------------ 2楔子 ------------ 3少时初遇 ------------ 4山坡遇险 ------------ 5宫宴 ------------ 6习武 ------------ 7蒙古使节 ------------ 8佳人如许 ------------ 9春狩 ------------ 10对弈 ------------ 11策马 ------------ 12遇险 ------------ 13落囚 ------------ 14宫廷变 ------------ 15亲兵选拔 ------------ 16攀崖 ------------ 17雪中行 ------------ 18射雕 ------------ 19出漠 ------------ 20生无恋 ------------ 21夜渡黄河 ------------ 22抢婚 ------------ 23严守 ------------ 24遗诏 ------------ 25驾崩 ------------ 26御林军 ------------ 27兵变 ------------ 28夺位 ------------ 29定罪 ------------ 30选后 ------------ 31纠结 ------------ 32相见 ------------ 33坦情 ------------ 34立后 ------------ 35登基 ------------ 36婚夜 ------------ 37相处 ------------ 38误解 ------------ 39醉酒 ------------ 40猜猜 ------------ 41捉弄 ------------ 42心结 ------------ 43暗布 ------------ 44断情 ------------ 45舍得 ------------ 46受伤 ------------ 47身份 ------------ 48疑惑 ------------ 49艰辛 ------------ 50衷情 ------------ 51沮丧 (修改) ------------ 52醒悟 ------------ 53夜游 ------------ 53 心意 ------------ 54 心声 ------------ 55 误打 ------------ 56 立威 ------------ 57 笑容 ------------ 58 赠花 ------------ 59 嬉戏 ------------ 60 惩罚 ------------ 61 骑马 ------------ 62 相拥 ------------ 63 民心 ------------ 64 过桥 ------------ 65 真面 ------------ 66 隔阂 ------------ 67 晚宴 ------------ 68 擂台 ------------ 69 坠崖 ------------ 70 心悦 ------------ 71 定情 ------------ 72 雕像 ------------ 73 亲啄 ------------ 74 情动 ------------ 75 数梅 ------------ 76 翻书 ------------ 77 出现 ------------ 78 彷徨 ------------ 79 矛盾 ------------ 80 新年 ------------ 81 疑心 ------------ 82 献舞 ------------ 83 才人 ------------ 84 良辰 ------------ 85 甜汤 ------------ 86 初吻 ------------ 87 请求 ------------ 88 质问 ------------ 89 雨夜 ------------ 90 暖汤 ------------ 91 微笑 ------------ 92 护驾 太医院 孙太医有着一把长长的花白的胡子, 长得慈眉善目,在太医院中声望甚高。从年轻时起, 他的医术就是太医院里最为精湛的, 传闻把脉数十年从未失手过。他经历两朝皇帝,在先帝时就颇得重用, 新皇即位后,对他也是颇为关照,皇室待他宽厚, 孙太医颇为感恩, 他的一生都在忠心耿耿为皇室效命。孙太医德高望重,宫中一般的妃嫔是不敢劳烦他的,也只有皇帝和太后才会钦点传他。 如今他年事已高, 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就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培养优秀的小太医身上, 闲余时候就带着他们一起研究新创的药方, 探讨疑难杂症的处理方案。孙太医收徒弟只看医学天资够不够高, 因而他教导的徒弟里, 男女都有。孙老太医希望能教导出医术高明的徒弟来,以后也好为皇室继续效命。 “老师, 可算找到您了,德公公在外头等着,说是让您去一趟锦卉宫出诊。”一个太医急匆匆地走进来道。 “哪个德公公?”孙老太医正在跟一群年轻的御医们研究新创的药方, 他抬起头来, 花白的胡子跟着抖了几抖, 脑中还是方才讨论出的新药方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德公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传您去锦卉宫为岑才人号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各个太医脸上表情不一。有几个医术不错的御医,脸上颇有些懊恼之意,前阵子锦卉宫来人传御医,因为是个低品级的才人,他们都推脱了没有去,最后只有个资历极浅的女医官去号诊。 谁想到,一个小小的才人如今竟得了皇帝垂青,能传孙太御医去号诊,如此想想,当时真是便宜了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医官,错过了在才人面前露面的机会啊。 无意中成为众矢之的白尘,此时却是低了头,心思无人知晓。她八岁入太医院从药童做起,经过八年的刻苦努力,成为了孙太医收的最小的徒弟,也算是光耀门楣了。那日去锦卉宫是她头一回自己进宫诊脉,怀着忐忑的心,然后看到了那个让她一眼难忘的人。 白尘说不上来那一刻的感觉,她也曾跟着师傅见过其他的几位妃子,后宫的环肥燕瘦她不敢说全见识过,但称得上美人的也确实见过不少。 岑才人很白很纤瘦,皓腕细软地让白尘轻轻按上去都生怕弄疼了她,白尘是学医的,知道她是那种天生身段就很纤细柔软,丽质天生的姑娘。