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要交代的事 夏无央要找她爹,这事是她娘死前交代的。 当然,这事还要从她刚穿来那会说起。 和众多穿越女一样,夏无央穿越了,没有什么意外,没有受到不可抗力,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穿了。她刚穿来的时候她娘正在分娩,俗称生孩子。然后她就从她娘肚子里蹦了出来。 彼时夏无央灵智初开,看到她娘的第一眼她就睁大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嗷嗷的哭。她娘美哭她了! 作为女配,夏无央的娘夏明歌真的很美,是那种夺目惊心的美感。柳眉杏目,眼角上挑,距离右眼一公分的右下方还有一颗妖娆的泪痣。据说长泪痣的人这辈子特别容易当小三,上辈子也薄情。可是夏无央自从遇到她的女配娘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女配娘太美,不止是那双勾人的眼睛,皮肤亦是白皙无暇,如剥了皮的鸡蛋清,十指青葱,水晶似的指甲盖上涂了鲜红的丹蔻。三千青丝漆黑如缎,被一支赤金发钗松松垮垮的束在脑后。 记忆中她娘多穿大红的艳丽衣裳,火一样的女人。 还没完,她出生的当日,给她美艳娘亲接生的是她的亲舅舅啊喂!她舅舅长得也好看,剑眉星目,不苟言笑,有点像杀手类型的男人。 他给娘接生完后,不冷不热的说,“我知道你不甘,你的身子本已经受损,如今又强撑着生下孩子,恐是会损了仙根,这无央的爹......你......哎,倒不如跟我回风华山,念在爹娘一山之首的位子,掌门不会过多怪罪。” 夏无央听明白了,她是个仙三代。爹不明。 “我不需要他怪罪,我没错就是没错,引起爹娘不耻我我便不去烦他俩老人家,你不愿意也走,我还有无央,谁也不怕,谁也别想抢走我的无央!” 夏无央又琢磨明白了,她娘这是众叛亲离,有家回不去。 她已经自动脑补出一则bg女主修真文的梗,无非是她娘作为仙二代,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却气运好到爆棚的白莲花女主抢了男人,最后众叛亲离就差身死道消。 但是夏无央不明白了,我去,她到底穿到了哪一部修真文里啊? 仔细观察,她娘也不像是对白莲花女主恨的牙痒痒的样子。怪哉! 话尽于此再说下去也没意义,她的冷酷舅舅满脸怅然的表情一甩衣袖出了门,那夹死几只苍蝇的眉毛好像在说“哎,姐姐怎地还这般不懂事?”。 被孤零零留在院子中的夏明歌也不好受,无央眼中,她娘那种孤傲倔强的冷艳范儿深深刺激了她的视觉神经,那样的眼神仿佛心里藏了一个惊天委屈却无人诉说,即使说了,也没有人相信。于是夏无央嗷嗷哭了起来。 “小无央乖,小无央不哭,娘不委屈,一点也不。争了一辈子,那些凡夫俗子到底是不如我的。”夏明歌一边轻声哄着,却在提到凡夫俗子时后表情扭曲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谁。 当她夏明歌傻吗?若是真跟着回了风华山,恐怕是没得清闲日子可活了。 她还不能死啊,她的小无央还没长大。 夏无央一岁的时候,她和她娘守着苍茫的白木山内一座四院开合的房子,她娘笑着从储物手镯内拿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让她抓阄。 作为仙二代的好处充分显现出来,她娘从手镯里拿出来的东西别看不起眼,具都是不错的宝贝。什么魅惑铃、千面纱、流云扇等等。别看夏无央才1岁,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灵根。 这必须感谢她这位地位不凡,手段略次于女主但仍然高端的娘亲。因为她的手里有一颗品鉴灵根的灵石,每颗品鉴石可以用十次。据她娘冲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一些陈年琐事时,夏无央弄明白了,这是她从自家情郎,也就是她爹手里打赌赢来的。 故事很俗套,她娘和她爹看起来都是仙门内的出类拔萃的人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不要那么浪漫。她爹很优秀,从小就被上一任掌门收作关门弟子,她爹第一次收到品鉴石被她娘知道了,用了好些小手段弄了过来,成了压储物手镯的宝贝。直到她出生方拿出来用。 夏无央不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灵根,但是她知道她的美艳娘亲是火灵根,然后她把自己的小手搭在品鉴石上,原本无色的品鉴石瞬间变成了青红交替的一块。 她娘高兴了,“我就知道小无央不会像他那般没良心,随了为娘好,为娘的火之源可是幽冥鬼火,青蓝色的,乃火之源中第三道。”她娘一边说一边笑,额头处的金蝉菱花都没的她半分风华。 然后小无央也笑了。弯弯的眉眼少了夏明歌的妩媚,多了几分纯真。 扯远了,还是继续话说她1岁那年,她娘让她抓阄。一储物手镯里最好东西全摊开在屋子里,整整摆了一床。这琳琅满目的东西可是愁坏了抓阄的夏无央,她选来选去哪个都想要,不过女配娘说她只能选一个。 因为这是要给她做本命法宝炼化的。 嘟着小嘴,夏无央人小鬼大的拖着腮东挑西选,最后定格在一盏莲灯上。和宫灯类似,但是床上的莲灯更精致漂亮,琉璃灯盏,白玉灯芯,就连莲灯的提手都是金丝银线,混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散发粼粼色彩,栩栩生辉。远看犹如佛陀座下盛开的金莲。 夏明歌一见也乐了,从小无央手中拎过莲灯打量半晌,“这盏莲灯可是娘得了火之源后出现在山洞深处的宝贝,为娘无能,点不燃这盏灯,只盼了我儿可以好好使用它。”言罢,夏明歌把莲灯祭炼到无央体内。 女配娘自打生了她之后身体愈发不好了,在夏无央眼中,她娘气力每况愈下,睡觉的时间也逐渐加长。纵使是这样,她娘还是会每日尽量多的陪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年轻时的琐事。偶尔也会提及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每次说完外祖父外祖母,女配娘都会抱着她坐在院子里愣愣的发上好久的呆,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也沉下山岗,蓝天变成一片浓墨方才进屋。夏无央想,也许她娘是在等着她的姥姥姥爷来接她,不过他们终究是没能如了他们的闺女这个愿望。就连她的舅舅自打那一次接生完,也再未来过。 心酸吗?无央不知道,但心口就是一阵阵不舒服。 3岁那年,夏无央已经可以很流利的说话了,女配娘也逐步教习一些简单的术法,比如涤尘术,还会抱着她看什么《百草全集》、《九州生灵著》之类的书籍。当然是她娘念,她听。 学会说话的夏无央偶尔也会问,“娘,这里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爹呢?”操着一副老脸在这卖萌并不是她所愿,主要实在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便宜爹好奇。 被问的一愣的夏明歌会沉默很久,然后勾着朱唇满脸爱怜的冲夏无央说,“爹在风华山,他很忙,没有时间来看咱俩,所以把咱俩安排在这里,等他忙完了就会过来看咱们。” “爹坐马车过来吗?” “不,爹乘飞剑,一眨眼就会过来了。” “那娘也会飞剑咯?” 点了点头,她娘笑着答,“会呀,娘的御剑术还是跟你爹学的呢。” “那娘带着无央去看爹不就行了吗?” 每次说到去看爹,女配娘都会露出那种怔然恍惚的面色,原本带笑的唇角也变成一道平缓的弧度,勾人的双眸再没有往日神采,痴痴愣愣的转身趺坐在床上,口中喃喃,“是啊,去看看不就行了吗?可是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见她娘每次都会变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久而久之,夏无央就不问了。即使是这样,她娘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愈发憔悴下去。 在她5岁那年,她娘缠绵于榻,拉着她的手交代,“央儿,娘给你起名无央,就是希望你可以无病无恙,健健康康长大。但是娘不甘啊,不甘心那个人竟然背弃了诺言……” 说这话时,无央观察到她娘面犯红光,双目几欲喷火,看来是气的不轻。 “所以娘不管别人如何,央儿,你一定要记得,把你爹给为娘认回来!咳咳咳,娘这身子自从那次试炼后就伤仙基,能撑到这会已经知足了。只是苦了你,我的央儿。” 夏无央从未见过她娘这般伤心的模样,往日即使再难过,她娘也是把满腹委屈压在心里,面上风轻云淡的同她玩乐说笑,倒是今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孩子。她心疼,就安慰道,“娘,无央不苦。” “无妨无妨。”夏明歌摆了摆手,从白皙修长的手腕处褪下她带了数十年的储物手镯,“这是娘留给你的储物手镯,所有东西都在里面了,我儿乖乖拿去,到山门里拜师。我已用传音术托你舅舅来接你,娘倔强了一辈子,不能把你耽误。有你外公外婆在,量那些个踩低捧高之辈也不能拿你怎样。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听女配娘这么说,她更觉心里苦涩,这个女人好强了一辈子,为情所困,无上仙资却身损道消,临到头来为了她,连最后的尊严也放下。“娘,无央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好修炼!” 然临合眼前,她娘最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爹,此之间她娘回光返照似的,执着的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的重复,“把你爹一定找回来!” 那表情,夏无央怀疑她爹到底欠她娘多少钱没还。 ------------ 第2章 归山这事 夏无央要认爹,这事妥妥的。不过对着她尸骨未寒的女配娘,夏无央突然发现—— 卧槽,我爹是谁啊? 重点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就甩手西去,娘你这是有多不负责?原本不打算哭的夏无央嚎啕大哭,若是附近有人在的话,听到哭喊的内容也会黑线满头。 夏无央哭,“娘,你起来说清楚,我爹是风华山哪位啊?” 她这一哭,她娘走的和开玩乐似的。 女配娘死去的第二天,她舅舅过来接她。黑衣墨发,身形肃穆,舅舅的唇角抿的很紧。夏无央猜,他是在为娘难过吧。 夏明轩横抱着姐姐的尸体,深邃的瞳孔里无尽的伤痛还有复杂,最终全部化作长长叹息,“我知你不愿回风华山,那里毕竟让你伤的太深。不要怨我为何这些年不来看你,我知你不希望被些个不相干的扰了清净。既是如此,我便还把你葬在这白木山,你可乐意?” 舅舅的声音冷硬的,像是寒冰,却不让人感到违和。无央也跟着他出了院门,看着他亲手把自己的娘埋进土里,立上石碑。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做完这一切,她这冰块舅舅似乎才想起来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抱起她乘上飞剑。 这是夏无央第一次飞,甭管上一辈子咋样,这辈子作为小孩,她很高兴。兴奋的四处张望,她感觉到冰块舅舅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都又咽了回去。次数多了,她也好奇,“舅舅想说什么?” “你娘死前交代了你什么?” “好好修仙。” “还有呢?” “认爹!” 说这俩字时,夏无央无比慎重,严肃的表情和她的舅舅如出一撤。似乎这个遗训已经上升到一个崇高的位置,成为指引人民的一道贯彻纲领。 闻言,她舅舅不说话了。 估计是被雷的。 白木山很美,云雾苍茫,彩霞烂熳,漫山遍野的星光草一到夜晚,星星点点如萤火,草丛中不时有疾风兔窜过,草梗跟着摆动两下,荧光也会如蒲公英似的,乘着晚风飘向远方。 《九州生灵著》里曾记载,疾风兔是一种很弱小的妖兽,它们吃一些有灵性的植物或药材,但是它们还喜欢喝酒!夏无央就用娘埋在门前院子里的银桂树下的桂花酒抓兔子,抓了兔子,她就和她娘开荤。 总之白木山的一切还是格外安静美好,虽然掺杂少许悲涩,却是夏无央人生中难得美好的记忆。 她以为白木山已经很美了,但是风华群山更加波澜浩大,蕴育绵长。冰块舅舅带了她飞过好几个山头。这会儿是春天,山门外的琼桃开的如火如荼,淡粉色的妖娆铺就半空,花精灵也停下脚步在枝头驻足。 风华山,风华绝代,乃万山之首。 连翻几个山头,夏明轩把飞剑停在无代山殿门前,洒扫的门童看着大师兄带着一位粉雕玉器的小女孩形色匆忙,微一作揖就闪开了身形。 “舅舅带我去哪?” 在前带路的夏明轩脚步一顿,冷淡开口,“往后如果在外人面前,你只唤我师兄。见到祖父、祖母也要唤作师祖父、师祖母。在这山门内,也适当的注意,听到没有?” 虽然口气淡了些,夏无央知道自己舅舅确是为了她好,当即低头从新拜过,“师兄。” 低头,撇嘴,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就叫你舅舅。 夏明轩眼中不忍,却也只是转过身去,牵了自己外甥女的手步入大殿。 无代山多松柏,常年碧竹青青,长松万柏挺立,混着紫气东来,淡看晨雾,自是有一番文人傲骨。可见山主长松道人,也就是她的祖父一番气节。 路上的时候,夏明轩稍稍跟无央说了一些关于风华山天华派的事宜。整个风华群山绵延数千公里,而坐落于风华山上的天华派乃修仙第一派,主要分五山八脉十一洞。 五山、风华派掌门的无量山、丹修长老的无境山、剑修长老的无代山、符箓长老的无寿山以及炼器长老的无果山。无量主山伫立中天,四山环绕,期间共生八条灵脉,十一洞府。 夏无央听的真真的,四个字:气势恢宏。后面加注八个小红字:钱可通神,财大气粗。 一路转过亭台楼阁,远远观上一眼长桥卧波,她跟在自家舅舅,不对是师兄身后,踏入后殿。后殿之上,她的师祖父和师祖母看来是等候多时。 师祖母也生的美极,与娘亲七八分相似,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形容,夏无央见了,甜甜的叫了一声,“美人祖母。” 原是担心的夏祖母笑弯了眉眼,连带着她身边的祖父也松弛了面容。夏侯胜抱过外孙女左右端详着,而立之年才有的成熟男人气质让他整个人稳妥厚重。“我的外孙女就是好看,凤儿,你也看看,长得多像我?” 可惜见了自己外孙女后成熟气质就有点脱节。 “可不是么,看这眉眼,和咱们的歌姐儿多像啊,粉粉嫩嫩的。” 提及娘亲,夏无央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手抖了抖,却终是没说什么。无央也奇怪,到底是多大的过错,才能闹的娘亲和她的父母不得相聚,致死也不回风华山一步? 不过这不妨碍她与自己的祖父祖母联络感情,以后要在这山门落脚,少不了麻烦这两位老人家。思量着,夏无央甜甜的说道,“祖父祖母,娘说我叫无央,无病无恙,身体健康!” “回来好,回来好,我们夏家的孩子就叫无央。明天就是天华派的招徒日,让明轩带你去,祖母把这一身的本事都交给你。”佩凤高兴的扯着一角手帕,在小外孙女面前摸摸这,摸摸那,眼中尽是欢喜。 此间其乐融融,就是心中再明白明歌回不来了,却也无人提及。他们只要对无央加倍的好便也是了。 第二天的招新乃是山门每三年一次的大日子。当天早上天未亮,夏无央就被迫从床上被她的亲祖母拉了起来,先是用涤尘术给她361度无死角清洁了个遍,然后又让夏家随侍后人为自己梳头。 和每本修仙文中大致相同,作为长老,其山下有供养自己家族的一批店铺宅子,夏家那些凡尘俗子会不定期的为庇护自己的老祖宗进献贡品。直白点就是:交保护费。 “祖母,再让我睡一会吧……”昨晚上她到了新环境,闹了场失眠,最后是在沉心打坐中面见的周公。 作为一名仙姿优良的仙三代,她娘早已把天华山练气期口诀并着以后她可能用到用不到的东西都给了她。她虽不求木秀于林,但闲暇时并不介意挤一挤海绵里的水。 捂着手帕笑着看外孙女赖皮,佩凤好脾气的哄着,“今日山门纳新是大事,等下你祖父就要去无量山鸣鼎大殿,掌门和其余三山的长老都会前去收徒。你可要乖一点,我叫你舅舅送你一同去,你可快一些。” 一听舅舅要去,夏无央顿时精神了。说起来,她对这位舅舅还是蛮亲近的,因为怎么说也算是自她穿过来第一个抱她的人。这就是雏鸟情节啊! “知道了祖母,我保证不给你们丢人!” 欢欢喜喜换上了烟霞簇拢的藕荷色轻烟裙,夏无央端坐在菱花镜前让侍女给她挽了个双丫髻,又戴上银线攒珍珠的珠花,两条紫色的缎带恰好垂在耳边,落到肩头。婴儿肥的白嫩脸颊上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许是年纪小的过,那凤眸的眼角还未显现出任何的妩媚。眼角右下方的泪痣倒是更显明艳。 乍一看,她和她娘也十分相像。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偏爱紫色,带了那么几许神秘,又平添了几分高雅。只是如今这身量,怎么看都是清新加可爱的风格。 舅舅领了她一路御剑乘风,到达鸣鼎大殿时,刚好看到殿外恢宏大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各式法器都有,衣着朴素夹杂着华服玉帽。扯了扯舅舅衣角,夏无央指着广场上的众人问,“师兄,这些都是来参加仙门纳新的人吗?” “是,据说今年纳新之人宽广,所以人数剧增。不过能通过选拔的,怕是不多。” “意思是还有走后门的么?”努力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嘴角紧抿的舅舅,夏无央可劲卖萌等答案。 半晌,夏明轩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此刻正值朝阳升起,紫气蓬勃,绯色漫天。是以祥瑞的重名率群鸟绕鸣鼎大殿七七四十九圈后方才飞走。整个场面瑰丽壮观,让夏无央瞪直了眼。 好看! 人群也蓦然安静了好半晌才又爆发出各种惊叹声。夏明轩把无央放在一处人群较少的空地,又替她整了整衣襟,“我进殿看看,一会测试灵根不要紧张,排队等候就好。无论怎样,舅舅都会带你进无代山。” 奋力点了点头,夏无央乖巧的挥着手同舅舅告别。见舅舅这个说法就是,无论好坏,他和祖父祖母都定下她这么个人了,谁抢和谁拼命。 正思量着,身边突然多出来一道壮硕的小影子,伸手一拍,“喂,刚才带你来的那个人是风华山的高徒明轩师兄吧?” 夏明轩跨步进入大殿,此时此刻,大殿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修错字,bug) ------------ 第3章 认爹这事 被一只肉肉的爪子拍在肩膀上,如果放现代,夏无央会认为是色狼。不过听身后的声音着实牛气的不得了,夏无央只觉得心下不喜的紧,转过身,入眼的是一张大饼一样的脸。 “呃……”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一张拥挤的脸,夏无央善意的偏过头去,“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显然被夏无央转头时明显的嫌弃触怒到了,轩辕问瞪大了那张脸上唯一出彩的双眼,“你敢嫌弃我?” “没有……”才怪! 在成国的皇宫内他轩辕问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气的伸手推了一把对方。然后一甩袖子走了开来,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毫无准备下摔倒在地的夏无央。“告诉你称呼?别到时哭着赖着黏上我!哼。” 被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夏无央气的不行,当下喊了回去,“谁稀罕!别到时候落选了哭鼻子!”她这是飞来横祸。 和莫名其妙的少年不欢而散,夏无央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新换的裙子。一扭头,刚好看见一位长相柔美的小姑娘望向自己这边。见夏无央望她,倒也大方利落的走了过来行礼,“刚才推你的男孩叫轩辕问,是成国的第九个皇子。” 见对方解释给自己听,夏无央也了然的笑笑,“难怪脾气那么大。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他姐姐,轩辕晴,在这里代替弟弟给妹妹陪个不是。” “姐姐客气了。”夏无央觉得面前这种温柔体贴类型的姑娘对极了自己的口味,当下亲热的拉了手过来攀谈,“那我叫你晴姐姐吧,我今年5岁,姐姐呢?” “嗯,也好,我今年6岁。” 夏明轩踏进大殿后发现的确出了大事。刚才还见到那百鸟朝凤的奇景,便猜想着是不是那位出来了,如今进了殿内,一看果然。 只见大殿之上,檀木雕莲纹软榻上斜斜倚靠着一人,墨色长发披散了一身,偶有一两缕调皮的顺着榻沿垂落至地。那双狭长的桃花眸此刻正惬意的闭着。一席绛红色主调的九层玄衣层层叠叠的铺散在地,衣袂松松垮垮,更趁着额间的朱砂妖娆妩媚。仿佛在男子沉睡的周边,盛开着一朵朵荼蘼的红莲。 这个魔魅一样的男子,一直是天华派头号不能惹的人物。 于是此刻大殿内一片悄然。 “师叔他怎么睡在这了呢?”方靖天长老拉过现任掌门君迟陌悄声问道,满头银发下已见了汗珠。 君迟陌温文尔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为难,他也不知道为毛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见到就睡觉的太师叔祖怎么就看上他的掌门软榻了。 如今殿外已经来了大批新人等候,君迟陌也不敢耽误,当下吩咐几位长老一同到殿外,把选拔地点定在鸣鼎殿前的广场上。这样一场空前绝后的选拔,除了内定人选外,就没有办法走后门了。 反正自打君迟陌胜任掌门以来,也不太喜欢此种风气。借此机会立个下马威倒是不错。纳新大选自然不会是用品鉴石这种寒酸的东西,不过原理还是一样的。 一代炼器宗师仙逝前专门为宗门大选炼制出的法器,只要把手放到上面就可以测出对方的灵根。君迟陌仅仅一挥衣袖,就把大殿内布置了许久的物件原封不动的摆放在大殿外的高台之上随后又一甩袖率先踏出了大殿,众人一见掌门出去,都纷纷跟了上去,气势巍峨,哪里还有刚刚半分拘谨。 夏明轩盯着君迟陌的背影愣了愣,随后也跟着众人步到殿外。铭鼎殿前,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之上乌压压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她立于人群之中,仰首瞻仰着高高在上的风华山上管理层风姿,边欣赏边砸吧砸吧嘴,“仙风道骨,很有气场嘛。” “自然,风华山天华派乃修仙第一大派,特别是君掌门,乃史上最是年轻有为的掌门。” “呵呵……”笑而不语,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么优秀的掌门估计追求者也不少。“掌门婚配否?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双修道侣。”她努力用这张讨人爱的脸对着轩辕晴卖萌。 “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劝你啊,赶紧死心,听说君掌门和掌门夫人恩爱有加,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 “哦。” 似乎轩辕晴没见过她这么善变的,刚刚还热情满满,下一秒又是一副无所谓的嘴脸。她只是在排查她爹会是这群精英中的哪位。自己的外公外婆叉掉,舅舅叉掉,还有几个胡子头发都白的老头叉掉。大致溜了一圈,感觉压力好大…… 以她娘审美来看,掌门人可以算一个,还有掌门右手边第二个位置上的雪色长衫男子,看看那长相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主,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却总是做出抛妻弃子的勾当。心中给寡淡男子狠狠画上个红圈后,夏无央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计较。 虽然是秉承了她女配娘的遗志要来这风华山认爹,但是怎么认法还不是她说了算?她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不能让对不起自己亲娘的死鬼爹好过。 选拔有条不稳的进行着,都是5到14岁的孩童。5、6岁便被送来此的不是家里穷的养不起了,就是富得流油比如轩辕问一类。不巧,她排着的队伍的前一个,就是位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面黄肌瘦,应该是刚被选徒的弟子带回来的,手中拿着半块馒头正在东张西望。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本人开口冲他说了句,“别找了,跟着你来的人已经离开了。”口气是她也不懂的冷然。 “哦。” 看到对方眼眸内星星点点的光线消失后,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记得当年她娘也是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磨平了眼中的期待。 “你家里穷,能够把你送来这里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努力了,你也勿怪。” “嗯。” 有些沉默的孩子啊……可惜她不是圣母,不会因为同情对方就伸出友善的手。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一身的故事,带过了奈何又带过了忘川才来到这里?如果有缘,下次再遇见这孩子,她不介意帮对方一把。如此想着,这才觉得心绪平静了些。 “马上到咱们了,你紧张么无央?”轩辕晴从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皱起好看的眉毛紧张的盯着不远处的品鉴灵器。 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灵根,自然是不紧张的,不过这话只能淹死在肚子里。“有点,不过我家里都是有灵根的,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无央是修仙世族吗?” “嗯,算是吧。”老娘可是仙三代啊仙三代! 感觉这次选拔虽然人数众多,但合心意的人仍是凤毛菱角,看看高台上的精英们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这选拔的境况得多么惨烈。这个境遇直到她前边瘦的和腊肠有一拼的男孩才结束。 对方的手才一放到灵器上,一道冲天的金光闪瞎一众人钛合金狗眼。下一秒她姥爷,不对,是长松道人大笑着从掌门左首的位置迈出一步,“竟然是金系的单灵根,这是顶顶好的剑修苗子啊!各位道友对不住了,老夫先一步领人了。” 其余人均是颔首,不言不语,表情淡淡,看来是没有想要抢人的打算。风波很快过去,这一次轮到她了。 冲天红光久久才散开,看到众人惊愕的表情,夏无央谦虚的欠了欠身然后就见刚刚一直冷漠寡言的白衣男子看向自己这边似是刚要说话,还没开口便被自己姥爷抢先一步。 “真是天顾我夏家,那紫衣女童乃是明轩带回,欲将其收为关门弟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先替明轩收……” “下”字还没说出来便被一同站在身侧的黑衣女子打断,“夏长老莫要贪心啊,我们这些道友还没选徒呢。何况你也说了,明轩欲将其收为关门弟子,到底是没收。刚刚你已经得了一位资质优秀的徒弟,这次还是算了吧。” 这话插的,夏无央清晰看见她姥爷一口气差点憋过去。 “的确,不瞒长松道长,云某人也甚是中意那女童,火系灵根炼器刚好。”开口的是白衣男子,只见他直直越过君迟陌,走到夏侯胜身前微一作揖,“还望夏师叔忍痛割爱。” 这是在争徒?她变成了香馍馍?还是她爹和她姥爷争?即使如此,在场上众人的注视下,夏无央清了清嗓子,越出队伍来到楼台之下,“两位长老都不要争了,可否让无央自己做个选择?” 包括君迟陌在内,凡见到夏无央面孔的几人均怔了怔,君迟陌见对方冲自己作揖才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而刚刚那名黑衣女子则“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见祖父满脸自信,估摸着自己如果走到那个白衣人跟前时会不会气的不让自己进家门?心里一番计较,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在她祖父愈发不忍直视的面色下,夏无央调整好自己的面皮,就是那种蠢蠢萌萌的,一看就是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表情,直直的往白衣人的方向跑去。 可惜临到近前状况突生。 夏无央不得不硬生生顿住脚步,转个方向,冲着同她娘一样烈烈红衣,貌似是刚睡醒的男人一把撞进人家怀里,对方一只脚刚迈出大殿门槛,一只手捂着嘴优雅的打着哈欠,离的近了,夏无央还能看见他眼角的泪花。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抱住对方大腿,附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夏无央觉得这辈子没有用这么好听的嗓音说过话。 她冲着好看到不像话的红衣男子叫了一声: “爹――” ------------ 第4章 错认这事 她这一出口,整个鸣鼎大殿犹如鸟兽扫荡过的山林,在吵吵嚷嚷后显得万籁俱寂。修真的仙士都耳聪目明,夏无央这一声不算小,自然震惊四座。 所有人包括凰华在内都一脸诡谲的看着他本人腿上粉雕玉器的小女娃,这蠢呆模样倒是讨喜。凰华打了一半的哈欠就这么生生僵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掩在红唇上忘了拿下来。 夏侯胜并着夏明轩就更惨一点,这一老一少整个脸都黑成了锅底,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三分。 关于夏明歌,自打她离了天华派后便同那人一样,成了半个禁忌。不了解真相的修士们是不耻,而知道真相的人却是不能。 这无央是明轩带回来的,只要是个长眼的,不用猜也知道无央与他夏家的关系。 知女莫若父,夏无央这一声爹喊出来,夏侯胜就知道自家女儿即使身死却还没有对那人死心,只是这么大的事竟然被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也算是教女无方,连带的外孙女也不知轻重。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的宝贝外孙女现在抱大腿的对象…… 选的那是十分的不凑巧……夏侯胜紧张的用袖子擦了把脑门上的汗,今天天真热。 凰华不甚在意的眯了眯眼,随手拎起抱在他大腿上的一团肉高举过头顶,伸手轻戳了戳女娃娃婴儿肥的小脸蛋,“哪跑来的肉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被吊在半空中背着光的夏无央一听这话心里一跳,用力挣了挣,无果后很是委屈的撇了撇嘴,作势要哭。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面前艳丽如画的男子眼角余光扫来威慑之意溢于言表,她不争气的怂了,刚刚还鼓鼓的脸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凰华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拎着夏无央的手晃了晃,“这谁的肉团,赶紧领走。” 夏侯胜忙着要上前,却被初时只是白了白脸色的云雪霁抢先一步,“回师叔祖,那女娃娃是在下刚收的徒弟,许是认错了人,如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师叔祖不要怪罪。” 夏侯胜觉得自己差点没被口水给呛死。 可当着凰华师叔的面,他又不好和一个小辈上前明抢,只能一个劲的给身边的君迟陌使眼色,奈何对方只是微笑着假装看不见。这也就算了,那转身垂首拂衣袖的动作明显就在宣示“我才不得罪那位起床气大的活祖宗”。 夏侯胜:“……” 夏无央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云雪霁的内门弟子,在一票羡慕的目光中,她被一只修长且有力的胳膊以抛物线的运动轨迹“扔”给了她的师傅。 云雪霁难得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双手,十分稳妥的接过了夏无央软绵绵的小身板。 揉了揉噗通作响的心脏,她下意识的紧紧抱住接住她人的脖子。刚刚在她喊出那一声爹后,整个鸣鼎大殿上众人的反应被尽皆收入眼底。这样反常的状况,夏无央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事她做的鲁莽了。 为了弥补,于是在换了一个对象之后,她依然卖蠢卖萌,扯了扯笑的僵硬的面皮甜甜的叫了一声―― “爹!” 众:…… 如果第一次是故意,那这第二次又是什么?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准备看看这最年轻的一山之主打算如何应对。 毕竟凰华师祖他们惹不起,这年纪轻轻的后辈,那些依仗着身份的修士还真不介意凑个热闹。一时间,场上各色打量的目光汇聚在云雪霁周身。 这个风华霁月般如雪的男子清冷中透着温柔,在那一声脆响的爹叫来之时,他蓦地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乖女儿,以后给爹当徒弟。” 夏无央被这笑容晃瞎了眼,黑白分明的凤眸瞪得大大的看着环抱着她的男人。仿佛清风带露,她的心被这样清寂美好的笑容抚平,连带着印象中她娘那张清愁不展的面容都模糊了。 她想过万般种情况,比如她爹不认她怎么办,或者是被众人嗤笑会如何,唯独没有考虑过这一种,这个自称是她爹的人,带着被上天恩赐的宽容与温暖,认下了她。 “爹爹。” “哎。” “爹爹。” “我在。” 鸣鼎大殿上众人脸色各异,那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这一大一小,更多人是觉得无果山一山之主脑子被驴踢了。除了夏侯胜同夏明轩面色缓和之外,站在君迟陌另一边的黑衣女子则愤恨的调转开视线。 凰华只在云雪霁应承那一声爹爹时多看了两眼,随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视野,这位天华派的活祖宗一向来去无踪,自然没有人注意。 “爹爹――” 别误会,这一声不是她喊的。 在她窝在新认的便宜爹的怀里,看着大殿之下那些比高考挤独木桥还要惨烈的子弟测试灵根时,这半路插、进来的甜美女生可不是她发出来的。 当然,也许是夏无央刚刚表现的太过胆大妄为,所以在这一声爹爹喊出后,众人依然下意识的往她和云雪霁的方向看了过来。 君迟陌对自家女儿的声音一向敏感,那道娇娇柔柔仿佛风一吹就能跑了的小身影扑进他怀里时,他弯起嘴角把女儿抱紧怀里。 “大殿纳新,你怎得这般没有规矩!”嘴里虽是责备,语气却丝毫不显,反倒是宠溺更胜一筹。 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掌门的女儿见着热闹寻了来。不少人都慕名过风华山天华派新任年轻掌门及其掌门夫人的风采,一时间对这5岁的女童都报以欣羡的目光。能生在这样仙资卓绝的家庭中,自然福缘不浅。 夏无央也追随着一干人的目光偷偷往女孩的方向打量而去。只见小女孩和自己差不多身量,梳着双平髻,钗着桃花流苏,一身粉色衣裙把柔弱淡去,平添几分清丽。夏无央眯了眯眼,这样弱柳扶风的身材和长相…… “爹爹,那个女孩儿是谁?” 云雪霁收回目光,清寂的目光中带了丝温暖,何必羡慕君迟陌呢,这天意自是公平的,即使他此生再无法同明歌一起,至少自己也有了个粉雕玉器的小女儿不是么。 “那是君掌门的女儿,名唤君怜,与你同岁。” “噢……” 君怜?夏无央暗暗记在心里。 一天兵荒马乱的从早折腾到晚,在祖母万般不舍,咬着手帕要冲出门去找云雪霁的叫嚣声中,夏无央依然被自家舅舅连人带包袱的扔到了无果山的山头。 出来迎接她的是她的二师兄,高高瘦瘦的一个人,穿着无果山上统一样式的道服。夏明轩却是专程去拜见了云雪霁,因此在看到接应她的人时便离开了。 “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吧,我是你二师兄云南。” “云南?”也姓云?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云南出声解释,“我是师傅从山下带回来的孤儿。小师妹若是不嫌弃,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玩笑一开出来,二人间的距离瞬时拉近了不少,夏无央也跟着矫情兮兮的叫了一声哥哥,换来云南的手指在头上一通乱揉。 “二师兄,大师兄呢?” “大师兄出山历练了,没个三五月回不来,你前头还有两个师兄和一个师姐,等下到了内门我介绍给你认识。” 这边见面的师兄姐妹们相与在一处,那边,云雪霁同夏明轩共处一室,一进室内,明轩便对云雪霁行了道友间的揖礼,开门见山。 “明歌的事,她心底到底是怨了,这些年连带着无央也受了些影响,师兄,做师弟的在这里恳请你不要对无央那孩子说她生父的事。这么大的年纪,心绪不稳,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道心不保!” “恐怕这也是夏师叔的意思吧,自从折隐师兄叛出师门堕入魔道,天华派上上下下便闭口不提此事。若无折隐……明歌大概早已与我……” 云雪霁失落的看着空落落的双手,清寂一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既然应承了这爹爹二字,便是把无央当做自己孩子看待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室内灵烛灼灼,重幔叠叠,客榻之上盘腿而坐的二人相视一笑,想来是达成了一致。 彼时云南领了夏无央进了内门,几个师兄并着一个师姐早已伸头张脑,最先迎来的是她的小师兄,只比她大了四岁,如今九岁稚龄,是三年前师傅最晚收的孩子。 “小师妹,小师妹,我是你五师兄陆允辞。” “小师妹,我是你三师兄陆允成,这是你四师姐许青梅。” 三师兄同五师兄是亲兄弟,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夏无央跟着上前甜甜叫道,“三师兄,四师姐,五师兄好。” “哼,不过是夏家罪女之后,抹黑了天华派还有脸回来。” 此话一出,室内众人脸色为之一变,云南暗沉着嗓音教训,“四师妹慎言!” “怎么,我有说错吗?整个天华派谁人不知咱们师傅当年欲与明歌师叔结为双休道侣被拒之事!小师妹今日这一声爹爹,可真是污了咱们师傅的清白!” ------------ 第5章 退避一事 在夏无央心底,谁也重不过自己的女配娘去,她来到此方世界,无上仙资是她娘所给,乃至5年的相处,尽心教辅都是她娘手把手,亲力亲为。 这其中的感情自是用言语不可形容。 虽然她娘最终在心底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她素未谋面的便宜爹,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自己娘亲的敬重与爱戴。即使侮辱了她,也不能侮辱了她的女配娘! 从今日鸣鼎大殿之上,众人种种表现来看,聪明如她,又怎会没察觉那些人眼角眉梢的轻蔑诧异。都说修仙讲究的是缘法、因果、道韵、本心。她承了夏明歌这份大因果,定是要还给她的。 5年,1825个日日夜夜,身为女配娘的女儿,夏无央又怎会不懂对方心中执念为何?只是有人愿意为她娘屈身把她认下来,她心中已经无比感激,自然不想把前辈们那些恩恩怨怨拿到明面上来。 她虽不知这其中来龙去脉却也明白,若是真把这事揉开了,掰碎了,于她娘,于天华派,都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总有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四师姐许青梅眼角的憎恶显而易见,她比自己大了不少,在这位四师姐的面前,自己犹如一只随意拿捏的兔子,丝毫不放在眼中。 夏无央调整了面色,高高扬起下颌,双手环胸志得意满的笑道,“四师姐这话我不爱听,要说污没污爹爹的清白,那也是爹爹自己说了算的。就是不知四师姐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此话一出,几位师兄尽皆捂着嘴调转过身去偷笑,室内之余许青梅一人面容扭曲。 正是气氛回转之际,云雪霁抬脚跨门而入,无甚表情的面色上,眼中却是撒了星辉般灿烂,可见刚刚的对话也是听在了耳中。 抬眼警告了一眼他这个四徒弟,一转身抱过了夏无央,“明日是新徒的拜师大典,这一届不管内门外门尽数要前往鸣鼎大殿举办。等明日大典结束,回了无果山,再另作拜师礼。既然是父女,为了山门中少些个闲言碎语,央儿的居室便搬到为父那里。” 被抱出内门会厅,夏无央还窝在云雪霁肩头冲着几个师兄做鬼脸,引来几人掩面偷笑。她偷着打量这个半路而来的比便宜爹还便宜的后爹,心里美滋滋的想,原来这个爹是个极护短的。 她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一切用度都收在手腕间精致古朴的储物手镯里,再大一些便可炼化入体。舅舅给收拾出来的包裹,是他提前帮自己到管事处领的道服,储物袋,辟谷丹和风华派的初级心法。 “今晚之事央儿莫要放在心上,你只需专心修炼,别为那些闲言碎语耽误了正经事,懂吗?今日是你四师姐,为父还能护你一护,甚至在这天华派后山,为父也会一力相守,但出了这天华呢?今日处事显出你心性鲁莽,不懂退避,把这玉简里的心法拿去誊抄十遍。” 果然,纵使再护短的性子,也没有白吃的午餐。 刚刚还志得意满,犹如斗剩公鸡的夏无央顺势耸拉下脑袋,“是,无央知错了。” 双手接过白玉无瑕的玉简,玉简上雕刻着梅花图样,让人爱不释手。上一秒因为被训斥的羞愧心情不翼而飞,她倒是愈发变得像个小孩子。 “玉简使用的方法应该不用我来教你了,这是证明你身份的玉牌,贴身收好。为师观你已经进入练气期,天灵根的苗子修炼速度自然不一般,但你只需求稳,懂吗?” “是,爹爹,无央不会让你失望的。” 跨门而出的一瞬,云雪霁脚步顿了顿,朦胧的月光洒落在风华山各个角落,晚风吹拂起他的发丝,犹如一卷唯美的墨画。夏无央怔怔的打量如斯美景,时间都恍若定格。 “好好修炼玉简里的心法,那是你父亲留下来的……”心中犹疑,云雪霁到底在迈出门槛的刹那,留下这样一句。 这世间,分分合合都是天意,修仙之人,到底应该比红尘中碾压的众生看开一些。并非无情,如今想来,唯有造化弄人而已。 云雪霁走后,夏无央透着橱棱呆坐了好一会儿,直觉告诉她,这位月光般的男子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的…… 不甘心。 委屈。 意难平。 所以更加争强好胜。 不管这些杂乱无章的心绪是为了自己那苦苦等待却为人不耻的女配娘,亦或者是心底对于那些有色、猜忌眼光看人而不舒服的自己。 沉浸下浮躁的性子,抛开无谓的世俗,夏无央问自己,她求的道又是什么? 爹爹怕自己会像娘亲一样过于纠结于一段情感中而迷失掉自我,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把天平,扪心自问她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即使她隐忍了,退避了,那也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加锋芒毕露而已,也许一开始认爹是出于对女配娘遗志的继承,但过了今晚,她将重新认识自己心中所想。若不是自己愿意的,那么求来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修仙之人未必都要绝情弃爱,如姥姥姥爷那样做一对神仙眷侣未必不好,但娘亲却没能证明这一点。也许,她应该把这条路继续探索下去…… 抱着爹爹留下来的玉简冥想了一夜,夏无央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概因为云雪霁所居住的云间小筑人口单调,供奉管事之人皆不得随意入内,而师兄们都独有门户,所以第二日一早的拜师大典夏无央…… 迟到了! 几乎是飚着泪,夏无央麻利的套上无果山内门统一的道袍冲了出去。撒着欢的奔跑在山间茂林修竹的石阶上,夏无央的袍子被山风鼓动的烈烈飞扬。 整个天华派除掌门一派弟子着道奇蓝色的道服,其他各山道服颜色均不一样:无代山,她姥爷主持的山峰为深青色;丹修长老的无境山为石板灰,这颜色曾遭到无境山女修老大的嫌弃,但经过今日大典后,她们才认识到这颜色莫大的好处! 最后一座符箓长老的无寿山道服颜色选的折中,是绛紫色。唯独她们这无果山道服,选的是那及耀眼的朱红。 要说这道服,本不是这么个调调,如今这骚、包似的艳红,还要归结到当年中二时期的云雪霁身上。 到底是年轻气盛,到底是年少轻狂,到底是春心萌动……上一代无果山山主只得了云雪霁这一枚宝贝徒弟,那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所以就只能成天抱在怀里揣着,有求必应。 说来,这云雪霁倒也是个争气的,这么宝贝着都没长歪,还继承了无果山衣钵。当年的云雪霁第一次见到夏明歌,夏明歌也是穿了一身如火的红衣。此后漫长的求偶之路不提,但这为博美人芳心,把无果山上下道服颜色一夜更换一事,倒是沸沸扬扬了好一阵。 上一代无果山的狂澜道君护犊子娇宠的宝贝徒弟别说换一身道服颜色,就是把无果山烧了,估计狂澜还要在一边当烧火丫鬟。 如今这鲜亮的眼色倒是让她的迟到尤为扎眼……这每三年难得正经一回,站在大殿汉白玉高台之上内睡着的凰华撩了下眼皮。 “无果山,云雪霁内门弟子夏无央,大典迟到,藐视师门,罚跪师祖祠堂三天。” 好不容易挤过众人,刚想要插入自家师门队伍的夏无央只得硬着头皮拱手叩拜,“无央——受——罚——” 言罢,腰间明晃晃的白玉腰牌无果山、夏无央六个大字尤为扎眼。 暂且放下受罚一事不提,且说经此一役,无果山山主云雪霁方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当年更改师门道服颜色一事的莽撞。回山后,立即下令道服颜色改为绛红方才作罢。 此后,再没有丹修的女弟子抱怨本派服装颜色暗沉老气、刻板无趣,而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家师傅聪明睿智,令你再貌美如花鲜艳夺目,也丢不起这拜师大典上丢的这个人。 受过拜师礼后就跪到祠堂里反省的夏无央都快怀疑自己到底和那位台上美的人神共愤的太师叔祖是不是八字犯冲?直到她在论道堂与众人上的第一节课讲的就是—— 天华派,头号不能惹的活祖宗便是她当日入门时抱大腿的太师祖,凰华。 如今想来,当初她那样莽撞的冲上去没有被直接丢掉,该有多么好运。估计这位据说是目中无人,脾气古怪,小心眼,爱记仇,老不死的妖怪的太师叔祖,大抵在抱上一次自己抱大腿的仇…… 心下想着,她嘴里嘀咕了一句,“果然越美的东西就越是毒,像太师叔祖这样年岁的,在世上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算她倒霉,冲撞的是这么个神人。 “夏无央,你就认栽吧!” 摇头叹口气,从储物手镯中拿出玉简,夏无央抖了抖已经不算骚、包的红衣袖,正准备凝聚心神继续修炼玉简中心法,不经意的抬眼,玉简落地…… “太太太,太师叔……祖?!!!” 刚刚还空无一人,不对,是只有她一人和无数牌位的师祖祠堂内,赫然多出来一华而不实的罂粟花。 今日凰华穿了一身孔雀绿的道服,明艳的色彩,繁复的祥云纹,硬是让这鲜丽道服多了分妖气。夏无央嘴巴张的老大,心里扑通扑通狂跳着,自己刚刚那句话莫不是被这位活祖宗听了去? 