白尘觉得,岑才人不是那种乍眼很惊艳的美,可却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从皮冷到骨的感觉,仿佛一块凉玉自带冷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是她又生得那般好看,眉目精致的赏心悦目,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人心生喜爱,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一些。 白尘心思乱了,平时娴熟的把脉都变得生硬无比,甚至写药方时都写错了好几个字,作为孙老太医的入室弟子,她羞愧地有些无地自容。白尘低着头,觉得那是自己进宫这么多年最丢人的一次了吧,偏偏还是在她的面前。 好在岑才人全程一句责怪都没有,最后还对着她宽慰似的一笑,明明该只是礼貌而客气的模样,可是白尘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她神色间透出的一丝柔软。那个一晃而过的温柔神情,让白尘数月来失魂落魄,如梦萦绕地不断臆想回忆着。这一点,若是让其他太医知晓,恐怕是要跌掉下巴。在他们眼里,白尘可称得上是个醉心医药的榆木疙瘩,从来一心只知研磨医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正因为此,她才能年纪轻轻就被孙太医选中了,明里暗里好几个御医都眼红着呢,哪想得到这样的一个医呆子会暗自在意起其他事来。 白尘不断想起那位才人白瓷般安静的模样,明明是淡淡如水的神情,可是在她不断的回想中又仿佛多了丝说不清的韵味在其中,让人忍不住想了又想。白尘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就连白日里研磨医药都会走神,去想她身体好点了没有,担心会不会又有人下毒害她,甚至连下一次进宫准备要细细交代给她补身子的药方都特地提早写好了。 看着孙太医背着医药箱走了,她的心里浮起浓重的失落,白尘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何,又有另一种苦涩感席卷而来。皇上既然亲自传孙老太医进宫,想来是已经惦记上她,那她以后应该会受宠吧,也许自己再见她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老太医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去上早朝了,锦卉宫里的宫女热情接待了他老人家,岑才人虽有些冷冷清清的,但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这让大清早就被催着气喘吁吁赶来的孙老太医心里舒坦了不少。与白尘不同,孙老太医号脉十分专心致志,对病人问的也是极为详细妥贴。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他才会写方子开药,并留下副方,再三嘱咐宫女牢记煎煮饮用的要点,还约定了下次来看诊的时间,才乐呵呵地背着药箱缓步离开锦卉宫。 孙太医开的方子,果然比那小医官好用得多,倒是不论医术高强多少,只是那尚药局一接到是孙老太医下的药方,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优先配好了,还主动差人送呈到锦卉宫的恭敬态度,让宫女着实解气了一回。比起上一次,自己去了尚药局十数趟,受尽宫人怠慢,等了足足半月余才好不容易领到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相处久了,宫女也有些了解岑才人的性子,除了不拘言笑以外,她从来都不会苛责哪个宫人,这位主子看着冷冷淡淡,却不是难伺候的主。只是主子的性子太过隐忍,明明聪慧过人,很多事一眼就看出来了,却不管是被下毒也好,外头的宫人欺仗人势也罢,她都置若罔闻般,一概不与之计较。皇上来了那么多次,硬是没有动静,天天就让她这个小宫女急的活活憋死。 想来主子到底是想通了,把这些日子来的事禀告了皇上,能让孙太医都亲自登门来把脉,皇上对主子可真是算上心了,这宫里还没有第二个妃嫔能有这待遇呢。 在这皇宫里头,有皇上的恩宠和没有,那差距可是太大了。这消息传出去才多久啊,宫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太监宫女,对待她们锦卉宫的态度立刻转变了,如今连带着她这个宫女出门腰杆子都硬了。 宫女年纪小憋不住话,又自觉难得地扬眉吐气,忍不住到岑清儿跟前扭扭捏捏,委婉地说了下这其中的变化,语气中掩不住的欢喜劲儿。 岑清儿听了怔了怔,昨个整整一夜她都陷在对皇帝身份的质疑中,此刻被宫女这般一说,岑清儿心中忽的有几分释然,这般细细想来皇帝往日的种种行迹,就都说得通了。只是昨夜晕倒,不过须臾的功夫,她也什么都没有说,以为皇帝是不会注意到的。没想到皇帝会特意传太医过来,岑清儿静默地坐着,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岑清儿少有的心绪不宁,忽然窗外一道小黑影飞过,岑清儿警觉地看了一眼,让宫女先行退下。随后走过去伸手将钉在门柱背后的飞针取了下来,将极薄的一层纸笺展开来,纸笺右下角印着夜莺的图腾,只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御花园。 “皇上,小心!”嗤地一声,只听得惨叫与惊呼连绵不绝,几个太监接连挡在皇帝前面,却完全拦不住闯入御花园的蒙面刺客,一个接一个被当场斩杀。 刺客解决了最后一个太监,终于直面皇帝,他的剑速极快,刀光剑影中如鬼魅般迎面而来。他以为能一击中要害,却被皇帝极快地闪身避开,并飞起一腿击在他的右手臂上,刺客的剑“咣”的一声险些在空中跌落,又被他一个旋身匆匆接住。刺客万万没想到皇帝不但身怀武功,且武艺高强不容小觑,额际的汗滑进蒙面的头巾里,高手过招,稍有差池便会沦为刀下亡魂。就在刺客与皇帝打到关键处,岑清儿忽然出现在后面。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刺客眼中一暗,立刻以眼神暗示岑清儿从身后袭击皇帝。 岑清儿立刻读懂了刺客的眼神,她本就是被派来找机会行刺皇帝的,亦明白此刻是绝好的助杀机会,可是看着皇帝白皙的后颈,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犹豫。 远处已有侍卫闻声疾奔而来,刺客始终找不到皇帝的破绽,已是有些杀红了眼。眼见皇帝摸熟了自己的招式,逐渐要处于上风,而岑清儿却迟迟不动手,他眼中忽的杀机毕露,弃了皇帝而直奔岑清儿的方向而去。 岑清儿是暗插在宫中的棋子,一旦动武,她的身份也就败露了。此刻她紧紧抿唇,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剑刺来,却选择不避不闪。在剑锋即将到达之际,岑清儿闭了眼睛,她想过任务会失败,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无法再后悔,也许在知道了皇帝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她就动摇了。 刀刺进血肉的声音响起,一股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身上,闭着眼睛的岑清儿知道那是血液,奇怪的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睁开眼睛,岑清儿看到自己的衣裙上溅满了点点片片的鲜红的血,却发现那不是自己的血。她猛地抬头,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她明黄色的龙袍袖摆处,有鲜血不断地滴下,那鲜血一滴一滴不断往下流淌,很快地上就聚积起一小滩血来。 那是锋利的刀锋刺过留下的痕迹,有一刻,岑清儿觉得自己的脑海是空白的,她屏着呼吸,第一次感到不能掌控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仿佛在颤抖。来不及惊呼,面前那个秀挺的背影忽然直直往下倒去,岑清儿本能地伸出手,将文景年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壮,却很用力地将文景年箍地很紧,防止她倒下。 “护驾!保护皇上,捉拿刺客!”宫里一大批侍卫疾奔赶到,以文景年为中心,将外围一圈团团围了起来,他们手持刀剑高声疾呼,雄浑的声音响彻御花园。 “皇上,皇上!” 一拨宫人和太监急扑进来,见皇帝重伤,地上一滩的血迹,吓得哭天抢地,场面一团混乱。 侍卫统领杨晋闻讯疾驰而至,他一把拉开正手忙脚乱想要给皇帝救治的太监,大步上前就要抱起皇帝,却被岑清儿拦住了,“别碰到她的伤口!”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品级不高也是半个主子,杨晋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神情却尚算镇定的才人,只能压住满心的急躁,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道:“娘娘,皇上伤势危急,请容奴才送皇上速去诊治。” “本宫会送皇上去诊治,有劳大人带路。” 低着头的杨晋张了张嘴,他离得近,能听到岑清儿担忧地声音近在耳畔,她像是在对皇帝柔声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宫中的妃嫔皆是皇帝的女人,身体是万万不能触碰的,岑清儿抱着皇帝,不让任何人靠近,杨晋实在不敢以下犯上。时间紧急,片刻不容得拖延,他当机立断,转身对后面跟来的侍卫道:“马上去传太医,我带皇上去皇后娘娘寝殿,封锁御花园,所有人都去搜索刺客,凡是能藏人的,一个地方都不许放过。” “是!大人。”一批侍卫立即领命去搜查刺客了。 长安宫 皇帝的龙撵快到达长安宫的时候,长安宫所有的宫人都跪在门口迎接,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后。 杨晋等人护送昏迷的皇帝刚下了龙撵,还没来得及抬到长安宫的殿门,皇后已经几步抢上前来,脚下踉跄,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文景年,不等喘息立即唤道:“皇上,皇上……” 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送到长安宫前文景年已经昏过去了。 唐韵曦按在文景年肩上的手在暗暗发抖,望着那血迹斑斑的左半边龙袍,紧紧咬了唇瓣,声音里带着悲鸣般的颤抖,让在场的侍卫和宫人俱都低了头恻然于心。 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人在侧的时候,唐韵曦一贯行止有度,符合皇室礼仪的雍容大气,这次当着侍卫还有宫人的面如此失态,可见是惊急了。 太医们得了消息已经从太医院火急火燎地都赶来了,只有一贯给皇帝看诊的李太医率先进了门,宫女们迅速把内室的门合上了,其他太医们站在门外张张嘴,虽个个急的头上冒烟,却也没敢冲进门去。 内室里架着一道高大的屏风遮挡,床榻边只有李太医和唐韵曦两人守着。床边的高脚几上摆着几个颜色不一的小巧瓷瓶,铜盆里堆着些浸了血的纱布。 床榻上的文景年着黄色的里衣,整个左臂裸着,左边衣袖被整块裁截下来。雪玉般的左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横跨了半个手肘的血洞般的伤口,正往外汨汨地冒着血。唐韵曦的脸苍白地已完全失了色,只觉得那道伤口像是扎在自己的心里,扯开了一个洞,那血一滴一滴的,仿佛是自己心里的血在留。 “李太医,真的没有办法吗?”唐韵曦开口的声音艰难的几近低哑。 “回禀娘娘,下官暂时还没想到医治方法。”李太医眉心紧锁,叹气着摇摇头。 唐韵曦紧紧地注视着文景年的脸,她的唇色已经全泛白了,紧紧皱着眉,额际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唐韵曦的视线模糊了又清晰,她的嘴唇抖得好似风中的残叶,兀自说道“怎么会这样,前天还好好的。” “下官暂时只能护住皇上的心脉,减缓血流的速度。” “前段日子风寒才刚好,跟她说了要小心些身子的。” 唐韵曦顾不得太医斟酌着说话的意思,只颤着声音看着文景年说话。 皇后向来矜重,以大局为重。可是她与皇帝毕竟是少年夫妻,即便是在民间,两人也是少有的真情相对的眷侣,李太医当了二十几年的御医岂看不出来。正因为平日都看在眼里,李太医此刻更心疼皇后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但必须把意思跟皇后说明白。 “皇上的伤口是被剑器所伤,剑上怕是浸了剧毒。” 唐韵曦这才猛然回过头去看李太医,“剧毒,什么样的剧毒?” “让伤口不断地流血,从伤口处到心脏,直至血尽而亡。