于是她此刻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 完了! ------------ 第6章 怪癖一事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祠堂,怎么一转眼就多出个妖孽来。夏无央心都吐到嗓子眼在看清来人后,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吓,倒是让口水给呛住了,咳嗽了半晌才算停下来。 有了心理准备,夏无央才小心的往太师叔祖的位置看了去,这才大松了口气,跌坐在蒲团里。 大抵这每天神出鬼没,睡的雷打不动的太师叔祖一早就睡在了师祖祠堂最粗的那根顶梁上,她进来时没细看,自然没有发现。不过对方这一翻身,让那晃眼的孔雀绿道袍的尾襟不慎垂了下来,顺着布条,她才能顺利看到了房顶上的睡美男。 是她太过大惊小怪,太师叔祖这会儿还眯着呢。 长夜漫漫,一个祠堂,男上女下……呃,太师叔祖睡在横梁上,横下她跪着蒲团双手捧着玉简,集中一丝神识探了进去。 晦涩难懂的心法看的直让人昏昏欲睡,夏无央一边看一边耷拉下脑袋,跟只点水的蜻蜓一样煞是可爱。 此时已是后半夜,初醒的凰华乍一眼便看到了一只勤快的小蜻蜓,低头摆脑,小小年纪能跪时间这么长还算有些毅力。 “古梅剑法心法,要求修炼者凝神聚气,神思凛冽,古梅即使在上古也属于别具一格的花朵,能够历经大能陨落之困境,在这后世尚无断绝,可见其傲骨铮铮。云雪霁那小儿把这心法传给你,也算是对你寄予厚望。” 呵~好困。 寂寂长夜,突兀而来的磁性嗓音让夏无央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在看到双手支着横梁的太师叔祖时,一下子恢复过来。 “无央见过太师叔祖。”急急忙忙叩拜,夏无央捧起玉简,虔诚请教,“刚刚太师叔祖说这古梅剑法修炼需要神思凛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细细重复了一遍夏无央的话,凰华眯着眼面容带笑,下一刻收起笑意正视道,“自己悟!” “……” 太师叔祖不是人。 说话说一半,这都跟谁学的怪癖。 噘着嘴低下头,夏无央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得罪了面前这位。却在背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初入天华派,五山新弟子尽皆要前往论道堂听道授业。不得不说,背靠着天华这棵大树好乘凉。毕竟是修仙第一大派,不像小门派那样一入门完全放养,内门弟子还好,外门弟子便是遥遥无期的苦熬。 要说听道授业,听的主要是修仙入门之道,授课的大都是每派山门的出色弟子,授业课则主要是宣传天华派悠久历史从开山始祖起到现任掌门,以及各山山门突出事迹云云,重点培养天华派弟子的归属感。 因为受罚,夏无央再不敢迟到,第二天一早从祠堂撑着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往论道堂赶去。 他们现在还未学习御剑术,也未习御风术,夏无央认命的靠着两条短腿迈出了祠堂。 “无央。” “舅舅?!” 一出祠堂,晨光熹微的天色,万物趋于破晓之初的黑暗,一席白衣的夏明轩负手而立,看到夏无央迈着短腿一瘸一拐的出来急忙迎了上来一把抱起。 舅舅的容貌随了祖父,棱角分明,眸色深沉。墨色长发被发冠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恭谨有序。 “舅舅……”想起离开祖母之前还保证过不惹事,结果这才走了一天不到就被罚跪祠堂。 丢人啊! “若有下次,我定是不来接你!”颠了颠赖皮膏药似的黏在他怀中的小外甥女,这不省心的性子倒是同姐姐小时一模一样。有时候他也怀疑,父母有没有诓骗自己,其实他应该是家里的长男才对…… 吧? 考虑到夏无央的身体,夏明轩就这么一路把她抱到了论道堂门口,放了她独自进去,才转身离开。 这会天色早,论道堂大厅内人不多。等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进入无果山同批内门弟子只有她一个,各山门派资源均等,是以夏无央坐到了一个绝佳的前排位置,靠窗,透气,还不影响听道授业。往后,则是外门弟子。 五山依次排开,掌门弟子坐中间。是以,这大堂前排中央,最引人注意的非掌门之女君怜莫属。她左右,分别坐着两位男孩。夏无央认出,其中一位就是和她搭讪的胖子。 那个在她五千年历史中,听都没听过的成国九皇子轩辕问。 感受到她的视线,轩辕问回望过来,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那小眼一眯缝,除了目中精光几乎不剩什么。 讪讪收回目光,夏无央偷笑着心想,小孩子就是记仇。不过对方这后门,走的可真是硬实。 轩辕晴坐在丹修的内门位置上,明显不如自己这里宽松。天华派五山,一向以丹修和剑修山门人数最多。整个天华派人口众多,为了抵御魔教,守卫门派,剑修的比例不在少数。是以,整个门派的丹药便落在了无境山身上。 通俗来讲,剑修主要是武力对外,干仗打架,然后丹修们则好比生活玩家……咳咳,分工明确,互帮互助。 想到剑修,她目光不自觉往无寿山的位置溜了一眼,果见人数不少。即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瘦的和腊肠有一拼的男孩子。注意到他的原因无外乎是―― 他太瘦了! 深青色的山门道袍穿在腊肠身上空空荡荡,活像一副骨架子外罩了身斗篷。原谅她如此滑稽的形容,但除此之外,夏无央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去比喻。因为清洗过,露出一张过分清瘦秀气的脸,瞳眸清澈如水,极为耐看。 在夏无央打量众人的空荡,她这个第一天抱太师叔祖大腿,第二天就被太师叔祖罚去跪祠堂的无果山内门弟子也在被其他人打量。 都是萝卜头大的年纪,谁的好奇心都不小。 夏无央发现刚刚她还偷着打量的腊肠在看她,目光交错,露出了个笑脸。明明跟她一般大的男生害羞的低下头。 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挺圆润…… 窃者不为偷,圆润者自然也不为胖。 今天过来给他们上课的是长老方靖天。除了容颜不老,但具体年龄已经没人记得的凰华,这天华派里就属长老方靖天活的时间最长,辈分最长,修为自然也不低。由他出来,细数了一遍太师叔祖的优秀事迹(斑斑劣迹),下课后,几乎是青着脸出了论道堂。 一到下课,轩辕晴便绕了过来同她坐到一处。左右看了眼四下无人,才念叨了一句。 “昨天看你突然冲上去,吓了我一跳。幸亏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听师兄说云师叔很厉害,徒弟又少,真羡慕你跟了他。” 轩辕晴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山门那边几乎是人挨着人的座位,一脸不情愿。剑修和丹修是天华派人数最多的两大山门,五灵根都能进外门,内门要求也不如其他三山高,双灵根即可,个别时,三灵根也可跻身而入。 她这一批,丹修内门弟子就有十人之多,外门更是无数,她的灵根不好不坏,是土火双灵根。又是成国公主,拜进内门也算情理之中。 没成想,自己的弟弟倒是争气,木系单灵根,一举被掌门看中收入内门。说不眼红,那才真是骗人的。 “呵呵。”干笑的看着轩辕晴,夏无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劝她。 “别以为火系单灵根就了不起,哼!” 中气十足,气势冲冲,果不其然就是轩辕问。 “我没说我很了不起啊,你从哪看出来我了不起的,真厉害。”翻了个大白眼。 “轩辕师兄,怎么可以和同门师兄妹这么说话,爹爹知道会生气的。”转了身,君怜歉意道,“我是无量山掌门坐下弟子君怜,听爹爹说我虚长你几月,已经进入炼气期,唤你一声夏师妹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君怜哪哪看着都好,可夏无央本人就是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对方太完美了。 长得好看,娇嫩嫩的像一朵水莲花,通透的紧。天资好,若是水系单灵根,那便很容易被人觊觎,沦为炉鼎,可对方偏偏是变异冰灵根。家庭美满,父母娇宠,父亲是修仙第一派天华掌门。 而君怜本身看起来脾气秉性也是极好的,小小年纪听话懂事,娇憨的招人疼。 也许和真正纯白无暇的美玉比起来,她就有了裂痕。别看瑕疵微小,却抵不过无暇本身。但她努力不让别人发现那个裂痕。 她的心底,有母亲给她种下的心结。从骨子里漫出的惊慌惶恐让她在见到完美的君怜后没有打心底里的喜欢维护,反而竖起尖刺,想把对方也扎出伤口。 她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可是要克服又很困难。这就好比一个心理医生知道自己得了心理疾病却无法根除治疗一样。长此以往下去,必是对修炼不利无疑。 “不巧呢师姐,我也进入练气期,就是不知道师姐练气几层?可别白担了这师姐的名头。” “怜儿已经练气3层,不知道无央是几层?” 君迟陌安排好各项事宜路过论道堂,才一跨进堂内便听到这样一句,女儿面皮薄,虽然是风华派掌门,但打心底爱护女儿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不痛不痒的一句反问刺回去,他方才后悔,没事跟个几岁大的娃娃争什么劲。 可这无央的性子,真是和夏明歌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 第7章 生前身后事 看着如今的夏无央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明歌,一样的高高在上的骄傲。当年,叶心怜还是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没有怜儿如今的好家室,好灵根。 可想而知,那个初入天华的小女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能拜入内门。自从得了他的照拂,在秘境试炼中得到碧绦灵果洗去多余灵根。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明歌同心怜,是同进同出的知交好友,反观怜儿与无央……他的女儿他知道,心地也和心怜一样善良,只是无央这孩子的心性,还需磨练啊! 君莫迟心中百转千回,面色动容。“怜儿自幼生长在天华,入门早些也是自然,尔等莫要因为这点不同而动摇道心,勤勉修炼,争取早日赶超他人,明白了吗?” “谨遵掌门教诲!” 事已至此,刚刚君莫迟的失态自是揭了过去。无央跟随众人俯首行礼,平缓掉心中异样。练气三层…… 君莫迟走后,轩辕问自鸣得意的跟着回了座位,期间不乏传来他对君怜维护的赞美,“君师姐心性果然超出常人,不像有些人目中无人不说,还给自己的山门丢脸。” 后面的冷嘲热讽,是冲着她来的。 “嗷――” 懒得听到苍蝇嗡嗡的声音,夏无央二话不说一个火球甩了过去,刚刚还在眉飞色舞的轩辕问的头发遭到了无情洗礼。焦糊味道盈满教室,跨门而入的云雪霁倏尔皱眉。 本是担心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兼小女儿不习惯课业,这节讲道课他才停下了手头要练的器物赶了过来。没成想前天晚上才叮咛嘱咐过,这就又犯了过错。简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无果山内门弟子夏无央,不友爱师门弟子,多罚跪师祖祠堂三日,现在就去反省!” 气的狠了,云雪霁凝眉斥责。这样不懂退避,无容人之量又锋芒毕露的性子,如何能够修得了仙,得的了道?!明歌已去,他不能让她唯一的女儿也走上母亲的老路。 “想不明白,就别回来上课!” 咬咬牙,夏无央忍住眼中酸涩的濡湿感,气呼呼的丢下咆哮,转身跑出论道堂。 “谁稀罕上这破课!” 早上才走,不过是个把时辰,她又和这堆牌位面对面了。 5岁娃娃的身体,泪腺十分发达,只不过被斥责了几句,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偏偏她不愿意低头认这错。太师叔祖罚她也就罢了,这次她明明没错,还要被爹爹教训一顿。 明明…… 明明君掌门对君怜就不是这个样子! “不就是不去上课,有什么了不起!各位师祖啊,若是你们在天有灵,或者得道成仙,看到你们的徒子徒孙被这样欺负,一定不忍心的,对吧?” “你求那些死牌位倒不如拜拜你师祖我。” 横梁上,凰华头枕着胳膊,层层叠叠的紫色长衫随着他的动作,广袖并着宽大的长袍悬空垂下,风一吹,翩翩起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太师叔祖在祠堂中睡觉了,夏无央很是见怪不怪的没有理会他的揶揄。 许是刚睡饱,心情不错,即使夏无央没有搭理他,凰华也不恼。饶有兴致的侧过身子从横梁上望了下去,狭长妩媚的桃花眸晶亮若荧光。“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不过被云雪霁那小儿训斥了几句,就这般不高兴?” 跪在蒲团上的夏无央闻言抬起头来,表情认真的对着凰华行了个师门大礼,“我娘让我来天华认爹,三年大选当日,我以为太师叔祖是我的爹爹,这才冲撞了太师叔祖。我不过是心中不服,存了侥幸想让爹爹难堪,师傅不嫌弃无央,认了无央,可却又不护着无央!” 被五岁的女娃娃黑白分明的猫瞳盯住,凰华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懒散道,“那又怎样?修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拜入山门认了师徒便需遵守这规矩,别说云雪霁罚你,就是逐你出师门都是可以的。” “可是我伤心!” 没错,她就是委屈了,不服了,伤心了!那又怎样?爹爹一样罚她跪了祠堂。刚刚努力抑制回肚中泪水顺势决堤,夏无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凰华哭的肆无忌惮。 活了一把年纪,凰华从来没见过年轻时比他还有脾气的人,特别对方还是个5岁的奶娃娃。但那掷地有声的“可是我伤心”却仿佛一下子说进了他的心坎。直白明了,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宣泄让他怔了怔。 夏无央对于穿越前的事,一直绝口不提,连想都不愿意想,她觉得,既然来到在这个世界,那些过往就已经化作前尘。只是无论她如何退避,如何强迫自己忘记,但命运以惊人相似的经历,让她时时惶恐。 上一世,暂且称作是上一世好了,她就是单亲家庭。父亲和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和离了,很快还组建了新的家庭。她无论在哪,都显得格外多余。唯一能够体现出她没被抛弃的证据就是每个月银行卡里丰厚的生活费。 那种悲哀只要一想起,她便心中涩涩的难受,只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让急促的呼吸变得舒缓。她害怕欢声笑语的接纳,却也踌躇无人问询的孤独,精神情感的空虚让她狂热的喜欢看小说。 用别人的文字来充填自己的进退维谷。 直到她穿越过来,才在女配娘不离不弃的陪伴下得到新生。与其说她是女配娘的寄托,倒不如说真正离不开女配娘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曾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所以才拼命的把遗命奉若圣旨。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抬头挺胸的走下去,不畏惧,不妒忌,也不彷徨。 “我带你出山,想去哪?” 凰华飘然而落,精致的面容,绝美的身材让他不论站在哪里,都犹如魔仙,即使他的左手边就是一堆明晃晃的牌位。 夏无央眨巴眨巴泪汪汪的大眼,一时间对神转折的对话回不过神,二人视线相对好半晌才琢磨过味来。 “太师叔祖?” “嗯。” “你睡醒了吗?” “……” 目测太师叔祖睡醒了的夏无央麻溜从蒲团上爬起来,在凰华变脸之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起头来努力卖萌,“太师叔祖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许久不曾有过无力感的凰华忍不住扶额蹙眉,“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再不说去哪便继续对着这些牌位鬼嚎!” 得了便宜,自然是要卖乖的。夏无央伸出莲藕般粉粉嫩嫩的胳膊,咧着嘴呲着牙冲着美人笑,“太师叔祖抱,我要去白木山。” …… 入了山门,没有特殊情况,自然不能出天华派一步。但这一点对于凰华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御风而行,不过瞬息,白木山苍苍茫茫的云海已铺面而来。 没有风华群山的连绵锦绣,古朴的白木犹如上了年纪的老妪,静谧的,平和的,沉静如水,不兴波澜。连带她和女配娘五年中的点点滴滴,都染上了萧肃之意。 来到白木山之后,凰华终于明白,活了一把岁数,见多了分分合合,为何这一次,他却不自觉伸出援手。 星光草铺就的山坡上,一方青冢,阳光昏昏然。若是有迷途的猎户恰巧穿过阵法,一定会被眼前的美景所迷。 这种内心的平和感……不论如何在梦中追索,也无法触及。 “我娘在白木山生了我,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朝对晨雾晚观风,不知不觉就是5年。如水的日子,若是她心里难受的紧了,就抱我坐在院子口,望着远处,等那个人来接她。那时候我很小,现在想想,也许不止是爹爹,或许她等的只是一个能够接纳她的人。” 蹲在没有任何标记的石碑前,夏无央伸手,冰冷的石壁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闭着眼,感受着白木山温润的气息,就像母亲一样。 提起夏明歌,凰华恍惚想起这样一个人,骄傲的,叛逆的,在长松道人一众弟子中,总是一身红衣,灼灼耀眼。凰华能够记起夏明歌,完全是因为当年的少女年少气盛,当着一山弟子说―― “天华之中,唯凰华师叔祖与吾貌美并同。” 他当时以为,夏明歌只是一个爱慕皮囊的虚荣女子,一笑置之。 后来…… 后来,“我于上古秘境试炼,吞噬下上古神兽混沌至今,修为少有长进。今日出来散心,反倒有所收获,如此说来你倒是我的福星了。” “啊?” 上午的论道课结束,云雪霁急急忙忙回了洞府把手头炼制了一半的器具赶制完毕。一下午他都在后悔,是不是罚的有点重了,那么小的孩子,任性一点,有点脾气是难免的。女孩嘛,不论在哪,都应该宠着一些。 早上还觉得自家闺女做法各种不成熟不长进,现在一后悔,就发现自己各种过分不应该。那么空荡的祠堂,明歌才走没多久,无央还那么小一个人……越想越觉得不得了,云雪霁提步奔赴师祖祠堂,满心憧憧的大步夸进屋内。 偌大的师祖祠堂,平日里除了洒扫的道童或者领师门任务的外门弟子,基本上空无一人。而本应跪在蒲团上的瓷娃娃却不见踪影。明晃晃的一堆牌位,扎的云雪霁眼疼。 他的眼神一慌,尼玛!我闺女不见了! ------------ 第8章 找人这事 云雪霁自打折隐师兄离山后就没觉得还有什么大事,但宝贝闺女失踪这事,无论如何也是件大事! 天大的事! 时已近夜,天华五山的高阁中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洞府之内灵烛摇曳。云雪霁以传音术把五个徒弟都薅了起来。 “就知道让师傅费心,被罚了还不老实。”许青梅不情愿的与几位师兄弟会在一处,面色不善。 “师傅这是关心则乱,你们几个都散了吧,我去同师傅找找。” 夏无央还未学会传音术,自然不了解风华山种种。她此刻十分嗨皮,犹如一只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鸟,一下午都在疯。 夜晚白木山星罗棋布,墨蓝色苍穹又高又远,星河组成一条光带弥乱了夜色,漫山遍野的星光草飘飘摇摇升点荧光。 夏无央站在院子中的银桂树下细细寻摸了半晌,“太师叔祖,挖这里!” 远远倚靠在院门处的凰华双手套在袖中,莹白诱人的手臂半露在空气中,听到叫喊声挑了挑眉,“我倒是从来不知,长松道人会有你这么个顺杆爬的孙女。” 提到她姥爷,夏无央当即脸红,都说姥爷长松道人气节了得,两相对比之下,她还真有点顺杆爬的意思。哎,都怪景色太美,倒把活祖宗的身份给忘在脑后了。 瘪瘪嘴,夏无央低下头来瞅瞅自己的短手短腿,扶额长叹,“娘啊,快来助无央一臂之力吧!” 黑着面色从院门处走来,凰华点了点面前臭丫头的脑门,“鬼心思真多,看在死人面子上本座不与你计较。” 得,这回是真生气了,连本座都出来了。 高阶的修士们会自持身份,称自己为本座,就和皇帝自称朕一样。在门派内,凰华很少用本座这个词,这次倒是被个奶娃娃打趣了一番。 “这个位置?” 夏无央点头。 意念微动,银桂树下泥土松动,下一秒,凰华修长白皙的手中拖了一坛桂花酿,再厚的坛盖也无法隐藏浓郁的酒香。 这坛酒是夏无央出生时夏明歌埋下去的,时间虽不长,但用的都是些有年份的灵草,就连酿酒的水也取自天山泉眼。味道肯定不一般。 “太师叔祖,作为你陪我出山的回报呢,这坛酒我送你好不好?” 睨着面前小小的女娃娃粉嫩嫩俏生生的脸蛋,凰华心下的那点气也烟消云散。岁数大了,真是需要人哄了。 从许久不住人的灶房处拿了酒勺和碗,夏无央打开酒坛舀了少许倒入碗中。“等会咱们在山坡处挖个坑,把酒放进去,一准就能抓到疾风兔。”这数日来的辟谷丹,吃的她甚是倒胃口。 看出了对方那点小心思,凰华也不说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酒壶,又拿了酒杯,自斟自酌起来。 若说夏无央这边的气氛有多惬意,无代山上就有多冷凝。长松道人夏侯胜坐在上首处桌子拍的杠杠响,“你说说,我好好的孙女交到你手上才几天就没了?!啊!” 佩凤虽然也不高兴,但毕竟怕夏侯胜斥责的紧了不好收场。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却始终欲言又止。主要是……憋屈啊…… 云雪霁也知此事是自己不对,坐在下首甘心听训,自始至终都垂眸沉默。 “小孩子,难免有个脾气,你怎么能动不动就罚她呢!何况此事还不是央儿的错,我都听福泽说了,是君迟陌那个小徒弟先出言不逊的。” 福泽改名前不叫福泽,叫狗蛋。家里生了3个男孩,到他那是第四个,实在养不活,恰好赶上山门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家里人让他跟着下山前来的天华派弟子回了师门。 无代山一山之主夏侯胜到内门出洒扫的道童都对这个好养活的名字爱不起来,谁也不能把一代内门弟子成天狗蛋来狗蛋去的吆喝不是。既是好养活,佩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福泽深厚了,自然就好养活,这才给瘦的和腊肠有一拼的男孩改了名。 嗯,虽然福泽一词仍接地气,却比狗蛋好了太多。 云雪霁又何尝不知,无央的性子虽说胡闹了些,到底不会乱来。他也不过一时爱之深责之切,才罚了无央。本也是打算做做样子,等无央跪满师叔祖的三天期限就找个由头把无央接回去的。谁曾想这上午才罚出口,下午人就不见了。 “都是我的错,师叔莫要再气,我这就去敲山门警钟!” “那还不快去――” …… 云南跟在云雪霁前脚起身,后脚也出了无代山。 “师傅,我想小师妹只是一时不忿,等她气消了自然就出来了。警钟一敲,惊动整个天华派上下,到时候势必会给师妹惹来麻烦啊!” “这次是我的责任,你师妹还那么小,若真一个人跑出阵法外的芳华山林中,后果不堪设想。麻烦不麻烦都等找到人之后再说吧。” 被山门警钟召唤而来的一大批丧尸,哦不对,是天华派弟子齐聚无量山,君莫迟看着数量众多的后脑勺内心憋屈。 “师弟,你这是……” “回掌门,这件事错都在我,所以请无论如何帮我把无央找回来!” 闹明白前因后果的众人对于无果山一山之主这种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行为十分鄙视,我去,你闺女丢了,你大半夜的折腾我们干什么啊!还是说,无果山不分场合事态护犊子的行为是遗传吗?! 心中默默吐槽,却不得不擦亮眼睛找人的一干弟子眼巴巴的注视着他们伟大的掌门,希望可以罢免此次公共事宜。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君迟陌在内心酝酿半天,笑容安抚且语重心长的道,“这是彰显我山门弟子团结互助的历史时刻,你们的师妹有难,如何有不帮之理,现在立即搜山!” 屁! 找人就找人呗,这关山门弟子团结什么事啊!山门团结真是躺着也中枪…… 今天夏无央收获不小,她在抓疾风兔的时候还恰巧抓到了一只刺猬。灰扑扑的刺猬,貌似刚出生不久,被凰华拖在掌心里团成一团。 “这家伙可真狡猾,若不是太师叔祖手快,就让它挖地洞给逃走了。” 伸手戳了戳灰扑扑的一团,小家伙还没长大,两只前爪捂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想来十分害怕。 “没想到白木山里还有刺鼠,若是喜欢便拿走好了。” 似是嫌弃的把小刺鼠丢给夏无央,凰华面上还真不见有不舍之色。理论异常丰富,但实践少的可怜的夏无央在听到刺鼠后迅速回想起《九州生灵著》里面有介绍过: 刺鼠,生性胆小的弱小灵兽。喜食灵果,灵芝,饮晨露果酿。擅打洞,常居于地下或石缝中。其他,不详。 回忆书中的话,夏无央有点汗颜的问,“太师叔祖,那个我记得书中关于刺鼠的记载很少,还有那个‘其他不详’是什么意思?” “刺鼠天敌太多,导致其最后能存活下来的数量很少,又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很少有人驯养,关于它的记载自然伶仃。” 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口兔肉,凰华对月自酌的十分惬意。等到夏无央把刺鼠收进宠物袋,他才问了一句,“想养?” “嗯,你看它孤零零一只多可怜,我以后养它,带着它吃香喝辣!” “算了,吃了你敬献给本师祖的兔肉,我便帮你结契收了这灵兽罢。把它拿出来。” 凰华手间虚画一阵法,转瞬打入夏无央和刺鼠体内,“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这样能令灵宠与你更亲密。” “就叫刺猬好了!”捧着自己的第一只灵宠,夏无央美滋滋的逗弄了好一会才把它收起来。 “走了,该回山了。” 率先站起身抚了抚柔光顺滑的紫色长袍,凰华伸手抱过夏无央软绵绵的小身子。看到对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闪过不乐意,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不想回去?” “嗯……” “爹爹他……我怕爹爹他还在生我的气。” “呵呵……” 没再理会夏无央,凰华抱着她御风而起,宽大的衣袖在天际翻飞出潇洒的弧度,勾着的嘴角以及上挑的眉眼中带着玩味。窝在凰华怀中,夏无央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个表情代表的意思。 哎,回去还要跪牌位,她真可怜。 瞬息的功夫,凰华带着夏无央掠过风华群山,直直降落在掌门大殿外,容姿玉树,旖旎悠扬。 汇聚在一处的各山弟子正准备散去,乍见到太师叔祖如天人般落入众人视线一时间呆愣非常。再一看,那怀中抱着的女孩,可不就是云师叔的宝贝闺女么! 感谢太师叔祖的及时降临,免去他们即将到来的搜山工作。果然,太师叔祖虽然十分不靠谱,到底还是天华派最可爱的人。 一落地,凰华收起刚刚恶魔般微笑的表情,板着脸一动不动立于大殿之上,气势灼灼逼人。 “君迟陌、云雪霁听训。” “师叔祖――”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弯腰行揖礼立于下首,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 “天华派掌门君迟陌,教徒不严,于授业论道课上蓄意辱没同门,量其年龄尚小,君掌门待其受罚,跪师祖祠堂三日。” “谨遵师叔祖教会!” “无果山山主云雪霁,教徒不严,致使同门打斗,同样罚跪祠堂三日。”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成想到,不过是新入门的内门弟子之间的几句口角,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掌门和山主跪祠堂的神转折走向。 他们也是醉了! 夏无央在听到太师叔祖的话后嘴巴大张,偷偷瞄了一眼还叩拜在下首的爹爹,在心里给自家爹爹点蜡―― 爹爹,太师叔祖他真的喝醉了! ------------ 第9章 孤立这事 “爹爹,你渴不渴?我给你泡了灵茶,爹爹快趁热喝。” “好。” “爹爹,你腰酸吗?我给你捶捶腰。” “谢谢无央。” “爹爹……” 这几日始祖祠堂比往昔热闹了许多,凰华活祖宗的一句话,天华派两大青年翘楚瞬间被秒成渣,双双对着牌位忏悔。偶尔会有好事者前来偷窥。 云雪霁还好,毕竟自己惹了闺女伤心,被罚跪牌位跪的可谓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反而颇有几分享受。自己女儿这么贴心,每天都往祠堂跑几次,对他嘘寒问暖,这让他心里对上次训斥的事更加自责。 反观君迟陌就不那么阳光灿烂了,成日里温文尔雅的气度如今蒙上了淡淡灰尘,轩辕问虽然也在祠堂外对着师祖的牌位们叩了头认了错,但也比不得自家师弟的乐在其中。 倒是此事过后,夏无央看开了几分,爹爹教训的在理,她才5岁,娘亲的事即使心存疑虑,也不能急在一时。爹爹如此反复训诫,想必其中有什么事会让她难以接受。 她亲生的渣爹啊……夏无央森森的感到忧虑。 “爹爹,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腿疼不疼,我回去给你揉揉。” “乖……” “爹爹,怜儿来看你了。” 云雪霁话没说完,汉白玉石阶上奔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奇蓝色的裙衫,让站在一边的夏无央多看了一眼。 “爹爹,你看有人学我呢!” 君怜闻言颇有些羞涩的躲到了君迟陌的身侧,不好意思的垂首。君迟陌刚刚还蒙尘的心情顿时被治愈,跪在蒲团上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乖,怜儿今天的课业有没有落下?” “这几日教授的都是引气入体的根本,爹爹早就教导过我了。不过今日太师伯说要分组学习,让论道堂的新弟子们两人结组说过上一月,等大家进入炼气期就要开始教授御剑术,无央师妹这几日都没去听过课,大抵不知道此事。” 说到课业,夏无央底气瞬间不足,刚刚还腰板挺直的云雪霁眉头微皱,询问的视线望了过来,她很是心虚的转开了脸。 “无央可还是生爹爹当日的气?” “没……” “那为什么不去上课?” “爹爹拜师时给的心法晦涩难懂,我这几日一直留在无果山洞府内参悟。” 说起古梅剑法心法,她就郁卒的不得了。一部完备的剑谱,心法是必备的。心法打的好,在学习剑式时才不容易被心魔所困。 云雪霁没想到无央会对这部心法如此上心,毕竟这个年龄段,基础才是主要。“明天就乖乖去上课,等打好了入门的功底,爹爹亲自教习你剑法。” “是。” 她已经练气二层,仗着比别人多活一世的资历,夏无央作为一个穿越女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得。比如说一个普通的小孩别说看完这类生僻的心法了,可能连里面的字都认不全。而她早就在女配娘教习她《百草全集》时,把晦涩的文字默默记在脑中。 现在想来,不怪那些被穿成筛子的世界里,穿越女们高调,先天的优势在那摆着,默默无闻的才比较怪异吧?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夏无央还是老老实实起了个大早去了论道堂。 正如君怜所说,昨日太师伯让新弟子们相互结组,以便一月后的御剑术修习。在新入门的术法中,御剑术可以说是从普通人到修士的大跨步。许多孩子因为第一次尝试远离地面,法术施展不周从半空摔落。 所以在练习这门课时,为了加强施术者的责任感,并且防止一人在半空中出现意外,在剑上的同伴可以及时搭救,才制定了这样一套学习方法。 今时不同往日,夏无央才进入论道堂,许多人探查的目光就从她身上扫过。好奇的,羡慕的,嫉妒的,扎的她浑身难受。 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敏感,导致她对周围的事物也比别的孩子敏锐了几分。在这一道一道的目光中,夏无央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视而不见,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以她为圆心,整个无果山内门座位周围画起一道无形界限,那是小孩子们排斥异己最明显的表现手法――孤立。 若搁在平时倒也无妨,可现在御剑术修习在即,没人和她结组,在训练的广场上应该……会丢人吧? 夏无央把求助的目光投放到轩辕晴那里,之前几日还能绕过众人坐在她身边说笑的女孩下意识的转身同身边人说话。 一点点失望,但不多。 她收回求助,漫无目的的环顾整个论道堂,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变得莫名清晰起来,敛下眸,注意力不自觉集中。 “嘿,狗蛋,你不是也没结组的伙伴呢嘛!正好那个无果山的宝贝内门弟子回来了,你还不快去找她结组?” “是啊是啊,没准人一高兴就答应你了呢,你也算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 几个年龄稍长,约莫7、8岁的剑修弟子围在腊肠身边,表情轻蔑,语态随意。被困在中央的福泽神态拘谨,宽大的袖摆遮住了他搅在一起的手指。 下一秒,夏无央“嚯――”的起身,紫檀的木椅在逛街的地面摩擦出“嚓”的一声,整个论道堂内霎时安静。 在众人好奇的打量中,夏无央先是对着刚刚说话的两个剑修弟子嘲讽一笑,又走到被称作狗蛋的男孩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狗……狗蛋……” “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四周响起,福泽突兀辩解道,“我,我以前叫李狗蛋,后来师傅和师母给我改名了,叫福泽。李福泽!” 虽然拘谨,但福泽的声音听上去很中肯。夏无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一一扫过还在咧嘴的众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亦然,这有什么好笑的?” 被她这样一质问,刚刚还哄然大笑的小修士们顿时僵住,那些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的嘴角显得十分滑稽。 “你――”指了指腊肠身边的一个男孩,夏无央抬了抬下颌示意道,“我问你,他的名字很好笑吗?” 男孩被夏无央看的心虚,磕磕巴巴站了起来却不知如何回答。夏无央才不管那么多,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男孩问,“你说,他的名字很好笑吗?” 福泽被女孩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刚刚还掺杂着窘迫的瞳孔复又染上了清亮。终于,他鼓了鼓勇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女孩面前问,“太师伯说,休息御剑术要两个人一组,请问,我可以和你结组吗?” 对方带着期待的神色,夏无央正好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于是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好啊,正好我也没有结组呢。” 说完,她率先轻松的笑了起来。 明艳的面庞一旦挂上舒心的笑意就会显得格外动人,贝齿下,欢快的形容直直传递到福泽的心底。 大概也是因为此刻的善意之举,所以不论日后夏无央会如何改变,她的身边总有一个对她深信不疑的李福泽。 君怜坐在众人环绕的中央,如水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探究。她很好奇,站在甬道上的绛朱色身影内,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她被父亲教育的很好,很多东西别人不一定会懂但她却是明白的。日后,放眼师门中的女修,大概只有夏无央会成为她最有力的对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刚入门的小萝卜头已经进入练气期。一个月后,这些进入炼气期的优秀苗子被带到无代山的剑道场。 整个剑道场十分宽阔,一进来的道场的桅杆处还立了一块“万剑归一”的石碑。道场西边被高大灵植覆盖,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剑修弟子在此练习。纵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内被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吸引。 其中一人白衣翩翩,剑法韵律绵长,如平湖却让人不自觉感受到暗涌波澜的剑气。另一人则是藏青色锦衫,迎风转身之际,半透明外褂氤氲而飞,人似剑凛冽,剑如人志坚。 在半空中切磋的二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她爹爹,另一个―― 是她舅舅…… 这次分来教他们御剑术的正是剑修内门的师兄,见到夏明轩停手后上前行礼,然后又对着他们训诫,“刚刚在论道堂,我已经讲述了御剑术要点,现在你们结组练习,在剑离开地面时要找准重心,不要慌乱紧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夏无央找到福泽,径自寻了一块角落的位置,抽出腰间山门统一配置的佩剑,紧张的搓搓手。 其余人等大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就算分散开,也不会离人群太远,她和福泽这样不合群的反而凸显出来。 也是,虽然自从帮福泽解围后,那些同届的弟子们明面上不显,但言行中还是会暴露出隐隐的孤立态度。 对于自家爹爹教育过的话,她也算上了心,只要这些人不来招惹她,她自然不会闹出乱子来。就是连累了这位开始长肉的小伙伴。 “福泽,我们来练习吧。” “嗯。” 小伙伴很腼腆,长得又耐看,可谓戳中了夏无央整颗猥琐的小心脏,在动了把福泽培养成三好闺蜜的心思后,她就更加殷勤了。 “夏师姐,我同君师姐结组,为了促进练习进步,咱们两组来比一比如何?看谁能先带着人绕道场上空飞一圈!” ------------ 第10章 闺蜜的事 夏无央算是明白了,这轩辕问绝对和自己八字不合,皇子病晚期放弃治疗。一个男孩子心眼度量这般狭隘……同情的望了望轩辕问身边的君怜,作为搭档真心不容易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说看多了代入感特别强,她现在越看这轩辕问越像是修仙女主身边的男一号,什么痴心不悔啦,为爱而奋不顾身啦……专门为女主找女配麻烦而冲锋陷阵啦…… 其实换句话说,根本就是没大脑偏偏自我感觉良好,一根筋还想太多,最主要的是对方属性根本就是渣! 反观自己身边的小伙伴,腼腆又善良,热忱而积极向上,完全是三有五好的杰出萝卜头一枚。她夏无央这么有眼光,怎么可能输给那对道貌岸然的渣组合? 天华派禁止门派弟子打架斗殴,但明面上的切磋较量却极为鼓励,一来,促进弟子间感情;二来嘛,可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有竞争有压力才能有收获。 所以这次的轩辕问变向的挑战自一出口,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热切目光和期待。 一个是天华派首席掌门的爱女,一个是无果山最年轻山主的明珠,二人同为资质斐然的天才,外貌好,家室又了得…… 大家中不由冒出四个字――很有看头! “无央,我看还是算了吧……” 福泽小心的拉了下无央的衣角,夏无央回头,刚巧对上福泽怯生生的表情。瞬间少女转大妈……“福泽,你是剑修的弟子,是姥爷的得意门生,怎么能输给外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放心,我相信你一定能赢他的!” 自信的叉腰指着脸上冒黑气的轩辕问,她得意的勾唇一笑,又转回身鼓舞的拍拍福泽肩膀,“加油小伙伴,我相信你!” 刚刚还显有退缩之意的福泽称了称宽大的道服,郑重点头,“我一定会赢的!” 四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都是第一次接触飞剑,毫不夸张的说,这次比试,御剑的人责任很大,而乘坐飞剑的那位相当于把命托付给对方。夏无央紧了紧冒汗的手心,安静的站在福泽身后,等待他施展法术。 真不愧是自家祖父看上的剑修苗子,才不一会的功夫,福泽已经操纵着佩剑离开了地面一尺高,夏无央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也跟着颤颤巍巍的站在飞剑上找平衡感。 轩辕问一看到这边的进展更加急切,本来寻到的一丝灵感刹那不翼而飞。君怜见状深吸口气,“师弟,平心静气,吐纳培元,修习术法时切忌急躁。” 君怜软糯的声线犹如一剂强心剂,轩辕问躁动不安的心神被安抚下来,顺着对方的指教,慢慢操纵飞剑离地而起。 夏无央和福泽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人,此刻二人乘着剑已经悬在了半空,林风吹乱了无央墨色的长发,她闭上眼感受着气流的运动,希望能够从福泽身上寻找到御剑的技巧。 “还能再高些吗?” 他们的比试要求时绕场地上空一圈,至少剑离地面的高度要再多上一半才行。 李福泽操纵着飞剑,同样的紧张难耐,他不敢看地面,只能闭着眼迎着风道,“我尽量。”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的夏无央沉浸在对御剑术的体悟中,她发现,如果自己把意识也作用在剑身身上,只要二人心意相辅,剑身会变得更加平稳。 而她思考出的这一点同样对轩辕问和君怜有所助益。人在某种压力的情况下若是不爆发就会陷入困顿。显然轩辕问是后者。无奈下,君怜把自己的意识加入剑身,引导着师弟对佩剑的掌控。 她观无央那边似乎遇到了瓶颈,剑修名叫福泽的师弟不知是何原因不敢看地面。曾经听父亲提到过,有些人天生比常人要更加难以练习御剑,他们畏高,若是离了地面太远,会出现一些不适症状。 “轩辕师弟坚持住,无央师妹他们,遇到瓶颈了。” 轩辕问闻言,犹如注射一剂鸡血,本来快要干涸的血槽有了鸡血的补充瞬间回满,在意志的带动下,剑身猛地从一尺高的距离飞上半空。 “福泽,怎么还不往上飞?” “马,马上……” 虽然嘴里说着马上,但夏无央等了半会却不见有动静,心急如焚的她眼看对方的高度慢慢提升,意念一纵,佩剑顺势上升。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小心翼翼适应飞剑高度的福泽一下子失去平衡。 几个左右摇晃,最终因为晕眩感一脚踏空,从剑身上跌落而下。 夏无央没想到小伙伴会有如此大的过激反应,因而受到影响,趔趄过后身体扑空,仰面下落。 所幸夏明轩和云雪霁眼疾手快,在发现福泽不对劲后,夏明轩一个健步,凌空而起,伸手接住。云雪霁紧随其后,在半空中旋身一转,双手把夏无央带了个满怀。 失去操纵者意志的佩剑随着重力“咣――”的一声砸进青砖铺就的地面,被气流带起的浮尘纷纷扬扬。 颤抖的余音响彻道场,云雪霁心里跟着颤了颤。 待一落地,夏无央挣扎着从自家爹爹怀中退了出来,上前查看福泽状况,“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就摔了下来?” “抱,抱歉。我,我……刚刚是不小心。” “不小心?不会是眼看着要输了所以故意摔下来的吧?” “你说谁故意要摔下来的!刚才若不是舅舅手快,福泽就要摔出个好歹了!” “哼哼,没准就是看到明轩师兄在才会这样呢。” 被气的说不出话的夏无央瞪着轩辕问,随后用眼角瞥见一脸欲言又止的君怜身上,“好啊,刚刚那把我们认输!不过福泽身体不适,这次我来和君师姐比试!” 没等众人回答,她直接捡起地上佩剑,以意念控制翻身踩了上去。君怜见状不欲多说,爹爹给她的佩剑小巧精致,刚一从锦囊中掏出,便引起赞叹连连。 这柄剑还是云师叔亲自打造的生辰礼物,正适合她用。爹爹曾想从云师叔那求一把好剑也被一口回绝。 夏无央把精力全神贯注的投注到御剑当中,对周围的骚动视而不见。娘亲说,当一个人不为外物所纠葛,心无旁骛去做一件事时,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比如此刻,她立于剑上,意志高度集中,剑在脚下犹如自己长了眼睛,身轻步盈平地而起,半空辗转而过,直冲高空。 君怜隐隐咬牙,把气息灌注于剑身,很快追上了夏无央的步伐。 二人在空中相遇,一红一蓝,相互对峙,很快蹿出,风从耳边擦过,西边的林木尽收眼底,到场众人翘首张望,在夏无央与君怜眼中都不过是一粟而已。 一个来回,她紧追着君怜一瞬的距离,绕过“万剑归一”的石碑,又贴着石碑旁耸立的桅杆倏然俯冲而下。最后稳稳停在了自家舅舅身前。 佩剑和修为不同,君怜险胜一筹。 “夏师妹承让了。“君怜一颔首,退到人群中淡然而立,看不出一丝胜利者的骄傲与自满。 夏无央擦了擦额角因为紧张而滑落的汗水,纵使不服,也不得不上前几步拱手道,“君师姐过谦了。” 夏明轩看了看几步外无央不服气的样子,难得冰冷疏离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笑意,“无央,修仙修的是心,莫要置气争一时的输赢。”随后转头,“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几人的练习,御剑术初学时十分危险,在练习过程中不要急功近利。” “谨遵师叔教会。” 不再理会道场上豆芽们辛勤刻苦的学习,云雪霁同夏明轩立在远离人群的角落说话。 “近些日子怎么没看到君师兄和凰华师叔祖?” 提到君迟陌同凰华,云雪霁心下恍然,“你可知天衍宗宗主之孙慕容卿?” “慕容卿?那不是被誉为本届众多修仙门派中首屈一指的天才吗?雷系单灵根,资质好,悟性佳,小小年纪已经进入练气5层,比君师兄的女儿还高出2层有余。” “就是他,天衍宗宗主打了一手好算盘,据说当年师叔祖进入秘境之前,得天衍宗宗主一句忠告,避过一劫。这份因果,如今到了奉还的时候了。” 说起天衍宗,整个修仙界可以说无人不知。当今修仙界,天华乃第一大派,五山坐镇,修仙资源丰沛。天衍宗虽不及天华势大,但其有一手独特的演命推理之术,可以测人凶吉,观气运,普通修士若是能得天衍宗弟子一条批符,相当于多捡一条命! 不过,这套手法若是落入心存恶念之人手中,可谓凶险异常。 是以,天衍宗虽然名声在外,但收徒条件却苛刻严厉。很多时候,极其机密的修习术法是绝对不外传的。也算上天开眼,多年遵天道,顺天命的天衍宗宗主得了一个资质了得的孙子。 疼宠自是不必说,如今宗主能让孙子来天华派拜师修习,就是希望慕容卿可以一举得道,渡劫成仙。 听过前因后果,夏明轩嘴角也出现揶揄的笑意,“果不其然,天衍宗宗主这只老狐狸,自己门派的修习之法不适合他的孙子用,就把算盘打在了咱们天华派头上。这是打算让他的宝贝孙子来天华派偷师呢吧?” (改错字) ------------ 第11章 偷师之事 自从上次御剑比试后,福泽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尽管夏无央一再解释,对输赢并不在乎,他依然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福泽的情绪仍就十分低沉。 见软的没用,夏无央气的狠了,这日御剑术结束,她拖了小伙伴到望断崖。 望断崖在剑道场西边林子的尽头,悬崖崖壁同崖顶几乎成九十度直角,峭壁极陡,山石沟壑纵横,犹如刀削。据说这片山崖很早之前就有,曾经有内门互看不顺眼的弟子来此比试决斗,二人起了杀心,后来双双不慎跌落崖底,尸骨无存。 四季分明的无代山,松柏常青,只有这片断崖周围长了许多丛山吹花。金灿灿的颜色,好像活力四射的少女。 走到断崖边,夏无央向下望去,除了半山腰涌动的云海,再也看不见其他。“福泽,你过来。” 被叫的男孩先是一顿,面带犹豫的走了两步,在靠近山崖边时生生住了脚。“抱,抱歉无央,我想我还是不过去的好。” “你若是想一辈子都龟缩在一处,不再修仙,那你就站在那里吧!永远永远的,只能抬头看别人去驰骋。” 面朝断崖,夏无央双臂张开,罡风卷起她的衣角,发丝飞舞,山吹花花瓣随着风散落进云海中找寻不见。李福泽愣愣的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即使是背影,他此刻也能感受到面前少女惬意而广博的心怀。 仿佛一只鸟,寻找到了一片天,福泽突然的就想要走上前去,学着少女的样子,浮游直上。 他克制着已经要破胸而出的心脏,一步一步蹭到夏无央身边,学着她闭上眼睛,迎风抬头。 “入定,其实高处并没有那么可怕,不是吗?” “啊?嗯……” 噗通噗通的心跳渐渐迟缓下来,在未经夏无央提点的状态下,福泽率先睁开双眼,强迫自己注视着脚下涌动的云层,以及云层外,无所不在的阳光。 忽而踏上飞剑,福泽看的更高更远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深藏于心中的恐惧,也不过是自我意象中的一道鸿沟而已。 山间灵气开始急速涌入福泽的丹田,夏无央惊诧之下睁开双眸,没想到小伙伴竟然进阶了。 “我家里很穷,在来山上修仙之前,我还跟着我娘上山砍柴,挖野山药。那天天气不错,雨后山路湿滑,我娘领了我又上了山。我们去了经常去的一处低地,四周围的山壁很陡,我亲眼看到一个采药的老伯从陡峭的山壁上摔下来。” 稳定下境界后,福泽一屁股坐到了夏无央身边,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 “那老伯就摔死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被吓了个半死,之后再也不敢去那片山地里砍柴挖山药。我其实觉得无央你特别厉害,明明是女孩子,却可以在面对那么多人的嘲讽时依然镇定而立。不像我那么笨,连话都说不出。” 惊讶的挑了挑眉,夏无央大咧咧的笑道,“我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优秀啊?哈哈。” 轻松的笑意衬着金灿灿的阳光和锦簇的山吹花,好像重温童年般的乐趣涤荡在夏无央心头。 此刻时光静好。 …… 自打李福泽克服了恐高的毛病后,进步简直是如有神助,连带着自家姥爷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徒弟争气,师傅自然也长脸,这不,大手一挥,李福泽就多了一把像模像样的法器佩剑。 夏无央眼红的站在剑道场上,围着小伙伴的佩剑左摸摸,右瞧瞧,两只眼睛写满了“想要”二字。 “无央要是喜欢,这把剑送给你吧?” 瞅着夏无央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福泽心中即使再不舍,也依然把腰间的剑解下来扭头递了过去。 摸了摸鼻头,她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夏无央十分傲娇的瞥开视线,嫌弃道,“切,不就是一把破剑,稀罕呢。你还是自己留着看吧!” 摸了摸隐藏在腕间的手镯,女配娘留给她的宝贝多了去了,可惜就是不能用! ……这真是败笔啊…… 正练习间,从远方突如其来的重名鸟吟啸而过,幽幽之声沁人心脾。道场上所有人尽皆闻声而观,远处祥云呈现五彩之色,祥瑞旖旎。踏着这瑰丽之景,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及近。 队伍排成两队,两个道童打扮的人立于队首,之后有拎着花篮全城负责撒花的侍女,再往后还有轿夫,扬扬洒洒看不见头。 站在地面,夏无央跟随众人嘴角一抽,偷偷问道,“师兄,轿子里的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被叫做师兄的少年收起一脸盲目崇拜的面色,“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咱们太师叔祖回来了!” “等等,太师叔祖每次出山都是这个模式吗?” 是不是她今天来到道场的方式不对,所以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太师叔祖? “那当然!咱们太师叔祖是谁!放眼修仙界,有谁能比的了咱们太师叔祖的?亏你还随同太师叔祖出去过,怎么连这排场都没见过?”言罢,颇嫌弃的看了夏无央一眼。 被嫌弃的夏无央暗暗翻了个白眼,她那是偷溜出去玩,又不是正经事,怎么可以用这种骚、包的排场大张旗鼓的宣示:我要偷溜了,快来抓我啊!那不是没事找抽么! 感觉轻纱掩映的十六人抬的大轿中不止坐了太师叔祖一个人,“他旁边是不是还坐了个男孩子?你看,就是那个——”指着轿中隐隐绰绰的身影,夏无央踮着脚,目光使劲寻思。 “听说这次太师叔祖去了天衍宗。” 师兄话一出口,周围好奇的人全都兴奋的凑了上来。 “师兄,你快说快说,太师叔祖这次去天衍宗干什么了?” 被环绕在中央的师兄狠狠清了清嗓子,眼见得周围的小萝卜头们支楞着脑袋等待下文,他嘚瑟的接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收徒呗!” “切——” 谁信啊! 若说在天华派有什么事最不可能,就要数凰华太师叔祖收徒!从古至今,继往开来,太师叔祖就是天华派一朵永垂不朽的奇葩,最是任性!这么多年没见收过一个徒弟,对掌门位置完全不屑一顾。这去一趟天衍宗,怎么就带回一个徒弟来呢? 被质疑的师兄不服气的梗了梗脖子气呼呼的辩解,“不信是吧?等着瞧吧,不出三日,咱们就要多一个新师叔祖了!” 新师叔祖? 此时此刻,君迟陌同云雪霁乃至长老方靖天都黑着一张脸。他们马上就要多一个比他们还要小上不知几个甲子的小师叔,而方靖天则要多一个稚龄师弟。 突然觉得心好累是怎么会事? 夏侯胜一甩袖子,刚要发作,看到死命揉眉心的君迟陌后又生生把训斥的话憋回了肚子。 “怎么就非太师叔不可了呢?这简直就是打我天华派的脸!” “师兄,你们当时是怎么跟天衍宗交涉的?”一直避山不出的许蜉蝣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云雪霁,对君迟陌颔首道。 许蜉蝣依旧是一席黑色衣裙,冷傲的模样带着寡淡的严苛感,不易亲近。 突然被师妹询问,君迟陌只得摇头加叹气,“当年秘境试炼,师叔祖欠下了天衍宗宗主慕容钰一份因果,如今……” 当年出了秘境试炼不久,折隐师兄便入魔道叛逃出山门。随后不知什么原因,明歌也追随而去。而那次秘境出来时,凰华师叔祖曾一度重伤难治。 “那师叔祖那边是什么态度?”提及当年之事,许蜉蝣面色突变,好在夏明轩开口询问,才把这个话茬揭了过去。 “能有什么态度,二话不说就把人接过来了!” 真心蛋、疼,让我们先吃颗丹丸冷静下。 纵然无奈,奈何凰华老祖的乖戾不觉已经闻名在外,几人憋屈不已的于当晚秘密会见了新来的稚龄长辈。君迟陌叫出那一句“师叔祖”时,犹如便秘。 算来算去,就方靖天长老还算过得去,毕竟是个师弟,小了点也正常。谁叫人家师傅任性呢? 面上不显,天华派高层们纷纷打心底里给天衍宗扎小人。 慕容卿再过几日便是其7岁生辰,男孩子小小年纪长了一副多情的相貌,狐狸眼比之凰华的要细长许多,腰间佩戴护身玉珏。天衍宗弟子可推演命理,测算天象,唯一的禁忌便是推演者不能为自己和近亲观命。 所谓关心则乱,祸福可避,但若改之,则违背天道。 不同于凰华妖娆的美感,慕容卿则生了一副多情的相貌,像极了当年的慕容九。且他小小年纪,格外喜欢同本宗的女修相处,一静一动,都带了女子的柔媚。 如果有好男风的双修之人,必定会被其迷的神魂颠倒。 几人不由自我安慰道,孩子还小,只要悉心教育,定不会如同慕容九当年那般风流成性。 做好心理建设,君迟陌越过众人最先见礼,之后由辈分依次下排,最后一个是夏明轩。 慕容卿一一受礼,不仅如此,在见礼过后,他摸了摸腰间玉珏,顺势拿出几条批命符来,“这是祖父吩咐我带来的见面礼,还请师兄和各位晚辈不要见外。” 君迟陌:…… 方靖天:!!! 夏侯胜:晚辈?! ------------ 第12章 禁忌一事 恶劣! 极其恶劣! 凰华老祖收了个徒弟,这相貌随了他爹无可厚非,可这性子是怎么得到老祖真传的?! 偏偏论辈分,除了方靖天同凰华,整个天华派里就属慕容卿最高。几人默默把批命符接过,收好。 一直没事人似的凰华撩了撩眼皮,抬手捂住红唇打了个哈欠,“本尊的呢?” 慕容卿急忙上前几步,“师傅的自然不能用批命符,祖父特意吩咐了,师傅的用度绝对是顶顶精致的,所以寻了一块上好璞玉,特地批改施术,让卿带了来。” “嗯。” 随手接过玉石,也不见凰华多在意,随手收进了袖袋。“明日开典,把天华新收的弟子介绍给他们。” “是。” 云雪霁面色不愉的回了无果山的洞府,曾经他同师傅也是住在一起的。 偌大的洞府内,除了闭关用的阵灵石府,建造在后山山壁之上,日常居所则是依山而建的庭院。穿过水榭长廊,拾级而上进入花厅边的角屋,再往后就是内室。内室同外厅间隔一个小型药园。犹记得一个月前无央风风火火的开垦出一块种了许多灵果树。 灵果树长势喜人,才移栽过来没多久已经开花了。看到花满枝头的果树,云雪霁不由想起自己很久前种植进药铺一角的紫竹。 那是他进入十方山时,无意间发现的。当时紫竹周围还被布下一个小型聚灵阵,想来是有主之物。把紫竹带回天华,他仿着当时见到的阵法也布了一个,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两株竹子应该长成了吧? 紫竹若是长成,可以用来做分【身,比其他灵木做出来的效果都要好,不易被反噬不说,连原型也不会被人看破。仙士对生命极为看中,他也不例外。当年得到紫竹时,他还暗戳戳的想着为明歌也束一具。 穿过小径,云雪霁来到假山后,这里是他开垦出来种植紫竹的地方。普一转过假山,两株通体紫红,周身灵雾缭绕的竹子映入眼帘。自上而下欣然观赏着自己成果的云雪霁蓦然发现竹枝底部团了一团刺球。 竹子就长在假山角,守着聚灵阵,小刺球很会找地的在旁边挖了个洞。这会应该是灵气吸收多了,正团起来进阶呢。 他记得当时无央找回来时和他提起过的,收了一只刺鼠做宠物,应该就是他眼下这只。果然灵宠都是随主人的,鬼机灵一个。 略一思索,云雪霁提步又往无央的房间走去。 夏无央拖着精神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她的御剑术已经练习的不错了,师兄白天时开始教习他们如何御风。等到基本的法术学习完毕,她就可以开启放养的正常模式,随爹爹自行在洞府修炼。 站在门外,云雪霁看到屋子里还亮着,敲了敲门,“无央。” “爹爹?” 惊讶这大晚上的,爹爹怎么会跑来自己这里,夏无央急忙起身,跑到门边开了门。月光蒙蒙,室内烛光掩映,明明灭灭的光影投在云雪霁脸上,白衣翩翩,爹爹犹如踏月而来。 就是脸色不怎么好。 “爹爹,你看起来不高兴?对了对了,我们白天时看到了太师叔祖的轿子,特别好看(张扬),师兄说太师叔祖带了个徒弟回来。”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事,云雪霁就十分抑郁。今晚上这人,他们是见到了。虽说资质上佳,但这品性还有待考量。专注的望过夏无央的面容,云雪霁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爹爹?” “嗯,那人是师叔祖收的徒弟,天衍宗宗主的孙子,慕容卿。” 虽然爹爹说的很详尽,但她跟在女配娘身边闭塞太久,对当今修仙界没什么认知,这个慕容卿名字前的那些前缀,听起来貌似蛮高大上的。 似乎读懂她眼中的不解,云雪霁坐在床边,耐心的解释起来,“天华是修仙第一大派,而整个修仙界不止天华一处,西界有昆仑山,东城有玉清门等,还有一些如天衍宗这般术法奇特的门派。” “天衍宗是做什么的?” “测福祸,观气运,普通散修若是能得一道天衍宗的批命符,相当于多出一命。不过推演之人禁止给自己和近亲演命。” “这么厉害?!不过既然他们这么厉害,怎么还让自家孙子往别的门派跑?” “慕容卿是雷灵根,若是本宗术法,不适合他修习。” 听完解释,夏无央恍然的点点头,难怪呢。“我听说凰华太师叔祖从不收徒,怎么就收了这慕容卿了呢?” “师叔祖欠天衍宗一份因果,如今是偿还的时候了。不过央儿,别管别人如何,你只需要专心修炼,那些命理推演莫要顾及。还有,爹爹希望你能和慕容卿保持距离。” “哎?” 话题转的太快了吧?刚才还把人天衍宗的孙子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的,这会又让自己和人家保持距离,爹爹,你这是闹哪样啊?! 其实有些话夏无央还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轻易问出口的。就比如说,刚刚爹爹在解释那些大宗门派时,她特想问问有没有曾经在小说里看到过的修炼魅术的玉女宗啊,或者魔教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云云。 何况虽然她年龄小,但身为资深小说迷来讲,又是穿越进修仙世界的少女,怎么说她也要为自己未来的双修伴侣打算打算。 但爹爹如此语重心长的告诫,其中肯定有隐情。夏无央眨巴眨巴眼睛,回望着云雪霁,“为什么啊爹爹?” “……” 见得不到回答,夏无央愈发好奇起来,翻过身子爬到云雪霁跟前,一把扑进对方怀里开始撒娇,“快说嘛,快说嘛!要不然我不听话了哦!” 被夏无央折腾的脾气全无的云雪霁皱着眉头道,“别闹,那爹爹说了,你要听话。” “好!” “这事,还要从慕容卿的父亲,慕容九说起……” 慕容卿的父亲慕容九在当年修仙界也算是一名俊杰(奇葩)。他承袭了一手好的衍命术,为人所称赞。但人无完人,修士也是一样,慕容九他可谓风流成性,红颜知己遍布整个修仙界。偏偏多情还总是一副君子做派,惹得许多女修为他争风吃醋。 有人喜欢他这性子,就有人对他弃如敝履。这其中,便有夏明歌一个。 偏偏越讨厌什么就越来什么,慕容卿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看到惊为天人的夏明歌之后开始了穷追猛打之势。 听到这里,夏无央砸吧砸吧嘴感叹道,“没想到我娘当年还有这么一朵黑桃花。” 此话一出,身为另一朵黑桃花的云雪霁幽幽看了过来,她赶紧收住话匣,“爹爹继续,嘿嘿,继续。”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夏明歌越是嫌弃,这慕容九就越是卖力。遭了冷遇和白眼还能越挫越勇,脸皮子厚的真让人无力。 最后天衍宗宗主慕容钰都看不过去了,还一度以为是不是有人用邪术给他儿子施了蛊才会如此,于是破例为慕容九演算了一卦。 结果得到的卦象是――夏明歌是自己儿子的桃花劫! 这桃花劫可不得了啊,轻则为情所伤,重则身殒道消。在苦劝无果后,慕容钰十分不地道的为儿子娶了一个女修回来,双修大典当晚,还用了烈性催情香。 可惜就算成了家,慕容九还是对夏明歌念念不忘,当时夏侯胜只要一见到慕容九就抄鞋底扔茶杯,两派间一度关系紧张。为了缓和两派关系,慕容钰亲自为凰华老祖批命一张,就是这张批命符,救了如今天华派这位活祖宗的命! 当年上古秘境试炼开启,慕容九甩下有孕在身的双修道侣同闯秘境,出来时,世间却再无此人。 “竟然死了?!”夏无央猛然惊呼,“那爹爹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上古秘境的凶险,谁又会知道遇见什么?但慕容尸体被带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手中死死攥着明歌的玉牌。”抿了抿嘴角,他的确不太想提及对方的死因。 “……” 娘,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没有交代清楚?玉牌这种好比肚兜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无语的看着自家爹爹凝重的面色,夏无央无力的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慕容钰自然是对明歌动了杀机,凰华师叔祖拖着重伤的身体亲自拜访天衍宗,许诺日后之事。” 嘴角抽了抽,夏无央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感慨道,“那我岂不是变向等于慕容卿的杀父仇人?” 正是此理。 “也不能这么说,观命一术本就有违天道,何况慕容钰又违背了其中禁忌,为自己的儿子批命,被天道制裁也是应该的。慕容钰只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上天能够给他这个资质优越的孙子,他都应该半夜偷着乐去了。” 不对爹爹,最后那句是什么情况? “明日,师叔祖收徒大典,为父要开始闭关,我闭关不出这些日子你切忌不要胡闹。若是有问题,便去找明轩师弟。” “等等爹爹,凰华太师叔祖收徒大典,你不出席真的合适吗?”是不是有点下慕容卿脸面啊…… 临起身,云雪霁拂了拂光滑如缎的衣袍,背影修葺,“修仙界,实力为尊。我尊他,他便是长辈,不尊,他又能奈我何?” (改错字) ------------ 第13章 相安无事 爹爹走后,夏无央盯着帷幔如何也睡不着了。暂且先放下爹爹那么多苦口婆心不说,但就临走前那一句“能奈我何?”瞬间萌化了她。 爹爹威武霸气不解释! 古梅剑法心法晦涩难懂,想要透彻体悟很是困难,夏无央死缠烂打才把剑谱也一同要了来,把剑法摊开,神识探入,一片须臾幻境。 纷纷扬扬的梅雨下,隐有一人挥剑而舞,惊若翩鸿。不仅如此,入定期间,仿佛能够从幻境中嗅出梅花的冷香。凛冽之意霎时充盈全身,夏无央为之精神一震。 心法子脑海中运转而起,伴着剑势映入眼帘……整整一夜,夏无央都沉浸在剑法的博大奥妙之中,再睁眼,已然天光大亮。 “……” 她又迟到了! 近乎绝望的乘风落入大殿内门弟子队伍中,夏无央的从天而降可以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慕容卿立于殿上的半句话生生卡进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眯起双眸,看到了一张明艳却稚气未脱的面庞。 “夏师妹,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迟到?!无果山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许青梅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再有下次,就以门规处置!” 姓夏? 不理会师姐的斥责,夏无央抬头看到大殿上被称赞不已的天才慕容卿,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个人在看她,可抬头后却发现并无不妥。 也许是想多了吧。 爹爹闭关不出,夏无央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但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间一长,就爱往无代山跑。祖父祖母一见她,灵果丹药和灵石总是不要钱似的往她包里塞,害得她都快不敢去了。 无代山去不了,她又把主意打在了藏经阁身上,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现在还太小,跑路是跑不掉的,做门派任务赚的那点灵石和贡献还不如从祖父祖母那里蹭来的多。可以说,目前情况来看,她完全是养尊处优的仙三代的典范。 跨进藏书阁,犹如置身坠落于浩瀚的书海。师门弟子历练而留下的手书,名山大川的游记,还有一些对外开放的功法。 整个藏书阁内外共七层,越往上,等级越高,同时还有那些不对外开放的功法和藏书古卷。 夏无央啧啧咋舌,凭着内门弟子的玉牌,很轻易的进入其中,随意挑选了一本开始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拔不出来。等到她再抬眼时,周围尽皆是内门洒扫的弟子。左右相看一下,她默默把书放了回去。 她记得,风华派有规定,藏书阁的书若是要出借是需要山门贡献的,等级不同,贡献点数也不一样。 以自己现在的资历,只能在第一层里晃一晃而已。 “太师叔——”洒扫的弟子突然齐齐见礼,被吓了一跳,夏无央跟着转身后僵掉。 “师叔祖。” 慕容卿踩着节奏,哒哒的脚步声从一级一级的木梯上缓缓而下,每踩一下,夏无央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 尼玛,眼皮抽筋? “大家不需要见外,你们修为在我之上,这称呼太折煞我。以后见了叫我慕容就好。” 和缓的男声绵如软糯,夏无央自打第一次错过师叔祖的收徒大典后,就再也没见过慕容卿此人。当然,那日的迟到,自然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第一印象来说,这种谦和有礼的态度,她还是很受用的。本来嘛,小小年纪,辈分高一点有什么好嘚瑟的?没听过那句话么,装13遭雷劈。 跟着一众人抬头,夏无央看到了一张过分女相的脸。唇红齿白没错,桃花眼很迷人没错,但这种弱柳扶风般比白莲花还要柔弱三分的男孩子,当真不是她的菜。想罢,她转身就走。 “等等,夏师侄。” “夏师侄?”被点到的夏无央生生顿住脚步,不阴不阳的咀嚼道。 优柔的笑了笑,慕容卿快步走上前来,“抱歉,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所以只能按辈分叫了。” “我叫夏无央。” “无央。” “……”没见过如此自来熟的师叔祖,夏无央只得退避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中午来藏经阁之前路过剑道场,我看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好像是在找你。” 福泽找她?警惕的看了看一脸温婉端庄的慕容卿,这大家闺秀的范端的真正。“谢谢慕容师叔祖提醒,那无央这就去找他。” 原以为慕容卿诓她,没想到福泽还真在找她。直接进了无代山,夏侯胜看见宝贝外孙女立即乐颤颤的抱了过来,“给姥爷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姥爷,你中午让福泽找我了吗?” “也不知道你跑哪去了,这几日都不见你,云雪霁那混小子自己闭关,连本功法都不给你留下。姥爷这有本不错的,你拿去研读,等你师傅出关了让他教你炼器。” 一听有功法,夏无央恍然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天华派的入门功法只能针对练气3层以下的弟子,她眼看要突破3层,是应该为自己挑选一本合心意的功法了。 “姥爷,娘临走前,给我留下好多功法,只是无央还没来得及研习呢。” 佩凤看见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吃味的走过来,“你娘给你的是火系功法,你姥爷给你的可是保命符。” 什么保命符用得着这般慎重?连福泽都不在身边。 “这东西是你祖母前些日子下山时从坊市里淘到的,贵重着呢,你先拿去,好好看看再说。” 被祖父祖母一忽悠,夏无央不得不收下了那本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保命符,犹如怀揣藏宝图的二百五一样夹着尾巴回了无果山。 进屋关门,周遭静谧,她这才把怀里的功法拿了出来。 破旧不堪,书页泛黄的本皮上连字都快认不出来了,夏无央小心的捧着,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越看越惊讶,难怪! 难怪祖父和祖母郑重其事,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本高阶隐神诀!一个修士的神识不论如何强大,只要在绝对领域内都会被领主所察觉,但这本高阶功法简直像开了外挂一样,把这一弊端抹去。 如果出山历练,或者秘境探险时,这的确足以保命! 惊讶过后,夏无央又感动于祖父祖母对她的关照,女配娘走了,这两个人是把她当成心头肉一样捧在手里,望她得道成仙。 使命感来的莫名澎湃,小小的夏无央握爪。 一晚上在房间打坐,吸收灵气,她已经快突破3层了,等3层一过,就可以修习这隐神诀! 用了几天时间,夏无央抄了一份隐神诀,把原本归还了回去。“姥爷,我誊抄了一份,这本你们留着自己修习,若是有朝一日姥爷和姥姥得道成仙,便在上界等我!” 夏侯胜与佩凤相互对视一眼,心下感怀,这个孙女可真是没白疼。 出了无代山,夏无央径自去了藏书阁。她昨天看到了一半的手书,今日定要把它看完。认真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藏书阁又要封阁了。 同昨日一样,慕容卿施施然从楼上下来,朝众人友善一笑,前来找自己搭话。“昨日那人是找在找你吧?” 提起昨日之事,还应当谢谢他,放下偏见,夏无央朝慕容卿一拱手,“昨天之事多谢师叔祖。” “无妨,无央见外了。” 如此一连几日,夏无央同慕容卿的相处倒还算和谐,就连她本人偶尔也会怀疑自家爹爹对慕容卿是不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这日藏书阁关门前,她习惯性的往通往上层的楼梯口看去,不一会儿,慕容卿踩着时间下了楼。 “无央。” “慕容师叔祖。” …… 无果山药铺里,少了一株紫竹的假山旁,小刺鼠从休眠中醒了过来,茫茫然张望了两下,十分紧张的吱吱叫了起来,声音急促。叫了半晌见无人应答,又拱了拱身子,竖起全身的刺窜了出去。 “前几日师傅还无意间提起你,本来今日藏书阁封阁后想带你去拜见师傅的,不过我来的早些,那时没见着你。” “太师叔祖他大概是睡糊涂了才会想起我吧!” 抿嘴笑了笑,慕容卿转了话题,“对了,我这两天上午去道场练剑时,看到前几天那个男孩了,他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老是一个人坐在道场西面的望断崖上发呆。” 没多想,夏无央接着话茬,“你说的是福泽吧!看来他是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了。正好,我现在去找他。” “嗯,你们俩挺熟的啊。他每次练完剑都在断崖处坐上好久,没准这会还在呢,你去看看吧。” “谢谢师叔祖提醒。” “哪里,不客气。” 等刺猬窜到藏书阁时,藏书阁大门上早已落了锁,茫然的刺猬吱吱叫了两声,又往另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交完山门任务又领了丹药的云南正巧路过,感觉自己脚底下有什么东西跐溜一下跑了过去,那小东西跑去没多远又停了下来,吱吱叫了两下,还不怕生的凑了上来。 云南发现,原来是一只没长大的刺鼠。 ------------ 第14章 一念错事 夏无央寻到望断崖时,天将擦黑,最后一缕的薄暮似的剑道场西边的茂密林木十分昏暗。她看到断崖边,福泽模糊的身影,张口就唤,“福泽?” 黑影动了动,并没有转过头,这番孱弱的表现让夏无央心下大惊,急忙跳下飞剑几步跑上前去拍过那人肩膀。 “啊――” 入目的是一张极其可怖的面孔,宽大的青色衣袍配上死气沉沉的气息,长长的头发盖住外翻的眼。不是恐怖片,而是真实存在眼前,触感冰冷的男鬼! 自打自己穿越后,她就对怪力乱神之事深信不疑,夏无央只感觉一个趔趄,一道罡风从身后袭来,不妨事之间被推下了深不见底的望断崖。 刺猬不知何时躲在密密匝匝的草丛中,黑色的双眸紧紧盯住无央掉下去的地方,断崖边人影往茂密的树丛迅速巡视两眼,在其中一棵较为粗壮巨木处定住,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下一秒消失在断崖之上。 那人走后许久,云南从古树后走出,惨白的月光打下,趁着他一张惨白的脸。待他反应过来时,那只为他带路的刺鼠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早已入定的云雪霁只觉心下发慌,万般无奈下,他以传音入密术向二徒弟询问无央的状况。以往很快回复他的云南出奇的沉默,直到入夜,才传来消息。 “师傅,云南这几日在闭关修炼,耽误了传讯。小师妹近来多去藏经阁,很少在无果山逗留,师傅问起,需不需要云南去找找?” “不用,你继续修炼吧。” 问过稳妥的徒弟,云雪霁稍稍放下心来,从锦囊中拿出紫竹,准备为自己练一具分身。 那头,回复完师傅的传话,云南捂住砰砰作响的心口。那个断崖上的男孩,如果他没看错,应当是慕容卿无疑。 自己助他除掉心中魔障,也为师傅省去一桩麻烦。当年的明歌师叔就已让师傅困顿百年,如今先人已去,便莫要再留下祸患阻挠师傅的修仙之路了…… 洞府内,云南对着无代山方向默默垂下眼帘,师傅对他有再造之恩,只盼小师妹若是在天有灵,还能谅解则个。若这份因果定要偿还,也只冲他一人就好。暗下决心,云南平复掉心中恐慌,转身入了内室。 慕容卿回到凰华住处,乍一抬眼,便掉入一双妖娆迷魅的视线中。凰华似笑非笑的躺倒于牡丹榻上,姿态撩人,“今日回来的,比前几天晚了点。” 抬起的脚步一顿,眼皮突突跳了几下,慕容卿赶紧低下头行礼,“见过师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坐在上首的妖孽早已堪破的他的思想,甚至一举一动皆在其算计之中。可对方却在下一秒若无其事的转了话题。 “近来修为可有长进?” “天华山灵气充裕,弟子潜心修行,却有不少长进。” “那就好,省得过几日你回了天衍宗慕容钰问起来,本尊无法交代。听说,天衍宗推演观命之术有一方禁忌,不可为亲近之人推算?” “是。”过几日?难道真被发现了?! “如今你可知为师为何收你为徒了吧。” 闻言,慕容卿恍然抬头,对上的依然是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这般掌控的手法,不过7岁的慕容卿紧抿起嘴角,被上首的压迫感逼视的无法起身。 “徒弟明白了。” 挥了挥衣袖,凰华面上促狭,“有些事,藏是藏不住的。我乏了,退下吧。” “遵命。” 拜别了师傅,直到慕容卿回到内间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沁了一身冷汗。 偌大的天华派,无人提起,夏无央消失的无声无息。直到三日后,夏明轩匆匆赶回无代山后炸了锅。 “父亲,无央她不见了!” 夏侯胜面对剑道场一方弟子勉励镇定,“都散了吧!”转过身,带着明轩进入内室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云师兄不在,今天我欲带无央去天华山下坊市一转,寻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平日里无央往藏经阁跑的最勤,可看管藏经阁的师弟说,已经有近3日没有看到过她了!” 佩凤一听消息,丢了手头店铺刚报上的贡单,急忙从后院赶了出来。一进屋就抓过儿子的手问了一句。“我的无央怎么了?” “母亲,先别急,也许无央只是贪玩而已。我这就去四下找找。” “别找了!我这就去敲山门警钟!” 操着一把老骨头,夏侯胜沉着面色把事情始末同君迟陌一一道来,站在鸣鼎殿下广场上一众被问到的弟子皆摇首示意。 其中,最后一日看到夏无央的藏经阁弟子弱弱开口,“那日闭门后,同夏师妹说话的人是慕容师叔祖。” 一句话,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在上首的慕容卿处。夏侯胜一见如此,当下就恨不得拔剑上前质问。 慕容卿略惊讶的张了张嘴,这才有条不紊的上前一步,“当日我同夏师侄在藏经阁闭门前说过几句话,随后出了门便分开了。对了,我记得当日上午途经剑道场时,看见福泽师侄在断崖处,临和夏师侄分手时便提了提。想来,夏师侄是去找福泽师侄了吧!” 被问到的李福泽茫然出列,看到师傅目光灼灼的注视自己,无措的开口,“三日前上午我的确是在剑道场,后来还去了望断崖,但藏书阁关门前,我就已经回了后山了。” “难不成还有鬼不成?!” 气愤难当的夏侯胜冲着众人一吼,立于人群无果山众弟子首位的云南下意识往慕容卿的方向看去。 “说起来,我前几日在望断崖附近好像看到过一个鬼影!”不知是谁一句话,一下子转移了人们的视线。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次也看到过。” “我也是!” “我也是!” 场下议论纷纷,君迟陌无奈下令,“肃静!夏师叔,无央这孩子没得蹊跷,我看不如先在望断崖和几处地方寻一寻,等云师弟出关再议?” 直至一干弟子散去,人人面上都是若有所思的神色,难道说无代山望断崖附近真有邪祟出没? 无代山的无上连环大阵之下,都能够闯进不知名鬼怪,难道是魔宗复苏的动向吗? 刺猬已经在云雪霁的洞府外巴望了好些日子。洞府内的云雪霁情况也不是很好,那日询问完云南,可心中的不安却一日大过一日。强压住躁动的性子,云雪霁把早已分离孕养好的半魂注入紫竹之身。 待到魂体稳固,对面石床上一张极为相似的眉眼疏忽睁开,他的分】身才算彻底完工。 分】身从床上坐起,手脚僵硬的动了动,显然不太习惯自己的改变,不过在看到长身而立的云雪霁后本能躬身道,“主人。” “你如今已经成形,会慢慢适应新的身份,我便为你取名行霜。再过几日,你就离开天华,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也好,或者迁居海外也罢,莫要让人发现你与我的关系,明白了吗?” “是。” 云雪霁把要交代的事交代清楚,转身开关飞出洞府。等在洞府外的刺猬一见来人,吱吱的叫唤了起来。 而早就等的心焦的夏侯胜和夏明轩一得到云雪霁出关的消息,二话不说杀了过来。 刺猬吱吱叫个没完,云雪霁一脑袋雾水,一人一鼠都好比对牛弹琴。终于,小刺猬明白自己吱吱叫唤无法令人会意,从云雪霁手上跳了下来,循着云南的气味窜了出去。 夏侯胜在云南的居处找到闭关许久的云雪霁,刚一进屋,劈头盖脸的把事情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云雪霁听后,凝眉沉思。 云南看到云雪霁掌中的刺鼠心中一跳,小刺猬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让他莫名的心虚。 联想到一进门刺猬的异常,那几日他没由来的心神惴惴。云雪霁在抬眼,眸色深沉,“师叔,师弟,你们暂且先回无代山,过后我亲自前去赔罪。” 被师傅注视的云南早已惊慌失措,待夏家二人刚走,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傅,云南知错,还请师傅责罚!” 看到徒弟如此表现,云雪霁便知预感成真,半是惊恼,半是痛惜。 忍着心涩沉痛之感,他缓声开口,“说说看吧,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你的同门师妹!” 被质问的云南低头沉默良久,再抬头已是满目苍凉,缓缓道出一念之差的缘由。 “师傅可还记得明歌师叔?” 提到夏明歌,云雪霁更加气愤,“你明歌师叔生前待你如同她自己的徒弟!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吗?!” 提及此事,云南心中更是悲痛如狂,却不得隐忍而发。 哽咽铿锵,云南又一磕响头,“师傅要罚要骂,云南绝无怨言。只是师傅,当年明歌师叔离山后,您是如何颓唐困顿云南尚且看在眼中,如今明歌师叔已死,可夏师妹却又来缠着您。明明您并非她亲父,却为何为自己种下这段劫数!云南不可否认自己对不起明歌师叔,但相比起师叔而言,云南更担心的是师傅!” 夏明歌不仅是慕容钰的劫,更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云雪霁的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说中毒最深且最无可救药的,不是慕容钰,也不是堕入魔道的折隐师兄,却是他―― 云雪霁。 被徒弟厉声质问,云雪霁有些颓然的靠在紫兰云纹掌座上。当年的明歌是劫数,他已无法自拔,如今的无央…… “那也是为师自己的事情。” 没错,无论是劫还是运,都是他云雪霁一人之事,无关其他! “我愿堕这地狱,地狱亦是天堂,若无此间地狱,天堂也无趣。”当年,他也是如此对师傅说的。 “师傅――” “……你就在此反省,等找到你师妹回来,再由她来处置你!” ------------ 第15章 乱心之事 云雪霁支起身子从座位上勉励站起,提步欲走之际,跪在地上云南直直蹭到他身前拦住云雪霁去路。 “师傅,恐怕小师妹她已经……找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 “三日前,我被师傅手中刺鼠引至望断崖,见一青面鬼扮相之人将吓到小师妹,那人如果徒儿没看错,定是慕容卿无疑。当时师妹受惊身形不稳,是徒儿……是徒儿一时鬼使神差,想要把她为师傅除去,所以引了道罡风,推小师妹掉下了望断崖……” 听了云南解释,云雪霁惊怒交加,连话也未回,甩了袖子踏风而去。他所到不是别地,正乃凰华的寝居。恰逢凰华困倦,却未曾睡下。 “师叔祖在上,还请您秉公为师侄主持公道!” 似睡非睡,凰华不满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整个天华派,上至掌门君迟陌对夏无央失踪一事忧心忡忡,下到整个天华弟子谣传着魔教蠢蠢欲动之事。云雪霁一路走来均听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师叔祖凰华镇定自若,一副没永远睡不饱的样子。 显然凰华知道云雪霁所问何时,也不多言,“慕容卿已认罪伏法,刚刚才去了掌门大殿,如今应该正跪在殿外等慕容钰出面同君迟陌主持事物始末。”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云雪霁,一撩衣袖,睡死过去。 当真是个心大的。望着床上师叔祖,云雪霁心中无力。 夏侯胜得了消息,一早闯入了掌门殿。吹胡子瞪眼只想活刮了地上跪着的慕容卿。夏明轩目光幽深,右手紧握成拳,立于父亲身后。 “为何害我外孙!”夏侯胜克制半晌,问出心底疑惑。 跪在地上的慕容卿闻言镇定一笑,“夏师侄可还记得我父亲慕容九?” “慕容九?”夏明轩咀嚼,“在座的哪个不知其当年是如何对吾姐死缠烂打,闹到两派一度关系搁置的。” “你!” “若此事真要揪来,慕容九对吾姐的纠缠,再加你对无央的加害,整个天衍宗都不及偿还!” 气笑的慕容卿也不辩驳,只继续道,“当年我父亲被妖女夏明歌迷惑,把我娘独自一人置于家中不管不问,犹如笑柄般认人置喙,尽皆拜那个妖女所赐!” “不过老天总是开眼的,谁也不曾想一个上古秘境,竟然可以发生这样有意思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直觉不好的云雪霁上前一步想要阻止慕容卿接下来的话,但夏侯胜反而出手拦了他。 “让他说!我到要看看,我的女儿如何对不起你们慕容家!旧账新账,便在此一并了解!” 许蜉蝣跨门而入时正巧听到这样一句,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慕容卿斜眼嗤笑,神情诡异。 “上古秘境,父亲陨落其中,其尸体被天衍宗弟子抬出时,手中紧握的便是夏明歌的腰牌!据活着出来的人透露,秘境中有一幻阵,可让人见其所想,观其所听。若是心有邪念者,还会发狂放、荡!” “胡说!” “胡说?据当日所见之人传言,夏明歌衣衫褴褛,之后不出十载便离山还生下夏无央那孽种。如此生辰和岁数刚巧吻合,如何能否认这此间始末!” 在场众人被慕容卿口中所吐之言尽皆震慑,他们一直以为,无央应该是折隐师兄(弟)之子,却未曾想到如何会变成了死的连渣都不剩的慕容九?! 惊愕异常的几人只顾着陷入回忆不可自拔,却未来得及看到一旁早已面色惨白的许蜉蝣。好在她察觉到失态后隐去慌乱,等到众人回神之际再无端倪。 君迟陌几番思量,率先打破沉默,“既如你所言,无央便是你的妹妹!如此对待手足至亲,你可想过天道谴责!” “天道谴责?只要夏无央一死,心魔已除,即便是天谴又有何惧。不妨说了吧,我自打会观命演算以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演命,早已测出在她5岁这一年会有一生死劫,死于亲人之手!我不过顺天而为,哪里来的天谴一说。” 啪—— “糊涂!” 大厅内响起掌掴之声,清脆利落,慕容卿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扇他的人,怒气汹汹的咆哮,“这本来就是夏无央那个孽种欠下我的因果,如今我把其讨回,何错之有?!” 急匆匆从天衍宗赶往天华派的慕容钰一进门便抬手扇了跪在地上的祖孙一巴掌,“你还敢说何错之有?当年我为凰华道祖批命,这份因果足以助你在天华中安稳修炼,而你呢?拘泥于莫须有的因果循环还不自知,更是犯下天衍宗禁忌!” 顺了顺气,慕容钰怒其不争的瞪着跪在面前拼命忍住泪水的孙子,“我如此加护于你便是希望你莫要拘泥于这般眼界,你可曾想过你如今之态,莫不是当年你父亲的样子?!” 言罢,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祖孙,双手抱拳虔诚行礼,“都是我慕容钰不会教养孩子,请诸位道友莫怪。希望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面子上,原谅其这一次。” “原谅?!那我外孙的命就是纸糊的吗?!” 慕容钰同夏侯胜同辈,如今话已说开,自然也不管那些面子上的虚礼。慕容钰自知理亏,躬身行了个道礼,“我愿为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演算批命,测其生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君迟陌只得出来打圆场,“既然慕容掌门这么说,那么我们即刻进行。不过慕容卿触犯我天华门规,即刻起亦要逐出师门,以儆效尤。” 从慕容卿透露出秘境之事起,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雪霁在转身离殿前静默的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上的慕容,眸色深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其中,必有不对之处,但细想之下又无不妥。 只是这句“5岁之年有一生死劫,丧命于亲人之手。”却让他想到了云南。按照伦理来讲,云南也算是无央的哥哥,这句“亲人之手”,到底是指谁的手呢? 屏退了众人,慕容钰立于望断崖处冥思掐算,忽而抬眼望天观苍穹星斗,忽而又施法凭空画符。直至一缕金色灵光从手中跳脱而出,在悬崖上方旋转三圈落入崖底消失不见。 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慕容钰出了道场西面的树林往无代山门厅走去。吐口气,他的宝贝孙子可算是保住了。若是这夏无央死了,以夏侯胜的脾气,绝对干得出一命偿一命的事来! 等在厅中的人倏忽围了上来,“如何?” “虽然气息微弱,尚且没有性命之忧。” 室内传来一片吐气声。 一直倒在崖底昏迷不醒的夏无央感觉到一缕金色光点缓缓沁入体内,让全身上下因为罡风而割伤的皮肤渐渐愈合。 其实不是她不想醒,神识已经清醒的她一直以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躺了三天,浑身力量空匮,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自打她神识清醒以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谁推的我? 随即反应便是,八成是慕容卿那个王八蛋!然后又在心中为未卜先知的自家爹爹钦佩点赞。果然长得像白莲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小小年纪城府就那么深,小心长大以后没朋友! 扎完慕容卿的小人,夏无央就开始感慨,为什么自己身为穿越女没有所谓的空间福利?甭管女配女主,不是说空间是修仙文中必备设定吗?(作者君:我的错我的错!)随即又觉得,既然自己没有传说中强大无比的空间金手指,是不是可以自行研发一个?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觉得十分可行,空间的载体一般是须弥界石,不论是古玉亦或是宝石,都是界石的一种。有了载体,就可以以五行本源慢慢培养孕育空间的气。灵宠空间,和装草药的玉盒能够盛放活物,说明炼器的技术方面也有一定基础。 脑洞开了半晌,夏无央最想问的还是这一句,坑爹的,我特么的掉到什么地方了! 荧光融入身体,失散的力量慢慢恢复,夏无央动了动僵掉的手指,等到身体不再酸疼无力,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入目是一片漆黑,连阳光也无法穿透的阴翳。夏无央摸了摸手腕间的玉镯,掏出一颗夜明珠却发现,浓浓的暗色包裹在夜明珠之上,让本该栩栩生辉的夜明珠暗淡无光。 “为什么不亮?!”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夏无央一脑袋撞在了山壁上,“痛痛痛。真是奇怪,风华山怎么还会有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空荡荡的声音飘出去老远,这片好像是山谷的地方回音重重。 怪瘆的慌的。 被撞疼的夏无央摸了摸坚硬的石壁,又向反方向走去。这一次她没遇到什么阻碍,收起不好使的夜明珠,听着从耳边刮过犹如万鬼哀嚎的风声,心中直打哆嗦。 这片黑暗仿佛是活的一样,让掉落进来的人仿佛坠入深渊地狱,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一路摸索着前进,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冷。夏无央猜想,若非她是火系天灵根,大概早已冻死在黑暗中了。而犹如活物的黑暗则仿佛认准了夏无央,不厌其烦的尾随在其周围,犹如一只眷恋主人的黑猫。 已经冷的快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即使是火系天灵根也只能等死。她不停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实在不行还可以嗑颗丹丸冷静会。 无奈小说都是骗人的,在遇见生命危险时,人类原始的本能促使她想要寻求亲近人的庇护,委屈下她不自觉哭嚷出一声,“娘亲——” (修错) ------------ 第16章 福祸之事 不是,这种时候叫娘亲完全是为了卖萌的吧? 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还能吐槽,夏无央觉得自己当真心大。 哭够了,找出手帕【撸】一把鼻涕,眼泪减缓了不知名的恐惧,夏无央摸索着再次爬了起来。 不论如何,她也要先出去才行!灵力没有恢复,不能御剑,御风更是不用想。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灵气稀薄的接近于无。夏无央无论如何也猜不出天华山竟然会有如此荒芜的地方。 ……哎,如果有束光亮就好了…… 正想着,夏无央原本哆哆嗦嗦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幽蓝的微光,从一点慢慢扩散至全身,柔和清寂的光芒星火一般,有着微暖的温度,就好像……母亲的体温? !!!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便吓了她一跳。她现在周身通体泛着荧蓝色光辉,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半米开外的距离。石头铺就的深邃甬道出现在脚下,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黄泉。 小心肝颤哟哟的。 