下官已与诸太医讨论过,暂时封住了皇上的几处主筋脉,若在半日内找到解药,皇上便可康复无碍,若不然……皇后娘娘,恕下官无能。” 李太医双膝跪在地上,将头深埋下去。 唐韵曦的脸色已近灰败,她目光发直,看着李太医跪在地上,唇瓣微动,却不敢再开口问出什么,只一行清泪夺眶而出,无声无息地不断滑下脸颊去。 李太医静若寒蝉,她把头垂得低低的,不忍也不敢抬头去看。 “娘娘,外头的岑才人说她有办法可以治好皇上。”文竹犹犹豫豫得走进来,她实在是被岑才人的坚持打动了,才斗胆冒着危险走进来禀告的。 唐韵曦的目光似忽的回了神,她只听清了“治好”二字,便像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般,立刻道:“快宣她进来。” 文竹出去了一下,很快岑清儿便疾步进来了,她笔直地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皇上被行刺的时候臣妾就在现场,我知道皇上中了何毒,也有办法可以帮皇上解毒,但必须由我一人独自为皇上治疗。” “皇上的伤势如今很危险,耽搁片刻都有性命之忧,请娘娘不要问为什么,先让我为皇上治疗,若治不好皇上,我愿立刻以命相偿。” 或许是被岑清儿所说的当时她在场,可能看到了下毒的方法的说辞所打动,又或许是此刻她脸上的不容置疑和如自己般的焦虑神色获得了唐韵曦的信任,在片刻的沉思后,唐韵曦便下令让所有人都退下。 “岑才人,本宫将皇上交给你了,记住,她的身份非同小可……” 岑清儿心里一震,她似感受到什么,皇后此刻看着她说的这句话,应是别有深意的。即便冒着这样的风险,皇后也愿意选择相信自己,将皇帝交给了自己,岑清儿不由地在心里钦佩皇后的此刻的果敢和决断。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记住,她是大文朝的天子,外面的文武百官,江山百姓都还在等着她,一旦有何闪失,你我都将成为这个天下的罪人。” 唐韵曦的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文景年后,转身缓步离开。 若没有了她,天下,群臣,百姓也许是换个皇帝,换个活法,可是我却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这最后一句,唐韵曦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看着皇后明显失了血色的容颜,却毅然离去的背影,岑清儿到如今才发现,皇后,并不只是个温柔谦和的女子而已,在危难之际,她是真正担得起一国之母的贤后。 没有人知道,岑清儿究竟是如何给皇帝治疗的,但她确实治好了皇帝,在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危急情况下。 太后本已就寝,听闻皇帝遇刺之事,惊得立刻摆驾赶来长安宫。得知皇帝已转危为安,才放下了心,皇宫大院内竟然闯进了刺客,太后甚为忧虑此事,连夜下令封锁整个皇宫的大门进出,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将这个行刺皇帝的刺客抓出来。 当时在场的侍卫,宫女和太监,都因护驾不利,而受到了相应的惩罚。至于岑清儿,原本太后得知皇帝为了救她而受伤,本是怒不可遏地想将她打入冷宫重重惩罚的。皇帝的安危关系国家社稷,何等的金贵重要,竟让皇帝为了她而涉险,这是她作为嫔妾的重大失职。但皇后开口为她求情,念及皇帝毕竟是她救的,也算将功赎罪,太后才算消了这口气,罚她跪在长安宫外,为皇帝祈福。 夜半三更,岑清儿独自一人长跪在门庭高耸的长安宫外,仰头默默望着天上。有偶尔巡夜经过的侍卫不着痕迹偷看她一眼的,有太监宫女路过说几句闲话的,岑清儿都置若罔闻。她凝神望着漫天忽隐忽现的繁星,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几缕贴在颊边,不经意地,岑清儿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皇帝能活着真好。 即使她活着,明天自己或许就要死了。 ※※※※※※※※※※※※※※※※※※※※ 7月底不是到31号嘛,嘿嘿。 这几天我还会修一下前文,出现更新的话,不用理会。 喜欢抢来的皇后请大家收藏:()抢来的皇后更新速度最快。 ------------ 93 情属 文景年足足睡了一日一夜,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明黄色雕龙的床檐怔了片刻,意识逐渐清晰起来。鼻间嗅到似曾相识的淡雅馨香,文景年不禁闻香转头,一眼便看到靠在床榻边的唐韵曦, 她闭阖着双眼, 烛光照在她恬静的脸庞上, 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文景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缕光线追随,长长的睫毛,温婉如水的眉眼,挺直的鼻尖,微抿的润泽唇瓣……不知看了多久, 她忽的重重闭了下眼。 再次睁开时, 文景年的眼里已是一片平静。她动了下手指,却感觉到手上被什么覆盖住了, 转眸望去,只见自己的右手正被唐韵曦握在手中。文景年望着两人双手交握处, 怔怔地, 再一次转头看向唐韵曦。 唐韵曦一向浅眠, 文景年几个微小的动作,便使她转醒过来。四目相对, 唐韵曦眉间轻松下来, 唇角微微扬起温柔的笑容。唐韵曦的眸光不似往日如水一般澄清, 多出几分让文景年看不明白的情愫。文景年第一次发现眼睛会说话,至于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说些什么,是她此刻无法读出来的。文景年只觉得那眼神温柔的醉人,叫她舍不得移开目光。等回过神来,文景年发现自己已不自觉向唐韵曦靠近了太多,她猛地往后一退,低下的眸里晦暗不明。 躬身在门口的小太监,端着药盘子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忽的被总管德公公“啪”地一下扇了脑门,低喝道:“还不滚出去。” “是,是,奴才这就滚出去。”小太监吓得赶紧退出去了。 小德子暗啐了声龟孙子,回头又为皇上暗暗痛惜。小德子身为御前太监,可以说最了解皇帝的喜恶。对那些妃嫔,皇上不过视之如常物,唯有对皇后娘娘,那才是视之若珍宝。连偶尔在御书房小憩,皇上嘴里唤的都是皇后的名字,这不是喜欢,什么才是喜欢?