有了亮光,夏无央看的更加清楚,周身的黑色物质真似活物,就像分解在空气中的量子,而它们惧怕着她身体内泛出的华光,每向前走一步,黑暗便退开一点。 因为夏无央的坠崖,似乎连天宫都变得不太作美,黑压压一片,一副黑云压城之景。无量山掌门大殿外,慕容卿跪在殿下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身后不时有师门弟子路过,皆探头张望两下。 他已经在这跪了一夜了。 君迟陌在云雪霁和夏侯胜的强硬面孔前依照门规是铁了心要把他逐出天华,但祖父却为了天华中藏有的无上雷系功法铁了心让他留下。 问题是他不想留好么!凭什么你们较劲让我跪地板啊!没看这天都要下雨了么! 好吧,激愤过后,他感觉精神格外疲惫,对于那些路过的异样眼光也漠然不见。 雷灵根本就是百年难遇,留下来的功法少之又少,而一整套的修炼功法更是凤毛菱角。不怪祖父态度强硬,就是他听后也十分心动。 他现在独自一人跪在殿外,祖父已经求到了师傅那里。不对,从被逐出师门那一刻起,凰华道祖就不再是他师傅。除非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如若不然,即便跪断了腿,天华也无人会收他。 天色愈发昏暗了,祖父大抵是没有请动那位活祖宗。他天生聪颖,有一双很会看人的眼睛,可凰华道祖他如何也看不懂。明明道祖生了一张风情绝世的脸,却偏偏有一颗凉薄冷硬的心。 风沁凉,跪了一夜,再加上这大半日,慕容卿的膝盖早已生疼,虽然是修仙之人,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让以灵气护体,跪得久了血液凝滞,身上竟然微微发冷。 殿内,气氛亦不是很好。 无论慕容钰如何赔礼道歉、伏低做小,甚至以天衍宗密符相换,只为了能够让慕容卿留在天华。 云雪霁和夏侯胜还生气呢,尼玛,你的密符没了可以再寻,不过是动动灵力的事,我闺女(外孙)就这么一个,如今掉那无底崖中生死未卜,凭毛啊! 谁和你换? 我又不傻,才不和你换! 于是慕容钰苦、逼了,连带着殿外跪门板的慕容卿也很苦逼。 夏明轩垂眸很久,看到殿内僵持的双方,默不作声的步出殿外。青纱外衫被雨前山风吹得张牙舞爪。他居高临下的望过去,神情冷硬,“起来。” 慕容卿早已在那人出殿一刻便抬了头看去,不同于他过分优柔的样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刚强的锐气,混若利剑。 只一眼,慕容卿又低下头去,目不斜视,状若未闻。 “起来,拔剑。” 不明白对方企图,慕容卿再次抬头观望过来,却不起身,“要杀要剐,随便。” “你恨无央做什么,夏家那么多人,你却偏偏挑中了无央。你敢说,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最单纯又好对付。” 戳中心中所想,激怒的慕容卿强辩道,“谁说的?” “那我现在站在这里让你拔剑报仇对弈,为何你却迟疑不起?” “我祖父尚且未让我起身,我如何能起?” “刚刚明明说要杀要剐随便,现在又想抵赖不成?” “你!” “你不光长得不像男人,连做派也是一样。明明当年之事错不在吾姐明歌,你却一力怪罪,而如今,明明说着要杀要剐却迟疑不敢起身。你大概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恨的是谁,真是可悲。” 轰隆隆,伴随着沉闷的雷声,慕容卿瞳孔紧缩,神情扭曲。“胡说!我就是恨着夏无央,恨着整个夏家!想让你们不得好死!” 与其说可恨,不如说面前跪着的人可悲。夏明轩几不可见的摇摇头,转身欲走,“你这样的人,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大雨倾盆而下,斜风伴随密集雨丝砸在人脸上身上。夏明轩晕开结界,头也不回,于沉闷中来,又要伴风雨而去。 青砖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唯独剩下孤零零的慕容卿,被雨水打湿,本来优柔的气质仅余颓圮和狼狈。他所爱?自打有记忆起,母亲就是一张郁郁寡欢的脸,她总是那个样子,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对他视而不见。 父亲呢?那个让他蒙羞的男人早就魂落九泉,死有余辜! 只有祖父,是把他放在心中护着的。放眼透过细密的雨帘,瓢泼着汇成水流砸在脸上,眼中。他看到原本总是高高在上的祖父如今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只为一个缥缈到虚无的升仙的希望。 情不知所起,突如其来的心酸难忍,眼泪跟着夺眶而出,他弯下直直的脊背,倾塌在雨幕里……有什么声音在告诫他―― “我……错了……” 即将消失在殿外的身影顿住,半晌又折了回来。“错在哪。” “不该活在自己的怨恨里,我错了……” 静静盯着面含悔恨,俯身捶地的慕容卿良久,夏明轩才道,“起来。” 惊讶的抬头,慕容卿被雨幕模糊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收你为徒,让你留在风华山,补偿你对无央犯下的错误。” “她没死?!” “命在旦夕。” 被噎的面色一梗,慕容卿讪讪的转开脸,复又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从地上踉跄爬起。“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看到大殿上动静的云雪霁和夏侯胜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马当前的夏侯胜看到儿子坚决的态度十分不赞同,最终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云雪霁只深深看了一眼慕容卿,“若是再有下次,你便也到望断崖底陪慕容九去。” “……” 慕容九:尼玛!不就是当了几年黑桃花吗?至于我都死了还要躺枪吗? 雨下的很大,在崖底穿梭的夏无央只感觉风声更烈,并着呜呜泱泱如诉如泣的夜雨。四周都是黑的,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能听到声音,却没有一滴打在身上,难道这山洞有什么结界阵法不成? 她已经在迷宫似的溶洞里转了半日,出不去进不来,跟只无头苍蝇似的。 “这么多年了,竟然就掉下来个奶娃娃么?修为差、修为差、修为差!不过修为这么差,怎么没有被玄流给吞掉呢?” 空荡荡的空间里,传来一道不解的声线,下一秒,夏无央感觉半米开外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等那种阴冷阴冷的东西飘远后,她才猛地吐出一口气。 “是谁?!” “让我看看,玄流没办法吞噬掉你的原因……” 自说自话的声线真的隐藏在黑暗中对她查看起来,夏无央心中有些紧张,直觉上告诉她,若是不能够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打好关系,等他找到那个什么原因后,自己会死的很惨…… 脑中高速重启,夏无央秒开装13模式,“连我修为这么差的人那个什么玄流都解决不掉,就你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看出来又如何?不是照样拿我没办法。” “瞎说!要不是玄流挡着我,我能不出来吗?!” 被称作玄流的黑影,“……”我的错? 暗色默默褪去,连带着夏无央身上的荧光也跟着黯淡了不少。低低的谷地内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有着疮痍的路面,四周好比狗啃了的露天溶洞。 “原来是白天啊!” 昏沉的天空,瓢泼的大雨哗哗的砸下,落在半空后被一道金色屏障隔开。收回目光,夏无央发现自己兜兜转转了一夜,基本是在原地打转。 这片崖底,统共不过是几尺见方,接近东南角的地方,有一个脏兮兮的水潭,一潭死水泛着青黑的浊色。厚厚的枯叶底下不时露出几具森森的白骨。 没有她想象中的什么逆天气运,绝世法宝,夏无央失落的叹了口气,才又打量和自己面对面的两个人。 不,两个都不是人。 前面那个晃晃悠悠体态发福的半透明物质应该是鬼吧?后面那个更奇怪,黑乎乎一团立在那里,只依稀有一个“人”的轮廓,没有五官,就像一团立体的影子。 “小娃娃好生无礼,竟然敢藐视老夫!” 相对于满嘴络腮胡子的老头,她更喜欢他身后黑乎乎的一团。凑上去,伸手,戳―― 黑影很惧怕她的触碰,闪身躲开了。 ……何止是藐视,简直是无视好么…… “臭丫头,你别碰玄流,它好不容易才修成的人形!” (修错字) ------------ 第17章 所托之事 老者疾言厉色,一个眼刀子扫来,着实让夏无央吓了一跳。她甚至从那个眼神当中读到了杀意。 没错,是杀意。如果这位老者想要动手杀死她的话,自己早就死成渣了。 心有余悸的退离几步,直到她认为是安全的距离才住了脚。阵灵也觉得刚刚的失态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所以不再隐藏。 “这么些年才掉了个奶娃娃下来,玄流,依老夫看你就别挑了。这娃娃长得也还算过得去,修为低好控制,给你当肉身正合适。” “……” 喂,我说你们不是认真的吧?能不能不要当着本人的面风轻云淡的说这种血腥又残暴的话题啊! 好歹照顾下她的情绪啊! 被叫做玄流的黑影似乎十分抵触,也没准是嫌弃,总之夏无央就是能从那黑乎乎不变一二的脸上读到“不乐意”三字。 白胡子老头也一脸老大不乐意,“你嫌弃什么?能得这么一个就不错了!你是嫌弃她什么?眼睛?耳朵?以后割了不就行了。” !!!卧槽!!! 想来玄流是真的不情愿,原本人形大小的黑团慢慢龟缩成一团,飘回了水潭边上。 阵灵算是彻底没了法子,“算你这奶娃娃命好。要不是你身上法宝镇着,你一准也变成地上的骷髅。” “你的意思是说,地上这些,都是那家伙的杰作?” 这货看着黑乎乎一团,有那么厉害? “哼哼,多亏了这些掉下来的修士,玄流才能这么快修成人形。既然玄流不乐意,我也不逼他,奶娃娃,你且让老夫看看你身上那个宝贝吧!” “我身上能有什么宝贝?”我身上宝贝多了,都是我娘留下来的,想要没门。 吹了吹乱糟糟的胡子,阵灵气呼呼的瞪眼,“在这后世,能压制住玄流的宝贝可不多了。这样吧,你若让老夫开了眼,老夫就传授你一套绝世阵法。” 上下打量一下,夏无央觉得这买卖不错,就是怕亏本。“说实话,看你的样子还真不想有宝贝。” “小丫头岁数不大,老夫就不怪你没眼力。上古传承下来的阵法,老夫乃一介阵灵驻守于此,若非老夫有意放你进来,你以为能够见到老夫?” 上古阵灵?驻守于此? “这里可是有宝贝?” 怎么突然觉得她这是要开挂升级,成为新一代修仙奇才,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 “上古时期,盘古之神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历经大能陨落,玄流却能够以一丝阴浊之气修成人形,你说算不算宝贝?” “……”她想多了! 被提到的玄流十分自豪的往前飘了两步。 “既然玄流嫌弃你,待老夫传授你阵法破阵之后,你便带上它,为它寻一个满意的肉身。” 言之此处,夏无央若是还不明白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一说,她就是白活了! “它这么危险,万一伤我性命,该如何是好?且不说我,仙门中弟子千万,若是被其所伤,岂不是我的罪过?” “修仙本就是优胜劣汰,他们技不如人被玄流吞噬掉,也是他们活该。” 被阵灵气的一脸血,夏无央也不干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带它走了!” 一心希望可以有人把玄流带走的阵灵见硬的不行,只得放缓态度,“这样吧,老夫待其向你保证,若非迫不得已,玄流绝不伤人姓名,如何?” “成交!不过我身上真的没什么宝贝啊。” “臭丫头别想和老夫耍花招,你浑身气息正往丹田处汇聚,即使离的老远,老夫都能感觉都那一处有不同的能量。不过你放心,即使那宝物再好,也对老夫的绝灵九连环大阵无可奈何。” 绝灵九连环大阵? “从山上掉下来的修士之所以会被轻易的吞噬,因为他们失散的灵气无法得到补充。他们就算能够侥幸发现老夫与玄流存在,却也只能受困于此,慢慢耗尽性命。” 好凶煞的阵法!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阵灵昂扬一笑,“你放心,既然老夫传授你阵法,便是希望你能够带着玄流破阵而出。当然,若是老夫改了主意,到时候就算你拿出宝物,也休想再踏出这里一步。” 万般无奈下,夏无央祭出体内莲灯,璀璨晶莹的灯芯处,娘亲留下的火之源闪烁着微弱的青蓝色光泽。 无论身在何处,母亲对她的爱,都是无人能够替代的。 “竟,竟然是渡业莲灯?!”阵灵瞪大老眼,一脸不可置信。 夏无央完全不知所云,“渡业莲灯?” “一念生,则灯亮;一念灭,则灯熄。”轮回六道,白骨死生。 阵灵怪异的看了提着灯的女娃娃一眼,青蓝色火源下,夏无央原本纯澈的身影渲染上魔魅张狂。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道隐约而立的影子是死生间的,另一个自己。 为了能够尽快回归天华,夏无央对于阵法学的无比认真。没有灵力的补充,她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破阵大业中。 阵法一门,包罗万象,其中阴阳太极,万物生息,此消彼长,各中真谛,并不能一蹴而就。 基本上,谷底每天都可以传来白胡子老头的咆哮声,以及她本人用脑袋咣咣撞崖壁的动静。于阵法一道,她委实没有天赋,这一切不过是生搬硬套或者死记硬背得来的成果。 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中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天华掌门之女,姿容卓绝,术法上佳,继其母叶心怜后被誉为新的莲池仙子。又比如,重新归于夏明轩座下的唯一弟子慕容卿,天之奇才,10岁筑基,如今不及弱冠,便有望结丹,羡煞旁人。 这十年间,夏无央每每习阵入深夜无法成眠时,便会想自己的娘亲,姥爷,姥姥,舅舅和爹爹……以及那个八成推她下来的慕容卿! 她这个恨啊。 阵灵对这个徒弟从最初的咆哮怒吼,吹胡子瞪眼,到最后的讲解不通后便冷眼旁观。其中辛酸困苦,都是他和这个笨徒弟两个人的眼泪! 惹了师傅嫌弃,夏无央就跟在玄流屁股后面,默默往角落里一戳,一动不动许久。 ……她学的不是阵法,是寂寞…… 玄流不会说话,所以夏无央在心情不好,或者挨骂后,就把委屈竹筒倒豆子似的往玄流那里倒。反正对方也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说不出。日子一久,她也习惯在这么一个黑影边上晃悠。 倒是玄流,从一开始被夏无央跟在后面就迅速龟缩成一团躲远,渐渐的发现这个逐渐变样的奶娃娃长高又长高,漂亮变漂亮,而且不会伤害他,也就默默接受了身后多一个跟屁虫。 由于阵中灵气过于稀薄,即使夏无央忙里偷闲,刻苦修炼也不过才到练气七层,离十二层圆满筑基差的太远。 看出她心事,阵灵难得好言劝慰了一句,“你只要把这最后一阵破掉,当然,那个十二周天母子阵我也不指望你能会了,就可以把我驻守于此的阵法除去。到了上面,用我传授于你的擎天聚灵阵法,很快就能突破练气期。” 一听破阵有望,多日来阴霾的心情一去不返。就连看到玄流黑乎乎的一团,也会觉得格外可爱,“玄流呀玄流,等我破了这个绝灵阵,立马带你去上面!” 说来也怪,本来往死里钻牛角尖都解不出来的阵法,突然就仿佛有了头绪。演算,结印,寻出快要所剩无几的灵符,夏无央往阵眼处贴去。只道平静无波的谷底旋风大作,枯叶并着白骨被吹了老高。 风过,阵法已除。 阵灵浅淡的身影飘忽着停留在谷底死水的上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让夏无央明白,这个相处十载的师傅就要消失了。化作一缕气流,从她的生命中流走。 “师傅……” “哭什么?!教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徒弟,老夫真是不幸。照看好玄流,我便放心了。” 绝灵阵消散后,属于风华山灵脉的灵气很快充盈了过来。夏无央久久空乏的丹田犹如久旱逢甘霖的树苗,贪婪的吸收着空中的灵气。 来不及伤感,她拔出佩剑努力琢磨了下,还是决定把玄流收入宠物空间……主要是没地放…… 待一切妥当,心情也豁然开朗,趁着大好天光,夏无央跨上飞剑,直冲崖顶。 望断崖周边的金色山吹花早被刚刚那阵旋风卷起不少花瓣,夏无央犹如踏花而行的仙子,乍然下凡。 在无代山剑道场修行的弟子被这突然的一幕惊艳到,立于众人首位的夏明轩刚巧抬头,一瞬间,他以为姐姐明歌如往昔一般从山下归来。恍惚片刻,跟着震惊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看的再仔细些。 “无央?” 一气冲出西边树林的夏无央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直直跪在了地上,生丝哽咽道,“舅舅,无央让你们担心了。” 何止是担心,这十载光阴,每每提到无央,父亲和母亲便会变得沉默无言。虽然自打他收了慕容卿为徒后,慕容钰就开始变得无比殷勤,整日往无代山送东西,有事没事还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推演掐算,告知众人她还活着的消息。 惦念了许久,如今,终于见到活人了! “快随我去见父亲和母亲,顺便介绍一下你的新师兄――” “舅舅,什么都先别说了,慕容卿那货现在何处?我必须找他谈谈人生!” “……” ------------ 第18章 想念之事 谈人生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十年别离,十年等待,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出落的或挺拔高大,或楚楚动人,夏侯胜和佩凤心中的酸涩感,哪里是一两句能够说得清的。 当年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被无名的屏障阻挡在外。所幸还有天衍宗的观测术,二老心中才得以安抚。 看到夏明轩带着那个心中惦念许久的身影走入视线中时,夏侯胜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即使面对魔宗杀戮都可以眉头不皱的老人头一次避开了众人视线,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人老了,修士的那颗心愈发宽广,对道的体悟越深,对情的态度也愈发中肯。他和佩凤几甲子的时光中,所求不多,儿女康顺,如今明歌去了,便把全部的寄托都牵挂在这个外孙身上。 十年未见啊,他的外孙女已经出落的粉面桃腮,明眸皓齿,动静间带着风流雅致,亦如当年的明歌,灿然生光。 佩凤当即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无央,哽咽出声,“盼了十多年了,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本该是欢喜的场面,被祖母的一句话戳中心中酸涩,是啊,十年了,她日夜苦练,总算从那暗无天日的崖底回到了天华。她也曾怨过自己的亲人不来解救她,随即便释然,以阵灵的能耐,大抵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不得章法。 细细回味,曾几何时,她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对着鬼画符似的阵法崩溃的嚎啕大哭。又是何时,她对着漫漫长夜默默想念着这些眷恋她宽容她的亲人无法入眠。 思及此处,再也克制不住的夏无央埋头入祖母怀中,痛哭失声。 天华,已经是继陪在女配娘的白木山后,她的又一个家了。 云雪霁正对着药铺里的灵果树发呆,当年他入关之前,这里的树才刚开花,一恍眼,已经几轮花开花谢。偌大的无果山洞府,只有他一人一鼠。 说起来,这刺鼠真是变得愈发机灵,每当他站在这几颗果树前,小家伙就会从躲着的角落里钻出来,背上背着一颗果子,绝对是果树中长得最红润,最可口的那个。 挑嘴的鬼精灵! 收到夏侯胜的传音,十年如一日一身白衣云淡风轻模样的云雪霁明显呆了呆,反应过来后二话不说,拂袖转身,踏着风就跑了。 还未入屋,云雪霁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无央在哪,让爹爹看看!” 彼时还赖在祖母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无央听到一声急切的男音,当下抬起头,挂着眼泪鼻涕的一张脸茫然四顾。 下一秒,便被搂入一个清寂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晨露朝夕的味道,伟岸宽厚,结实有力。 火急火燎的撞门而出,云雪霁也是喜大普奔,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好,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一上来就直冲着自家闺女奔过来,在瞧见她脸上的泪花,心中一阵心疼,随即不由分说挤开佩凤,把夏无央抱怀里好一顿安慰。 “无央莫怕,爹爹往后定护你周全。慕容卿那小子就算是你的哥哥,爹爹也不会不要你的。” 刚刚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忧伤中的夏无央一听,眼泪不留了,对着美爹爹也不假装委屈了,直直脱口而出一句,“慕容卿是我哥?!!!” “不是,慕容卿怎么能是我哥呢?” 十年未见,一回来她就多了个哥哥?开什么玩笑啊摔! 意外来的好不容易,总是让人倍加惊悚。 一句话包含大量信息,夏无央直接化身被冻结的银.行.卡,呆立在自家爹爹怀里。 从刚刚的失态中恢复过来的云雪霁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怀里应该是包子状的小女娃突然就变样了呢?这抱在手里的手感哪哪都不对,肉肉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 整个人明显不太好的(处男)云雪霁整个人肌肉都紧张的崩了起来,对着赖在怀里的闺女是抱着也不是,松手也不是。 闺女突然就长这么大了,做父亲的都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幸福欢乐,没有营造共同的童年回忆什么的…… 你还我白胖白胖的包纸闺女啊混蛋! 作为一个父亲,虽然不是亲生的吧,但不能否认,无央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儿,这突然出落的这么亭亭玉立,万一哪天让哪个坏小子抢走了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惶恐的云雪霁心中很不忿,他的闺女,以后的双修道侣必须是龙章凤姿,修为无双。 咳咳,最起码……不能比他低…… 情绪发泄够了,夏无央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一屋子的人,“福泽呢?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一直端坐上首克制着情感的夏侯胜终于平复了情绪,含笑着回道,“一个月前已经出山回去拜见他的父母了。说来,他现在可是能为你祖父我监督新弟子修习了,无央你这修为怎么样了?” “……” 能不能别人家一回来就往人家痛脚上戳啊姥爷!很伤感情好不好。 云雪霁观望了下一脸便秘的无央,下一秒威压便当头罩了下来,“怎么还在练气期?” 十分气馁的耸拉下肩膀,夏无央满心无力,“我掉入望断崖底后,被锁在一个绝灵阵中不得而出。当时浑身上下只余微末气力,丹田空亏的厉害,好不容易有了走动的力气,在崖底转了一天多才在巧合下碰到一个阵灵。随后十年一直苦习破阵之法,加上阵中灵气稀薄至极,这才耽误了修炼。” 屋中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阵灵?” 提到这只阵灵她就想起来灵宠空间里还有一只等待收敛呢,摇了摇头,夏无央扶额,“奈何我于阵法一道委实没有天赋,要不然也不需要用十年才破阵跑了出来。如今崖底只剩一潭死水,枯叶和白骨,那阵灵在破阵之后,便消失于潭水中了。” 十年便能够破除上古绝灵大阵,这后世之中也少有人能企及。不过夏无央说的简略表情又十分哀怨,屋中几人均道那阵灵不过尔尔,十年破阵却是天赋不佳,便也岔开了话题不谈。 其实对于经历过高中三年的理科渣夏无央而言,那些演算真心可以要了她半条老命,自然不愿意学。 “无妨无妨,我外孙如此聪颖过人,即使阵法不通,还可以炼器制丹。” 眼见的话题被扯着越跑越远,夏无央赶忙问出心中疑惑,“等等,刚刚爹爹说的慕容卿,他怎么会变成……我哥哥?!”言罢,她还不信邪的指了指自己,询问的朝云雪霁看去。 云雪霁很沉默,她又看看舅舅。 舅舅直接转开了头。绝望下她直直盯着自己姥爷。 “这……”你们这些后辈,怎么能让我一个老人家出面揭自己女儿的底呢?! 是以姥爷也无从开口。 “我同无央之间的事,还应该我俩之间说才好吧?” 慕容卿笑吟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无视一屋子的怨念,一点不见外的朝夏明轩拜了拜,又冲着上首的夏侯胜拱了拱手。 不及弱冠,却是最肆意妄为的年龄。十年光阴如水,夏无央再对上这张弱气和缓的脸,已无当年的轻松坦荡。 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慕容卿,她在心里默默扎小人,“你怎么来了?” 屋中几人见势便要起身离开,夏无央慌张的拉住云雪霁衣袖,“爹爹不许走!” “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的。”拍拍女儿肩膀,云雪霁挤出一抹笑容,最后一个跨出门槛。 人一走,偌大的内厅里就只于她和慕容卿两人,慕容卿施施然的坐在了她旁边的座椅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我做什么?有话就快说!” “呵呵……”摸了摸下巴,慕容卿“刷”的一打折扇,“我就是在想,有你这样一个看着聪明伶俐,实则笨的要死,别人几句话就能被骗的滚到崖底的妹妹,是幸还是不幸。”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你才被骗的滚到崖底。 “别说的你有多聪明,骗取别人信任还差点害死同门的人没资格说我!你不想认我,我还不想认你呢!” 被揭了伤疤也不恼怒的慕容卿还是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十年过去了,修为还这么差。你比起你娘,可真是不长进。” “关你什么事!”这人,真烦!觉得他好的时候,他能翻脸把你推下崖底,这会明明就不想看见他,还总是一副教育的嘴脸啰嗦个没完。 “怎么说也是兄妹,你就不好奇当年你娘和我爹在上古秘境发生了点什么吗?” “笑话,我爹爹都不清楚的事,你说了我就能信了?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 “你能打得过我你就来试试,真相面前别想着自欺欺人。云师伯不知道的事,不见得我不知道,你应该明白天衍宗推理命数的手法有多高明。” 顿了顿,慕容卿继续道,“当年也是我狭隘了,才会处心积虑跑来报复你。所幸你舅舅,也就是我师傅点醒了我,才能够有如今一番修为。还是说说正事吧——” “当年上古秘境,我爹爹尸体被抬出来时,手中死死握住你娘的玉牌……” 上古秘境里据说有一方诡谲奇异的幻阵,能够见人所想,闻人所听,从这之中闯出来的修士都送了它另一个名字——心魔阵! 慕容九困于阵中后遇见了同样被困的夏明歌,彼时早已思慕成狂的慕容当下克制不住自己,在阵法中强要了受伤的明歌。后来,夏明歌被同门搭救得以脱困,而慕容因为心魔过重而癫狂弥乱,死于阵中。 “你母亲出了秘境,不久后便有了你,却是不耻于被强、暴的事实,离开了天华派避世隐居生下了你。听我祖父提及,当年秘境关闭不久,魔君出世,修仙界大乱,百年动荡过去后,你娘已近临盆。否则凭夏师尊这般脾性,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在山外苦等?” 见夏无央仍然一脸迟疑,慕容卿丢出最后一道炸弹,“仙士怀胎,仙台孕育都要百年之久。是以咱们这样的仙家世族弟子才会比普通修士灵根更为纯粹。你若不信,便自己推算一下,看看我同你所说的秘境开放时间与你出生时间相隔,是不是差不多百年光阴!” “我……”竟然无言以对。 ------------ 第19章 提防之事 跟着云雪霁回无果山的路上,夏无央还觉得自己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慕容卿的那些话在耳中萦绕不去。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亲爹会是慕容九那匹种【马,当然还是一匹死去已久的种【马!都说死人大过天,人死了,她的这段执念便也该了结了。所以无论她如何抵触,如何挣扎,最终仍然十分悲催的点头,认下了慕容卿这朵白莲哥哥,附加毒舌属性。 娘亲遗愿最大,哭。 临到出屋,这位总也是风度翩翩,浅笑吟吟的哥哥一脸包容理解的劝慰她什么,“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我也同你一样,不过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即使妹妹你脑袋再不灵光,做哥哥的我怎么也得照拂着点不是?” 混蛋,谁脑袋不好使了! “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作为哥哥的,我自然是要提点一下妹妹你的。以后不论在天华派内外,你都谨记一点,少与凰华太师叔祖往来!切记切记,此话也莫要同其他人提起。” 她愣愣的不知作何回答。凰华太师叔祖,顶好看顶牛掰的一个人,在夏无央还作为一个奶娃娃的时候,就满足了她一个颜控的全部期待。经过上一世的洗礼,她喜欢的男孩类型都是偏成熟风,以太师叔祖的美貌,可以直接忽略他的实际年龄。 如今少女芳华年少,恰巧到了春心懵懂的岁数,正是爱幻想,思情郎的时候。有这种动向的自然不止夏无央一个,但她却是在慕容卿面前表现最明显的一个。 “呵,你是不是嫉妒太师叔祖比你漂亮,比你厉害,所以专程来我这诋毁老祖的?我看我最该提防的就是你了!还偏就告诉你了,我以后的双修道吕,必定要是老祖那般资质过人的。” 这次换慕容卿彻底无语了,他见过不走心的,但没见过夏无央这么不走心的。说她傻都侮辱了“傻”这个字。当年他怎么就能把这么个傻妞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这姑娘早晚会被自己作死! 嫌弃又悲悯的用折扇一敲妹妹的脑袋,他不得不凑近跟前压低了声音,“凰华太师叔祖的城府把你卖了你还美的给人数钱呢。据祖父曾经失口所言,咱们如今座上的老祖,可能不是此方世界之人……” 不是此方世界之人…… 此方世界的人…… ……难道是…… 穿?越?者? !!! 夏无央借着山风,摇了摇恍惚的思绪,快走两步追上云雪霁的脚步。爹爹走的怎么这么快! 从刚才留无央和慕容卿单独说话后,云雪霁就一直忧郁,他的宝贝闺女突然变得那么大个了,抱着的方式也不对了。想当年小小软软的一团,那抱怀里多暖和啊,现在的无央和明歌太像,让他不自觉有些畏惧。 他爱明歌,很爱很爱。原先他希望能够把这份感情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可它却在心底生根发芽随着岁月沉淀出酒酿的醇香,品之愈纯,愈发让人沉溺其中。他也抵触过,暴躁过,甚至憎恶过那个不中用的自己,直到最后的已无法自拔,无可奈何。 有些人就是有一种让人看一眼便不敢忘怀的力量,吸引着许许多多的人向她靠近再靠近,贪恋其眼角的纯粹,惦念点滴的温柔。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明歌便是这样的人,如果她当年选择的不是折隐师兄的话…… 山风指挥着远方林木奏出雨幕里才有的华章,哗哗之音浩淼悠长,亦如二人的思绪如水,兀自痴醉。 “爹爹――” 小跑几步从后面追上云雪霁,夏无央笑靥明媚,带着讨好,“爹爹,我这次回来就想闭关,在那之前希望可以下山,去一趟白木山看看娘亲。” 胳膊上少女藕白的手臂缠上自己的,云雪霁呆了呆,想到自己曾偷偷去看过的白木山上,明歌的衣冢,眼角柔和了几分。“也好,去看看吧,不要让她在那个世界太寂寞了。” 明歌,你有一个好女儿,时时刻刻惦念着你,记挂着你,如今无央也是我的孩子了,我想以后,她会更加优秀的。 求得心中所想,夏无央又吞吞吐吐起来。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呃……爹爹,你知道凰华太师祖他是什么时候入山的吗?” 诧异的看了眼身侧的无央,云雪霁难得奇怪的多问了一句,“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就是比较好奇嘛!你看咱们山门中,活的最长的,性子最怪的,术法最高的就是老祖他了,可谁都不了解这位老祖,来历啊,经历啊,样样都是迷。” 凰华是祖师爷名下的小弟子,当年祖师爷得道升仙前把这个最疼爱的小徒弟叫入洞府内布下十三层禁制密谈。那之后,祖师爷便开关于鸣鼎大殿外的广场上历雷劫飞升,羽化登仙。场面蔚为壮观,敬意勃发。 这些都是天华派流传下来的事情,口耳相传历经几代人,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究其根源,却无人得知当年那场谈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凰华本人也对此事绝口不提。时间久了,众人便也忘怀了。 祖师爷飞升后,凰华修为一路突飞猛进,跟开挂又磕了药一样突突往上窜,直到与他同辈之人死的死,飞升的飞升,却也不见这位有什么动静。至如今,大抵已经没人知道这位老祖修为几何,又因为什么迟迟未飞升离去。 “不对啊,就算是大剩期修士,这寿元委实也太长了些吧?” “的确,因为寿元的问题,当年上古秘境开启,师叔祖他还曾只身前往,欲找出破解之法。” “那找到了?!” “大抵是找到了的。” “哎?” 当年上古秘境开启,凰华只身入镜,未与本门弟子一道,在那之前没人知道这位老祖遇到了些什么。但那场与上古混沌兽的较量却是各门各派弟子有目共睹的,仅凭一己之力,便吞噬掉上古神兽,实力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 混沌兽? 混沌兽是天地初开后形成的凶兽,以气成型,不便面目,浑然一体。在其体内,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秩序尽皆模糊,所以才叫混沌。 如此说来,“师叔祖没有被天道制裁的原因,可能就在此处。” 为什么被爹爹这么一说……“我莫名的同情那只混沌兽呢……”遇到太师叔祖这般凶残美艳的人物,也真是命数。 天地万物各自皆有命数,混沌也不例外。但混沌兽乃上古神兽,就算被吞噬,也会在万物沿袭下被自然继续孕育直至出世,不死不灭,循环往复。 说到混沌,夏无央莫名的想到空间里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根据阵灵所言,这黑影为上古浊气所化,逃出秘境被人以锁灵阵困于望断崖底,能够修出灵识,实则奇状。 云雪霁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夏无央,等她抬头后才语态淡然的继续道,“我曾经听师傅提起过,据说凰华老祖被师尊收养时也不过才6、7岁模样,当时被带回天华时浑身是伤。” 谁也不知道才那么大的孩子,身上纵横交错出猎刃割伤露骨的皮肉,为何会突然从天而降,掉落在天华山下。殷红的鲜血蜿蜒着沁入石缝,又稀稀疏疏顺着石缝浇灌了不时冒头的灵草,那止都止不住的血液竭斯底里的要流干了一样,泛着樱花罪恶的美感。 被捡到的凰华醒来后整个人周身散发着沉沉死寂,狭长的美眸中空洞的仅剩荒芜。灵谷不食,丹药不进,和木偶没有区别。众人看他这个样子,都道没救了。 “那惨状几乎震惊了整个天华派,之后便也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师叔祖如今这般不阴不阳的性子,大抵和此事有关。” 不阴不阳的性子? 那不是太监么…… 浑身是伤被师尊收留也都是正常的事,慕容卿所说的太师叔祖非此方世界之人,难道老祖那会儿就被人穿越了? 一路若有所思的步回无果山,踏过长长的山道,穿回廊过角厅一路进了内室。夏无央下一秒躺在自己想念已久的雕兰花蝶纹的清风木床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本以为自己会很快会见周公,奈何脑中不时冒出慕容卿一脸认真而促狭的警告,忽又窜起爹爹提及老祖时凝眉审慎的表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夏无央一个跟头扎了起来,听别人说不如自己去问,如果太师叔祖真是穿越者,他们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当然,是太师叔祖照应她,她被太师叔祖――照应。尴尬脸。 午后的光景,夏无央独自御风降落在老祖的院内,因着凰华的性子,他住的寝殿外围从来不让人洒扫,花圃或药园中草木茂盛,欣欣荣荣一派自然风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误入了鬼宅,杂草有了半人高。 院子是如此,可内厅却并非这般随意,作为一个嗜睡的老人家,当然对自己的床和枕头,乃至屋中的帷帐,灯光的强弱,都极为挑剔。是以,夏无央四下张望后,偷偷摸摸进入室内也着实吓了一跳。 太师叔祖这败家孩子,怎么能用这么大块的千年暖玉做床呢?!怎么能以天蚕丝做帷幔呢?!这墙壁四角镶嵌的夜明珠都快赶上论道堂中两个大小了吧?! 而此刻,被夏无央暗骂的败家孩子却并未出现在那张让人垂涎的暖玉床上。 ------------ 第20章 闭关前事 四下寻思了一遍都未找到人,夏无央抓了抓挽在脑后的长发,依依不舍的退离了这间过分奢靡的屋子。 都说天华派这位老祖行踪不定,看来所言非虚。她站在屋顶极目所望,门派内论道堂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内容,又是一批新人坐于其中等待破茧成蝶,蜕变出非凡的美丽。再往旁去,倚靠山势而建的师祖祠堂肃穆森凉。 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在那里罚跪两次。 罚跪? 脚尖轻点,夏无央身轻如燕,姿态翩翩的落于祠堂外石阶上,一步一步小心的迈上石阶,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熟悉的香火味,以及那层叠静立的木质牌位。 她从下抬头往上看去,荼蘼的艳色长衫,如瀑的墨发飞泻而下,亦如当年那般,太师叔祖单手拄着额头,一脸餍足的睡在粗大的横梁上。 这般静谧美好的让她莫名想流泪。姥爷,姥姥,舅舅和爹爹,他们都曾是自己最初见过的模样,如今,太师叔祖亦是如此。岁月仿佛不曾从他们身上带走任何痕迹,唯独她自己变了,变得高了,五官也更开朗。 哦,对了,她还多了一个哥哥。哥哥乃天才少年,如今成为了修为出色的青年,愈发优秀。这十年岁月中仿佛仅剩自己留在原地,慢慢追赶,又慢慢被时光甩远。 “哎——” “看来兴致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丫头见了本尊并不感到高兴啊。是本尊这张脸讨人嫌,还是本尊这性子愈发怪癖?” 身形未动,连眼都未睁,凰华施施然开口。 她的失望来的那般明显,难怪这位老祖会如此不高兴。夏无央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鬓发梢,这才上前恭谨行礼,“回太师叔祖,无央只是刚刚触景生情,并非针对太师叔祖,还请谅解则个。无央前来此处寻找太师叔祖是希望可以向太师叔祖请教心中困惑。” “说。” “太师叔祖可知道琼瑶?”就是写出《还x格格》,《情森森雨蒙蒙》的那位啊,不知道当年骗哭多少痴女,跟傻缺似的守电视前不论换了哪个台都能看的津津有味的少女杀手。 “你说琼瑶?” 真的知道?!夏无央双眸亮金金的瞅着横梁上的凰华,被对方如此热情高涨的目光注视,对方难得有点反应的给了一个睥睨的眼神,骨节分明的右手伸进松松垮垮的袖口掏了半晌。 下一秒,一枚没什么花纹,系着红绳翠青玉当头砸下,不大,很精致秀气的一块,从横梁上正中夏无央的脑袋又“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被夏无央不明所以的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你说的琼瑶。” 夏无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沸腾了,当下举着玉踮起脚瞪大眼不置可否的又问了一遍,“这怎么能是琼瑶?!” 说好的还x格格呢?说好的情森森雨蒙蒙呢,你特么逗我呢吧! 许是夏无央表现的太过震惊,让横梁上的凰华不得不稀奇的多看了一眼,“琼瑶者,美玉也。难道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我说的琼瑶根本不是手里举着的这东西啊我去! 含含糊糊的刚想说个“不”字,但在太师叔祖那“哪里不对”的神色下,夏无央硬生生把那个“不”字去掉,有气无力的接道,“……太师叔祖说的极是……” 大抵她的面色真的过于灰败,不复初时的兴高采烈,连一向挑剔的凰华都看不过去了,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连美玉都没见过,你这娃娃也真是,罢了,这块翠青送你吧,留着也是个念想。” “……”她居然被嫌弃了。 完败的夏无央耸拉着脑袋点点头,把糊弄到手的宝玉收进袖兜中,老祖手中出来的宝贝,哪有不要之理?一招不成,她心中又生一招。可能刚刚太师叔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这次她换个词问。 “太师叔祖,那你知道变形金刚吗?就是那种拉风的,会变身的啊……”变形金刚啊,汽车也能变身的神奇电影啊,一看到变身处就各种拉风特效,挡都挡不住。连说带比划,夏无央显得好不激动。 嘴角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位变脸和翻书似的,肢体语言无比丰富的女娃娃,凰华也是无趣的紧了,才会被这么点小事吸引了目光。 “变形金刚?” 这次凰华稍稍迟疑了下,从袖袋里寻思了半晌,才从横梁上扔了颗硕大的帝王绿钻石,夏无央目测那至少是老坑玻璃种。 “变形金刚没听说过,金刚石倒是有不少。” 终于丢盔弃甲的夏无央默默的从地上捡起老坑玻璃种收好,情绪失落,“太师叔祖别嫌弃,我没见识,这老坑玻璃种我也收下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好么! 两个问题损失了两块宝石,凰华后知后觉的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被这个不着调的丫头扮猪吃老虎了一回。 看着绛红色身影蔫头耷脑的迈出祠堂,凰华奄奄的有些出神,这么有趣的娃娃,若不是……该多好…… ……该多好…… 满怀期望的来,落败失望而归,果然穿越也不可能回回都发生,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再沾床,困意汹涌袭来,夏无央不知不觉间已然沉沉睡去。第二日天光大亮,从自家爹爹和姥爷那里收割了不少符箓灵石的夏无央出发,启程白木山。 白木山还是那般恬淡静谧,有飞鸟擦过天际钻进云层,一晃而过。因为地带偏居一隅,远离仙家闹市,即使当年道魔战火烧遍四海八荒,影响人间灾祸迭起,血流不止,唯白木山与世无争。 曾有人说白木山有异宝,大批闻讯者进山找寻,均是一无所获。夏无央对于此类说法嗤之以鼻,她在山中住了5年,若是有宝早就被她找到了。 其实不然,当年她才多大,娘亲偶然提及此事时,也戏谑非常。小小的夏无央傻傻的信以为真,抱着“我是穿越女,异宝非我莫属,从此开挂升级,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心思没少背着母亲到后山那片林子里转悠。一想到这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说来也怪,除了早些年被修士大能开辟出来的仙山,九州大陆内没有那一座山能够如白木这般悠然惬意的,整片山林沐浴在祥和的气息里。莫说凶兽,连大型犬都难见一只。 再看那十方山,山路可谓是奇险陡峭,灵植都会杀人,进去后整一魔兽世界翻版。 没有人知道白木山的“白木”二字如何命名,只道是先人传下来的,便一直这般叫着。 要说那群修士执着,小小的夏无央可比他们更执着,一转就是大半年。直到最后她才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自己绝对不是被开了金手指的那位。所以谁要是和她提起白木山有异宝这事,她准和谁急。 主要是童年被骗的太惨。 御风落于星光草遍布的缓坡前,夏无央面对着青冢伸手抚上石碑,一转眼,已经十五年了。 “娘,无央来看你了,真没想到慕容九他当年一早就死在上古秘境之中,你让我把他认回来,是因为这些年看开了吗?” 风寂寂吹过,压弯了星光草挺直的腰杆,卷着浪的溜远了。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只余零散的音节消散在风中。 “娘,无央要闭关了,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一个人也不要觉得孤单。” …… 简单交代了两句,夏无央拿出酒壶,带着香醇的液体从壶口倾泻,濡湿了石碑前茵茵绿草。这一日,她靠在墓碑前像小时候母亲陪着她那样陪着母亲,看看白木山蓝蓝的天空,听听风吹草低的声响,静了许久。 连在山中住了5日,夏无央以最快速度,动用自己十年来所学的阵法知识,把那间四进的院落外加母亲的碑冢保护了起来,密不透风。 这一做法曾让好几次欲来探视的云雪霁吃了闭门羹,心里还暗戳戳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早先的情敌做的手脚,不过这个念头转眼就作罢了。 可以这么说,夏无央闭关后,给自己爹爹找了个很有意思的解闷工作。直到无央出关,云雪霁才默默的问了自家闺女破阵方法。 后话不提,先说说夏无央擦了把因彻夜忙碌而布阵结印所留下的汗水,看了眼这布满陷阱的阵法,最后留下一道生门才飘然离去。 回了天华派,云雪霁正架了火准备为自家闺女炼一柄剑,希望在无央出关之前打造好。室内因为炉火而温度颇高,夏无央一进屋就扯了扯宽大的道袍,胸前裸、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隐隐能看见饱满双峰间的沟壑。 “爹爹——” 闻声的云雪霁回头……自下而上打量了眼宝贝闺女,脸色一变,下一秒猛地上前,二话不说扯了袍子脱下来给夏无央罩上。 “这么大的姑娘,也不多注意注意,要是出了山门被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不要担心啦爹爹,等我闭关出来,变厉害了,看谁敢占我便宜。” “这就要去了么?” “嗯,在那之前,无央有一个设想想告诉爹爹,以爹爹的炼器术,也许能够做出来也说不定。” 被吸引了的云雪霁凝视夏无央亮晶晶的双眼,不自觉问了一句,“是什么?” ------------ 第21章 闭关后事 霸占了自家爹爹修炼的洞府,借助灵石和阵符,夏无央摆下聚灵阵,又布置了重重禁制。宠物空间里玄流闹着要出来,一刻也不消停。 夏无央解开外表看来平凡无奇的锦囊束带,一股浓黑色气体曲折飘出,缓缓汇聚于石床附近,呈现一道人影。 “我要闭关修炼,把你放在外面我委实不放心,阵灵说你修炼出人形不容易,现在灵气充沛,你且跟着一起入定吧。” 玄流在半空中飘了半晌,缓缓蜷缩至一点,没了声息。 迄今为止,她都在好奇玄流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谨遵着阵灵的嘱托,她不太好围观上去研究,就怕一个不小心把玄流给戳散了架。 室内灵气已然充盈起来,夏无央双腿盘坐于床中央,合上眼帘,识海散开,丹田缓慢汇聚出一股灵力流,萦绕周身血脉。 炼器室内,云雪霁停下手中锻造了一半的双刃短剑,还在思索昨日无央临闭关前所说的设想…… 随身洞府么? …… 修士大能对于洞府的追求就好比富绅大甲对于豪宅美院是一样的,如何能够让自己的洞府既低调又有内涵,不易被人所轻视。 根据无央所说,空间界石乃天地孕育出的灵物,在上古时期还可寻觅不过这后世……还有那五行本源,样样都是稀世之珍,云雪霁作为一山之主,头一次为锻造的资源犯起了愁。 手中的短剑已初现雏形,说来也巧,这锻剑用的材料似石非石,乃当年自己入上古秘境后带出,不过茶壶大小,圆润透亮,浑然自成一色,细细观望下,其核心仿佛有流火纷飞疏忽间风霜私语,极赋灵性。 剑韧在阳光下寒光毕现,优美的流线型弧度以剑柄为起始同剑身自成一脉。云雪霁就怕自家闺女于10年后的仙门大比上吃了亏,本来暗戳戳的想锻造一个匕首,在夏无央强烈的反对下,才改匕首于短剑。 疼闺女疼到这份上也真是不容易,所以只要是无央想要的,别说随身洞府,就是天上的月亮,他拼了老命不要,也得给闺女够下来当玩具! 凭什么君家千金一句话,君迟陌就能颠颠的捧着心肝的往上凑?我闺女这么多年颠沛在望断崖底,好不容易才险象环生,如今不过是想要一个随身洞府,他这个当爹必须满足! 已经由一山之主化身为超级奶爸的云雪霁角色转换之快,其态度之自然,若是无代山夏侯胜同其夫人看到,大概也只能自叹弗如。 于是夏明轩敲门而入时,就看到了自家师兄举剑对着橱窗外渗进来的阳光发呆的样子。 被扰了清净的云雪霁心下不喜,看见来人后一脸淡然的拂袖起身,“师弟,来的正好。” “嗯?我只是尊家父所托,前来告诉你一声,仙门大比在即,好好督促无央修炼。” “昨日那丫头已经闭关了,以她的悟性,即使十年不曾修炼,虽比不得慕容家那小子和君师兄之女,也断然不会让人平白欺负了去。你且过来帮我看看这柄短剑雕刻什么纹路才趁手。” 夏明轩听闻,不作多想,上前走了两步,伸手准备接过短剑,谁知云雪霁蓦地反手把剑收于袖中,剑刃蹭着夏明轩的食指,血珠霎时低落地面,展开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夏明轩:“……” 云雪霁认真看了看自家师弟的食指,又瞟了眼地上的血珠,复又举剑对着阳光好一阵打量,“嗯,如此兵不血刃,削铁如泥,央儿于仙门大比之上大抵不会太吃亏了。” 不理一脸跟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的夏明轩,云雪霁重新开始琢磨了起来。 师兄已经中毒太深,病入膏肓。一路乘风回无代山的夏明轩,脸色憋屈古怪,难怪当年云雪霁会被列入姐姐的黑桃花,就这痴汉晚期的症状真是无药可救!看了看自己还在冒血珠子的食指,夏明轩顿感肉疼,虽然是男孩子,其实他也和自家姐姐一样,很怕疼好不好! 慕容卿见师父去的快,回来的更是迅速,不经意间瞟见夏明轩滴血的手指,“师父,您这么快,和云师伯闹不愉快了?” 揶揄的冲着自家师傅抛了个媚眼,慕容卿一展折扇有意无意的开始瞟夏明轩受伤的手指。说起来,他这个师傅哪哪都好,就是性子沉默了点,太不爱说话。 难得被徒弟给打趣了,夏明轩本就难看的面色又黑了几分,“仙门大比时,若是遇上你妹……小师妹,记得下手别太重。” “哎?可师傅回来之前不还说让徒儿我正常发挥吗?” “省得你云师伯吃错药了咬你!” “……” 不是,这师兄弟俩都一把岁数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还玩人身攻击!似笑非笑的目送走了夏明轩,慕容卿憋了许久,终于笑出了声。 哎妈,原来憋笑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且说夏明轩走后,重新坐回炉鼎边锻造的云雪霁终于发现了不对。不就是蹭了夏明轩一刀么,这怨念是有多大,看看他手上这柄短剑,连颜色都变了,红润若胭脂三月。 还在凝眉观察,云雪霁集中意念想要看清剑身中来回游走的若游鱼的物质,再一眨眼,只见周身景致一变,一座精致的小屋并上几亩灵田映入眼帘。 脑袋中有一瞬的空茫,很快反应过来的云雪霁心下了然,他闺女一天前才和他念叨起的随身空间就这样不经意的被自己找到了! 真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不对啊,央儿说的茫茫无际,高山流水自成一世界的洞府怎么能是比无量主山鸣鼎大殿大不了多少的小花园呢? 说好的灵泉呢?你给个鱼塘就可以冒充么?!还有那个布满灵植的药园,你以为你长几棵参天小葱就了不起啊! 一言不发的从空间中退出来,云雪霁表面平静,内心疯狂。猛地,他想起来自己锦囊中存放着被自己批了一半下去的制剑材料…… ……闺女,爹爹对不起你,一不小心就把你的金手指劈了一半下去……等着,爹爹这就给你补上! 云雪霁从锦囊中火速掏出另外一半界石材料,三下五除二的开始做剑鞘,闺女不怕,爹爹从哪砍断的,再从哪给你接回去! 洞府中打坐入定的夏无央只觉得眼皮突突的直跳,睁开眼环顾四周,除了玄流在半空中飘飘忽忽的黑影再无其他,伸手把《隐神诀》翻过一页,她重新运起功法。 为了给闺女的金手指接回去,云雪霁可谓是用尽了方法,短剑被一道又一道禁制淬炼的愈发穷工极态,剑刃吹发立断。整块不明材质的界石剑鞘上细细雕琢了几朵雪芙蓉,与剑柄处的叶片遥相呼应。 这曾是云雪霁觉得最配明歌的花朵。 零零总总,一切补救工作就绪,这几年来,云雪霁为了这柄短剑可谓是呕心沥血,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再次凝聚意念,置身其中。 …… 比鸣鼎殿宽广些的空间里鱼塘是大了一点点,中央多了个泉眼,药田中的灵植也粗了一点点,光秃秃的枝头开了一朵粉色花苞。 总体来说,自家闺女这根无比粗壮的金手指,到底是被云雪霁这个当爹的给掰持折了。 仙门大比一日一日的临近,各个山门之间气氛也跟着紧张微妙起来。原本被誉为天华派百年难得一见的金童玉女君怜同慕容卿,不知何时开始不再同进同出,这让私底下那些暗自思慕的男修女修不知偷着乐了多久。 轩辕问就是其中之最。 心悦慕容卿许久的轩辕晴见二人有意保持距离,也跟着一阵风似的刮回了无境山。这些年,君怜的风头总是压自己一筹,这一次仙门大比,她一定要让慕容卿高看一眼! 云雪霁从器室内信步而出,正巧碰见途经此处的云南。 云南见了自家师傅,当下便想回避。多年的闭关与反思,在得知小师妹生死未卜时,他内心的谴责懊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脏。不过十载,原本风华正茂的青年眼底眉梢有着说不出的憔悴。 师傅始终无视的态度更让云南不好过,如今碰了面,反倒尴尬起来。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二徒弟,云雪霁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耿直,爱钻牛角尖,和他的大徒弟来了个南辕北辙。以无央那重情重义的性子,若是知晓当初是云南推了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到底不过一念之差,这么多年的闭门思过。 罢了…… “你大师兄不日将会归山,届时你待为师去见他吧。” 器室前四下无人,云南回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自家师傅,暗淡的瞳孔中复又染上光彩,躬身上拜,铿锵有力的回道,“是,师傅!” “那件事,别让你小师妹知道,若是日后再犯,别怪为师不顾念师徒情分逐你出山。” 平定下澎湃心潮,云南早已高兴的不知所云,只能频频点头示意。 “你且去吧,仙门大比在即,好好修炼,莫要在大比上受伤。” “谢师傅关心,云南定不负师傅期望。” 此间事了,云雪霁抬眼眺望远山的天空,漫天瑰丽的云霞洋洋洒洒铺就了半片天际,如同仙女的羽衣。这般颜若浮华的景致同明歌你仿佛一个模样。 想起心中的白月光,云雪霁如何也克制不住突如其来的思恋,一甩衣袖,口中默念御风术,白衣翩然的消失于天际。 ------------ 第22章 出关之事 云雪霁所去不是别地,正是被自家宝贝闺女布下弥天大阵的白木山青冢处。 几年不见梦中的女神,心下想念的紧,眼看青冢近在眼前,云雪霁紧了紧捏在手中的一枝雪芙蓉,这花开的好,明歌住的地方也好,鲜花配美人,更好! 脑中一边勾勒着明歌当年的音容笑貌,嘴角还止不住轻扬,以至于模糊了隐藏于空气中的阵法结界。很不幸的,只听见“嘭”的一声,云雪霁犹如撞到了无形的玻璃,脚下不稳,跌落在草地上。 所幸四下无人,这才保住他风华霁月的形象,回过神来的云雪霁四下张望,很快注意到面前的阵法结界。 第一想法,哪个不长眼的情敌,我家明歌死了还把人关结界里。 第二想法,破阵! 也不知此阵的布阵规矩,阵眼位于何方,在云雪霁闯阵无果后,才灰溜溜的作罢。可谓春风得意的来,又满面风尘的去。 心塞! 查阅了大量阵法书籍,云雪霁此后又较着劲来了几次,到最后脾气磨光了,只能像一只趴在玻璃窗上的苍蝇,眼巴巴看着不远处浅草坡上女神的青冢。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仙门大比的筹备工作已然进行的如火如荼,各州数得上名号的仙士宗门也着手挑选弟子前往风华山大比。仙门大比乃正道历代传统,由于仙魔躁动,延误百年,若要追溯,反而要往前推进到百年之前了。 经过十年停战,十年修养,十年培育,抛去当年征战魔杀场的古道热血,各大门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轮回往复亦是如此,曾几何时于外敌面前纵横,于盛世安稳中捭阖,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生生不息,无穷尽也。 云雪霁不得不把心思扑在大比之上,因着不能探望明歌,心情不是很美好,把手下弟子一个一个拎了出来耳提面命了一遍。 此番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以西界昆仑派为最,其次是东城玉清门,以及和合双修法门的连理宫。再加之九州大陆上如天衍宗这般零零总总的小门派,知名度较高的散修,倒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大比拼。 几代弟子,可同门对决,可跨界挑战,于无量主山东边山头自成一势的孝武场进行。不过几日功夫,孝武场内便搭建起百方高台,以守擂决出从结丹到大乘期每阶段高手各十名。 此番大比不但利于仙士间的扬名立万,更是宗门间的变向竞争,擂台之上死生不究! 各仙门内几把老骨头们也算牟足劲的较量开了。 经过十年苦修,以及对外交流活动,慕容卿同君怜的名号在同批修士中十分响亮,已经小有名气。 君迟陌拉着叶心怜的手路经孝武场时,眼中满溢而出的怀念,“想当年咱们还是怜儿那般大的时候,你以外门弟子名位,夺得一方擂主。打那个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若你入了内门,必定好好照顾你,如今我也算不负当初。” 叶心怜清风倩影,眼不笑而露三分娇柔,一席水蓝色轻纱长裙,白色断臂开衫,宝蓝色青天束带更趁腰身修长,身姿如柳。 他这位夫人,自打嫁给自己之后,就极少在人前露面,心性又那般软和,他公务繁忙偶有忽略之处也不对自己提,君迟陌心中对其疼宠更是有增无减。 若说明歌同无央是云雪霁的命门,那么君怜以及叶心怜定乃君迟陌的逆鳞。 之前出山探亲的福泽回来后才知道无央闭关的消息,与之失之交臂心中别提多惋惜了,他若是早几日回来该多好?又经过十年苦修,如今长得高大结实,不若慕容卿那般面白如玉,许是剑道场晒得久些,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整个人往那一站,还挺有几分骇人的气势,只是一笑就露了馅,憨憨的。 夏侯胜最见不得这种反差萌,这几日大比在即,没少拧着这得意门生的耳朵教训,“记住了,在擂台上别咧着你那吃西瓜皮的大牙呲着嘴冲人乐,没人会手下留情,知道不?!” “哎哎,师傅,疼疼疼!您放心,我肯定会把他们砍得落花流水的!” 表过决心,李福泽好容易才把通红的耳朵从自家师傅手中解救出来。心中委屈的都快冒眼泪了,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耳朵,它那么无辜,师傅,你下次换个地方揪不行嘛! 想到无央,夏侯胜心下迟疑,“到时候你若是和无央对上……” “师傅你放心!我保证不对无央动手,把擂台拱手相让!” 听完,夏侯胜眉心凸凸两下,“让让让,你就知道让,这要是别人你也让?!” “师傅,我才不让别人呢,我就让无央!” “让个头啊你让,我外孙用你让吗?!”冲着这愣头青的徒弟吼完,夏侯胜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偏心,又急忙补充道,“不过你这小师妹若真实力不济,你下手不要太重,只把她逼退至擂台外即可,省的哪个不长眼的伤了她。” 哎,到底是差了十年的修炼积累,这突如其来就要上擂台比赛了,当外公的怎能不挂心呢。 “是,师傅!” 大比前三月,已经有大宗门的弟子送来消息,大致内容是交代下所要比赛的人员名单、随行长老等等。风华山下就有坊市,客栈酒楼一应俱全,此时热闹非凡。有大手笔的宗门把整个酒楼包下,也有一些散修寻了便宜的住所入榻。 当然,一些大宗高层领导极其家属或是内门弟子,尽皆由天华派提供专门的休息空间,力争做到宾至如归。 建于半山的洞府内,清冷寂静,玄流从一团黑点慢慢晕成一个人形。注意到坐于床中央的无央,他不自觉的靠了过去,这个女娃娃身上有着他莫名熟悉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心生亲近,却又恨不得将之拆骨入腹。 只可惜有莲灯护法,自己至始至终不得近身。 神识沉浸在周天世界遨游的夏无央隐隐有结丹之相,可不知为何,总感觉身体边有一股隐寒之气驱之不走,令她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 眷恋着夏无央身上的味道不愿意离开的玄流看到女娃娃渐渐拢起的眉心下意识避开,明明恨不得将其果腹,可真看到这女娃难受后,又打心底里起了袒护之意。 玄流朦胧的神识不怎么清明,对这种感觉也只能克制,反正也克制这许多年了,等得到身体,在做探究也不迟。 如此想着,玄流化为一条黑带,钻进夏无央腰间锦囊。刚刚被阴寒之气包裹的感觉顷刻散灭,夏无央拢起的眉心又平了下去。 灵气逐渐在她周身凝结形成气流,放空无我状态的夏无央下意识收缩吐纳,以体内积蓄灵力同周遭灵气融为一体,运起周天,最终把经脉间游走的灵气重新捕捉入丹田,逐渐稳固凝结成一点。 师祖祠堂的横梁上,凰华对着牌位的神色微怔,随后抿唇一笑,惑人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钦赞。没想到这名叫夏无央的女娃娃掉落望断崖底十年,却仍然于仙门大比之时结丹,这般通透的悟性,后世当真少见。 一直立于鸣鼎殿负责接待的慕容卿同君怜相视而立,不约而同朝无果山方向看去。 君怜心中一紧,她不比慕容卿的雷系灵根,经过二十年苦修才得以结丹,因为驻、颜、有、术方显出十□□岁的少女之姿。 这个当年让她视为竞争对手的人原本已经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哪曾想只是十年光景,对方就可一举突破筑基,结丹在望。 若不是当年慕容卿那满含怨恨的一推,今日大抵就是她追逐着夏无央了吧! 作为一派掌门之女,她的骄傲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很多时候,外人都道君怜善良,山门内同宗姐妹间也总是请教她修炼的秘诀,她不说倾囊相授也算指点有方。为此,博得了不少好人缘。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般大度的作态完全是因为心中审时度势的认知,那些人,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超越自己! 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她总是不介意对那些人多些提点。但在某种紧迫感扑面而来后,她发现自己心底前所未有的―― 好、胜、心! 所以说,众人口中的莲池仙子并非与世无争,出淤泥而不染。只不过境界不同,所能比拟的人也就少了。她不想轻易认输,就只能拼着走下去。 累了一整天,君怜回到同母亲的住所,看见灯下温婉亲善的娘亲,下一秒扑进她怀里。 “娘,后日就是大比的开赛之日,夏师妹的比赛更贴排名是第几?” 叶心怜一眼看出女儿心中所想,慈爱的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头发,“你啊,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夏师妹她……终究是不及你的,永远。” 三日来,无央力争突破结丹,整个人沉浸在对道法的领悟中,却又不那么通透。总觉得心下有屏障阻碍自己一般,眼见大比于今日开始,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结丹成功。 …… 结丹的迹象在洞府上空隐隐有淡去之势,无果山宗主同无代山夏侯胜虽然坐在一山首位,心中却不得安宁,眼神不自觉往无央的方向上望。 凰华倒是难得正经的坐在属于他的掌座上,开场白一过,望着一百方擂台开始切磋打斗的身影。只差那么一点点,心下微动,分出一缕神识穿破禁制,入得洞府中去。 死死咬紧牙关的夏无央感觉有一只微暖的手在帮自己梳理道韵,一丝丝,一点点,眉心一展突破了最后一道壁垒。 兹一开场,比赛便进入白热化阶段,各擂台间你争我夺,好不激烈。这边,昆仑派一内门弟子刚好将天华一外门弟子打落台下。得意之间,御风下了擂台。 负责出任统计以及裁判的人员于昆仑宗胜负录之上又填一笔大捷,一直安静坐于比赛弟子席位的众天华弟子脸色都不甚明朗。 倒是与他们相对而坐的昆仑派面色得意,昆仑派掌门之女沈南枝冲着君怜扬眉一笑,“我说君师姐,你们天华看起来除了你和慕容师兄之外,也不过尔尔嘛!” 通报人很快以传音术压过了沈南枝的声音,“九擂,天华派无果山内门弟子夏无央,对昆仑派内门弟子,沈南枝。” 一连通报三遍,擂台之上除了眉目张扬的沈南枝外无人应答。其他擂台上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擂台下的人也不自觉看了过来。 “这无果山的内门弟子不是怕了我,所以不敢上台一战吧?” 沈南枝自得的抬起下巴,出言不逊。 整个场面颇有点寂静无声的效果,又过几秒,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穿了开来。昆仑派众弟子有不怀好意者。 “我说那个叫夏无央的内门弟子,还出不出来,不出来就吱一声啊,别让我们师姐(师妹)等急了!” 话音方落,好容易稳定下境界的夏无央乘风于而至,其形若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间,罗袜生尘。因着修炼古梅剑法的缘故,远远观去,其周身如置身花影之间,梅香肆意。 双脚轻点上擂台,夏无央星眸含威,扫向昆仑派方向,“等便等了,我夏无央比擂,尔等凡夫俗子岂有不等之理?” ------------ 第23章 较量一事 话说宣示员连喊三声,皆无人迎战上台。场面带着诡异的静止感在昆仑派弟子不怀好意的叫嚣声中,天华已经有趋势蠢蠢欲动想要在台下动手。 就在互相僵持之际,夏无央以翩若惊鸿之姿,于繁花乱影之中携梅香而至。这本该是一副只应天上有,难得几回闻的唯美画卷。奈何大家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夏无央拼了小命憋住一口气飞身踏来,但惯性及冲力使得她尚未适应控制金丹期的能量,所以悲剧发生了。 她在踏入擂台上时,由着惯性直接冲了出去,脚下步伐频率受阻,慢了一拍,一个趔趄,把擂台正中央的沈南枝扑倒在地。 什么星眸含威,霸气宣言,震惊四方是没有的,那不过是夏无央本人幻想出来的出场方式。 娘亲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由此看来,她的隐藏属性其实和威武霸气不沾边。 看到自家这般不长进的孙女,夏侯胜头一次不忍直视的偏过头去。夏明轩还算淡定,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心中忍不住问出一句—— 其实夏无央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是吧! 面色最差的要数云雪霁了,他头一次有一种想装作不认识擂台上人的错觉。挫败的用手捂住额头,这人丢的……教女无方,教女无方…… 明歌知道,一定会哭的。 慕容卿若是知道云师伯此刻心底想的是这件事,八成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个妹妹,还真是到哪,哪就能热闹起来。手持折扇轻摇,慕容以扇遮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夏无央。 这般勾人的模样不知道赢得多少在座年轻女修的疯狂。 坐下的众人也不知夏无央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经她这么一闹,刚刚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瞬间被秒成渣,灰飞烟灭。座上不少长者都矜持的抿了抿嘴角。 哎,年轻人火气壮,好胜了些,但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啊!那般大张旗鼓的针锋相对,难免容易伤了和气。有什么脾气,咱表面笑着,私底下下狠手就好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带着林木清香味的空气游走在天地间,周围广袤的绿意连绵不绝,偶有姹紫千红点缀,放眼望去胸襟都变得开阔不少。 原本睡眼逐渐迷蒙的凰华身姿歪歪斜斜的躺倒在自家舒适的小软塌上,层层叠叠的华服夸张的铺了一地。准备借着大好天光眯上一顿,这天外飞仙的场面也着实让他本人惊艳了几分,但随即而来的偌大反差……哎,年轻就是好啊! 已如垂暮之人波澜不兴的心底起了几圈涟漪,睡意也散了大半。看来他之前没帮错,这丫头总是能给他带来些意外之喜。 古梅剑法入门后,每每运功会有梅花四散之景,修炼之人体染冷梅清香,此功法真乃世间不可多得之物,不过它最大的功效不是剑道,而是以剑正心,固本培元,自带清心咒的效果。 囧了囧,夏无央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不好意思的冲地上的沈南枝笑了笑,伸出手,“抱歉,撞疼没?” 沈南枝被当成肉垫,自然是疼的。许是刚刚太过得意忘形,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才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夏无央来惩罚自己。 气哼哼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动无视那只青葱如玉的右手,沈南枝傲慢扭头。“别以为长得漂亮点就了不起,在修仙界,实力为尊。” 她的声音不大,比擂场上人声嘈杂,是以这话只有夏无央才听得见。捻了捻话中深意,大抵就是,自己的修为比不上这个昆仑女修,让她夹着尾巴做人。 说到这点,夏无央也觉得自己十分冤枉,若不是掉入崖底十年,耽误了修炼,以她的天赋美貌和身份,哪里会像如今这般一文不名? 很多人甚至在提起她的名字时都会摇摇头,偶有知晓的也得思考一下,“哦,就是云雪霁收的小女娃?这人什么样,还真没啥印象。” 坑爹的,若不是那十年,她如今怎么说也得和君怜那朵白莲花并称个天华双姝。 经过刚刚的意外,沈南枝无疑是要把夏无央让她丢的人给找回来。不作他想,直接飞身而起甩出土龙。 巨大的土黄色盘龙迎面而来,带着金丹中期的强者压迫感。说起来,西界昆仑派沈南枝,同天华派君怜,乃修仙界新晋的两美。修为、资质、家室,样样不缺,但无论哪一样,细究起来后者都要比前者强那么一丢丢。 是以,沈南枝一直视君怜为自己最强的对手。特别是,对方还有她眼红的变异冰灵根。 修仙界,修为的差距简直就是硬伤,夏无央从术法的威压上很快辨别出对方比自己实力强这一不争的事实。硬拼是没戏了,看来只能智取。何况五行相克之理,土偏偏克火。 只是一招,土龙就逼、的夏无央满擂台乱跑,局势呈现一边倒趋势,夏侯胜一双鹰眼恨不得戳坐于客席主座上的沈青风俩窟窿。 云雪霁也坐不住了,手中不断摩挲着袖带内的短剑,这短剑削铁如泥,加上自己术法加持,若是无央早些出关,如今上场定能用它斩断土龙! 擂台上,夏无央看似慌乱的满长乱跑,实则每一步都以古梅剑法剑势步伐行走,加上十年阵法所学,对阴阳五行更加透彻。 依照阵灵所言,阵法最高境界并不仅仅是攻无不克,而是同符箓一样,凝心入境,空手结阵。 依照夏无央的修为来看,空手结阵什么的,还是想想就好了,她自知还没那个悟性和能耐。 佯装疲惫的行走逃窜于擂台上的各个角落,她稳着心性一边观察沈南枝的反应,一边借神隐诀之力降低存在感,取出白符瞬息围困住放松戒备的沈南枝。 白符以沈南枝为中心,作六角形序列,竖直排开。此阵名为困心,在功能上类似于定身符。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沈南枝很难想象作为鱼肉的夏无央还有翻身的能力。 白符上无形无字,困心阵也顶多算成了一半。趁着阵法生效的短短几息功夫,夏无央引着土龙正面对上沈南枝,却在相撞前一秒闪开了身。 毕竟是自己的法术,沈南枝虽然在承受了土龙的攻击后身形狼狈,却没受多重的伤。反观夏无央状态就比较虚弱了。刚进入金丹期,使用困阵加上古梅剑法,她丹田中的灵气和缩水的钱包一样,趋向干瘪。 吃一堑长一智,沈南枝整了整散乱的发髻,一双美眸瞪来,“别得意的太早!沙刀!” 土系功法的攻击技能很少,相对而言,他们更适合作为防御,但沈南枝不知道修的是哪门秘籍,攻击的招式层出不穷,且杀伤力惊人。 沙刀以碎石所凝聚,在半空中化作四柄长刀,若是能力强者,还可以以四生八,八生十六形成万刀场。 所幸对方还没有到达那般神乎其神的地步,但就这四柄刀而言,夏无央当真吃了不少苦头。她随手唤出一柄佩剑,以古梅剑法抵御。 实力差距相去悬殊,夏无央逐渐不敌,且战且退的退至擂台边缘。原本比赛不过输赢之争,但沈南枝盯住夏无央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后,心中莫名起了杀机。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君怜就已经够她受的了,若在多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夏无央…… 沙刀以凌人之意逼近,夏无央半只脚已经踩在擂台边沿,若此刻仰面掉落,刀身可直直穿心而过也不会有人怀疑。 毕竟,擂台大比上,强行收功也偶有把持不住的意外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玄流感到威胁,凝聚成一道黑色光点冲出灵宠空间,上古浊气,阴寒至极,腐化吞噬万物。沙刀尚未沾身,便沙化为尘埃,四散在空气中,呛的人只想咳嗽。 玄流借着沙尘之气,袭向沈南枝,夏无央察觉不妙连忙出声制止,“别!” 若是闹出人命,玄流和她都不好过。 在崖底,玄流答应过夏无央乖乖听话,兹对方一出声,他也只是围着沈南枝晃了一圈,以寒凉之气将对方逼迫到擂台另一方边沿。 沈南枝不明所以,但内心强烈的获胜渴望却迫使她祭出手中灵绸,将夏无央推下擂台,而她自己却在玄流的逼迫中紧随其后的摔了下去。 二人同时跌落地面,此局算是平了。 趁着众人手忙脚乱善后的空荡,玄流收起威压,悄悄钻回了夏无央的灵宠空间。 一切变数太快,众人都还没来得及观望,就见到四柄沙刀化作沙尘弥漫了半块擂场。之后就见相去甚远的二人同时跌落地面。 随着夏无央落地的那一瞬间,夏侯胜、佩凤、夏明轩、云雪霁似乎同时听见自己心脏跟着落地的声音。 玩的可真是心跳。 性命无虞,云雪霁和夏明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刚刚他们若是没看错,那一团黑点,似乎带着凶煞之气,如此危险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无央身上? 因为半途中李福泽的比擂,夏侯胜分了一半精力去关注这个颇有天资的小弟子,忽略了无央那边的变故。而场上众人的注意力也并非全部集中于此,自然没有发现异常。 只有自始至终都在观赏这场对决的凰华扬起嘴角,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快,开启魔修封印的钥匙,就被夏无央这女娃娃找到了。 是不是该夸她一句,傻人有傻福? ------------ 第24章 出气这事 众多人回过神来时,这场有惊无险的比擂以二人平局结束。 从地上爬了起来,涤尘咒一施,下一秒她又回变成了那个美美的夏无央了。捏了捏宠物空间的锦囊,夏无央轻轻说了声,“谢谢。” 躲在空间中的玄流别扭的往一边躲了躲,半晌才晃了晃微小的身子。锦囊表面附着的修长手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了戳皮肤,很快拿开了。 云雪霁见比擂完毕,忙从一山首席的位置上迎了过来,上前一把揪着女儿的手不放。一会这看看,那拍拍,再三确认夏无央她真的没有掉根头发少少块皮后,紧抿的嘴角露出一抹松动。 “等会让慕容卿给你出气。” 哎? 面露不解,夏无央刚刚由着自家爹爹妥善检查完毕,才劝道,“没事的,那个沈南枝修为比我高那么多,能平局我就算是捡了大便宜。” 笑容清浅的划过嘴角,无央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云雪霁不知道,刚刚那个瞬间,沈南枝有心想要杀了无央,却被不知名的黑影破坏。看来虽然那团黑影气息诡异,但对无央并无伤害。 一路拉了宝贝闺女回无果山主座,云雪霁也不避嫌,直接把女儿捧在座位上,让一旁候着的道童在旁边多添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正跟沈清风撒娇的沈南枝。 说来也比较有意思,西界的昆仑山,继承了女权文化,一山之主乃一名女修,名唤锦素,实力了得,如今尚在闭关。这沈青风乃锦素的道侣,此次跟长老代表昆仑派带着女儿及门派弟子来参赛。 沈南枝的地位在昆仑派来说,可比君怜在天华的地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如今只是平局,说不丢脸是假的。 慕容卿坐在夏明轩下首,有以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身旁,君掌门之女君怜时不时和他交谈几句。 “这沈南枝的修为同我也算是相差不远,就算我上去同她比擂,恐怕都很难赢得这般轻松,也不知刚刚夏师妹是如何将对方逼、至擂台边沿的。” 此刻议论这件事的人不少,四周围蚊子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沈南枝窝在父亲怀中只觉心烦,一瞪眼,那些离得近的外门弟子急忙住了口。 轩辕问坐的离君怜最近,这会听女神如此开口,忙不及的诋毁了一句,“谁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没准还可能是魔道那些阴晦的手段。” 慕容卿刚刚也在寻思此事,奈何刚刚烟尘四起,他着实没看清楚。听闻轩辕问的解释后,“啪”的合上扇子,不屑的笑了笑,“轩辕师弟好宽阔的心胸,卿倒是觉得我这个妹妹应该没惹到你吧?至于为小时候那屁大点的事嫉恨至今吗?” 被慕容卿警告,轩辕问讪讪住了嘴,“我就是胡乱猜测而已。” 不理会轩辕问的示弱,慕容卿起身,往夏无央的方向走了过去。 君怜的视线一直追着慕容卿,而轩辕问则一瞬不瞬的盯着女神的侧脸,怨毒的目光在慕容转身的一刻一闪而逝。 如今的轩辕问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胖小子了,总是被自己的哥哥嘲笑。褪去圆润的外表,刻苦修炼的他化脂肪为力量,蜕变成一个帅气的男生。 这世间总有这般不公平大的事,你费尽心力,跋山涉水也触及不着的东西,总有人可以不费气力,信手拈来。于君怜,他是前者,而慕容卿是后者。 淡淡失望过后,他同君怜目光对上,扯出一个微笑,“君师姐,等下该就到你的擂台,千万别输啊!” 清浅颔首,君怜不复对慕容卿的热情,淡淡回了句,“好。” 李福泽的座位原本同无央是挨着的,高头大马的他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激素,当年腊肠一样的人,如今长得虎背熊腰,高高壮壮。被他这么一挡,慕容卿感觉自己和妹妹之间隔了一座小山,在加上云师伯捣乱,简直是山上又种了棵树。 跨过山,爬上树,慕容卿来到夏无央面前,不见外的把无央往云雪霁的方向一挤,挨着她坐了上去。 夏无央:……好嫌弃啊…… 君怜:……嫌弃你走开啊!…… 云雪霁:特别的嫌弃…… “刚刚的擂台,你真是命大,以后见了沈南枝那女的,记得绕着走。” 撩了撩眼皮,夏无央又往自家爹爹的位置挤了挤,才皮笑肉不笑的说,“为什么?” “笨!”抬手一敲夏无央脑门,在云雪霁紧盯不放的目光中,慕容卿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那种一看就脑袋有病,觉得全世界离了她就不走的女子,不但男修要远离,就连面对同性,她的杀伤力也是一顶一的。以你目前的实力,少招惹这种人,留给君怜对付就好。” 突然觉得对方说得好有道理,她又一次无言以对! 咀嚼掉慕容卿话中看戏的成分,夏无央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要是对方能缠上你,我倒是很乐意和那个叫沈南枝的女修亲近亲近。” “在那之前,慕容卿――” “云师伯请说。” “等下比赛,记得好好表现。” “是。”笑眯眯。 比擂还在继续,前十组擂台上,第四擂比赛的二人刚好结束,宣判员宣判完,紧接着慕容卿和昆仑派另一名内门弟子的名字响了起来。 揉了揉夏无央的头发,在对方炸毛的眼神中,慕容卿飞身而去,这个妹妹太有意思了,每次见了她心情不自觉变好。 从昆仑派方向飞身而上的弟子穿了一席灰色长衫,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头发都把眼睛遮挡的十分严实,还有几分邋遢的感觉。和弱气雍容的慕容比起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擂开始,对方一直以防守为主,慕容卿想要速战速决,大招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逮到对方破绽,慕容卿迅速抽身上前,眼看就要得手―― 灰衣男子从身后抽出匕首,一把刺进慕容卿左肩,所幸匕首上无毒,但麻痹用的药粉却让他精神开始恍惚。 不顾伤口撕裂,慕容卿扣住灰衣男子右手,可对方的手下一秒软若无骨,躲过这次袭击。场面逆转,坐在座位上的夏无央吃惊之下差点蹦起来。 软榻上的凰华长袖一扬,换了个姿势,这个后辈不简单,能抵挡住慕容卿的雷击,如今还有反手的余地。就是看起来,不像昆仑派的人而已。不是人,那其实是…… “爹爹,你不是说慕容卿是同批修士里最厉害的吗?” 云雪霁若有所思盯着台上的灰衣男,不太肯定的回道,“那个人,用的功法很特别。而且修为貌似也比慕容卿高,看那样子不像是在这一届修士名单中。” “那昆仑派岂不是太卑鄙了!竟然以高阶修士欺压慕容?!” “只是猜测,毕竟慕容卿天赋再高,也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气鼓鼓的瞪着台上灰衣人,哪曾想,台上之人竟然还能分心看向她这边。密集的刘海后,一双透着猩红的灰蒙蒙双眸直直扫来,那沉沉的浑浊与邪恶,吓的夏无央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 指着台上说不出话,夏无央看看灰衣人又看看云雪霁,“刚刚那个人,眼神很可怕,不像是修士的眼睛!” 慕容卿灵气开始透支,加上药理作用,行动变得愈发迟缓,身体不时擦着匕首而过,即使是在座的几位长老也渐渐凝重起神色。 跟随昆仑派而来的长老们已经开始劝沈青风让其徒弟收手,直接把人踹下擂台了事就好,虽说擂台之上生死有命,但万一弄出大动静,终归不好交代。 沈青风半搂着宝贝女儿哄着她笑出声,转眼就听几个老家伙在身后唠叨,偏执的双眸中闪过不喜,口气不轻不重,“几位长老莫怕,以拓真的本事,不会出事的。” 拓真是他用秘术控制住的心魔,吸收了很多腐烂,迷醉的气息,好不容才聚气成形,又寻了这么个身体盛放进去的,最是乖巧听话。 惹了他沈青风的心肝宝贝不高兴,怎么可能不付出点代价? 最多也就断只胳膊少条腿而已,定闹不出人命。 原本一席白衣御风而落的慕容卿此刻长发披散,脸上被短匕划出一道血痕,动作吃劲。此刻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喘着粗气用衣袖擦去脸上血迹。这个人绝对有古怪! 而古怪的来源,他却无从得知。只能干耗着,被当成老鼠一般满场乱逃,真是狼狈不堪,令人唏嘘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名唤拓真的灰衣男一个残影划了过来,慕容卿无从躲避,原本受伤的左肩又挨了一刀。 血,汩汩流出。 君怜坐在座位上担心的捏紧了衣袖,轩辕问眼中露出快意的味道。 哼哼,真是没想到,一代天才修士,竟然也会变成过街老鼠。 沈南枝窝在父亲怀中,得意洋洋的观望着场上比赛,不断叫嚣着让拓真给慕容卿点颜色瞧瞧,引得不少人怒目而视全当看不见。 此番画面带了几分血腥残虐,任谁也想不到慕容卿这般天资绝佳的人物会不是场上那名不见经传的昆仑派内门弟子对手。拓真此番手法残忍,冷酷的心肠直让场上修士闻风咋舌。 恰在这时,一直状若昏睡,事不关己的凰华跃身而起,凤眸微眯,红唇艳艳却无一丝笑意,配上锦罗玉衣的华衫,半空铺展开来,犹如一只淬火凤凰,轻巧降落台上,举手间,不早不晚,刚巧挡下拓真的最后一击。 这是???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动作,一脑袋问号盯着擂台上风华绝代、仙姿佚貌的人物,一时间整个孝武场寂静无声。 ------------ 第25章 心魔的事 待脚尖一沾地面,凰华飞身甩袖,烈烈红衣划出炫目的弧度,一张仙魔不辨的媚颜逼人不敢直视。 此刻,这比天人妖娆三分,比魔魅清丽七分的人物伸出骨节修长的右手,死死扣住拓真的手腕,那柄离慕容卿不足三公分的匕首在晃眼的日光下泛出一抹寒凉。 在场众人细看后不由心中一紧,若是再晚上半刻,慕容家这位天才的右臂,可就保不住咯! 凰华单手扣住拓真右手,另一只手以袖掩面,狭长的桃花眸微眯,似乎是笑的尤为自得,眸光潋滟,轻瞥向台下客席上的沈青风,刹那笑意全无。 “沈青风,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吧?” 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众生的语气,在场人无一不叹服这位活了一把岁数的老妖精依然荣光照人这一不争的事实。 客席上被点到的沈青风心中莫名一紧,沈南枝也感到爹爹动作那一瞬间的僵硬,抬头不解的望了过来。 喉结动了动,半晌,沈青风才故作不明的笑道,“老祖说的哪里话,沈某委实不太明白。” 此刻早有善后弟子将伏地强撑的慕容卿扶下擂台,夏明轩不顾场面上微妙的紧张感,随一干人回了无代山内门。 夏无央看看擂台中央的凰华,又张望了下被扶着离开的慕容卿,一跺脚,跟在舅舅身后追了出去。 十年才一度的仙门大比,从开场到现在不过大半日功夫,这紧张的气氛就不下两次。不论是台上比擂的修士,还是台下观擂的人员,心里都有些发毛。 莫非真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位老祖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台上凰华先是整了整刚刚飞身上擂台后有些散乱的衣角,又伸手抚了抚顽皮的发丝,待一切收拾妥当,这才慢条斯理的笑了。 “我倒是不知,原来昆仑派锦素仙君的道侣,竟然会是位操纵邪魔的高手。” 不动声色的在右手上加了力道,凰华无视拓真挣扎的动作,一个使力,对方的胳膊应声而断。 “刚刚,你是想断了慕容那小娃的右臂吧?” 拓真连着灰色外衫的右臂被甩落台下,鲜、血、四、溅,引得靠在近处的年轻女修惊慌失措。 这群还未出山历练的后辈们,心思还尚且单纯的紧,不了解修士之间的尔虞我诈。如今这般近距离的观赏肢【jie】画面,有胆小的已经尖叫出声,只差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拓真隐藏在黑发后的猩红双瞳痛苦的瞪着,源源不断的恶意铺面而来。神识敏锐的长老已经一把从台前站起了身。 “这是――”方靖天紧走了几步,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不理会众长老超乎寻常的反应,凰华有条不紊的卸下拓真的另一只胳膊,冷若冰霜的眼角忽而冰消雪融。 “是不是在想着晚上如何入我梦境,把我困在心魔境界中不得翻身?”挑起眼前两臂俱断的灰衣人下巴,凰华笑的更加肆意,“沈青风,本座劝你收起那点【wo】龊心思,免得为昆仑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话尽于此,大多数年轻修士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只道凰华这位享誉内外的老祖又形骸放、浪,于仙门大比之日看昆仑派内门弟子不顺眼,连带骂了沈青风一个狗血淋头。 但几山长老却是心下震惊,没曾想,这般驱动心魔入体并加以控制的邪术,自己活了一把年纪竟然没有探查出来! 原来,那在擂台上比赛之人,压根不是什么内门弟子,而是被修出灵识的心魔所控制的妖物!思及此,看出名堂的几位长老心下一个寒颤。 第一日擂赛结束当晚,沈青风便由昆仑派长老在天华内门几位山主面前被监―禁起来。驱纵邪物,手段恶劣,可见此人心术不正!若非看在锦素仙君的面上,大概沈青风此时早已被废丹田,流放荒蛮之地。 沈南枝见父亲被关押,早已六神无主,哭着闹着要闯监―禁之地,被长老拦下,直接下令禁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沈南枝被剥夺了比赛资格,令人诟病。 话说慕容卿被同门弟子扶下擂台后,直直回了无代山内门。夏明轩紧随其后,为他查看了伤口。 “伤口撕裂的太大,灵力又消耗过度,今晚好好休息,等下我会让道童送丹药过来。” 受不了夏明轩肃穆的神情,慕容卿调转开视线,犹豫之下问了句,“那后几日的比赛,徒儿可还能参加?” 竟然被昆仑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内门弟子打败,他这天才的头衔还不如不要! 察觉出徒儿语气不对,夏明轩皱在一起的眉头染上怒火,“修仙之人,莫要争名逐利。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连这点都不明白,你即使后几日赢了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爹爹说昆仑派以高阶修士欺压慕容,我看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们才对!” 闻声而入的夏无央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视线在触及到慕容卿□□的伤口时,下意识偏开头。这伤口,看的她都觉得心里难受,也不知道慕容卿是如何做到一脸若无其事的。 “喂,你还说帮我出气呢,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残废样,真丢人。” “无央,你别在这里添乱。” 夏明轩揉了揉眉心,如今徒弟伤成这德行,若是再参加擂台赛,身体肯定吃不消,“你年纪小,对那些浮名看的重。但修士重在修仙,这些东西也不过挣个一时之气而已。” “舅舅!” 心中明白舅舅说的都对,可是看到慕容卿被暗算成这样,她不知为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撇开心下郁气,慕容卿看到夏无央一脸不满的样子心中一暖,“被伤成这样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气鼓鼓的往床边一坐,夏无央翻了个白眼,“是啊,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慕容卿颇为别扭的往床内挪了挪。少女的体香顺着空气一丝一缕的飘散而来,他又不自觉的转开头,眼睛直愣愣盯着床顶的幔帐。 所幸送药的弟子来的恰到好处,这才解救了慕容卿微妙怪异的紧张感。 是夜,明月当空。 沈青风监―禁一事被几派长老联手压下,毕竟牵扯上邪祟之事,事关重大,若贸贸然公之于众,怕会引起恐慌。 被禁足的沈南枝悄悄拉开门缝,透过门缝,发现四下无人,她这才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仙门大比,个山门人手本就短缺,连外门弟子都忙的脚不沾地,被昆仑山长老训斥了几句就回屋反省的沈南枝逮了个便宜,溜了出来。 她父亲莫名其妙被监―禁,无论如何,她也要去见父亲一面,把事情问个清楚,还父亲一个公道! 听闻祖孙受伤,慕容钰要死不活的从天衍宗赶了过来,又心疼又气愤,不过这些情绪在看到夏无央后却统统被吞进肚子里。 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见这个孙女,长得当真是好看,杏眼朱唇,微挑的眼角不经意间带着股浓浓的风情,一滴泪痣,俏皮又可爱。长发如瀑,更衬得夫若凝脂。这般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天生是用来疼的。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慕容钰慈爱的揉了揉夏无央的头发,“你和你哥哥以后,都是爷爷的心头宝。” 初见慕容钰,夏无央拘谨的不得了,局促的坐在那里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在慕容钰伸手揉她头发后,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亲近和自豪感,不作他想,她脱口而出道,“慕容爷爷赶过来也累了,今晚我帮您照看慕容卿。” “不不不,是卿哥哥。” 慕容卿被这句卿哥哥叫的头皮一麻,浑身上下跟被虫子啃【噬】似的,一阵心、痒、难、耐。狭长的狐狸眼眯了眯,不着声色的把正和爷爷交谈的夏无央打量了个遍。 突然觉得多这么一个妹妹也挺好? 当长辈的,自然喜欢见到后辈间和睦相处,慕容钰连着夸自己的孙女又聪明又伶俐。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却不能领回天衍宗。 “那好,你哥哥我就交给你了,爷爷我先去同你祖父说说话。” 待慕容钰出了房门,整个房间里只剩无央和慕容二人,气氛多了丝尴尬的意味。 收起人前乖乖女的模样,夏无央清了清嗓子,傲慢抬首,“你别以为我这是认了你,我不过是不喜欢看到长辈伤心而已。” 难得的,慕容卿不想和这个妹妹拌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角上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美事。这表情让一边的夏无央看的莫名好奇。 “喂,我和你说话呢!” “是是是,我慕容卿的妹妹这么冰雪聪明,讨人欢心,自然是最好的。” 被夸得心惊肉跳,夏无央小心的凑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慕容的额头,又摸上自己的,“没发烧啊,怎么总是说胡话呢?” “……” 微黑着脸,慕容卿收起刚刚嘴角荡漾的笑容,故意板着脸吓唬道,“刚刚是谁自告奋勇的要来照顾受伤的鄙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无央妹妹你吧?