正因为了解,小德子特别不解,万岁爷啊,方才再往前些,您就快亲到皇后娘娘脸上去了,您怎么就白白放弃了,这,这皇后娘娘也没躲呀? 小德子这番心声,文景年若知晓,估计会赏他个回旋踢。 太后进来的时候,瞧见两侧宫人垂目站着,皇帝正襟危坐的模样,忽的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带大的,文景年天性烂漫,温和体贴,不像早早被立储的太子那般缄默沉郁,犹记得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子,对自己一口一个母后叫着,让太后在这深宫之中感受到皇室中少有的温暖亲情。如今做了帝王,肩上的担子本就沉重,整日里在这些宫人面前还这般拘着,竟连病着喝药都不得放松了。 宫人早一步就来传过,文景年此时也正好喝完了药,便坐着向太后请安。 太后卸去了平日后宫中的威仪,坐下握着皇帝的手,满是慈母的心疼,“皇帝,你可算醒了,瞧这日里又清瘦了,哀家心里疼啊。” 文景年未答话,唐韵曦放下碗,上前端跪道:“太后,是臣妾失职,没有照顾好皇上。” 太后的脸色不大好看:“皇帝龙体安康,关系天下社稷,黎民百姓的安定生活,这段日子接连生出意外,若有朝一日揪出那刺客来,哀家恨不得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后平日里吃斋念佛,如今说出这般狠厉的话,可见确实是动了真怒。 对着眼前温柔的皇后,太后虽在气头上,却也找不出什么不是来,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皇后对皇帝的关切恐怕都不亚于她这个母后了,叹道“皇帝接连两次龙体欠安,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确有失职之处。哀家今日就做主了,皇帝的身子需要好好休养,暂时就别去后宫妃嫔处宿了,还是让皇后照顾着,哀家才能放心。” 怕皇帝心里还惦记那些个莺莺燕燕,又特意转头询问文景年道,“皇帝可答应了?” 文景年孝顺,自不会驳太后的意愿:“都听母后安排。”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临走前又招来乾清宫里的宫人,事无巨细地明令,交代一定要好生伺候皇帝,否则打他们板子,吓得宫人们通通下跪磕头。 文景年有伤在身,为了方便照顾,唐韵曦便命宫人去长安宫临时取了自己的一些贴身物事,即日起便待在乾清宫陪伴皇帝。 文景年没想到唐韵曦将太后的懿旨执行地这般一丝不苟,从喂饭喂汤到全身穿戴,唐韵曦俱都亲力亲为。白日里宫人多的时候还好,可是等到夜幕降临,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两人相对的时候,即便不去看唐韵曦,文景年的心神也禁不住总往她身上去。 “皇上,夜已深,该寝了。”温柔的声音近在咫尺,文景年顺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她现下也看不进去。 白天穿衣是一回事,如今坐在床榻上,被唐韵曦小心地贴身宽衣解带,又是另一回事了。大约怕碰到伤口,唐韵曦每个动作都很细腻体贴,如此近身服侍,两人之间免不了偶尔的耳鬓厮磨。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馨香,看着唐韵曦颀长优美的白皙后颈,小巧的耳垂,一颗如珠玉细润的小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文景年只觉心神渐渐迷醉,鬼使神差地,便想去亲啄一口。 低头到一半时,文景年猛地清醒过来,重又坐直了身子。只是无论文景年理智上怎么抑制,身体里却像是有头小野兽似的,管不住地老想往眼前的人身上扑,满脑子想的都是将那温婉纤细的腰身猛地拉入怀里,压在身下疼惜的画面……撑在床沿的手深深攥紧,压不住的纷乱呼吸,文景年再不敢去看唐韵曦一眼,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禽兽。 夜已深,平躺在玉枕之上,文景年紧闭双眼,仿佛熟睡。唐韵曦微微侧身,借着淡淡的月光,温柔地注视着文景年的睡颜,然后慢慢地将头轻靠在文景年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月色如练,不知过了多久,文景年慢慢侧过头来,她的唇与唐韵曦光洁的额头相距咫尺,犹豫了片刻,确定身边的人儿已经睡熟,终于轻轻地将吻落在她的额上。 皇帝遇刺以来这段日子,除了太后和皇后以外,后宫里的人几乎都见不到皇帝的面。凌雪华耐心等待了几日,觉得便是按照礼数,自己也该去乾清宫慰问下皇帝。原本她只带了小碧前去,没想到季池瑶主动提出一同跟去,倒是让凌雪华有些意外。 小碧向来不喜季池瑶,一路上没少翻白眼,小碎步到凌雪华旁边道:“主子,您怎么让她也跟来了啊,每次她出来总没好事,好几回都差点连累您。” 凌雪华微皱眉,敛声道:“小碧,不可多言。” 小碧瘪了瘪嘴,悻悻地退后几步跟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季池瑶,又忍不住低哼一声,抱怨道:“惹祸精。” 季池瑶面无表情,到乾清宫的这条路,这些日子来,她已记不清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只希望能再见上唐韵曦一眼。自从皇帝遇刺后,她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过,这悬在头顶的刀,迟迟不落下,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到了乾清宫门口,便被守卫森严的侍卫远远地拦住了,殿门前已候着一众妃嫔。自皇帝遇刺后,除了让皇后亲自照顾外,一直拒绝妃嫔觐见,妃嫔们见不到皇帝,日日闹着去苦求太后。后来传到皇帝那里,怕扰了太后清净,皇帝便下了令让妃嫔过几日可来觐见。也是凌雪华运气好,今日正是妃嫔们觐见的日子,所以乾清宫外才候着这么多人。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太监终于出来传召妃嫔们觐见,凌雪华等一众嫔妾们都进殿内了,在最后才往殿内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得后面争执的声音,凌雪华转头才发现季池瑶被拦住了。乾清宫不同于其他宫殿,皇帝居住的地方,历来守卫森严,且等级分明,为安全起见,只有妃嫔和近支的皇室宗亲才能进去觐见龙颜,规矩自然是不能改的。凌雪华见季池瑶实在犟的厉害,也是有些头疼,怕闹得惊扰了皇帝,只好请侍卫通融一下,安排她在尽量靠近殿门的地方站了,大抵也能瞧见些许殿内的景象。 凌雪华进得殿内,便见一众妃嫔已规矩地伏在地上跪着了。凌雪华抬头往宫殿中央的高位上看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伤后的皇帝,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手上被包扎着以外,其余与以前并无不同,依旧是面色如常地批改着奏折。皇后端坐在皇帝身侧,静静地陪着,偶尔陪正在旁边软塌上吃糕点的太后轻语几句,凌雪华放下心来,观皇帝的气色,应该没大碍了。 “都平身吧。”文景年放下手中的御笔,看了眼跪在底下的妃嫔们,挥了下手道:“赐座。” 皇帝话音刚落,总管德公公便飞快地指挥着太监搬来了宫殿里的座椅,分两竖排摆好。 “嫔妾谢皇上隆恩。”妃嫔们按品阶依次端正地坐下了,纷纷不着痕迹地抬头看向皇帝,却又羞涩地不敢正视那冠玉般的龙颜。只盼皇帝能有一点点注意到自己也好,为了觐见龙颜,不少妃嫔可是三更就起来涂脂抹粉了。 本来就是想在皇帝面前多表现的,妃嫔们就着皇帝手上的伤势,都温言慰问了起来。其中有个心思活络的贵人,不想就这么错失良机,暗暗张望,见得太监捧了御药房的参汤进来,便起身想要借亲自给皇帝送参汤的机会接近龙颜。 几个嫔妾也是一个想法,只恼恨那个抢先一步的贵人,得了这个机会。不过那自以为抢占先机的贵人,没有能暗自得意多久,皇帝在专心看奏折,并未没注意到她。总管德公公赶紧陪着笑脸上前拦了,“劳烦舒贵人了,奴才来就好。”亲自躬身将汤药呈上去,转头给办事的太监一记眼刀,没眼力劲儿的。 那自讨了个没趣的舒贵人脸色虽不大好,又哪敢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只悻悻退了下去。 “皇上,该喝参汤了。” 文景年正看得专心,本想把那关键处看完,但听得唐韵曦温柔的提醒,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唐韵曦小心地捧着,参汤已被细心吹凉了,温度正好。就在此时,太监领着侍卫统领杨晋进来,杨统领躬身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就见皇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立刻起身便要离开。 走了一步,忽然想到要让皇后主持大局,文景年又转过身来,却撞见唐韵曦温柔的、默默的注视自己的目光。要说的话忽然仿佛忘记了,文景年微怔地立在原地。唐韵曦上前半步,抬起手细细地为她抚平前襟,文景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见过她如此主动的一面,不禁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柔软的手指触感温暖舒服,轻轻的,仿佛揉在了自己的心上,唐韵曦认真温柔的神情,在殿内的烛光下,格外的动人。她没有开口说半句挽留的话,可是那放缓的动作里却仿佛包含了许多,文景年望着她,几乎忘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杨晋还在下方直直地等着,躬身低头的他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又不走了。 文景年还是走了,杨晋在后面匆匆地跟着,能让皇帝有这么大反应的,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后宫不干预朝政,妃嫔们大半都是为了皇帝而来的,皇帝一走,后面便显然没了心思,之后的讨论也就是太后说话,她们听着了。 季池瑶心里明白,此刻能让皇帝这么在意的,必然是刺客的事。一旦抓住了刺客,那么自己……她忍不住看向辉宏的大殿内,远远地,在那高高的案台上正端坐着一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纤柔身影。即使清楚地认识到,也许在未知的下一刻,就是生命的终结,她也并未有所畏惧。可是方才亲眼见到唐韵曦主动与皇帝亲近的一幕,像锥子般狠狠扎进心里去,让她瞬间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一直逃避不肯去面对的问题,此刻像蜘蛛网一般瞬间充溢了她整个大脑,那样的关切,那样动容的神情只能是发自内心的,曦儿……真的对皇帝动了感情吗? 季池瑶闭上眼睛,一股绝望席卷而来,那么,若她知晓一切,又会如何呢。 喜欢抢来的皇后请大家收藏:()抢来的皇后更新速度最快。 ------------ 94 温暖 抓到的刺客被人割了舌头, 这无疑增加了审讯的难度,该上的刑都上了, 刺客始终无动于衷。如何尽快撬开刺客的口, 成了刑部上下最为头疼的难题,却没想到在这过程中, 有了意外的突破,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刺客与荣澜国绝脱不了干系, 事关重大, 不得不惊动皇帝。 听完刑部尚书梁烨的汇报,文景年神情严峻,在这一刻坚定了发兵荣澜的决心。 宫门戒备森严, 刺客如何混进宫, 尚需调查清楚, 但必然有内应。文景年一面让刑部顺藤摸瓜, 务必从刺客身上掘出更多消息, 为日后发兵做准备, 另一面令大内总管李德和吴全彻查宫廷内务,大小侍卫, 太监宫女,乃至妃嫔的近婢都要调查,一旦找出细作, 严惩不贷。 翌日下朝后, 文景年没有如常立刻前往御书房, 而是下令改道前去锦卉宫。李德捧着一摞奏折气喘吁吁地跟在旁边,看着龙撵上气定神闲的皇帝,心里嘀咕着,莫非皇上真对岑才人上了心,这龙体才刚康复,就急着往锦卉宫跑。以他多年的经验,皇帝从不对不感兴趣的事多花半点心思,看来以后他对锦卉宫可得关照点,说不准哪天岑才人就高升了。只要她肯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那他李德的地位可就能甩了那吴全几条街了。 龙撵一抵达锦卉宫,锦卉宫上上下下,为数不多的太监宫女全都跪在门口迎接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皇上龙体康复后,第一个来的是锦卉宫,如此圣眷可连后宫里那些妃嫔娘娘都没有,以后他们在宫里头当差,谁还敢给他们锦卉宫的脸色看。 文景年从龙撵上下来,一眼看去,觉得跪在中央的岑清儿好像更清瘦了些,纤细的腰身几乎不盈一握,肩背却依旧笔直。 “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岑清儿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文景年的目光,那日为及时替她驱毒,岑清儿一夜之间耗尽了内力,多年练就的武艺就此尽数废去。回来后足足昏睡了数日才醒,如今看到朝气蓬勃的皇帝,岑清儿心中一宽,觉得一切都值得。 岑清儿确实清瘦了,她本就生得冷,略显苍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了,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却更加夺目,尤其在她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文景年抿了下唇,先移开了目光,径直便往里头走去。 进到内室,文景年看到书案上正摆着书帖,墨迹尚未干,想来方才岑清儿应该正在写字。不过这字嘛,看着那略显稚嫩的笔锋,文景年有些忍俊不禁,一旁的宫婢见皇帝在看,立刻识眼色地上前解释道,是太后要求主子抄写的女训。 岑清儿看到文景年脸上揶揄的神情,面上不由微微一热,坦言道:“皇上见笑了,臣妾的字写得不好。” 岑清儿一贯冷淡自持,文景年鲜少见她红了脸,忽觉心情很好,哈哈一笑道:“确实算不得好。”随即顺手执了笔,在纸上端正地写了几个字,道:“你得练练字,否则十有八九会被长寿宫打发回来的。” 皇帝一向严谨疏离,岑清儿从未见过她这般略带顽笑的轻松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看着皇帝认真写字的侧脸,白玉般的肌肤,眉目精致得赏心悦目,岑清儿在此刻忘了那不可直视龙颜的规矩。 “恭喜才人,贺喜才人,咱们万岁爷御笔亲题的字儿可是少之又少啊,才人还不快谢隆恩啊!” 经一旁的李德提醒,岑清儿才回过神来,低头向前倾跪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起身候感激地看了李德一眼,她素日冷清的面色如常,只那白玉般的耳后却默默红了起来。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岑清儿小心翼翼地照着那清隽霸气的字迹抄写着,与皇帝的字相比,她的字就犹如那学步走路的孩童,即便差距如此之大,她仍是一丝不苟地练习着。直到手腕酸痛,才不得不搁笔一会儿,岑清儿微微抬头看去,几米之隔处,文景年正端坐着认真地批阅奏折。 这一幕是她最熟悉的,每一个夜晚,文景年都是这样笔耕不辍地批改奏折,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执笔书写,岑清儿轻叹一声,或许她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已被皇帝认真勤政的模样打动。若是荣澜国君有文景年一半的勤勉,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这些刺客身上,荣澜国恐怕早就兴盛了。 外头有小太监弓着腰进来,端着盛满葡萄的托盘,李德见岑清儿瞧着,便上前小声呵呵笑道:“才人有所不知,咱们万岁爷啊,只要一批起奏折来,就不记得吃任何东西。太后娘娘怕皇上累着,就吩咐御膳房,每日必给皇上奉一些水果茶点。若是皇上哪日一样都未进食,我们这些奴才,可都得去长寿宫挨训吃板子。奴才们每日都是想尽办法劝万岁爷多少吃一点,可是哎,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李德未说下去,岑清儿心思聪慧,又怎会不知,便道:“公公费心了,这葡萄便交给我吧。” 李德面上一喜,忙道:“那就有劳才人了。” 岑清儿微微颔首,命人端了荷花清水来,细细净了手,便小心翼翼地剥去葡萄皮,她剥地甚是精致,那葡萄剥去外皮,珠圆肉润,不见一丝瑕疵,就好似原本就该是这般模样。一个又一个,整整花了半个时辰,岑清儿才将盘子里的葡萄都仔细剥完,看得李德在一旁眼珠子都瞪酸了。 岑清儿又细细净了手,才起身轻移莲步,将一盘晶莹润泽的葡萄呈给皇帝,她俯身跪道:“皇上辛苦了,请尝些葡萄歇息下吧。” 文景年头也未抬,手往旁边指了下,道:“搁这吧。” “是。” 又过了个把时辰,文景年略感疲惫,这才放下奏折,李德早在旁边候着了,赶紧躬身递了一杯茶来,文景年接过来呷了一口阳羡茶,凝眸思索了会儿,才想起葡萄的事来。葡萄此物虽则酸甜可口,可是此刻剥起来甚是麻烦,文景年本欲唤人撤掉,却在抬头的那一刻顿住了。 李德见皇帝盯着葡萄看,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听完李德的话,文景年不由地看向岑清儿。左手上的白色绷带隐在袖口,不留心旁人是看不出来的,看着托盘里呈着已被仔细剥好的葡萄,晶莹剔透,文景年心里升起一些许久未有的温暖。 岑清儿正努力地练字,忽的看见黄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底,她措然抬头,只见文景年正认真地看着她写的字,道“字写得认真,但握笔的方式不对,是写不好字的。” 桌案上没有多余的笔,文景年便踱步到岑清儿身后,附身亲手教她写了几个字。岑清儿只觉一股淡淡的书墨香环绕周身,在被文景年握住手腕的那刻,她的心像被什么猛地触了下。文景年并未察觉有异,专心致志地将写字的姿势传达给眼前的人。 几个字的笔画不多,岑清儿却感觉像经历了很久的时间,在文景年松开手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宛若鼓槌震响,几乎要跳出心口来。 就在此时,外头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跪道:“启禀皇上,刑部传来消息,刺客已交代实情,梁大人正在御书房等候谒见。” “去御书房。”文景年一挥袍袖,李德赶紧跟在后面,一路向外高传道:“摆驾御书房。” 锦卉宫的宫人跪送,岑清儿身边的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见主子直直地站着,朝着龙撵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疑惑道:“主子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要奴婢传太医吗?” 御书房 梁烨将刺客的招供呈递给皇帝,越是往下看,文景年的神色越是冷峻。 “啪”地一声,文景年将其中一份供词罪状重重拍在了桌案上,冷声道:“将此上涉案人等,一律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遵旨。” 梁烨领旨退下后,文景年看着余下一份供词上的几个人名,半晌后,她将罪状纸捏成一团,然后狠狠扔到了地上。 日暮低垂,乌云滚滚,眼看着山雨欲来,深宫一处更是不消停,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郡主,奴才也是奉旨办事。” 凌雪华看着气势汹汹前来抓人的侍卫,一脸视死如归的季池瑶,就算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也能猜到必是出了大事。 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凌雪华只能命人速速前去通报皇后。 小碧心有余悸地看着被侍卫带走的季池瑶,虽说平日里她一直看不顺对方,却也感到一阵后怕。那刑部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活人去了还能好手好脚地出来吗? “启禀皇上,岑才人在御书房外跪着呢,这雨下的可大了。”太监刚跟着从锦卉宫过来,想着皇帝对锦卉宫上心,赶紧地进来禀告。 谁知皇帝眉头都没皱一下,全当他是个空气。李德叫那太监快滚出去,自己也顺便去外头亲自看了看,那太监没说假话,岑才人还真跪在宫殿外。此时正是大雨滂沱,李德回到御书房里,见皇帝不为所动地批阅奏折,心里也犯嘀咕,这君心难测啊。 “公公,李蟠李大人求见皇上。” “不见不见。” “公公,这李蟠虽然是个小官,可他是公孙丞相的高徒,这……” “这什么这,皇上说了,今儿谁也不见,让他退下去!” “是是。” 太监从御书房过来,这雨太大了,几步路吹了他一脸的风雨,他摸了一把脸,才走到侯在宫殿外的李蟠道:“李大人,您回去吧,今儿是见不到皇上了。李大人,李大人?” 李蟠指着不远处跪着的人,问道:“这是哪个宫人做错了事,被罚跪在这儿吗?” 太监顺着看去,道:“那是锦卉宫的岑才人,犯了什么事,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李蟠听到是妃嫔,不知为何心里竟有股失落之感。他在这里站了半晌了,一直看着那个苍白清丽的姑娘,单薄柔韧的身影跪在大雨之中,她仿佛随时会被大雨刮倒,却又坚强地跪地笔直。李蟠心中不禁产生了别样的怜惜,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夜幕即至,宫里已点起了长长的火烛,灯火摇曳中,文景年的脑海中闪过握着岑清儿的手腕时,感受到那近似微弱的脉搏。秀眉不知觉中蹙起,手中的墨笔在一份奏折上顿住,迟迟没落下。 宫殿外,中央的位置孤零零地跪着一个人,在如雾阵般的大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岑清儿紧抿青白的唇,任由硕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几乎无法保持睁开眼睛。从天亮到天黑,她已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她的肩背依旧挺直,只是再坚强的意志,也抵不过身体的极端疲惫。头像顶了千斤般越来越重,强撑的意识已经逐步涣散,她感到身体仿佛在摇摇欲坠。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象征帝尊的明黄绦带在风雨中摆动,她缓缓抬头,吃力地,努力地想看清些。大雨之中,她好像看到了皇帝清秀完美的脸,雨滴掉落下来,打湿了那如水墨画般的眉眼。岑清儿想要伸手轻轻为她擦去雨水,却因力竭终于昏倒在了眼前人的怀中。 “皇上,这,这……”在后头打着大伞的李德,见皇帝抱着岑清儿,自己整个人都淋湿了,惊得手足无措。 “去,立刻传太医来宫里。”下完命令,文景年不做迟疑,干净利落地抱起岑清儿,朝最靠近的乾清宫快步走去。 “是,是,奴才遵旨!” 长寿宫 “咣当”一声,玉质的茶杯赫然摔碎在地,听完吴全刚从乾清宫那儿得来的消息,太后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孽障啊孽障,这个贱婢,胆敢里应外合行刺皇帝!”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正在气头上,见唐韵曦进来道:“皇后,你听听,这后宫里头是要翻了天了啊!” 唐韵曦面容泛白,颔首缓缓道:“臣妾方才在门口,都听到了。” 太后气得恨声道“上次哀家依你,放过了她,没想到这贱婢包藏祸心,险些害了皇帝性命!若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哀家这次绝不会放过她,来人呐,传哀家懿旨,将那行刺皇帝的贱婢处以剐刑,以儆效尤!” “奴才遵旨!” 唐韵曦面色更白了几分,唇瓣微动,终究未再说出一句话来。 吴全正要跨出门,却被迎面而来的李德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都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吴全恼怒嚷道“哎哟,好你个李德,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啊!” 太后看到李德,便指着他道:“小德子你来的正好,哀家正要下懿旨,立刻替皇帝处死季池瑶!” 李德噗通一声跪地上,磕头道“哎哟,太后娘娘息怒,这人杀不得啊,皇上刚刚已下旨赦免季池瑶一死。” “什么?”太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直静默不语的唐韵曦,蓦地抬起头来,她苍白而隐忍的脸上,噙起一抹淡淡的,动容的笑来,就像在黯淡无边的黑夜里忽然迎来曙光,终于,如释重负。 唐韵曦的泪水不知觉地划下脸颊,眉眼间却好似焕发着别样的温柔,她唇瓣微动,呢喃出声:“景年……”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喜欢抢来的皇后请大家收藏:()抢来的皇后更新速度最快。 ------------ 95 变化 ------------ 96 风波 ------------ 96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