现在哥哥我突然脑袋奇疼,快来帮着揉揉。” 哑然的星眸大睁,瞪视着床/上等着看笑话的某人,夏无央脱口而出四个字―― “得寸进尺?!” ------------ 第26章 我知道的事 和慕容卿这人果然是不能有好脸色的,才和平相处没三分钟就得寸进尺了。 “不会!” 想让她给他按摩?没门! 一口回绝了慕容卿的要求,夏无央抱臂上观立于床边,“我看你现在精神的不得了,反正明天擂台赛也参加不了,干脆好好休息吧。” 入夜,几处阁楼层叠处被夜明珠的柔光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半开的房门晃了晃,习习微风挑逗着身后的烛火。夏无央的身影就藏在这明明灭灭间,人影绰绰。 眼角即使不笑也自带三分风情,此刻她撇着嘴,极不情愿的嘱咐了两句。 此情此景当真好看,慕容卿疲惫的情绪一卷而空,心思也跟着轻松起来,半真半假的回道,“谁说的?也许你给我揉了脑袋后,我第二天突然精神大振,以带病之躯夺得擂台主位,光耀无代山门楣呢?” “真的?” “假的!” 慕容卿甩了个“逗你的,你还真信”的眼神,率先笑了起来。被耍的夏无央没好气的一把上前,趁着对方不注意,高高抬手却轻轻戳了一下慕容的伤口。 饶是如此,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还是让慕容倒吸一口冷气。 这次换夏无央乐了,“叫你耍我!活该!” 好容易商议完沈青风操纵邪祟的处置问题,云雪霁从无量山直直奔了过来,却在听到室内二人对话,不动声色的站在半开的门后。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只可惜不是一母同胞。 笑闹开来,夏无央抬眼恰巧瞥见门后阴影处的云雪霁,直直迎了上去,一把扑进对方怀里甜甜开口,“爹爹——” 软软糯糯的女儿家声线勾起云雪霁这颗慈父的心。他当即护过女儿,瞅了眼床/上的慕容卿,“当哥哥的,不疼妹妹就算了,还这么使唤着,以后有了道侣后还不得爬到央儿头上来了?” 不等慕容卿回话,云雪霁又转过头拉过女儿的手,“过来下,爹爹有话同你说。” 临出门前,夏无央不忘扭头冲着躺在床/上的慕容卿做个鬼脸,满眼都是明晃晃的嘚瑟样。 望着一前一后相继迈出门槛的背影,慕容卿摇头失笑。 跟着自家爹爹进了偏房,夏无央看着云雪霁四处布下禁制,又检查了好几遍才招手让她过去。 “爹爹,这么晚了找我,是因为上午比擂的事情?” 和缓了面色,云雪霁从袖袋里掏了掏,把一早锻造好的短剑掏了出来。以界石打造而成的锋利短剑,流光溢彩的剑身,削铁如泥的剑刃,精巧漂亮的就像一件观赏品。 夏无央看到短剑,当下喜欢的爱不释手。 “好漂亮,是爹爹给我做的吗?” 慈爱的揉了揉自家闺女的头发,云雪霁从容不迫的端坐到椅子上,“还记得你闭关前同爹爹说过的话吗?” “难道说?!” “这是以界石为材料打造而成的,你一直缺一把趁手的武器,如今可以将它祭炼入体,以备不时之需。短剑本身就自带空间,若有危险,就动用意念躲进去藏身。” 一听有空间这种杀器的存在,夏无央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下一秒消失于屋内。 比鸣鼎大殿更大一些的范围,中间是一幢小竹楼,周围比参天小葱大不了多少的几棵枯木,其中一株还打了个粉色花苞,显得整个空间更加萧条。离竹楼不远的地方是一小片池塘,池塘中心一个泉眼汩汩冒着气泡。 呃……说好的高山流水呢?说好的自成一世界呢?现在这般开荒的景色到底是什么情况? 果然,小说和现实是有差距的,要是真有个那么牛、掰的作弊器,自己大概也不用这么拼着修炼了。 调整好心态,她冲着不大不小的空间满意点头,有好过没有,何况这还是爹爹费尽心力送她的东西,只要利用得当,一定不会差的! 知足者常乐,如今她拥有的东西这般多,已经够她满足了,不能太贪心。 从空间里退了出来,夏无央还有些喜不自胜,倒是云雪霁带了丝紧张感。他把女儿的金手指整折了,心中好愧疚啊! “爹爹,你怎么看起来表情这么僵硬?” 因为我把你的金手指弄残了……云雪霁不忍直视的偏过头,咳了两声,“可能是累了。空间的事只有你知,我知,莫让第三人知道,明白吗?” 乖巧的点点头,“爹爹放心,今日天色不早,爹爹赶紧回去休息吧。我答应了慕容前辈照顾慕容卿的,就先过去了。” 略一思索,云雪霁随即点头应允,“别太累了,若有什么事,传音告诉爹爹。” “好的!” “对了,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戾气深重之物?思及白日里自己看到的黑色圆影,云雪霁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沈青风操纵邪祟,现在被囚于监-禁之地,那个沈南枝,你也远着些,心术不正,不成大器。” “嗯嗯。” 好一阵叮咛嘱咐,他这才踏着月色翩然离去。 回了主屋,夏无央发现床/上的慕容卿已经睡了。轻手轻脚的搬来凳子坐在边上,她随手从空间手镯内翻出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这是娘亲空间手镯中为数不多的杂书,很薄,其中有一段讲到游历的主人进入一处凶险秘境,几次险象环生,实属不易…… 清晨,看书看的不知不觉睡着的夏无央趴在慕容卿床边,蜷缩的姿态犹如一只奶猫咪,可爱的紧。慕容卿刚一睁眼,就看到这样一张睡的一脸餍足的面容,嘴角不自觉上挑。 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不忘把薄被搭在夏无央身上,静悄悄的出了门。若没记错,今日上午,还有他一场擂台。 待到夏无央睡醒,已经日上中天,枕着的胳膊早就酸麻的失去知觉,再一看床/上,她不免慌了。 空空如也的床铺连慕容卿半片衣角也无,她四下张望,起身出门拦了一名小师弟张口就问,“慕容卿呢?” 刚从孝武场回来的师弟一脸莫名的回答,“师姐不知道么?今日上午,慕容师兄才以带病之躯为咱们无代山赢得了一场擂台胜利呢!” 那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让尚且有些迷迷糊糊的夏无央清醒过来,“擂台胜利?” “是啊!这会时近午时,擂台才宣布暂停,下午还要继续,不说了师姐,我还要回去休息会,下午去观看比赛呢!” “哦哦,好的。” 愣愣的送走了这位小师弟,夏无央心想,慕容卿这家伙还真是够拼的!胳膊都快给人废了还去比赛。 不过他居然赢了?看了看,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一连几日,慕容卿带病出战获得擂台连胜的事情在各门各派间传的沸沸扬扬,唯独气息阴郁的沈南枝坐在昆仑派一角,眼中尽是晦暗。 她如今被取消了比赛资格,白日里坐在人群中受尽白眼,晚上被关小黑屋。 在风华山中寻了几日,自己修为有限,很多设下阵法禁制的地方都去不了,又怕惊动天华弟子,她不敢太多放肆。 今日比擂结束,就要进入守擂阶段了,看着台上那个慕容卿大出风头的样子,沈南枝嫉恨都想杀人! 她漫无目的的往无人林道里钻,随手揪着身边草木的叶子泄愤。无意间,撞到了尾随而至的轩辕问。 “哟,这不是君怜身后的跟屁虫嘛!怎么?这几日慕容卿风头无量,你的君师姐没时间搭理你了?” 冷嘲热讽,若搁往昔,轩辕问指不定就拔剑相向了,奈何今时不同往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丧家犬,自然不需要过多计较。 “我这不是不放心沈美人,才专程过来探望的嘛!如今这副无助的样子,真是惹得我为你心碎。” 甩开手里蹂、躏成一团得叶子碎末,沈南枝冷哼一声,“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有话说,有屁放!” 此处已经偏离主山建筑,一片密林中不辨东西。轩辕问站在沈南枝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神态轻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来赏景,顺便安慰沈大小姐的。 轩辕问四下环视一周,不紧不慢往前走了过来,下一秒从后面伸手环抱住沈南枝腰肢,语气呢喃暧昧。 “别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若是把师弟我吓到了,谁还能告诉你沈前辈被关的地方呢?” 闻言,沈南枝收起咬牙切齿的表情,眼角一斜,眸色犀利“别以为你几句话就想把我骗过,我凭什么信你?” 坦然自若的耸肩,轩辕问贴着对方的背脊,胸腔震动传来阵阵笑声,“我轩辕问乃天华派掌门所器重的内门弟子,如何不知沈前辈被关押的地点?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但知道他被关的地点,还知道破解禁制的方法!” 对方太过自信,这下,连沈南枝也不得不信了轩辕的话。只是仍戒备的问了一句,“你告诉我这两件事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我希望慕容卿可以在仙门大比结束前,再也见不到东方的太阳。” “以他的修为,我怎么可能办到?”装傻的甩开轩辕问的怀抱,沈南枝借机讨价还价。 轩辕问倒是满不在意,只是笑的更加恶劣,“你自然是办不到的,但沈前辈却可以,对吗?” 此刻他二人之间不过一步距离,轩辕问居高临下的等待着沈南枝的答复,眼中尽显势在必得的自信。林中草木茂盛,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沈南枝眯着眼对上轩辕问的视线,下一秒阴测测的笑了,“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 第27章 代替这事 二人先后发了心魔誓,一前一后步履匆匆的出了树林。 慕容卿拖着崩裂的伤口回了无代山,夏明轩同爹爹还有慕容钰早就守在门边候着了,上好的灵药涂上,刚刚还血流不止的伤口转瞬结痂。 “你这样反复扯裂伤口,不利于复原。”夏明轩为徒弟换了药,难得不放心的嘱咐。 慕容卿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明日就开始守擂事宜,修士们自发挑战,以我这几日的余威震慑着,想必这三日来不会有那不长眼的来挑衅。只要熬过这三日,就可以安心养伤了。” 四下打量一番,他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无央呢?说来,她的擂台虽然不多,表现的还算不错。” 说到夏无央,佩凤就一脸笑容,“还说呢,瞧这几天你云师伯那样,但凡央儿上去比擂,他就恨不得放着让他上。” 被说坏话的云雪霁领着女儿跨进门时,很是给面子的打了个喷嚏,清浅的面色定格一下又恢复。夏无央显然也听到了外祖母的打趣,偷笑着偏开了头。 屋中众人难得齐聚一堂,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下午擂台赛继续,坐在角落里的沈南枝不复前几天的焦躁,时不时看向慕容卿的方向,表情里无时不刻不散发着不怀好意。 看的次数多了,君怜也不得不注意过来,“师兄,那沈南枝今天表现好奇怪,怎么总是往这边看?” “沈清风已经入了监-禁之地,她心存怨恨也是自然,莫去理睬。” 一下午在众人陆陆续续的擂赛中度过,临到比赛结束,趁着人潮散去之际,轩辕问蹭至沈南枝身边,不着声色的从手中递过一张纸条。对方眼疾手快,飞速接过,藏于宽大的袖摆下面。 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开。 迫不及待的回到客居,沈南枝打开纸条: 浮屠山顶,破阵方位……咒令…… 阅览完纸条上的内容,沈南枝随手轻轻捻动,纸条化作粉尘,四散进空气中,无声无息。 白日的风华山天气有些阴沉,到了夜晚,温度更是凉的厉害。沈南枝与黑夜融为一色,悄无声息的往浮屠山方向飞去。 难怪她寻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摸到监-禁之地的衣角,原来她压根就进入了思维的盲区。谁能料及,天华派的监-禁之地会位于风华群山山系深处,与五山相去甚远,且地势陡峭偏僻呢? 浮屠山不算高,扎根在整个天华山系中压根不显眼,凭着轩辕问给的位置,和破阵口诀,沈南枝一路艰辛的攀登至顶峰。 夜凉如水,朦朦胧胧的星子像睡着了似的,藏匿在漆黑的天空。沈南枝一登顶,就发现一处被灵息禁锢住的山洞,快步上前,山洞中那个被铁链拴着的,不正是她的父亲么? 可恶!竟然敢这么对待我父亲,慕容卿…… “爹爹——”心中怨毒至极,沈南枝当即扑倒在禁制边上,担心的叫出了声。 几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沈清风不可置信的循声抬头,散乱的长发下,布满血丝的双眸只剩狼狈和暴戾,在看到女儿的下一秒,平复下来。 “南枝?你怎么来了?” “都怪慕容卿那个混蛋,才让爹爹受了委屈。拓真师兄他也不知去向。” 提起此事,沈清风心中亦存了一口恶气,但女儿在此,不便多言,而他更关心的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轩辕问告诉我的,说来也是那慕容卿平时太会拈花惹草,勾住了君怜那笨女人的魂,轩辕问恨他恨的牙痒痒,这才让女儿有了可趁之机。不过作为交换,我要帮轩辕问杀了慕容卿,也为拓真师兄报仇!” 听了解释,沈青风也收起了担心,隔着洞前一道禁制嗤笑出声,“放心,你拓真师兄没那么容易死。那群老家伙只道把我和拓真关起来就没事了?” 边说,沈青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嘴角扬起残虐的弧度,“凰华那个老妖怪我对付不了,但他慕容卿还不在话下。乖女儿,你把这竹筒替我带出浮屠山,于明日午时把竹筒打开,你拓真师兄一准帮轩辕问除去他的心头之刺!” …… 守擂结果在第二天一早放了出来。此次仙门大比,与夏无央同一批的十方擂台上,慕容卿首当其冲的夺得一号位置,往下还有天华掌门的女儿君怜及她的师弟轩辕问。 领夏无央在意的是,在这之中,竟然还有福泽!天华派内门共夺得四方擂台,剩下六个昆仑派占两个,云清门占两个,还有两个分别是连理宫几一名散修。 看着人高马大的福泽站在擂台上虎虎生风的样子,夏无央心生羡慕。从前那么瘦的小男孩,如今变得挺拔健壮。 注意到周围有几个时不时视线瞟向福泽的女修,夏无央就暗暗偷笑,眼尾不经意的扫过凰华所在的位置。 据说那天老祖飞身上擂台的画面美翻了在场一干男女老少,气势逼人。都怪慕容卿不争气,这才让她失去了观赏老祖颜值的机会。 以慕容卿为首的十方擂台上,青年才俊,英姿飒爽,其中唯二的女修里,君怜更是博得头筹。一时间,风光无限。 不少男修都看直了眼,轩辕问自是不必说,眼珠子恨不得粘在自家师姐身上,在看到她另一边擂台上的慕容卿时,不屑的移开视线。 几日流水的比擂结束后,以获胜次数多的修士驻守十方擂台,有不服者,可自行上前比试,连续三日,方选出每方擂台的擂主。 正如慕容卿所言,基于前几天,他的手段太过干脆利落,让那些比擂的人心有余悸,即便此刻慕容带伤上阵,也少有人上前挑战。 倒是他一边的君怜,以及另一名女修的挑战者人数激增。 台下的夏无央无奈的摇摇头,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会柿子捡软的捏。 晚上回了无代山,对上一脸轻松惬意的慕容卿,夏无央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看你现在荡、漾的小表情,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吧?” 许是心情不错,慕容卿喝了口桌上的灵茶,一只手把玩着手中折扇,合拢的纸扇好似灵蛇,在他的手指间不时翻转。 “那又怎样?也不知道是谁前天晚上气鼓鼓的冲进我房间,一脸同仇敌忾的说要给昆仑派那群人眼色看。” “你你你……!”夏无央气结。 “我我我,我什么?你哥哥我天生资质无双,容貌倾城,被无数女修芳心暗许。如今以病体取得首擂,你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感到与有荣焉?” “哼”的一声转过头,夏无央双手叉腰,“少臭美,小心乐极生悲!” …… 夏无央发誓,她那句乐极生悲完全是不走心的话,哪曾想竟然在第二天一早就一语中的。 眼神悲壮的盯着在床/上躺尸,且面色痛苦的慕容卿,她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好了。 “慕容卿怎么了?” 一夜之间,活蹦乱跳的花美男慕容就奄奄一息的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反差要不要这么大啊,摔! 云雪霁连同夏明轩都挤在屋子中愁眉不展,佩凤从床边站起,神色凝重,“看起来不是中毒,反而更像是……” “心魔缠身?” “那,那怎么办?!”夏无央有点傻,就算乐极生悲,也不能把小命搭上去啊。 心魔这东西,它说厉害也不厉害,跨过去就好了,可说不厉害吧,那么多修士都死于它手。同情的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眼底发青的慕容,连同周围的长辈们也无计可施。 姥姥紧了紧手帕,摇头叹气,“这心魔来的古怪,不像是慕容身上的,反而像是从外橫闯进他身体里一般。我看,也只能找太师叔他老人家出面了。” 李福泽见状,很是实在的问了一句,“那慕容擂台怎么办?这才第二天……”没开始,明天还有一整天呢……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来,主要是慕容钰的目光实在很可怕,外强中干的大型犬福泽默默躲到柱子后面去了。 “这还不好说?找个人替他比不就行了!” “这能行么!” 慕容钰望向说话的孙女,也是病急乱投医,被提醒后,心中隐隐动了这个念头。 云雪霁显然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往前跨了一步上前,“历年仙门大比没有此类事情发生过,这替擂的事,说不通。” 早就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慕容钰拉了孙女的手就往外冲,“还管什么说得通说不通的,我现在先去请老祖他来为卿儿看病,央儿你就替你哥去守擂!” 夏无央这下彻底傻眼了,喂喂,她是说过找人代替,但是她没说代替慕容卿上去挨揍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啊! 说来也巧,当夏无央一步三回头的与自家爹爹依依惜别后,心中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知道她这个祸害哥哥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修士,明明昨天还空空如也的擂台自她上场后,就不断有人跃跃欲试。 站在擂台上,看着台下一众蚂蚁双目放光的表情,她就觉得两腿发软。哥,亲哥,我不应该那么说你,赶紧好起来把我换下去吧! 此情此景,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掉进了狼窝里的肥肉! 不知所措间,一道戏谑的声线以传音入密之术飘进她的耳膜。 “师妹莫怕,师兄来帮你了!” ------------ 第28章 扬名立事 台下一众修士看着绛红色衣袍的夏无央,眼睛迸发出晶亮的绿光。站得高,看得远,夏无央被这虎视眈眈的氛围吓的腿软。 正在这般紧要关头,一道天籁之音传入耳膜。 “师妹莫怕,师兄来帮你了!” 这是哪位菩萨心肠的师兄,我给你发好人卡! 混在人群中的白泽背上背了个斗笠,即便白衣裹身,长发披散,整个人粉雕玉器的像个女孩子,却并没有引起周围修士一丝一毫的注意。 不同于凰华老祖的媚眼如丝,白泽看上去更容易让人误会是身材纤长瘦弱的女子。 别人没注意到,夏无央却注意到了。记忆里,称她师兄又没见过面的,只有…… “你是……大师兄?” 远远立于擂台席位边界的白泽冲着表情呆滞的小师妹伸出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水润润的薄唇扯出一道狡黠的弧度。 此番画面在夏无央看来,恨不得跪地膜拜,大师兄漂亮又好人不解释。 比擂一开始,就从昆仑派阵地飞身而上一位男修。劲装加身,健壮的肌肉裸、露在外,背上还附一柄宽大宝剑。 “今早听说慕容卿旧伤复发,这擂台无望了,没成想让你一个女娃娃来替擂,他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的就是! “你莫非和慕容那小子有一腿?若是我比擂赢了,你便跟了我回昆仑如何?” 我、cao、你、大爷! 上一秒还感同身受的夏无央下一秒怒目圆睁,“滚,你个色胚!”手中发力,持芙蓉短剑劈去。 有了几次擂台赛的经验,加之身形灵巧,肌肉男被她突如其来的攻势弄了个措手不及,壮硕的胳膊上一道血口子飞溅几滴鲜血。 气哼哼的准备再度上前,肌肉男哪里还能让她得逞,土系防御土盾打开,同是金丹修为,土克火,把攻势化解于无形。 见此,夏无央心中暗暗“呸”了一口,这昆仑派,怎么那么多土坯子。 肌肉男见夏无央奈何不了自己,从背上拔出巨剑,以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招式横砍过来,夏无央垫脚飞身,从他头上跃过,翻身踹上他的后背。 被踹的肌肉男踉跄两步,随即站稳,“臭丫头还挺有两下嘛,看我不收拾你!” 对方把巨剑用力插入地面半尺,手中结出奇怪的姿势,夏无央学了10年阵法,若是再看不出对方想干什么,真是对不起大胡子阵灵。 虽然手法古怪,但肌肉男明显是要结阵放大招,速战速决把自己给揍下去,和她的拖延战术背道而驰。 擂台上已经土石大作,裂石渐渐以夏无央为圆心排列出奇怪的矩阵。由着尘土的阻隔,她根本看不到远处大师兄的身影,心中顿时慌了。 “别慌。” 好听的柔和声线,斯斯文文中带着玄奥的力量,两个字抚平了她心中的恐惧,身体内迸发出融融灼热感,夏无央闭上眼睛,持剑,运起古梅剑法。 第一式,雪胎梅骨……第二式、三式…… 直至第十式,驿路梅花,漫天梅雨穿透砂石包裹的土层,带着凛冽的清香飘散至孝武场寸息角落,夏无央双目灼灼,单手握剑于胸前,转动手腕,短剑剑锋携青蓝色鬼火劈开石山,隐隐的在她身后,仿佛有另一人身影做出相同动作。 山崩地裂,土崩瓦解,尘沙弥漫处,燃烧着的梅花瓣以火树银花的姿态纷纷扬扬散落台上,驱散烟尘,落下帷幕。 肌肉男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偌大的首方擂台上仅剩绛红色衣袂飘舞的女子身影。上挑杏核双眸璀璨生辉,樱唇粉嫩,长发凌乱,身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吸引着所有人目光。 云雪霁瞬也也不瞬的盯着台上的闺女,瞳孔里映射出那道娇俏身影,被震慑住的表情如何也恢复不了往昔的淡然。 “明歌……” 明歌的绝招,能让漫天花火与天地共色,耀眼夺目,仿佛全天下的色彩仅仅集中于那一个人身上。只可惜,这般美的招式,杀伤力太强,即使是他,平生也仅见一次。 那是和折隐师兄,在他们最后一次参加仙门大比时,明歌挑战锦素仙子时所使用的。今天,无央也以同样的招式,一战成名,艳慑风华五山! 保持着下颌微抬45度宝相庄严的动作,夏无央把因为用力过度而死命颤抖,连剑都快拿不稳的右手往后背藏了藏。这么夺人眼球的时刻,右手不要坏了她的形象才好。 视线放空没一会,她不自觉想起比擂时,丹田处爆发出的无穷力量。仿佛身体被操纵一般,做着每一个该做的动作,耳边不断有大师兄饱含书卷气的嗓音习习诵读着梵音。 眼尾一扫,远离人群处,大师兄刚刚站过的地方,再空无一人。 走了? 经此一役,整整一个上午,都没人敢来挑战她。那些被慕容卿的罪过的,没得罪过的,都眼红的偷瞄她,然后暗戳戳的掰树枝,撕手帕。站在台上百无聊赖的夏无央也十分无趣的竖中指―― 小样,你们倒是上来呀?! ……就不上…… 比擂结束,云雪霁赶在福泽之前,迎到女儿身边,拽过夏无央的胳膊,激动了老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个劲的往无代山方向走。 李福泽擦了擦辛勤的汗水,带着不满的跟在二人屁股后面一同回了无代山。 无代山内门气氛凝滞,凰华坐在慕容卿床边,眯着狭长妩媚的双眸,一手搭在对方腕上,一手敲着床沿,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一上午了,屋子内慕容钰、夏侯胜和佩凤恭谨的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进来,夏无央满面笑容,“姥姥姥爷,我赢了!” 眯眼沉思的凰华闻言,视线轻调,瞄了眼容颜璀璨的夏无央。 “嘘,安静点。老祖他尚在为慕容看诊,怎么没个规矩。” 佩凤一马当先赶在慕容钰前开了口,小心的瞅了下无甚动静的老祖,又动作麻利的给外孙整理衣襟和鬓发。听到孙女比擂赢了,嘴角偷偷抿着,一上午的紧张瞬间清空。 我的外孙就是争气,这一上午可真是把她给憋坏了。 “先歇歇,祖母给你泡茶。” 祖母一走,屋中转瞬又清净下来,云雪霁直着身子观察慕容卿,关怀道,“敢问师叔祖,慕容师侄他境况如何?” 从爹爹身后探出脑袋,夏无央也紧着问了一句,“还有救没救?” “被元婴期的心魔缠上,若是挺过去,方可直接进阶元婴,若是挺不过去,七窍流血身亡。” 直接靠在雕花的床柱上,凰华连直起身都懒,“但看你们的心意了。” “保命重要。” “让他挺过去进阶!” 一同响起的两道声线,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慕容钰同夏无央对视一眼,当机立断的说,“仙路坎坷,如今能够直接冲击元婴,让他试一试!” “可是……” 云雪霁拦下夏无央想要劝阻的话,“师叔祖,这元婴期的心魔来的怪异,师叔祖可有头绪?” “哼,除了沈青风,我看不做第二人想。”夏明轩从浮屠山方向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让夏侯胜多看了几眼。 “今早比擂后,我便去了浮屠山监-禁之地,虽然很小心,但仍然可以察觉到阵法有开启过的痕迹。” 方才还懒洋洋靠床柱休息的凰华“哼”了一声甩衣袖而起,“这么多年了,看起来本座说话都不管用了。告诉昆仑派长老,让锦素仙子滚过来见我!” 若待凰华发威,当今修仙界都要抖上三抖。性子怪癖,容色惊人的老妖怪已经率先去了无量主山。夏侯胜同慕容钰对视一眼不做二话,同往昆仑派下塔处而去。 夏无央从来没见过凰华老祖发火,多数时候,对方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横在师祖祠堂的横梁上蒙头大睡。睡姿很完美,那双内藏乾坤的凤眼闭上时,睫毛像扇叶般浓密。 这般掩饰起风华容姿的凰华,绝美中满溢出丝丝缕缕的清愁。没有人知道以他的天赋,身份,地位,为何眉宇间要有着化不开的哀祭。 看看爹爹,又瞅瞅舅舅,夏无央拔腿追了出去,凰华站在山麓的楼阁处对着苍苍松柏出神,她一爪子拍了上去。 凰华斜眼。 刚刚还大大咧咧的笑容在这一眼中,嘴角越收越小,夏无央小心谨慎的把爪子从老祖那层层叠叠暗纹繁复的衣袍上收了回来。 “太师叔祖……”最后蔫蔫的问礼。 “你生气啦?” 极目远眺,凰华目不斜视,“本座这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最是见不惯小辈的那些歪歪心思。以心魔摧残人命,我看如今修仙界太平太久,该肃清肃清了。” 今天的老祖好像同平时不太一样?舍弃了慵懒平和的面具,骨子里都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凰华? 这样的念头刚一生出来,夏无央也被吓了一跳。可这和仙界太平有什么关系,为何老祖对于魔宗邪祟这般抵触憎恶? 她一概不知。 ------------ 第29章 玄流身事 夏无央并未同老祖一同去无量山,凰华临走前那一瞥,她总觉得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复杂的情绪,似悲悯,或犹豫,使得她满满的热情被浇下一桶冷水。 望而却步。 兴冲冲的追了出来,满面深思的回了内厅。自家爹爹还等在那里,沉静如水,抚平了她焦虑的内心。 “爹爹――” “芙蓉剑用的可还趁手?” 点头,“我今天还用它赢了擂台。”说到擂台,“对了,说起来我能赢,还是因为上午比擂时,大师兄出手相助呢!” “白泽?” “不过他在我比完后就不见了。” 笑着摸了摸无央的脑袋,云雪霁对这位大徒弟也十分无奈,“当年你这位大师兄死皮赖脸的求着我收他为徒,我观其资质尚佳,有心传其衣钵,做下一代山主。哪曾想,却是个呆不住的性子。” “难怪二师兄说他出山历练,感情这是一去不回啊!” 若不是这位大徒弟常年不着家,云雪霁以为他得罪了什么人死在外面了,又逢仙魔战乱,出山找寻之际顺手捡回来了云南放在山门抚养,估计这会早为白泽头疼死。 “随他去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估计在无果山住不了两天,又没影子了。” 听爹爹的说法,感觉这位大师兄比太师叔祖还要行踪不定,来去如风呢? 夏明轩守着还倒床不起的慕容卿,慕容钰这番决定无疑是险中求胜,此刻双眸紧闭的慕容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黑雾,印堂暗青,一看就是被心魔所困。 回了主山,凰华身形懒散的靠坐在主座上,眸光犀利。修长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敲击着靠椅的把手,整个鸣鼎殿内,无人应声。 锦素仙君被自家长老以千里传音之术从关内揪出来,一路倍道而进,本是四天的路程,两天就气喘如牛的赶了过来。 此时,沈青风早已容颜憔悴,衣衫褴褛,被一众人扣押于殿上,不复往昔风采。 见人都到齐,凰华于上首施施然开口,“君迟陌――” 上前一步,君迟陌行礼。 “身为天华掌门,浮屠山阵法有异状却未能发现,你可承认失职?” “晚辈知错,还请师叔祖为慕容卿主持公道。” 好好的监-禁之地,阵法也未有任何被强行破坏之处,沈青风是如何把藏于他身上的心魔释放出来的?难道是昆仑派的那些长老们暗中帮扶? 这边,君迟陌心中迟疑,那边,昆仑派一众长老却暗中讥笑,天华修仙第一大派,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修士都看顾不好,当真打脸。 在场众人正襟危坐,面上不显,但各异的神情早已把自己心中所想出卖的一干二净。凰华勾唇,懒懒转了话题。 “锦素仙君,若本尊没记错,当年上古秘境中,若非本座出手,你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正是,老祖救命之恩,锦素没齿难忘。” 锦素向来作男装扮相,金色长衫华贵非常,恭谨的面色让她比昆仑一干长老都显出几分虔诚。“只是不知我这位道侣犯了何错,惹得老祖生气。” “操纵心魔,于仙门大比伤人性命,如今不知悔改,让我天华派无代山高徒慕容卿陷入昏迷境地,你自己说说,该如何处置吧。” 似乎疲惫于这些琐碎的争执,凰华半垂着眸,长发划过嘴角,一副心不在焉的姿态。 跪在地上的沈青风一听此言,激动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向锦素看去,眼中满含期待。 然而―― “昆仑派沈青风,操纵邪、魔,害人性命,罪大恶极,即刻起与我锦素解除道侣关系,自废丹田,逐出昆仑派!” 这份期待,被亲手摔碎成渣,泯灭在心田,刺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亲手扼杀他的,会是身边挚爱的伴侣…… 锦素依然是那副木然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为身边的道侣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沈青风不可置信的从地上扑了过来,嘴角都在颤抖。 “锦素,锦素,我如此爱你,你怎可如此对我?我这么喜欢你,还有南枝!对,还有南枝,你怎么可以不为南枝想想?!我们的女儿那么骄傲,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放手。” 死死抱着锦素双腿,沈青风比任何时候都要慌张,他爱了那么多年的锦素,不会这么对他的,不会的……“不会的!锦素,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 一根一根被掰开的手指在像他宣示着一个残酷无比的讯息,那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心中压根就没有他沈青风的位置……丝毫没有……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看在多年道侣和南枝的面子上,不要让我难做。” 一干围观人群面色诡异,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这般冷酷无情的女修,尤其是对自己的道侣也下的去手,眼睛不眨。 看不下去的昆仑派长老,想要上前劝解,却被锦素冷冷的看了回去,“邪魔之事天地当诛,长老莫要插手。” 人家还不让管。 闻讯赶来的沈南枝刚巧看到这一幕,一把扑上来护住面如死灰的父亲,厉声质问,“母亲,您怎么能如此无情?就算你不爱爹爹,为了我,就当是……为了我不行么?” 哭着跪倒在地,沈南枝一个头接一个头狠狠磕了起来,“从小到大,我没求过您什么,求您这次绕过父亲吧!” 太高的地位,太重的名利有时候会成为一把双刃剑。高居上首的凰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深沉,看着面前闹剧上演。很多时候,活的太长真不是一件好事,看穿了太多悲欢离合,不容情面,不留余地。 魔宗诛杀,长情者,总是输的那么惨。 昆仑派沈清风操纵邪魔伤人之事不胫而走,原本高高在上的沈南枝一夕之间变成人人唾弃的邪魔之女。 人心易变,修士的心,更是如此。 何其悲哀? 虽然感慨世事无常,夏无央还是很高兴老祖能够出面为慕容卿讨了公道,可依老祖对待魔宗邪【祟】的态度,自己不得不捂严实口袋里的玄流。 依稀记得,那日擂台上的拓真,可能是被心魔鸠占鹊巢的不知名修士。央央大派,昆仑山竟然出现这等骇人性命的事故,难怪锦素仙君这般不留情面。 想要为玄流塑一具躯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有现成的就好了。 同她想的一样,云雪霁待风头过后,把自家闺女秘密叫入了内室,布下禁制询问初时无央比擂的黑影。 “爹爹,玄流是我当年坠入望断崖后带回的,乃上古一丝浊气,被阵灵封于崖底,他还曾救得女儿性命,并不是邪、祟。” “我曾答应过阵灵,要为玄流寻一具能用的身体,如今见得沈青风之罪,不愿主动伤人性命,不知爹爹还有其他办法?” 上古清气入天,浊气遁地,这浊气如今有了灵识确实罕见。但浊气污秽太之气太重,怕是以后不易管教。 至于身体,他云雪霁倒是有,但舍不得,院子角落里剩余一株长势良好的紫竹他还等着为女儿元婴后修分身呢。怎么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气体? 早就吃定自家爹爹的夏无央见对方沉默,心知有戏,无赖的抱住云雪霁手臂晃悠起来,“好爹爹,你不能让女儿背弃诺言啊,何况玄流还救了我的命,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不能不帮央儿。” 若说为了无央,云雪霁当然不介意掏心掏肺的把宝贝砸出去,可这紫竹是留着给女儿续命的宝贝,怎么能轻易就交出去…… 盯着面色犹豫的云雪霁,夏无央小心开口,“爹爹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哎―― 摆摆手,云雪霁不欲多言,“让为父再考虑考虑吧……” 瞟了眼爹爹,低下头,夏无央慢慢挪出内厅,嘴里念念有词。 “说起来也是,自从比擂胜利后,我特意抽空回了趟白木山,谁知道就能碰见爹爹被困在娘亲坟冢的阵法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来是打算告诉爹爹生门所在,哪曾想爹爹都不爱无央,不爱娘亲,都不给玄流找身体……” “我看,我还是不要把生门的位置告诉爹爹了……” 阵法?生门? 明歌!!! 被女神坟冢处的阵法困的好苦,云雪霁那颗望穿秋水的老心肝都快不会爱了。明歌,无央这么调皮你造嘛?! 她居然把我困在阵外看我围着你转你造嘛?!! 当爹的这把眼泪都糊了一白木山了你造嘛?!!! 脑海中瞬息飘过各种情绪,云雪霁内心纠结,表情更纠结,“等等!” 云出声抚额,不忍直视自家闺女那犹如偷【腥】般的笑容,“我……”他还在挣扎。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夏无央假装不明所以的回头,“爹爹,你还有事么?无央还要去无代山探望慕容师兄呢。” 表面淡然,内心滴血,云雪霁完全以国民好爸爸的姿态妥协在自家女儿裙下…… “为父答应你,把玄流给我吧……” 呜呜,明歌,我是真的爱你的! 转瞬笑逐颜开的夏无央从门口奔了进来,一把扑进云雪霁怀中,“我就知道爹爹你最好啦,木嘛!我和娘亲都爱你――” ……被亲的年轻山主望天,我家闺女什么的,果然最贴心了…… 痴笑脸。 ------------ 第30章 期待一事 连续几日的阴雨,擂台赛结束后,整个风华山在雨幕中显得安静了不少。 这期间,夏无央每天都在修习功法,抽空就去看看倒床不起的慕容卿。 你说也怪,连续十多日倒床不起,要死也死不了,这病歪歪的也不见醒。无代山的灵药灵丹,以及慕容老爷子从天衍宗那里命人捎过来的护命法宝,都快把慕容卿的房子给淹了。 “阿卿,你怎得还不见好呢?” 这一日刚走到门口,屋内传来的女声让夏无央脚步一顿。门并未关严,透过门缝,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与慕容卿同属白莲花属性的君怜。 雨有些大,水汽从山涧中形成袅袅白烟,摇曳在天地蒙蒙的绿林中。苍苍的濡湿感,配上床头美人担忧的面容……那一声“阿卿”饱含无限倾慕,柔柔的,惹人垂怜。 总的来说,是很唯美的一副画卷。 夏无央在门口呆站了半晌,脑子放空,等她回过神来时,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最终……转身离去。 别误会,她才没有因此伤心难过,只是对于君怜喜欢慕容卿这件事过于震惊罢了。 记忆里君怜这种高高在上,完美如同女神的生物,喜欢的应该是那种同她一样完美的雄性。慕容卿完全是萌、jian星人,每天不过来逗摆她两下就浑身难受的主。 难道是同为白莲花属性,所以惺惺相惜? 下雨的日子里,白莲花和白莲花才更配吗?望天。 显然,屋内的君怜早在夏无央推门的瞬间就察觉到她的存在,不过看对方并没有想进来的意思,也就装作全然不知。 这一日她已经用同一种方法,相继引得好几人离开了。 最初是夏师叔,后来是轩辕晴和几位结伴探望的女修,最后才是她夏无央。 擂台赛后,声名大振的不是并传天华双才的她和慕容,也不是师弟轩辕问,更不是剑修新秀李福泽,却是打掉入望断崖就被人讳莫如深的夏无央。 走哪都能抢掉别人的风头,真真是可恶。偏偏母亲总是在自己提到她时,总是不置一词的笑。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态度让她心中也闪过许多好奇的念头。 她忍不住询问,母亲是如何说的? 母亲说,“怜儿,并非娘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些秘密,越少人知道,才能保证它永远都只是个秘密。以你的资质,只要道心坚定,必能羽化飞升,俯瞰三界。” 所有清心寡欲的修士,都抵不过一个俯瞰三界。 支着结界,漫无目的的走在雨中,夏无央不知不觉就溜达进了氏族祠堂。下意识的仰首,今日横梁上不见芳华绮丽的身影。 下雨天,连老祖他都躲在被窝里睡大觉了吗?说起来昆仑派邪魔一事,他老人家发那么大火,也不怕脸上多长几条皱纹。 多么熟悉的祖师牌位啊,正中间醒目的那一位应该就是开山祖师,牌位上书写姓名的文字曲里拐弯,她看不懂。 想来是失传已久的文字,一笔一画间蕴涵着通达之意。小时候她也在这里罚跪过两次,要么是草草一瞥,要么是低头看剑法,从来没有多加留意过。如今闲来无事,伴着雨打地面的律动,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不同于夏无央的惬意闲适,轩辕晴打回了无境山,心中的憋屈感有增无减。人人都道她轩辕晴与掌门之女关系密切,亲如姐妹。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了什么。 在君怜面前,即使她身份不俗,身为成国公主,却依然犹如丑小鸭。 君怜能够毫无压力的站在慕容卿身侧,她不行。 君怜能够在守擂台上与慕容傲视一方,她不行。 君怜能够坐在慕容卿的床边温言软语,她不行! 哎,等等,她为什么不行? 脑筋突然转过弯来的轩辕晴眼中闪过精光,一拍大腿,她君怜能坐在慕容哥哥床边温言软语,她为什么不行? 闺蜜的男人就是我男人,该抢就抢。 山涧中的溪流在雨水的灌注下粗壮了不少,匆匆流过犬牙参差的坡地。夏无央盘腿坐于蒲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排列有序的牌位。 有星罗浩瀚之理,但晕头转向的鬼画符文字让她摸不着头脑。 “想来师祖飞升前,这祠堂里应该还没有供奉,文字已经不可考了,后人是如何辨识的呢?” “应该有在牌位后面加注可辨识的记载才对。”自说自话,夏无央偷偷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支着身子从蒲团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够着离自己最近一道牌位。 翻开一看,果然。 每个排位后面都有注解,师祖们或飞升,或陨落,日期和山门身份都一目了然。 “沉凰?上古大能?”哇塞,她拿到的是谁,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往下看,“陨落?!” “竟然陨落了!” 不敢置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夏无央才把内心忧郁的把牌位放回原处。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瞬间,那些正面的复杂文字好似活了一般,串联变幻,她看不真切,依稀辨别了四个字―― 古、栖、鸾、仇? 这四个字并不连续,辨识起来十分费劲,以至于想要堪破那一段话犹如登天。带她想要仔细研究时,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道力量,刚刚的幻象消失无踪。 “谁啊,这么讨厌!” 没好气的转过头,夏无央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太太,太师叔……祖?” “嗯。” “呵呵,呵呵,我刚刚不知道是你……”所以语气有点差,你不要在意。人家其实还是很淑女的! 丝毫没有介意对方说话的语气,凰华收回夏无央肩膀上的右手,指了指她手中还没放开的牌位,“你是想对先祖不敬吗?” 顺着凰华指着的方向,夏无央眨眨眼,瞅瞅老祖那根青葱似的食指,又看看自己瓷白的爪子,迅速抽回。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先祖们在这呆着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帮他们活动活动。” ……活动活动…… 一群牌位要怎么活动这个问题暂且不论,凰华轻飘飘的收回视线,背对着祠堂大门,他面前是整齐有序的牌位,夏无央从侧边的角度观察着老祖每一个眼神,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沉寂许久,她试探着开口,“太师叔祖,我刚刚抱住牌位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模糊……什么,古栖鸾……” “这些文字是上古繁文,早在第一次仙魔大战后,就已失传了,你倒是看得真切?” 不轻不重的一句质疑,夏无央自己也不太敢肯定那四个字是不是她眼花。才转眼,迫切想要表现的心又怂了,蔫蔫的摇摇头。 凰华盯着正中间的牌位,双目炯炯,好像透过牌位在看什么人,继续道,“你知道天华派开山祖师爷是谁吗?” “天宫执意。”这个问题在论道堂就已经有学过,她闭着眼都能回答出来。 赞扬的拍了拍夏无央的脑袋,凰华显然对她的反应速度十分满意,“他飞升后,继承天华派的,是他的妹妹,天宫无熙。说起来,当年本座拜师之后,她没少针对我。”不过并不令人讨厌。 很少提及自己过往的老祖竟然会笑容和煦的提起一个女子,夏无央一半好奇的心里都痒痒了,一半不得不警惕的画着叉叉。 “那之后呢?” “之后?”摩挲着衣袖,凰华神态不变,“之后她追随着她哥哥飞升而去,如今在上界应该得以重聚了吧。” 那是一段太遥远的过去,遥远到当初的人和事都已模糊,仅剩轮廓,爱也好,恨也好,连感情都分辨不清了,所以他没有丝毫难过,也没有丝毫留恋。外表艳若骄阳,内心寡淡如水。 这就是他―― 凰华。 “哎?” 也许是夏无央脸上那副盼jq的热切表情太过浓郁,凰华对上后不得不挑挑眉,“你以为本座说的是自己的情史么?” 情史什么的……被人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好丢人啊!捂脸!可是好想知道…… 凰华见夏无央如鲠在喉的纠结样,难得笑的轻松,“好在,你也不令人讨厌。” ??? 一路自我唾弃,一路崩溃,脑子里还不停循环播放老祖莫名其妙的结束语,待她估摸着君怜那朵白莲花是时候走了,才又回了无代山。 慕容卿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色愈发阴沉了,这么多天的抗争,整个人都消瘦不少。都怪自己当初一句戏言,祠堂里的丢人也顾不得了,她不免有些自责。 “哎……你还是赶紧醒吧,再不醒,慕容爷爷还有这无代山上下都要为你担心。我舅舅这几天够忙了,你还这么折腾他。” 一边说,她一边从空间里舀出一瓢泉水,小心的喂给慕容卿。 本来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躺在你面前,夏无央腾出手,顺了顺慕容卿的发顶,“醒吧,你若是醒了,我再也不和你拌嘴了。不计较你当年推我掉山崖的事。当然,你别白瞎了我那么好的灵泉。” 空间水下肚,床-上人脸色好了些许。 仔细想想,当初的愤恨早被时间冲淡。如今都不知道该计较些什么。 她是真的怕了,怕了这种亲人会随时离她而去的情景。 只顾着专注打量慕容卿的无央没有发现,她的周身泛起荧荧微光,苍蓝色火焰星星点点的从她的肌肤内渗出,又悄无声息的钻进慕容的皮肤。 渡业莲灯,一念生则灯亮,一念灭则灯熄,轮回六道,白骨死生。 慕容卿,你还是赶紧醒过来吧。 我果然还是希望你醒来。 ------------ 第31章 窥探之事 夏无央觉得自己最近一定会长针眼,妥妥的。 她昨天探望完要死不活的慕容卿,被激起了强烈的自责心,决定这几日好好表现下,勤快点,多看看他。省得哪天,万一她亲哥真一跃成为元婴期人物,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好抱抱大腿。 奈何想要抱大腿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送走了个君怜,又来了位轩辕晴。 站在门缝外的夏无央无语望天,亲哥太优秀了肿么破?挺急的,在线等。 在线等是肯定不行了,在门外等倒是可以。 她于门口徘徊数次,最终没忍住好奇心。自从轩辕晴疏离她后,自己又掉入望断崖中,便不复初入山门时的亲近。 事事都在变,人心隔了荏苒时光,也在变。 本来知道君怜那朵百花喜欢慕容就够吃惊了,如今又加一个轩辕晴,夏无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她同门派的人关系好的不多,平时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特别亲近的同=xing朋友。当然,也可能是她长得太漂亮,那些人如果真同她走在一起,心中肯定会有压力。 你长得不好看我不怪你。 饶是如此,每每路过剑道场,藏书阁等修士聚集地,她都能听上一耳朵关于君怜、轩辕晴等人的八卦。 看着轩辕晴坐在昨天君怜坐过的地方,满心满眼的恋慕倾巢而出,双手紧紧握着指甲盖泛着青黑色的慕容卿的左手。夏无央挑挑眉,好姐妹?好闺蜜? 这明明就是绿茶婊好不好! 好在如此潺潺雨帘,春意阑珊之景也衬此刻室内二人痴缠之意。 眼皮子一跳,夏无央看见轩辕晴渐渐把头靠向慕容的怀中,双手撑在对方胸前,突如其然凑近慕容的薄唇。 !!! “停下——” 她被轩辕晴的大胆吓的呆了一秒,再出声却已然来不及。 舅舅说过,心魔这种东西,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慕容卿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天,加上她空间灵泉,想来心魔已经开始疲乏。如果这时候有人同慕容亲密接触(妹纸们懂的),附于他体内的心魔便可以脱离原体,寻找新的宿主。 显然这件事屋里已经亲上去的主并不了解。 所以这一吻的效果十分显著,本来昏迷不醒的慕容卿在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看到趴在自己前胸的轩辕晴,视线有半分钟的呆滞—— …… 慕容卿醒了,无代山上下皆大欢喜。但轩辕晴倒下了。这其中,最想要掰树枝咬手帕的大概就数轩辕问。 当听到慕容卿醒来的消息时,他表情都凝固了,倒是身边的君怜露出久违的笑容。但紧随起来的内容就是,轩辕晴对慕容心生恋慕,不顾自身安危,为慕容卿承担心魔之苦,助其进阶。 “……” 君怜的笑容也挂不住了,飞身而起,直奔无代山,想要探个究竟。 无量山山主以及君迟陌闻讯而来,整个无代山乱成了一锅粥。目睹了全部经过的夏无央被众人围在中间,看着还在被施救的轩辕晴,心中感慨万千。 君怜拨开人群入内,看到身体尚且虚弱的慕容坐在一边,连忙上前关怀,“师兄,身体感觉可好些了?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我都快担心死了。” 一醒来就摊上这么大的事,慕容卿也没心思顾及自己的身体,草草应付下君怜的问候,视线一直落在人群中的夏无央身上,心中不是滋味。 她看见轩辕晴亲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拦着点吗?! 如今虽然进阶,可心中全无喜悦之感。 无量山向来不缺弟子,但轩辕晴如何说也是一国公主,又是同批内门弟子,若不把此事处理好,不仅无量山脸面无存,连天华派都会受到影响。 是以,无量山山主也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我的徒弟为了救慕容那小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就这份真情,还不足以让慕容卿他负责吗?” 夏明轩站于人前,淡然出声,“我倒是想问一句,师伯没管好自己的徒弟,如今让她生死不明,反倒十分理直气壮。” 这话,说好听点是轩辕晴为心仪之人奋不顾身,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廉耻,上杆子倒贴。君迟陌站在中间,也十分难做。 争执半日也不见分晓,众人只道先等人醒过来再议。 君怜跟着父亲回了主山内殿,挂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 “怜儿有心事?” “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慕容师兄负责?轩辕晴自己做错了事,没必要让别人为她承担责任。” 闻言,君迟陌若是再不清楚自家女儿因为啥不高兴就太迟钝了,笑着伸手抚了抚君怜的头发,“怜儿是不是喜欢那个慕容卿?” 点头。 “想来那个轩辕晴接近你的目的也是喜欢慕容了,如今会出这事,也是她咎由自取。我明天晚上就去无代山,看看明轩师弟的意见。” “嗯!” 人都走光了,夏无央也瘫坐在椅子上,对面的慕容卿打从醒来之后就没个好脸色。 “我说,人都醒了,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慕容卿把玩着折扇,斜了一眼奶猫露爪子的夏无央,不置一词。 “你一个大男人,被亲一下也不会掉块肉,倒是亲你的那一位才倒霉,生死未卜。” 被气笑了的慕容卿也不玩折扇了,留给夏无央一个正脸,“依照妹妹的话说,做哥哥的我应该高兴咯?若是真担心轩辕晴生死未卜,当初她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阻拦。” 慕容卿的话阴阳怪气,讽刺味十足,她当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姓慕容的,你谁哥哥!别得谁都认亲戚。这会在这里对我发脾气,指不定在床-上昏迷的时候怎么享受呢,真好意思。” 刚突破元婴的慕容卿受心魔的影响,心中郁气尚且难消,如今被夏无央这么一击,火气上头,元婴期的威压不经意从体内散发出来。 头脑发热的人一般容易做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比如被说无比享受的慕容卿。 之见他丢开手中纸扇,一个闪身来到被威压抑制的不得动弹的夏无央身边,弱气柔美的脸上隐隐带着愠怒,眸色深深。 “你说谁享受?” 心中被慕容卿的气势弄得直打波浪鼓,但夏无央还是硬着头皮嘴硬,“还能说谁?得了便宜装什么……唔……” 话没说完,唇齿之间传来的触感让夏无央下意识瞪大双眸,对上慕容卿逼视而来的视线。 唇齿相交的刹那,慕容卿心中不知划过什么感觉,虽然是被气急了一时冲动,但很快冷静下来的他及时退开了身体。 “委屈吗?” 盯着夏无央红成兔子的双眼,慕容卿既愧疚又无奈的问道。 “我和你现在一样,也很不舒服。” 强势逐渐弱了下去,慕容卿想要伸手安抚下身体僵硬的妹妹。 下一秒夏无央狠狠推开他,伸手擦了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恨恨道,“你走开,我最讨厌你了!” 转身跑出屋子,消失在呆立中慕容卿的视野。 刚刚自己好像太过分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亲了夏无央,慕容的心情突然就雨过天晴了。简直是艳阳高照,逢人就笑。以至于在第二天晚上迎来君迟陌隐晦的说亲时,也能不动声色的把皮球推回去,还十分欠揍的告诉对方—— 抱歉,你家姑娘是很好,但我不喜欢。 于是君迟陌黑着脸回去了。在君怜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进了内室,看到自己水一样的小妻子,君迟陌的心情才好了些。 “我看还是让慕容卿那小子负责吧,也省的怜儿伤心。以怜儿的资质,还怕寻不到优秀的道侣?也免得慕容卿他太猖狂。” 叶心怜靠在丈夫怀中柔柔笑着,不紧不慢的安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现在怜儿和慕容还小,以后相处久了,难保不会生出感情来。就像你当初和我,不也是如此吗?” 被妻子一句话戳中心窝的君迟陌早已抛却了刚才的不快,连连称赞,“还是心怜你想的周到。” 是啊,就轩辕晴那丫头,怎么可能和我的怜儿比,她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呢。窝在相公怀中,叶心怜不露痕迹的笑了。 轩辕晴死了,七窍流血,死时表情痛苦,双眸大睁。让一早送汤药的弟子吓的连盘子带人一起滚出了房间。 轩辕问得知消息时,整个人犹如发狂的狮子,守着尸体不让其他人靠近半步。他真是恨毒了慕容卿,若不是慕容,他的姐姐又怎么会死?! 自从和慕容卿闹翻后,夏无央就闭门不出专心修炼,整个人像一只暴躁的小猫。以至于从爹爹口中得知轩辕晴死讯后颇为讶异。 “人怎么死的?” “看样子像是被心魔吞噬了神识,但在最后一瞬间求胜心切,引爆了丹田,与心魔同归于尽了。” “不对啊?引爆丹田或者挣扎的动静应该足够引起周围人注意了,房间也不能这么完好无损。” 云雪霁倒是没有多想,解释道,“因为怕继续发生慕容卿那样的事,所以房间内贴了高级符箓,一般人不得入内。丹田自爆分很多种,一种是大范围的引爆,但这里处于天华派,想来轩辕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采用那种杀伤力强大的自杀方式。” 说起来,轩辕晴的死死得十分恰当,无量山没有了针对慕容卿的由头,这事自然而然的揭了过去。 了然的点点头,夏无央没什么兴致的起身回屋,近来她心情浮躁,渡业莲灯有助于她凝神静气,被摆在床头上。 幽幽的灯芯燃着一抹苍蓝,天逐渐黑下来,待万籁俱寂后,夏无央于夜色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轩辕晴! ------------ 第32章 追索之事 引爆丹田的人神魂是不可能存在的,从此天上地下若云烟消散。所以修士们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选择自爆。 可轩辕晴此刻一席飘荡的青衫,带着流血的面容,神态诡异的站在自己面前是怎么回事?从她小心的观察来看,对方明显受到重创,一缕神识将要消散。 伤的不轻啊…… “轩辕晴?” 夏无央试探的开口,手心处已经冒了细汗。任谁大半夜迎来这种不速之客也会心生紧张。 “这灯,看起来真暖和,比□□刮心的痛楚,比冷坛催打的折磨暖和多了。”轩辕晴双目幽怨,盯着床头的莲灯好像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和她说话。 “□□刮心?冷坛?” “你不是自爆丹田而死?是谁害你?!” 提及死因,轩辕晴在夜色中整个人都狰狞了几分,“还能有谁?当然是君怜那个jian人!不过动手的不是她,是她的母亲,叶心怜!” “叶心怜?!”夏无央不敢置信。 “叶心怜?!” 无代山内室,夏明轩咀嚼了一遍慕容卿脱口而出的名字,支着下巴思索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你父亲的死怎么会同叶师妹有关系呢?当年上古秘境凶险,就算事先叶师妹真有预谋,也会生出无数变数来。”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慕容卿摇头,“当年祖父让我拜入天华山,一则为了修炼,二则就是待我有能力后,进一步探查父亲死因。” “虽然感觉父亲在红颜关系上不甚靠谱,但上古秘境是何地,他不会那么不小心。此事暂无其他人知晓,告诉师傅也是因为我怀疑,明歌师叔在出秘境不久便离开山门,也可能与之有联系。” 拍了拍慕容的肩膀,夏明轩眉头紧锁,“这事无凭无据,暂且不要宣扬,事关天华根基,你莫要为此耽误修炼。” “是。” …… “叶心怜竟然暗害于你?”夏无央如何也不能理解,“以你的资质,能够挺过心魔的几率本就不高,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而且,死都死了,你大晚上的就算报仇也不应该来找我。” 偌大的室内,夏无央一席绛红衣衫趁着轩辕青紫的半透明魂体愈发恐怖,山风呼啸着,床头莲灯灯芯处,苍蓝色鬼火晃了晃,屋内打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动了动。 轩辕晴似乎格外有自信的找到了她,问题是,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以咱俩的关系,你找你亲弟都比找我靠谱。再不济,去抱慕容卿的大腿也成。” “呵,你以为我不想么?你这种只靠长辈庇护的仙家小姐,论心智不如君怜那个jian人,论实力不如慕容哥哥,难怪阿问会被那个女人迷的晕头转向。” 提及此事,轩辕晴似乎格外反感,不过很快又把话题重新调转回了报仇一事。 “叶心怜当真有手段,不怪你娘她栽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年上古秘境,落入心魔阵被强、暴的根本不是你娘,而是符箓山山主,咱们健在的师叔许蜉蝣啊!至于落入慕容九手中的玉佩,根本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晴天霹雳,她一直以为死去的慕容九是自己亲爹,没曾想会陡然生出这许多变数来。一时之间她盯着半透明魂体双目无神,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此话你可当真……” “从叶心怜使用禁毒将我置之死地,我的魂体在冷坛之毒的折磨下奄奄一息,神魂将要尽数散去。阿问好几次守在我房间里却不曾听见我的挣扎呐喊。如今仅凭一丝执念强撑至此,为何要说谎?” 愣愣注视床头的莲灯,当年阵灵提及过,渡业莲灯,一念生则灯燃,一念灭则灯熄。若冥冥中自有天道,她便抗拒不得,顺应天理方成大器。 “当年我才和君怜打好关系,有一次无意间闯进后门,听到许师叔同叶心怜提及此事,心里害怕的要死,在叶心怜看过来的那一秒匆匆逃开了。本以为没有被发现,哪曾想叶心怜那个女人这么能忍,竟然时隔多年才动手。我可以赌咒字字属实,如今你已经承了我一份真相的因果,若是不帮我报仇,便会受天道制裁,盼望你好自为之!” …… 慕容九不是她爹?那她爹是谁?慕容卿也不是她哥!心中,自己被他亲的那一下就更不舒服了! 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些问题,直至破晓的晨光穿透橱窗打落地面,又有顽皮的穿过幔帐直直照在脸上,夏无央恍惚抬头,原来天亮了。 轩辕晴这一次是真的死了,在让她知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带着诡异的悲悯和不甘,消失在自己眼前。 直觉上,这些话字字珠玑,绝非编造。那么自己的身世会和叶心怜那朵高段位白莲花有什么关系……嘶——脑袋疼! 猛地站起来后,夏无央晃了晃,勉强扶住雕花床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还有那一日在师祖祠堂看到的幻象,她心下好奇的紧,闭门不出这几日,她也曾偷偷跑进祠堂中想要进一步窥探上古繁文,却总是会遇见在横梁上睡意惺忪的老祖,仿佛守护着牌位中的秘密一样,不让人进一步窥探。 所幸一宿没睡,得晨光弥漫,她再去一趟祠堂一窥究竟。 多日不见亲妹的慕容卿心中惦念的紧,想来那天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把人给吓着了。不过兄妹之间,亲一下有什么要紧? 心中还有几分忐忑,慕容卿抱着十二万分认错的姿态,虔诚的来到无果山,好巧不巧,正堵上欲出门的夏无央。 夏无央:瘟神! 慕容卿:欢喜! 本来就十分生气,加之昨晚的信息,夏无央只匆匆斜了一眼就一脸视而不见的踏风而去。慕容卿被这一眼看的十分心虚,磨蹭良久,才追了过来。 “喂,我说,还生气呢?” “……” “那天是哥哥我错了,别生哥哥气好不好?小姑娘家家的,气性可别那么大,老的快。” “离我远点,我不是你妹妹,想认妹妹找别人。” 一晚上都在为“我亲爹是谁”这个问题困扰,夏无央此刻再见到慕容卿真心没有什么好脾气。神态不耐烦,语气敷衍,她现在只想躲开这人视野。 “还在生哥哥气呢?哥哥给你道歉,哥哥错了,乖,别生气了。看看这脸色挂的,都快赶上炼丹炉了。” 慕容卿一手把着折扇,一手揽过夏无央,很是耐心的哄着。这亲妹到底是亲妹,怎么能和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比呢,当哥哥的惹了妹妹生气,就必须负责再哄高兴了! “哥哥得了不少宝贝,央儿喜欢什么,哥哥都给你怎么样?” 心中藏着事儿,夏无央被慕容卿这一声央儿叫的生生打了个寒颤,甩开慕容胳膊,她十分郑重的拒绝,“我不需要礼物,你只要离我远点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若是不管你了,指不定你这傻妞就被人给坑走了。这样吧,只要你不生气,做哥哥的我干什么都行!” 豁出去了,慕容卿盯着无央的双眸,字正腔圆的强调。 欲探究牌位幻象的夏无央一听,有心为难慕容卿,当机立断道,“好啊,若是完不成,你就以后少以我哥哥的身份自居。” 二人御风,相继来到师祖祠堂门口,清冷的祠堂内熏了灵香,烟雾袅袅的从堂内飘了出来。夏无央率先迈了进去,看到空荡的横梁莫名松了一口气。 见她这个反应,慕容卿面露不解,“祠堂是供奉天华历代先祖之地,少有人来,有什么不对吗?” 翻开上次自己动过的牌位,夏无央闭目静思片刻,却不得章法。这期间,慕容卿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不多话。 半晌后,她才气馁的把牌位放回了远处。 “上一次下雨,我来这里动过这个牌位。当时还看到过一段话,不过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认出四个字,古、栖鸾、仇,本来想要仔细辨别的,却被太师叔祖半路打断了。” 把事情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夏无央尽可能详细的描述出当时的场景,“既然你说做什么都行,便来帮我猜猜,上次我看到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吧!” 依照夏无央所言,慕容卿转着折扇真就在原地思考了起来,不过对方最先问的倒不是字的内容,而是—— “你是说,待你想要仔细辨别的时候,老祖他恰好打断了?还有,你之后也曾来过几次,都有见过他在横梁上睡觉?” “嗯,以往老祖也喜欢在这里睡觉,想来是我来的赶巧。” 伸手用折扇敲了下夏无央的脑袋,慕容卿怒其不争的叹道,“说你笨我看是说对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和老祖有关系吗?假设你看到的那段话是一早就存在于这些牌位之中,那么作为这里常来的人来说,老祖他无疑是在保护着这段话中所隐含的事情。” “至于你说的那些老祖同你说的话,大抵也是他想要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法吧。古、栖鸾、仇……走,咱们去藏书阁看看。” ------------ 第33章 上古秘事 细细咀嚼了几遍这四个字,慕容卿不由分说的拉了夏无央赶往藏书阁。 二人龙章凤姿,款款从天而降,迷了不知多少年轻修士的眼,男女皆有。书阁外或大胆或小心的窥视让夏无央抖了抖衣袖。 看看这一地的鸡皮疙瘩。 托仙门比擂的福,她夏无央也算是一战成名,如今私下里打探的,暗恋的男修不在少数,不过自己本身少和其他修士有接触,自然不太关注。 云雪霁近来在为玄流铸身收集材料,脚不沾地之余,在收到聘书一类信物后,目放凶光,大笔一挥,告诉云南说―― “你师妹元婴之前,再有此类信件,把送信人都给我打出去,别再放进来了。” 看着就心烦。 云南看到自家师傅护犊子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被明歌师叔和小师妹吃的死死的,没救了。 于是无果山还上演了多次云南抄着炼器用的铸造锤,撸-着袖子,上演夺命狂奔的戏码。这么清秀文静的少年,隔三差五吹胡子瞪眼一次,让天华派上下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二师兄他原来还有如此凶悍的一面,刷新三观。 为此,云南没少到师傅面前抱怨他的对外形象。 藏书阁门口短暂静默后,众人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感知,把粘人的视线从无央同慕容卿身上转移回来。 君怜一只脚踏出藏书阁,正巧迎上慕容,下一秒欣喜的从容而来。“师兄,好早,来藏书阁阅览吗?” 被自动忽视成背景板的夏无央见到白莲花纯色荡-漾的表情,暗暗翻了个白眼,还师兄,怎么不叫阿卿了? 许是夏无央白眼翻得太大,君怜不得不尴尬的咳了一声,笑着打招呼,“夏师妹也早,和慕容师兄一起来找书吗?” 点点头,她跟不喜欢的人无话可说,连呼吸都觉得彼此是错误。估计面前这位也这么想,就是爱端着温婉的范儿,膈应别人,也恶心自己。 何必呢。 慕容卿倒是一心扑在繁文一事上,敷衍的拱了拱手,拉起夏无央擦着君怜的肩膀侧身而过,连一眼都不带多看。 留在原地的君怜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宽大袖摆处遮住的手指死死扣着手心,这才没有失态。 可恶的夏无央,自从她回来后,阿卿同她相处的时间就直线下降。哼,所幸再有几月便要出山历练,希望她最好死在风华山外,少在她眼前晃。 轩辕问从藏经阁急忙出来,看到师姐身影默默跟了上去。自从轩辕晴死后,他的话变得格外少,有时候君怜见了这张死人脸就嫌烦。 晦气。 藏书阁内外共七层,除了最顶层不得入内,其余六层均可凭借山门贡献兑换进入。十年空白期,夏无央除了在比擂时兑换到的贡献点外,其余都是云雪霁同夏侯胜不要钱似的把贡献点往她身上砸。 兑换时,慕容卿一脸羡慕嫉妒恨,“突然发现,我这个未来宗主竟然没有自己妹妹富有,好伤心。” “少作秀,你真有记得在藏书阁内见过相关文献记载吗?” 原本在师祖祠堂,慕容卿反复思考后,一把拉起她奔向藏书阁,途中提起过一嘴,说曾经作为老祖徒弟时,凭借身份便利入得一次藏书阁第六层,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眼力,断定有见过相关记载。 盯着瞬间干瘪的贡献点,夏无央肉疼的咬牙,“要是没找到,就把你卖了补偿我的山门贡献!” 与守门执事交接完,慕容卿胸有成竹拍胸,“哥哥我可比你那点山门贡献有用多了,走,我记得在那边书架。” 偌大的第六层,除了他二人刷刷翻书的声响,再无多余动静。认真起来的慕容卿还是十分靠谱的,长眉细目,指节分明,一张一张翻找着印象中似曾相识的记载。 夏无央站在另一排架子边,亦是如此。发髻微垂于脑后,尽显闺秀风范。 慕容卿无意间抬头,正巧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一不小心就痴了。 “你确定看到的相关记载没有放在玉简里,反而会是记载在纸书上?” 放下手中翻找完的书,夏无央随意拿起边上的一本继续找。 回过神来的慕容卿偷偷移开视线,状若未闻,半晌才回话,“玉简对于功法记载会比较实用,若是对于史料而言,纸质书卷的信息量是它们的好几倍。” “你跟我提过,沉凰是上古大能,天华派是上古陨落后才开山建派的山门,但不保证先祖们与上古氏族间有什么联系,可能是血脉,可能是师门,这位沉凰师祖不知道是哪一个。” 半个书架的翻查,慕容卿终于在一段少的可怜的文字中找到熟悉的字眼,忙招手,“找到了,快来。” 放好手中的古卷,夏无央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颠颠凑了上去。 “这里,上古,四大仙宗,北玄武,南朱雀,这驻守朱雀仙境的宗族名为栖鸾宫。仙魔大战前期,栖鸾宫与魔宗对抗,却在一夜之间被灭族。” “仙魔大战?灭族?”捧过书来反复翻看几遍,夏无央不明白其中联系,“偌大宗族,岂能被魔宗说灭就灭了?” “想来那四宗之间相互缠斗,也没准有人勾结魔宗,才使得栖鸾宫一夜覆灭。牌位上的沉凰先祖大抵也是在那时陨落的。剩下的宗门见栖鸾宫一夜覆灭,不得不变得谨小慎微,这才联手抗魔,却致使天地动荡,上古时期就此终结。” 思忖托腮,夏无央点点脑袋,若真如慕容所言,那么太师叔祖的身份定然与栖鸾宫有关,“说不定老祖他便是栖鸾宫后人,所以才会对魔族邪祟厌恶非常,如此来看,也就说通了。” 慕容卿愣愣盯着沉思的夏无央发呆,待人都走到楼梯口,才回过神。夏无央等了半晌不见人追来,“都查完了,还不走?” 提步追上,慕容卿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个?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么,没事少去招惹他。” “为什么不能查,我就是比较好奇。再说了,你不觉得整个天华派,只有老祖他长得最漂亮吗?哎,要是以后我道侣能长得跟老祖似的,我指不定就对着那张脸天天傻乐。” 吃味的一点夏无央脑门,慕容卿面上不显,“不知道外表越是美丽的东西内里就越毒吗?!” 上下一打量,她一脸了然,“是啊,说起来你也不纯洁。”说完,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妹妹这是在变向夸他吗?是吧是吧是吧! 留待原地兀自感觉良好的慕容回神,左右张望一下,忙追了上去,“哎哎,利用完哥哥我就甩,太不仗义了吧!哎,无央,等等,我还没问你山门试炼准备和谁结组呢!” “等等啊――” 好不容易甩掉慕容卿这根尾巴,夏无央躲在门缝后暗戳戳的笑了,和谁结组?当然是自己一人啦!有空间这种作弊器,在无果山修炼时,她都不敢轻易入内,就怕被师兄弟们撞见。好不容易混到出山,自然要好好利用。 奋起吧,她的金手指! 上午才被慕容卿念叨了山门试炼,下午爹爹就着急她和几位师兄说了此事。基本上,每年仙门大比后几个月间,各门派就会让同批弟子进行出山试炼。为期最短5年,最长的也有10年20年不等的苦修。 苦行修炼有助于修士稳定心境,在外界凶险环境下督促进阶。当然,也有一些弟子出去就再没回来过。 为了确保多数修士的人身安全,仙门大宗都会要求门内弟子结伴而行,人数2~3人不等,最多不得超过5人,同时可以去执事堂领取相应任务,累计山门贡献点。 慕容钰得知此事后,专程又操着老胳膊老腿带了一沓批命符来,孙子留一半,孙女留一半。“央儿,你此次外出,切忌,莫要去西北方!” 云雪霁闻言心中一紧,“可是会有命数冲突?” “卦象显示西北之行多凶险,命理难测,是少有老夫参悟不慎透彻的一卦,所以切忌祖父的告诫,明白没?” “是,央儿明白。” 好一番叮咛嘱托,慕容钰离开后,云雪霁把自家闺女拉至一边,“玄流的本体太过罕见,还缺一味必要材料――菩提血。” 菩提血是菩提果的另一个称呼,长于菩提子上。根绝《百草全集》记载:菩提子,青色藤蔓植物,果朱红似血,多与其他藤蔓植物混生,不易辨别。 此果可充盈体脉,且若是有缺胳膊断腿的修士得此果,肢体能够再生。 简而言之四个字―― 好东西啊! 为难的抓抓头发,夏无央巴巴道,“没有别的替代品吗?”越宝贝的东西数量越稀少,而且守护兽就越凶残。 云雪霁等的就是这句话,十分宽容的拍拍自家闺女的肩膀,笑容和煦,“爹爹也知道让央儿你找这个十分为难,且当今修仙界已经多年未有菩提果的消息,不如依爹爹意见,那株紫竹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一听此话,夏无央急了,她当初可是拍着胸脯和阵灵保证过会为玄流找一个合适的身体的! 于是她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想也不想的反驳道,“不行!既然爹爹让女儿找菩提果,女儿这就去问问老祖那里有没有消息!” 言罢,一溜风的跑出了门。 ------------ 第34章 便宜行事 万万没想到,她夏无央最终能够得偿所愿,和太师叔祖他老人家一起,坐着拉风的轿撵,于万人欣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当时看到轿撵下君怜那张白中带黑的脸色,她就忍不住咧嘴大笑,还冲着慕容卿挥了挥手。 感觉君怜的脸色更黑了。 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在豪华轿撵里笑,不在飞剑上面哭。 形容自己,正合适。 话说前两日,她一路飞奔,抱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师祖祠堂,果不其然,太师叔祖正在横梁上小憩。精致的眉眼被发丝掩盖住了,扇形浓密的睫毛柔和那双狭长微挑的凤眸。 凰华的性子素来怪癖惯了,特别是这起床气。若是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打扰,不死也要少层皮。夏无央自然不敢放在此时造次,安安静静的坐在堂内蒲团上修炼。 暖阳当头,却因祠堂靠山穴,所以屋内沁凉,灵香袅袅,催人入境。这画面,很像当年她跪祠堂,也是一个睡,一个修炼。 静谧非常。 “呵——” 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知有人跑进来,凰华这一声哈欠打的绵长,将夏无央沉淀的意识一把拉了出来。 “太师叔祖,你醒啦?” “嗯……” 凰华初醒,还带着点迷蒙的神态特别勾人,她从旁边看的小心肝快速噗通了两下,“太师叔祖?” “嗯。” 凰华一身黑衣,沉静肃穆的眼色让他的风华转化成清冷,艳丽的五官带上几分距离感,掩唇又打一个哈欠,才算作罢。 “丫头过来找我,是有事相求吧。” 夏无央在心中给这位老祖竖拇指,“太师叔祖明智!” “你这娃娃,但凡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喜恶是非,样样不落,明明情绪这么多变,可心思却通透的紧。修仙,心软是成不了大器的。” 闻言,她只是笑。上天已经赐给她最想要的东西,若谁来破坏,那么她定会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所以,她从来不心软,只是在乎的不多而已。 “想要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吞吞吐吐的。” “菩提果。” “……” 这也太直接了吧! 拢了拢袖口,凰华瞥眼,“没有。”在夏无央越睁越大杏眸中,他又缓缓吐出后半句话,“现成的,没有。你若是想要,便亲自随本座去摘。” 根据爹爹所说,菩提果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即便不是现成的,要她亲自去摘,自己定然不会有二话。不过…… “放心,守护菩提果的凶手我会帮你引开。” 啥都不说了,夏无央直接扑了过去抱住凰华大腿,感激淋涕道,“太师叔祖好人不解释!”趁机吃老祖豆腐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虽然她目前只抱到了美美的大腿。 蹭—— 没料到对方反应,凰华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正着,少女满足的笑容十分扎眼,他不走心的笑容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伸手,轻缓的拍拍她的头。 举目,敛眸,堂外艳丽的天光显得那么遥远,还真是容易满足的人呐。 这是夏无央第一次坐到凰华的车驾里,豪华铺张的布置,当初慕容卿进来时是什么感受?不管他什么感受,总之自己已经目不暇接,特别是从车辇内向外张望,万物都渺小如沙。 打启程开始,凰华就独辟一隅,身形懒散的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闲适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去传说中的凶险之地。 她压着紧张又雀跃的心情,问了一句,“太师叔祖,咱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哪?” “西北方,苍中域。” 西北!大凶! 脑袋唰的蒙了,夏无央哆嗦了半天才寻了丝声线,唇瓣动了动,她试探道,“怎么会突然去西北方?苍中域穷山恶水多刁民之地,不会长有菩提果吧?” 鬼知道她都没去过苍中域,怎么会知道那里穷不穷,有没有刁民。但慕容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去,如今已经自觉自发的上了贼船,想下去就只能面前这位改主意。 “本座曾在苍中域深山中见过一次菩提子,那时候它尚未结果,如今应该正好成熟。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真心来求本座,现在自己下车本座定不拦你。” 睁开眼,凰华眸中冷然,夏无央心顿时凉了半截。老祖他他他心眼子闷小点,她没说不去呀,至于生气么? 至于吗? “我没说不去啊!老祖你不远万里亲自送我,我哪能不去呢!” “我只是顺道而已。” “……”僵硬着抽了抽嘴角,夏无央嘀咕,“我说这么容易就捎带上我,原来是顺便……”不过,既然老祖跟着,她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吧?说起来,“老祖,你怎么想起来去苍中域的?” “魔族有异动。” 魔族异动?,归山后她有了解过,百年多前的仙魔之争正邪两道间打的不相上下,你死我活的。自己师姐许青梅的双亲,也就是符箓山上一代山主和夫人纷纷陨落,如今符箓山是许蜉蝣打理,也就是自家师姐的姑姑。 难怪这位师姐脾气不好,师兄们把这段历史道来,起初她那点针对的心思自然也淡了。 当年魔尊死也颇为蹊跷,稀里糊涂的就沉睡过去了,之后魔族节节败退,战事平息。 了然的点点头,夏无央聪明的选择闭上嘴巴,轿撵中恢复静谧,云层擦着窗口从眼前掠过,速度奇快。 加班加点赶了几日路程,他们方到达苍中域地界,整个苍中域地处西北,地势起伏,多丘陵盆地,唯中心大盆地地带逐渐形成了一处修士汇集的城市。其中商贩走卒,人来人往,也有不少慕名而来者在此定居。 穷山恶水多刁民可真说不上,但这里民风却相当开放。 第一次出山,夏无央跟随自家老祖在城外密林收了轿撵,又办了入城的手续。拒绝了路引,二人并肩入了城。 正是华灯初上,柳色花浓时,不仅客榻酒楼人满为患,甚至青楼楚馆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些声色消费场所都是为修士提供的。 只要有钱,这里就是修士的消金窟,当然,只要你勤快,聪明,能干,也能从这里赚到满盆金。 离着凰华近些,夏无央拽拽对方衣角,“太师叔祖,咱们今晚在哪下榻?” 打头走的凰华第一次停下脚步,垂眸打量了一下宽大袖袍上的柔凝,随即一本正经的笑道,“在外面,你可以叫本座师兄。” “咳咳咳——” 一个反应不过来,夏无央被口水呛了个半死,带着泪花的眼睛对上凰华似笑非笑的眸,老祖,你这么大年纪了装人家师兄,真的好么? 说好的节操呢?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啊!不过…… 她喜欢……痴笑。 “师兄!” “乖。”他见过识时务的,夏无央这么能顺杆子往上爬的还是头一次,不过并不反感。凰华揉了揉缠着他手臂的女娃,难得嘱咐了一句,“抓紧点,别跟丢。” 一路穿过热闹坊市小摊,夏无央一个劲吸溜鼻子,空气中不但有淡淡的脂粉香气,还有从酒楼里顺风飘过来的饭菜香,混合着酒香,挠的人心痒痒。 虽说金丹修士已经连辟谷丹都不用吃,但这里作为修士消金窟的场所,所出品的食物都乃野味奇珍,对修炼提升大有裨益,否则也不会引得那么多人一掷千金。 好想吃。 “等办完了正事,这些东西自然有人请,莫心急。” 一步三回头,夏无央眼巴巴看着美食离自己远去,紧了紧手中攥着的衣袖,她点头,“没事师兄,人家就是看看。” 噗,明明都快哭了好吧! 美食街一过,紧接而来的就是青楼楚馆,空气中的脂粉味又厚重一层。站在巷子口或楼前俯首弄姿的女宦们见到人群中的凰华,眼睛都瞪直了。 有大着胆子上前挤开夏无央的,直接攀了上来,“这位公子好俊啊,本姑娘不要钱,让公子陪奴家睡一晚可好?” 嗷~坏女人!立于一角的夏无央眼刀直射。 镇定自若的凰华嘴角笑意渐浓,伸出食指挑起怀中人的下巴,眸光妩媚却清亮,朱唇倾吐二字,“好丑。” 这么明丽的眼,这般丰润的唇,言笑晏晏的吐出这二字时,在场围住他的女宦们都愣了。那感觉就好比一个绅士优雅的握住你的手告诉你,“小姐,你去死好么?” 特么的,太恶毒了有没有! 周围已经有嫖客笑开了,引得楼内不少人向外张望。 放开石化掉的女宦,凰华笑容不改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刚刚她碰到的地方,转身牵了夏无央的手,“走了。” 老妖怪不愧是老妖怪,这段位,只要一个笑容一个词,就把场子给找回来了。妥妥的高大上! 越走越往里,美女被远远甩在身后,进而迎接他们的都是坦胸露臀的…… 男人? !!! 这些站在灯火弥乱外的小宦们每一个容颜都不俗,穿着或清丽或妖娆的服饰,有的迎着女修入了屋,有的被男修拦着肩,场面旖旎。 夏无央跟着凰华站在一处装修考究的楚馆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扯衣袖,“我说师兄,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 于是她的目光更加惊悚了,“师,师兄,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请不要杀我灭口啊! ------------ 第35章 美人办事 夏无央一脸欲说还休的姿态,特别隐晦的打量了一把这门庭若市的宦馆。 威严的石狮子往门前一站,宽大的牌匾上书着“西平乐”三个大字,一左一右两道门柱挂一副对联―― 上联:揽尽天下美色, 下联:不拒男女恩客。 咋舌的收回目光,她重新欲言又止的盯住凰华,眼神复杂纠结。 凰华笑意盈盈的在这番打量中坦然自若,甚至拂了拂衣袖戏谑的凑了上来,“师妹,把你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给为兄收一收。” 收?这怎么能收的住啊!夏无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啦,“师兄,就算你真的好这口可是我不喜欢啊!” 以袖掩面,凰华拉着呆掉的夏无央往里走,才刚入大堂,一个敷粉涂脂的男人从甬道内迎了上来,手中拿着蝇头小扇虚虚一拜,不过眼中欣喜急切还是能够让人看出他的高兴。 “等了好几日,今儿总算是把人给盼来了。凰华道祖能够亲自前来,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打头出现在夏无央视线里的应该是这里的负责人,浓妆艳抹,一脸风尘味,与凰华一比立见高低。她不自觉退了半步,以免这呛人的味道折磨自己的鼻腔。 “阿嚏――” “鄙人戈柳,唐突了仙子,不好意思。”行了礼,虚引着把客人引入了内厅。 内室布置的很雅致,可见主人是废了一番心思。夏无央挨着凰华坐在下首,没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她很容易沉下气来,把事情也理了个七七八八。 对面,戈柳嘴里还念叨着。 “我们在这之前已经请了不少修士,结果都没了踪影不说,馆内还总有貌美的娈童被掳走,和那些修士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发生这种事的不止我们这一家,现在私底下的人都在传,是不是魔修作祟。” 瞟到凰华身边的夏无央,戈柳欲言又止。 “说吧。” 见老祖吩咐,戈柳才小声的凑上来道,“听说那魔修可能还有龙阳之好,专喜欢吸取貌美娈童的元阳,那些失踪的人,大概已经被吸成干尸了。” 不自在的狠狠打了个哆嗦,夏无央抓抓头皮,“这凶手可真是够变态的,居然口味这么重!”不过下一秒她双眸放光,“这种时候果然应该我扮成男人去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师兄你趁机一网打尽吧!” 凰华睨了她一眼,一脸高深莫测,最后迸发出一道兴味了然的笑容点了点她的头,“你那点美色还是留给慕容卿那小儿用吧!这次对方可是修炼了许久的魔修,你这丫头也不怕自己小命不保。” 理所当然的摇头,“师兄在这里,我当然不怕啦!” 对方笑容很灿烂,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来自少女的儒慕之情溢于言表,那么的理所当然,坦率真诚。凰华眸色轻闪,避开这道视线,勾了勾嘴角。 “作为修士,不要老想着倚靠别人,总有一天,你会陷进去,为之所伤。” 他的确不讨厌面前的少女,太久远的时光里,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一件事去完成,以至于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变得一片沉寂。祠堂中鲜有人去,那些隐藏在牌位中的秘密经过时光洗礼,在一双年轻的手中重见天日。 可他不能给的那双手想要的温暖,只得尽量避开不去伤害。待避无可避的一天到来,这双笑容明媚的双眸,是不是会被黯淡替代? 岁数大了的人总是容易心软,遇到纯粹的灵魂就会被那道光彩所迷惑。还是因为这种纯粹像极了记忆中的―― 无熙…… 又是这样复杂难懂的目光,带着寂寞的清甜,杂糅少许无奈,夏无央下意识伸手在凰华眼前晃了晃,“师兄,我如果不扮男人,怎么吸引凶手?” 回过神来的凰华斜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戈柳,灿烂的笑容在嘴角盛开。 “自然是本尊扮女人。” 夏无央,“……”说好的高贵冷艳呢? 戈柳,“……”这世上有人敢对老祖他老人家如此随意,还能存活至今,当真少有! …… …… 一桌子美味珍馐,光酒水就摆了不下三种,彩香四溢的二楼雅间,地理位置绝佳,只要一个侧首就能看到一楼堂内活、色、生、香的艳丽风景。 在她周围,同时有5个姿色上乘的小宦赔笑伺候。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里一等一的待遇。搁在以往,她估计早就晕头转向了。 可现在不一样! 人家的老祖贞操不保好么? 女装什么的……简直不能更棒啊!23333…… 都说美色误人,秀色可餐,只要想着老祖他老人家的颜值,这一桌子菜完全没有吸引力。 凰华被戈柳管事一路小心的引着进了天字号化妆间,徒留夏无央对着空气自行想象,内心跟有只猫爪子挠一样难受。 身边伺候着的五个娈童见客人不开心,更加小心翼翼,“奴家敬仙子一杯――” “哦。” 另一个也凑了上来,“仙子有心事?” “嗯。” “……” 好不容易平复下一颗兽血沸腾的心,夏无央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左拥右抱,五美在怀差点吓的从椅子上滚到桌子底下去。 卧槽……什么情况? 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够着桌子从新爬了起来,她虚弱的环视屋内几人,颤抖的问,“你们……哪来的?” “奴家几人是柳管事专门派给仙子解闷的,仙子可是不喜我们五人?” 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鸡皮疙瘩,夏无央“呵呵”着解释,“没有没有,我不需要特殊服务,你们到门口守着,我师兄来了及时通知我。” 闻言,五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仙子师兄是谁?” 她骄傲,“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见人不动,夏无央耐心用尽,“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再过三日就是新一届选美大赛,无论男女,尽皆参赛。是以,近段时间的苍中域会比平常还要热闹许多,灯红酒绿,人满为患。 这么重大的日子,不信有龙阳癖好的凶手他不上钩,可以说,自家师兄踩着这个点又准又巧,直把凶手命脉。这也是听到门外面有喝醉路过的修士的酒后谈资得来。 夏无央等了半晌都不见有动静,一桌子美味珍馐都用来抑制她焦灼的心情,为此她还多喝了几杯,此刻酒意上了头,巴掌大的脸蛋红扑扑的,杏眸水润,无意识嘟着樱唇,摇摇晃晃拉开了雅间的大门。 “我师兄他怎么还不来啊?” 门外候着的五人见门突然被拉开,里面面色潮红的仙子微醺着晃了出来,手忙脚乱的簇拥过来准备扶夏无央。 都说酒壮熊人胆,夏无央如今多喝了两杯,胆子肥了起来,借着醉劲在门口吵着闹着见凰华,几人如何劝都不听,其中那个胆子较大的无奈下准备拉夏无央回屋。 虽然醉了,但她醉的这个度十分巧妙,既不会任人摆布也不会保持平时的风姿。见有人上来拉她,夏无央一把抱住门口的柱子,死活不撒手。 “我不回去,我要见师兄。不回去……” 门口动静越来越大,相邻的屋内也有好事者打开门出来探听,就见一千娇百媚的醉酒女修抱着柱子不撒手,憨态可掬。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色心飞起,屋中一娈童衣衫不整,就想把夏无央拉进房中行那不、轨之事。 夏无央哪里是那种乖乖就范的人,被惹得不耐烦后直接一把火烧了过去。五个人见事情闹大,都来拦架。 “做什么呢这是,都吵吵什么?!成何体统!” 戈柳在回廊尽头一处转弯凌眸大步走了过来,紧随其后被众星捧月簇拥而来的身影般般入画,瑰姿艳逸。周遭一切,尽皆失色。 凰华深衣不显,浅色大袖宽衫,针脚细密,层叠的裙摆带着凤尾的裙边随着每一步脚走都踏在观看者的心中。外衫依然华贵非常,锦绣连理团如意图案配上绛紫边衬,海棠红的长巾被带了几米远。 凤眸内桃花点点,眉心贴海棠花钿,黛眉细长,鼻梁高挺,薄唇因涂了胭脂在迷蒙的灯光中反射出诱人色泽。钗梳上琉璃点缀,把一头漆黑长发半拢于脑后…… 活脱脱一尤物啊! 最主要尤物还是一男人!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好事者全都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凰华,隐隐还能听见吞口水的声音。整个长廊内时间有如静止,所有人的目光交汇至一处。 夏无央抱着柱子的手松了开来,下一秒“嗷”的一声扑了上去,钻进对方怀中一脸满足的蹭蹭,“师兄,你太好看了!” 随着她一句夸赞,长廊内的时间才开始继续流淌,刚刚找茬的胖子死命的揉了揉眯缝的眼睛,拦住西平乐管事,“你们楼中,那个娈童多少灵石一夜,爷包了!” 作为引发混乱的当事人,凰华完全没有自觉的以袖捂唇,犹抱琵琶半遮面,真真是艳惊四座偏偏韵味十足。作为老妖怪,这一身的气场完全不会被华丽的衣衫夺去风采。 他款步来到胖子身前,弯腰低头,对上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凤眸里笑意满满,檀口微张―― “奴家就怕爷你,包、不、起!” ------------ 第36章 不喜欢的事 凰华笑说完这话,笑盈盈的起身,夏无央亲眼目睹了在场众人的鼻腔中流下两管鲜红液体。 天干物燥,小心妖孽。 离凰华最近的胖子最夸张,已经倒地不省人事,夏无央愣愣的擦了擦额角虚无的汗,下一秒身体悬空,被自家老祖以拎小鸡的姿势拎进了豪华包间。 “安安静静在房间里打坐,你应该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不良喜好的修士们当炉鼎?” 凉凉的视线一瞥,夏无央点头如捣蒜,她保证,如果刚刚她不听话,老祖肯定不打死她。 之后的两天她是真的安安静静在房间里打坐修炼。凰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都是光芒四射的出去,然后脸色阴暗的回来。 她也是实在好奇的紧了,见自家老祖跟只骄傲孔雀一样进了门,表情还有点臭,急忙迎了上去,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茶,殷勤递了过去,“师兄,喝茶。” 坐在桌边的美人不动声色接过茶杯,默默喝了一口,“真难喝。” 嘿,老祖心情不好!夏无央得出结论,就着茶壶也喝了一口,“不难喝啊,顶级的山尖茉莉。”贼兮兮的凑上去,她问,“师兄,心情不好啊?和我说说呗?” 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这次出山,她感觉自己认识了一点不一样的凰华,虽然年龄未知,但偶尔会表现的很孩子气,挑剔、偏执,还爱美。只要顺毛撸,还是很容易相处的。 似乎憋气的狠了,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气受的老祖哪里受过如此委屈?凰华盯着左手发呆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回道,“不过是渡劫期的毛头小儿,竟然敢占本尊的便宜。” 听完,夏无央惊呆了!那个人是谁,老祖你说出来,我保证不膜拜他! “占便宜?” “他摸了本尊的左手。” 毫无预兆,夏无央面前的桌子化成粉末。 “老祖,我肯定不拦着你抽他!太不能忍了,老祖你美丽的双手我都没摸过,怎么能让他一个登徒子占了便宜!老祖你说,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去和他谈谈人生!” “……” 坐在凳子上的凰华也不气了,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面前女娃娃瞧。一不小心把实话抖露出来的夏无央欲哭无泪,她连桌子底都没得钻。 管事戈柳大概是一忙完手头活就急忙跑了过来,连门都忘了敲,一阵风的飘到凰华身边,“道祖莫要和那种登徒子计较,这次是奴家顾虑不周,待明日正选,定然不会出现此类事件。” 见凰华不答话,夏无央笑着凑趣,“柳管事,用登徒子这词说自家恩客,不太好吧?” 戈柳欠身一笑,“瞧您说的,道祖此次赏脸前来,是给我西平乐的脸面,若是再让道祖受了委屈,那可就是奴家的罪过了。” 经戈柳这么一打断,待他走远,凰华的气性也散了大半,扭头吩咐道,“明日正选,你不要留在这个屋子里。” “哎?”不应该是吩咐自己老实猫在屋子里吗? 顺了顺胸前一缕长发,凰华眯眼,“到时候你躲到屋子外面才是最安全的。” ??? …… 有热闹看,夏无央在凰华出去后也忙碌了起来。整个苍中域的选美大赛,热况空前,夏无央遵从老祖交代,用法宝隐藏了修为,作男装扮相混进了来往的客流中。 西平乐对面就是另一家大的宦馆,对立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一身男装扮相,夏无央英姿飒爽尤带一分娇憨美艳,刚一入馆,就被里面的老鸨注意到了。 早就听说西平乐来了一位姿容绝色的小宦,每次出现都能引起狂蜂浪蝶争相追逐,正愁我方实力不敌的老鸨在看到夏无央后霎时双目放光。 夏无央也很诧异,自己正愁该怎样混入选美队伍,就被老鸨请进了雅间相谈。这还不止,谈话结束后她只觉得自己被天上掉大饼的好运砸中。 老鸨许诺,只要她同意参加选美比赛,他分文不取不说,拿了名次还有丰厚的灵石和法宝相赠。 为了满足作为女孩子那一丢丢的虚荣心,夏无央表面为难道,“答应是可以,但你也应该清楚本少爷这次牺牲颇大,所以为了彰显本少爷的与众不同,必须压轴出场!” “都依您!” 一直在天字号化妆室里挑三拣四的凰华不是发型不合适,就是裙衫颜色难看。待到夏无央一出西平乐大门,这才慢条斯理的对着镜子打扮起来。 脚不沾地,听说天字号的老祖宗的怪脾气又上来了,戈柳火烧眉毛的走了过来,一进门便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脸,“道祖,您这扮相不合适啊,不是前些时候还说女装上场呢吗?” 对镜卸妆的凰华目不斜视,挥了挥手,身后不知自处的一群人都出了房间,最后一人迈出,门随之“啪”一声关上。 “本座看没那个必要了吧,三十三。” “自仙魔一战后,当年你能从天华派追杀中逃脱还真是不易。这些年开了个宦馆小日子过得滋润,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 满脸赔笑的戈柳美听一个字表情便僵硬扭曲一分,直到最后一双笑盈盈的瞳孔恢复猩红,恨意在血液中流动。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嘶哑。 闻言,凰华转身,挑了挑细长的眉,但笑不语,于袖中抽出一封信摔向三十三面门。 “你夺舍的新身体和演技的确没有什么破绽,不过多数魔修有一个不大好的习惯,但凡书信秘籍,史料文献都爱用朱血墨书写。虽然你很注意这点,只用了少许,不过字迹中的腥气还是掩盖不住。” “何况你一届青楼老鸨,竟然有胆量给一代仙祖修书,就这份胆量,不得不令人怀疑。若本座没猜错,那些失踪的娈童大抵都被你吸了元阳做了炉鼎,而接了你书信闻讯而来的修士,在你的精心招待下坠入温柔乡,最后全被你吞吃入腹。” “不愧是道祖,果然聪明,不过整个西平乐都是我设计多年的陷阱,就为了引你上钩,只要吸了你的功力,不愁救不出魔尊大人。还有与你前来的那个女娃娃,只要本魔修一个意念,就能化成一滩血浆。” “受死吧――” 三十三意念一动,整个西平乐灯火据熄,瘴气弥漫下传来不少惨叫惊呼,黄泉之眼已开,不少怨灵从中窜了出来。 坐于镜前不动,黑暗中凰华勾唇,“本座好像被人小瞧了呢!” 只不过抬手之间,三十三冲上来的攻势被迫,随即跌倒在地,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以你的这点雕虫小技就想困下本座……放心,沉睡中的魔君若是知道你对他的中心,一定舍不得睡太久的……” 三十三的惨叫声被结界阻隔在屋中,没有人见到他死前惊恐大睁的双眸,和一节一节卸下的肢体。许是喝了口茶的功夫,又或者发了个呆,西平乐中灯火重明,散落在走廊中的尸体尽皆消失。 黄泉之眼关闭,活着的修士经历过一场炼狱,却找不到痕迹,噩梦一场。 夏无央在万众瞩目中最后一个出场,清丽的男装引得不少男修和女修疯狂的尖叫。早已有人开始一掷千金,然而千万人之中,只一眼,她就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凰华。 已经恢复了男装的老祖一席紫红色长衫,墨发随风飞扬,踩踏夜色伴着柳绿桃红飞身而至于台上,笑着冲她招招手。 这样的灯火辉煌,美人如画,夏无央满心满眼只剩下这位可以入画的人。双脚不候控制的走进,人海茫茫皆做背影。 下一秒―― 她被老祖单手揽入怀中,飞身而起,在千万人惊羡的视线里消失。 今晚的月光皎洁,飞在半空,显得离星河更近了。若不是知道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夏无央还要以为二人是在奔月。 凰华飞的很快,出城后直奔苍中域野林,丘陵盆地,不时有淙淙水声隔着夜风飘来。夏无央回头,还曾看见过一处小瀑布。 脑子里不知道该想点什么,视线漫无目的的游弋,她不自觉会偷瞄揽在自己腰间指节优雅的手。 是左手。 被占过便宜的…… 她这算占回来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想了一出又一出,安静的氛围挠的她脸颊发热,迎着45度角抬眼打量,老祖的眼眸、薄唇……诱人犯罪。 她一个冲动,勾住对方脖子,在他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凰华,我做你道侣可好?” 第一次,她直呼了老祖的姓名。 这话一出口,夏无央自己也吓了一跳。可御风的老祖并未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刚刚还在想些不着边际的浪漫画面,如今只剩下等会被问起要如何解释。 色迷心窍? 为色所迷? 特么的,怎么感觉自己像一个女色、魔? 在此之后的每一秒钟都变得分外难熬,夏无央甚至有了趁对方不注意跳进山林的冲动。不过很快这个想法便被扼杀,因为他们着陆了。 着陆的地点临近一片淡水湖,湖面波光粼粼,好像湖中藏了数不清的宝石。凰华安放好走神的夏无央,与清辉下一身澄澈。 他说,“我想,我并不想喜欢你,也不需要你做我的道侣。” ------------ 第37章 相思之事 “我想,我并不想喜欢你,也不需要你做我的道侣。” ……我不想喜欢你…… ……也不需要你做我的道侣…… 不喜欢吗? 抬头看看璀璨的星空,一条光带绵延至远方,夏无央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逃避的不敢正视此刻凰华深邃的凤眸。 心中一阵一阵的酸涩感涌入眼眶,她其实并不那么想哭,只是忍不住而已。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告白被拒后的本能。 凰华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没错,老祖他一直把握着刚刚好的距离,若不是自己不小心踏入了这无形的屏障,也许他们俩就会同天华派那些徒子徒孙没什么区别。 远远的相望,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老祖,然后平行着错开身,去往不同的方向。 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凰华亲手推开了携带一身狡黠,来自少女最初的纯真。静如止水的胸腔里有什么声音在叹息,那微末的挣扎在看到少女如湖面濡湿的双眸变成一缕线,缠绕在心尖。 他笑着,并未上前,“也许只有三步,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本座与你的距离比三步更远。” “不要轻易说爱,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也许我并没有你表面看到的那么好,保护好自己的心吧,也许下一次本座就不会这么心软了。” 凰华的薄唇张张合合,似美酒醇香的嗓音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那些话她有些听明白了,有些听不明白。 她几次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 …… 因为告白一事,她同老祖之间莫名生疏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绪低落的在湖边吹了一宿冷风,终于把脑子里那些不找边际的思绪吹跑了一些。 当第一缕晨光从湖面升起,巨大的圆日红彤彤的把层叠的云层染上绯色。鸟儿的欢畅替代了虫鸣,新的一天即将复苏。 夏无央迎着晨光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朝阳后突然笑了,“师兄。” 走到凰华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虽然不是很能听明白你拒绝的理由,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我也许会继续喜欢你,也许会憎恶你,但至少现在,我还不想因爱生恨。更不想和娘亲那样止步不前。” 所以在此之前,“走吧,去找菩提血。” 凰华诧异的打量一眼率先走在前头的女娃,平静的双眸中难得露出一丝赞赏。褪掉浮躁,经过洗礼,她的心已经开始变得强大起来。 于是凰华开口唤道,“师妹――” “嗯?” “你走错方向了。” “……” 我摔!就不能让美丽的人家温婉大方,潇洒不羁一回吗?! …… 那一日,夏无央于众目睽睽之中与老祖相乘一撵高调离开天华派。随后陆陆续续,不少人都结组动身,开始进行出山试炼。 随后整个月中,慕容卿显得十分的暴躁,他觉得自己得了严重的妹控症,深已入骨,无药可治。每日睡前,脑海中还会自动播放那个赌气的吻。 可怜情窦初开的一代处.男慕容卿生生把自己面若冠玉的脸蛋熬出了两道黑眼圈。 拒绝了各类试炼结组的邀请,他独自踏上了出山的路。也许是白莲花之间独有的心灵相通,刚一到山下坊市,慕容卿就看到不远处的君怜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慕容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的。” 完全不在状态的慕容送去了一脸的问号。 他答应过什么吗?没有吧!他还要找妹妹啊,你走开! “我前几日给师兄的传音纸鹤里不是有写吗?若是师兄答应和我组队,师妹会在山下坊市恭候师兄大驾。” “……” 同来的不止君怜一人,她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轩辕问和李福泽。和面无表情的轩辕问比起来,李福泽明显有话想说。 “福泽,有什么事吗?” 李福泽在剑修上很有天赋,大概是心眼实在,藏不住话的过,一步就跃了上来,“师兄,你一定要答应君师姐的邀请啊!她为了等你,早几日前就天天守在坊市的山门口,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怕盼不来师兄。” 闻言,慕容卿无语了。 而君怜整个人脸色突然涨成猪肝色,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该死的李福泽!怎么把这些都抖露出去了?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货。 “师兄……”紧张的看着慕容卿,君怜无辜的眼神中蓄满盈盈水润,无声自带三分娇。 有口无心,经李福泽这么一提醒,心中不知打了多少弯弯道道的慕容卿也了然了。恐怕他的这位师妹纸鹤传音根本就没有说日期,在自己烦心的时候飞进了书房中。时间地点把握的极准,然后守株待他。 多日来的阴霾被这个小插曲打乱,慕容卿摆摆手,“那就走吧。” 反正就算现在一起结组,也不代表他中途不会走人!毕竟,他可什么都没说过。 …… 和老祖打怪升级无疑是巨爽的。 她当时追着老祖屁股重新来到湖前,尚未反站稳就被凰华带着跳入水中。避水珠隔离了水压,让二人平稳的在湖底穿行。 湖的深处有一处湖底山洞,洞口不大,曲折幽深。用夜明珠照着勉强能够看到半米内事物。一路有凰华这个外挂照应,各种困难都被秒成渣。 夏无央几乎是畅通无阻的通过了湖底溶洞,洞的深处受到地势和水压影响,竟然是一片阴冷干涸的路面。 “菩提血,在那边。自己去摘,我帮你引开凶兽。” 这一带不知名的草药数不胜数,年份很足。在凰华单方面虐杀下,她美美的采了这个又摘那个嘴里还哼着歌,身后不知名凶兽的惨嚎简直和她本人的心情成反比。 哎,感觉自己萌萌哒! 单方面虐杀完毕,夏无央带着丰硕的战果随凰华离开湖底。把东西均匀的分成五份,她分门别类的装好递了过去。 “太师叔祖,这次外出的任务完成了,我也要开始自己的山门试炼。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吗?” “这一份是姥姥姥爷的,这一份是爹爹的,这一份是上交山门的,这一份是你的,还有一份是我的。” 凰华摆弄着手中的几份玉盒,笑问了一句,“怎么不独吞呢?这些可都是年份上好的灵药,就是那些大能们见了,也未必能够面不改色。” “再怎么金贵,它们也不过是药草而已。活人,永远比死物重要。” 向老祖郑重一拜,夏无央满载离愁的于高空中回望,看到瑟瑟山风中,曲裾飞扬的凰华逐渐变成渺小的一粟,苍茫孤寂,冷傲而妖娆。 希望我回来的那一天,可以变得离你近一点。 望着天空怔怔出神,凰华把玉盒收进袖兜,不经意的摸到了刚刚从湖底百足虫身上拔下的脚骨。混沌的血,响尾蛇的头,百足虫的脚,……还差金乌的翎,瀛龟的壳。 混沌之血,象征盘古开天辟地的秩序;响尾蛇的头,喻意伏羲种族的传承;百足虫的脚,影射夸父逐日之争;金乌的翎,代表后羿射-日-的力量;瀛龟的壳,承载女娲补天之功德。 当五样物品汇集一处时,上古秘境便可再开! 想来离那一日已经不远了。 …… 慕容卿一行人正在狼狈逃窜。 四人身后跟着成千上万的狂蜂,密密匝匝直叫人作呕。 扔出一道火符,慕容卿没好气的训斥,“轩辕问,你同君师妹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让这群家伙盯着不放!” 能让如此数量庞大的狂蜂群紧追不舍的,自然是山壁洞穴里,蜂王的浆蜜!传言,百年蜂王浆乃疗伤圣药,依照刚刚那洞穴的规模来看,这群狂蜂的蜂王寿命,估计可不止百年。 “甭管拿了啥,现在赶紧给我丢掉!” “师兄,我和轩辕师弟好不容易才得手的……” 轩辕问一边帮自家师姐遮挡狂蜂,一边冷冷拒绝,“我们拿命换来的宝贝,你说丢就丢吗?” “拿命换来的?呵,我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啊――” 回应他的是君怜的一声惨叫,一只狂蜂竟然从空隙中钻了进来,趁着几人不注意,一把在君怜脸上蛰了一个包。 “师兄……” 都这时候了,还有工夫撒娇?运着隐神诀躲在一边看戏的夏无央幸灾乐祸,还是蛰的不够狠! 她从西北一路向南,一个人的日子总是过得孤独而充盈。一年之中,她已经从金丹初期提升至中层,吃过苦,摔过叫,也因为偶尔的小贪心几次将将命丧黄泉,也幸亏她有空间在,才能够险象环生。 吃一堑长一智,这种时候若是她选,肯定会选择乖乖把手中的宝贝交出去。 接二连三的惨叫,到最后连慕容卿也不能幸免的被蛰了两个大包,其他人更加不用看。 狂蜂这种东西,群体作战力极强,除非火攻,所以一般的修士大能若是见到,也会选择绕道而行。 感觉君怜吃够苦头,夏无央这才撤了隐神诀从密林中冲了出去―― “都让开!” 一路打头阵的慕容卿听到来人声音迅速抬头,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他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面容吗?!顾不得此刻情形,他极兴奋的冲上去一把抱住软软嫩嫩的小丫头: “妹妹――你让哥哥我想死了!” ------------ 第38章 入局之事 “妹妹――你让哥哥我想死了!” 夏无央刚从密林中插过来就迎接了一个熊抱,伴随熊抱而来的还有慕容卿荡、漾的小声音,“想死了”三字千回百转,阵的她一个没hold住,二人双双滚到了草地上。 …… 哥哥,你当年高冷的气质哪里去了?外人还在呢,这么大张旗鼓的滚草地真的好吗? 喂喂,抱抱就得了,怎么还不松手了? 温香软玉在怀,即使身后蜂群庞大,前一秒慕容卿还被该死的狂蜂叮了引以为傲的脸,以及娇俏的臀部,下一秒他就觉得这群小蜜蜂简直像吉祥物。 叮两下怕什么啊,不掉皮不掉肉的,你看,自己才受皮肉之苦,他的宝贝妹妹就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想想就觉得好幸福…… 夏无央被压在下面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推了几下都没能推开慕容卿铜墙铁壁的掩护。何况狂蜂对准的目标也并非是自己,以至于耽误了几秒之后,蜂群追赶上来团团围住了君怜及轩辕问。 要是搁以往,被慕容卿抱一下也没啥大不了的,但自从知道眼前这位并非她亲哥,每每想起对方就会些微不自在。特别是那个赌气的吻…… 她的初吻啊!泪目。 慕容卿弱气婉约的侧脸贴着她的脸颊,狭长的狐狸眼弯成一条愉悦的弧度,里面隐隐窥见桃花点点。 想了这么多天,终于又见到了!妹妹又软又嫩,抱在怀里的感觉不要那么好。真不想松手……再多抱一会,就一会! “师兄――救命!” 被蜂群围住不得逃脱的君怜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把脑子不在线的慕容卿拉回了状态。 “师姐,你拿了什么赶紧交出去吧,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能施展火攻啊!” 她倒是想把面前这位直接烧死……简单粗暴。趁着君怜说话的机会,夏无央挣脱慕容卿的怀抱,远远躲了开去。 一直不太想招惹麻烦的慕容卿见自家妹妹发话,挥着折扇把围过来的几只狂蜂放倒,“师妹,述师兄多句嘴,若是我出手相助,这从蜂王那得到的宝贝是不是该分我一份?” 尽管轩辕问一力维护,皮肤都被叮出了血,君怜作为踹宝贝的那个还是沾了不少光,此刻脸上肿了一片。 “师兄说的哪里话,师妹原本也没打算独吞。” 但笑不语,慕容卿吩咐着身边的夏无央,“雷电对妖物有着先天的震慑作用,等下我用雷电镇住他们,师妹趁机赶紧逃过来,央儿你抓准时机进行火攻。” “知道了!” 待她一答应完,慕容卿顺势劈下几道雷柱在君怜周围,狂蜂有几秒钟的混乱,轩辕问护着君怜趁机闪出包围。看时机差不多,夏无央一把大火,把蜂群烧掉一小片。 五个人纷纷御风穿梭于林地一通乱飞,等完全看不到尾随的狂蜂后才停下步伐。此时君怜的脸颊已经肿成蕃茄,胳膊上和腿上也有大大小小好几处浮肿。 轩辕问就更惨些,叮得出血的肌肤表层隐隐见了蜂毒的瘀黑色。整个人十分可怖。 乍一回头,夏无央吓了一跳,指着轩辕问好半天说不出话。 李福泽倒是幸运,没有宝贝在身,又跑的快些,只有脖子和手臂遭了殃,“师兄,君师姐和轩辕师兄的伤看起来很严重,现在怎么办?” 几人为了甩掉狂躁的蜂群,拼了命的御风,路都没看,如今得空休息,才注意到自己出了茂丛,直接进了石林。 光秃秃的一片景色,灰败的岩石连成看不见头的甬道,寸草不生,几步之外,交叉错落的岔路数不胜数,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慕容卿皱着眉头观察身边环境,神色凝重,“相比较他们的中毒,我想咱们更应该注意一下自己是否能活着出去……” 随着他提醒,剩下几人都打量起这些石头和甬道,夏无央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是阵法?”,没有灵力流的波动,很快她摇了摇头否认掉。 疼的额头冒汗,君怜恼恨的快疯了。这一年中她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寻到的宝贝一只手数不过来,怎么一遇到夏无央就遭了这份罪?难怪母亲说她是天生孤命的煞星,专会给别人招灾惹难。 好在蜜晶到手了,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美容养颜不说,就是血窟窿也能给你填严实了。 她在蜂巢中一共发现了十块,如今不顾伤痛拿了两块送到慕容卿手中,“师兄,这是蜂晶,方才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不谢。” 百年蜂王浆,千年才能结晶,难怪他的这位师妹就是愿意被狂蜂蛰也不愿意交出来。只要躲过蜂群袭击,吃下蜂晶,那些蜂毒根本不需在意。 剩下八块,君怜咬着牙故作大方的分了李福泽一块,收买人心,这手必须要会。 “师姐,这东西我不能要,我也没帮啥忙,你要是给,还是给无央吧!” “夏师妹的我有留着,这一块师弟还是莫要推辞了。” 冷眼看着君怜故作大方,若不是蜂群追击露了底,也许别人还蒙在鼓里呢。收了君怜送来的一块蜂晶,夏无央随手扔进了空间手镯。 剩下六块,君怜同轩辕问各自三块。 周遭危机四伏,岔路看的让人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咱们这是到了哪?” 一直在沉吟的慕容卿用扇子敲了敲自己脑袋,闭着眼沉思,半晌才答,“许是石迷阵,曾经在书中看到过,此阵形似石林,路道穿插纵横,且每隔三日,石路会自动改变。” “石迷阵?这应该不是阵法才对!完全感觉不到灵气的波动。” 一提石迷阵,君怜也很快反应过来,“石迷阵似阵非阵,石林本身便是一处大型迷宫,然经过天道变革,气场酝酿,形成天然阵眼,只有破除天然阵眼,石迷阵的变阵才会停止,到那时才有咱们走出迷阵的希望。” 几人相对而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泛着犹豫。如今迫在眉睫之事便是找到天然阵眼,否则阵型千变万化根本不可能走出去,这片石林不知根底,潜在的危险必然不少。 “不如分组吧!”夏无央建议。 “啪”的合上纸扇,慕容卿唇角弯弯,“妹妹所言极是,作为哥哥,我自当拼尽全力保护妹妹,所以咱们兵分两路,现在就行动吧!” “……” 谁说要和你一组了? 怨念不断外散,夏无央眼巴巴的看着福泽指望对方能说点什么,奈何刚收受完君怜贿赂的李福泽只得默默的转过头去。 许久没出声的轩辕问点了点头,率先往一处岔路口走去,几步后不见自家师姐跟上,停住脚步等待。 君怜上前两步,小心的拽了拽慕容卿的衣角,“师兄,刚刚为了躲避狂蜂,我的丹田已经十分空匮,如今蜂毒余毒未消,若是可以,能否与师兄共同结组?” 闻言,夏无央心中暗自欢喜,急忙饶有介是的借坡下驴,“君师姐既然体力不佳,就和哥哥一组好了,福泽,你也多看顾师姐一些,和哥哥一组吧!” “啊?哦,没问题!” 尚不等慕容卿开口,夏无央率先走到轩辕问身后,“走吧!” …… 曲折石路,二人一前一后相顾无言,沉默的气氛十分压抑。走了不知多久,轩辕问阴着脸开口,“你是故意引开其他人的。” “是啊。” “有什么目的?”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轩辕问谈谈轩辕晴的事,奈何这位仁兄紧追君怜不放,此事也就被搁置了。假若真如轩辕晴所说,娘亲的死同叶心怜有关,那么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经她旁敲侧击,就连爹爹也说,叶心怜为人和善,很长一段时间里与母亲往来频繁。如果这一切亲密都是假象,那么这个女人的城府就太可怕了。 “目的没有,真相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你要不要听?”笑眯眯的观望着双手背后的轩辕问的小动作,她有自信对方一定会听。 拧着眉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轩辕问头也不回,“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别对我这么不耐烦,说起来这件事还和你的好师姐有关系呢,你就不想知道?” 只要和君怜有关的,轩辕问都会格外上心,他对师姐的喜欢大概已经成为一种戒不掉的毒瘾,多少个日日夜夜都会在脑海里勾勒对方在后山温泉里洗浴的画面…… 那是仙门大比开始前的一段时间,他追踪一个白色毛球状的影子来到风华群山深处。无意间看到了师姐在温泉中梳洗的倩姿,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心中念了无数次清心咒才艰难的转身离开。 从此―― 天上地下念念不忘。 停下脚步,轩辕问这才转身,“你想说什么。” 见轩辕问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夏无央也懒得吊对方胃口,开门见山道,“你的亲姐姐,轩辕晴并非是自爆丹田而死,真正害死她的凶手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君师姐,她的母亲叶心怜!” ???!!! 大脑有片刻的混乱,再反应过来,轩辕问已经一把掐住了夏无央的脖子,目眦尽裂的瞪着她,情绪激动。 “你说什么?!” “你想诬陷师母?她可不是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被掐的十分难受,未曾想轩辕问会做出这么过激的反应,夏无央一脚踹上他的前胸,挣脱了桎梏,弯腰急忙顺气,扭头瞪眼。 “我蛇蝎心肠?真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汤!轩辕晴死后没几日的晚上,我亲眼见到她的半魂告诉了我真相。她根本不是死于自爆,而是一种名为冷坛的禁药!下毒之人就是叶心怜。我不清楚君怜知不知晓此事,但我可以发心魔誓,若我说的有假,就不得好死!” …… 兵分两路,夏无央同轩辕问二人之间的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而慕容卿也好不到哪去,无论君怜如何卖乖扮巧,他幽怨的小眼神总时不时飘向东南方。 在福泽和君怜看不到的地方,他还用手死命的抓扯臀部,该死的狂蜂,叮哪不好?非要叮他的屁股……如今养疼养疼的…… ――真――心――要――命―― ------------ 第39章 娇臀之事 夏无央还在喘着气揉胸口,轩辕问阴沉的眸光死死盯住她,好像一只毒蛇盯上了猎物。可往往表现的越偏激,就代表对方在心里已经信以为真。 “我可以发心魔誓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想找君怜对峙,大可问问她是否也敢发誓。” 轩辕问的表情怪异的扭曲着,透过这份扭曲,能够直剖他心底的挣扎和痛苦。那么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师姐,转眼间便成了有着夺亲之恨的仇人。 这心中……不好受的滋味哪里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骨节捏的咯咯作响,轩辕问想要杀了面前胡说八道的妖女!这嘴脸,简直和宫里那个狐媚子一模一样。但他偏偏下不了手?! 为什么! 脑海中理智在折磨着他……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偏偏是君怜? 为什么! “啊!!!!!” 凄厉的男音从石林中传出老远,惊走数不知藏匿于哪里的黑乌鸦,惨灰的天空不见太阳,与石林融为一色,观时间,估摸着快要落日了。 “快要到晚上了……”抬头仰视灰败的天空,慕容卿担忧的念叨了一句,“夜晚的到来,石林会变得更危险。”以轩辕问对无央的厌恶来看,他可爱的妹妹千万别有什么事才好。 夏无央站在轩辕问对面,只觉得对方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扎眼的功夫,对面的那个人就变成了白衣翩翩,举扇观天的慕容卿。 ??? 轩辕问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再抬头已然不见一袭海棠红妆的夏无央,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明所以的君怜。 他甚至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姐,现实就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了土的衣角,轩辕问复杂的看着单纯无辜的君怜,伸手帮她把额前碎发撩于脑后。 “师姐……” 眨眨眼,君怜终于回过神来,观察着不太对劲的轩辕问,半晌才应道,“嗯?” “走吧,阵法可能变幻了。” …… 对于轩辕问,夏无央自问心中无欢无喜,也不觉厌烦,模糊的只剩一个路人的标签,可看到对方痛苦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同情。无关心软,只是一种对弱者的怜悯。 “央儿?” 慕容卿一边抓着娇弱的臀部,不敢置信的唤了一句,最近老天好眷顾他,想什么来什么,害的他总以为自己在做梦。 天已经彻底黑了,石林的迷宫变幻了阵型,分好组的几人又彻底打乱起来。夏无央左看看,右看看,在慕容卿亮晶晶的目光下,十分无辜,“福泽他不见了。” (宁韵:为了剧情需要,福泽只能孤身一人勇闯石林了,福泽,摸摸头,下次给你也来个女搭档。) 注意力一直都在无央一个人身上,慕容卿还未来得及观察新阵型下他们脚下的甬道。经这一提醒,雀跃的心也跟着沉了两分,很快,这沉下来的两分又被雀跃取代,且有水涨船高之势。 福泽不见了等于电灯泡不在等于可以和妹妹独处等于…… 咳咳,福泽,不是师兄不想照拂你,等出了石迷阵,师兄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们脚下原本一往无前的石路变成了个三岔路口,慕容卿来回踱步了几次,蓦地拉过自家妹妹青葱如瓷的小手。 “为了防止阵法变幻后失散,你千万别松手。” “……”可是哥哥,离阵法变幻不是还有三天呢吗?你现在就拉手是几个意思! 偷偷挣了几下都被慕容卿不容置疑的死攥到底,夏无央认命的被牵着一起走。 慕容卿拉着她,她手中拿着夜明珠,整片石林不见太阳不说,连星星和月亮都没一个,能够用来指路的工具全部被屏蔽,他们只能和无头苍蝇一样在石林中乱转。 走走停停,慕容卿一手拉着自家妹妹,一手拿着折扇,时不时还要抓两下臀部…… 痛! ……并快乐着…… 显然,夏无央也发现了他的怪异,略带审视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慕容卿的腰部,克制半晌,问了出来,“哥哥,我不看,你要不把衣服脱了检查检查?” 自从知道慕容卿并非自己亲哥,她就不再那么随意的直呼对方名讳,反而容易哥哥长哥哥短的刺上两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只犹豫了一小下,慕容卿也是不舒服的狠了,撩了衣袍褪下裤子,露出白皙如玉的娇臀。夏无央上一秒还目不斜视的小眼神飘忽了一下。 慕容卿虽然身量略显纤瘦,特别是那张弱气貌美的脸蛋格外具有欺骗性,但退了衣裤,这身材也是宽肩窄臀人鱼线,样样不少。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帮哥哥我看看是不是肿起来了,万一留了疤怎么办?你嫂子会哭的。” “……” 说道“嫂子”二字时,慕容卿顿了顿,因为在某个瞬间,他脑海里想到的道侣模样正是身后艳若桃李的夏无央,心下一惊,整个人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夏无央小心的凑近了看,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肌肤上一片红肿,已经被抓出血了。 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奈何慕容卿脑子里闪过许多不和谐的画面,加上夜凉如水的空气混合着夏无央呼出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他的小卿卿不争气的翘起来了。 …… 凸! 死要人命啊!!!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妹妹硬起来呢? 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这一下慕容卿算是体会了个通透。还不止,眼看他被狂蜂蛰的的确过狠,夏无央担心的伸手在鼓包的红肿肌肤周围碰了碰。 微凉的指尖接触滚烫的肌肤,那一秒,慕容卿生生咽了一口口水。 夏无央看的仔细,还微微皱了眉,转手从空间中拿出仅有的蜂晶。蜜合色的透明六角形蜂晶只有拇指大小,她随口咬下一小截,小心的往伤口附近涂抹着。 细细痒痒的触感,就连定力非凡的慕容卿都快受不住了。一把按下自家妹妹的柔凝,拉扯起衣裤,“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了。你是女孩子,以后受了伤留疤还能用呢。” 蜂晶效用很快,才刚涂抹上,这会浮肿已经开始褪了。慕容卿从兜里掏出剩余的两块,别开脸别别扭扭的递到夏无央跟前,“这两块本来是帮你讨的,怕招君怜的嫉恨,当她面我没好直接给你,现在拿着吧。” 前后态度差这么大,突然对她这么好,夏无央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又高速运转起来,“无事献殷勤,你是不是心中有鬼?” “……” 为什么感觉不聪明的妹妹突然变得这么机智了呢? “咳咳,哪有?哪有?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比我需要这东西,不要拉倒,哥哥我好心没好报。” 从慕容卿手中巴拉出一块,她笑了笑,“我要一块,你自己留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并肩而行,夜色茫茫,不见星月,周围只能偶尔听见有不知名鸟兽的孤鸣,若非就伴,落单的修士很可能就会因为心中的恐惧而癫狂乱窜,然后死于其中。 好在福泽人如其名,心宽体壮,完全不受影响。 君怜跟在轩辕问身后,心中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师弟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手中夜明珠泛着冷光,只能将身前的人包裹其中,一静一动,一步一行,带着沉闷的郁气。 那是……心魔? “师姐,前面有个山洞,进不进去。” 轩辕问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冻得君怜一个激灵,后之后觉得抬起头,她的确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不大,方容一人通过。 “去看看吧,师弟,也许能找到阵眼也说不定。” “嗯。” 夏无央觉得慕容卿手心热的出奇,但他并无什么不适症状,也就猜测着可能是蜂毒余毒所致。 “央儿,前面有个山洞,进去吗?” “哎?真的!”黑乎乎的山洞,一人大小,“去看看吧,也许能找到阵眼呢!” 和她在湖底遇到的岩洞差不多,只是她现在进的这个虽然洞口狭小,腹地却十分空旷,说起话来还有回音。 夜明珠擦着墨色,照亮了二人交叉相握的手指,夏无央紧张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下来。 “师弟,你要做什么?快停下来!!!” 慕容卿拉着夏无央的脚步一顿,黑暗中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师姐,师姐……” 轩辕问略带苦涩的声音在暗色中响起,男修强健的手臂扣住君怜的手腕,眸中闪着怒火和不忍的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我都看见了啊,你心中想的,你是不是喜欢慕容卿那个自大狂?一直看不起我,就连我姐姐的死,你都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怎么能这么对我!” 衣服撕裂的声音十分刺耳,君怜整个人都吓懵了,抽泣着,求饶,“师弟,我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了我会对晴姐姐下手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师弟,求求你别这样!” 她的修为被抑制住了!如今和普通人无异,而轩辕问明显不对劲,他是怎么知道轩辕晴的死因的? 山洞内有古怪! “救命!”谁来救救她…… 声音离他们很近,夏无央侧耳倾听,大概是隔着岩壁的另一边。 慕容卿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下一秒,夏无央感觉自己手臂一紧! ------------ 第40章 再遇之事 “师姐,欠债要还,何况还是一条人命。我现在恨不得就把你掐死,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真可笑,我竟然做不到!” 衣服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伴随着君怜低低的啜泣,夏无央侧耳倾听,蓦地感觉自己手臂一紧。 山洞的腹地被一道山壁阻隔成两间,隔音效果看到对面那对也可想而知有多差。夏无央忍住到嘴的惊呼,手中夜明珠滚落在崎岖的地面,围绕着二人的光线暗淡了不少,此刻慕容卿右手紧紧捏着她的胳膊,面色隐忍。 “喂,你哪里不舒服?” 压低声音,夏无央一把支住慕容卿,可她一个脱力,踉跄的靠在山壁上,背后锋利的石子划得生疼。 “嘶――” 感觉力量被抽走一样。 慕容卿压下去的欲念又升腾而出,在体内冲撞叫嚣,如今自己妹妹简直就像一味上瘾的毒药等待他的品尝。 扣住夏无央的手臂,慕容卿不由自主亲吻对方的肌肤,下一秒突然推开她,跌跌撞撞退后好几步。 “山洞里有古怪,你快离我远点!” 只要对身边的人有非分之想,不管多么细微的念头都会被放大,且脑海中想的那个人也在山洞内,会全身气力尽失,修为被抑制。慕容卿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都在看到夏无央的那一瞬间狠狠扼杀。 无央是他的妹妹! 许是听到了对面的动静,君怜很快就呼救起来,凄厉的嚎叫声在黑黢黢的山洞内飘出去老远。轩辕问也听到了隔壁山洞的对话,僵持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了刚才的工作。 同样自身难保,洞中四个人哪里还有闲暇去顾及其他? 必须要离开这里! 夏无央撑着身体,有气无力的往来时出口的方向蹭去,可前后均一片漆黑,腹地与出口想去甚远,凭借慕容卿的意志力,他们能平安无事的到达洞口吗? 隔壁情、欲、欢、爱的声音不断刺激着慕容卿的耳膜,他死死闭着眼,额角滴汗,“我会忍住,相信哥哥,我扶你离开这里!” 沉闷的气息,他颤抖着伸出手,他好怕自己的表现吓到自己的妹妹。好怕对方会因为此事而疏远他。 若说夏无央心中不怕才有假,看着慕容卿消瘦单薄的身姿离在几步远,颤抖伸手,墨色长发被汗水濡湿而显出狼狈。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那只修长有型的手掌,借着对方的力道,半靠在慕容卿怀中。 “你看路,哥哥闭着眼带你出去。” “好。” 衣角摩挲的声音以及琐碎的脚步声,夏无央倚靠着浑身滚烫的慕容卿一步一步艰难的沿着来时方向走去。 “小心,脚下石子。” “右拐。” 慕容卿连看都不敢看夏无央一眼,半揽着她努力克制着*,专心往外走。虽然几次无央因为无力而跌倒,但都咬着牙忍了下来,仔细的为他指路。 两人齐心协力,出了山洞双双跌坐在洞外喘着大气。 浑身被汗水浸湿,冷风一吹还能感觉到凉意,但她只想被冷风吹一吹了,倘若她身边的不是慕容卿而是轩辕问,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和君怜一样? 倘若他们不能齐心协力,半途而废…… 一切触目惊心都落幕,夏无央心有余悸的瘫靠在一处石笋上,盯住慕容卿斜眼笑,“慕容卿,假如我不是你妹妹,你还会克制自己吗?” 闭着眼冷静的慕容卿紧了紧手中折扇,戏谑的反问道,“假若你不是我妹妹,你还会搭上我伸出的手吗?” 乍一听,夏无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二人迎着夜风不由而同的笑了起来,一起吐出二字―― “不会!” 他又不傻,若非亲妹,心中朝思暮想的女子在怀,就算是苦海黄泉他也甘愿承受,若可得佳人身心,为何要委屈自己。 她也不傻,若非亲妹头衔,眼前之人并非自己所爱,怎敢轻易交付身心,入那万丈苦海黄泉,天上地下再无回头之日。 无暇顾及山洞内还在交缠的同门,为今之计,只能迅速破了石迷阵才是正道。 也不知是不是从山洞中出来后的习惯,大抵是彼此都过分坦然,以至于夏无央被慕容牵手的不适应早已飞往九霄云外。走在无尽的岔路和甬道之中,不分昼夜,彼此俱都身心疲惫,可出阵的心却愈发坚定。 也不知道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杀死过阵中多少妖兽,即使用了涤尘术也依然掩盖不了疲惫的姿容。隐隐的,来自甬道另一个方向,熟悉的人影在靠近。 筋疲力尽的夏无央眼尖,率先看到,亢奋的从地上站起来招手,“喂!福泽,在这里!” 身形高大,面容结实,来人可不正是李福泽?他身边还跟一人,广袖琉璃,华丽衣衫下包裹着妖娆若仙的容颜。一静一动,恍若人间太岁神。 四目相对,夏无央愣愣的移不开视线,下意识唤道,“凰华……”察觉自己失态,她赶忙补充了一句,“老祖?” 凤眸媚态天成,只是此刻这双本该盛放时间最清俊美好之物的双瞳在扫到夏无央与慕容卿交握的手指后顿了顿,闪过不悦。 情绪来的突然,就是连凰华本人也并未意识到这份碍眼是从何而来,沉寂了太久的心,已经失去爱的能力,凉薄如斯。 并不理会夏无央的惊诧,凰华把目光调转至慕容卿身上。慕容卿松开牵着妹妹的手,一手执扇一手虚搭作揖行礼,“太师叔祖。” “嗯。” 甩了甩因为交握太久而僵硬的手指,夏无央笑着凑上前去,“太师叔祖是不是知道弟子有难,所以特意前来搭救的?” 她对面前之人的情动,天知地知,为他二人知,此话明面上看着是关怀弟子,实则饱含深意,语态中的调侃之意显而易见。 难得的,凰华笑着摸了摸女娃娃凌乱的长发,“脏成这副德行?” 被嫌弃,她可怜兮兮的扯了扯衣袖,不经意看到福泽整齐的姿态,随即佯装瞪眼,“福泽,你怎么这么整洁?” “我和轩辕师兄以及君师姐失散后许久,走着走着就遇见了太师叔祖。他带着我破了心迷阵,还抓到了好大一只乌龟哩!” “乌龟?” “是瀛龟。” 凰华指了指袖袋中秀气版的瀛龟壳给无央看,“这一带心迷阵的阵眼就是这只瀛龟了,如今瀛龟已死,阵法破除,只要走出迷宫自然可以离开。” 跟在太师叔祖身后,几人寻到了山洞消除后如梦初醒的君怜和轩辕问离开了心迷阵。一行六人来到最近的一处坊市,入了客榻,准备休整一日再走。 君怜默不作声的跟在几人身后,眼眸含恨,那样屈辱的经历,她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轩辕问、夏无央、还有……慕容卿! 只要看到夏无央围在老祖身边跟一只聒噪的麻雀那样叫来叫去,她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凭什么?凭什么她夏无央就可以在山洞中全身而退,而自己则要受尽侮辱? 就凭他轩辕问也妄想做她的道侣?这个世上配得起她君怜的,只有仙家大能,凰华道祖! 一夜无梦,经过一晚上的休整,补充了体力又洗了个灵浴,几个人相聚大厅时的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凰华施施然起身下楼时,几位弟子都坐在了桌前恭敬等待,“你们几人可还有什么打算?” 恢复光线整洁的君怜喝了一口桌上灵茶,柔声开口,“听闻东边,当年仙魔之战时封印了一位魔宗宗主,如今封印的阵法有松动迹象,煞气弥漫了边陲小城,我等想前去查看。” “魔宗宗主实力非凡,如今一转百年,是该去看看情况。正好,你们就去吧。” 出了石迷阵后,她总能感觉君怜看她的眼神带了一股子怨毒。想来是自己知道了山洞里那件不该知道的事情被记挂上了。 对于去哪她并不太关心,但这事是君怜提出来的,她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可相比较下,她更关心老祖的动向,“太师叔祖不随我们一同前去吗?” “年纪大了,出来的时间太久,身子乏。魔宗宗主的封印并未破除,你们只需去附近村落净化煞气,再加固一下封印即可,并非难事。” “那我们即刻启程吧!” 确定好行程,几人即刻动身,行至一半,夏无央心中犹豫,最后还是让其他几人先走,自己随后就到,半路折回了前天下榻的客栈。 大堂内,惹人眼球的凰华依然姿态闲适的坐在床边喝茶。 “太师叔祖还在?” “猜到了你会回来,所以还在。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其实她脑子里闪过千千万万句想说的话语,这一年多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几次险象环生,又想问问对方这一年中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石迷阵中? 可到嘴的话吞吐着卡在喉咙中干涩难耐,最后只剩下短暂相逢又要分离的淡淡愁绪。 她说,“老祖,我能抱抱你吗?” 你那么漂亮又那么厉害,只需静静站在那里便可以安定一个人的心,仿佛我只要抱抱你就可以安定下来,继续下一场旅程。 对上夏无央诚挚眷恋的目光,凰华的心跟着柔软下来,时间最简单纯粹的美好,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拒绝。 即使凉薄如他。 搂过少女娇俏的身躯,凰华冷硬的心泛点涟漪,想到过往的许许多多,想到怀中女孩身上所流淌的血脉…… “夏无央,若有一日你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会给你带来无尽痛苦的人,你会不会恨他?” 若是我与你的父亲注定要成为敌人,你会不会恨我? 他缓缓合上双眸,再睁开,目光已然对上门外尾随而至的慕容卿。 ------------ 第41章 对峙一事 客榻门边,慕容卿一只脚刚迈入门槛,正对上凰华敏锐的视线。 愕然、无措,许许多多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客榻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坊市,车如流水马如龙,各色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定在门边,一前一后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的边境。前者是无央一脸眷恋餍足的躲避在凰华为她制造的臂弯内嘴角轻笑,阖上的眼帘睫毛欣喜的丝丝颤动;后者的闹街则都化作虚无的背景,远去、远去…… 可能是一光年那么短,也可能是须臾那么长,他找不到一个合适姿势、表情,甚至手中的折扇拿着都是一种负累,浑身上下在这一眼对视中僵硬到极点。 凰华的眼神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温柔,有同无央无二的眷恋,可这些很快又挣扎着被清冷覆盖,恢复成往昔的风姿妖娆,似笑非笑。 慵懒随意,不屑于他的出现! “无央。” 靠在老祖怀中,恍惚睁眼,循声而望,夏无央在看到慕容卿弱气柔美的面容后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 门边的慕容卿惊愕中尤带哀伤的面色,无论怎样故作镇定自若也会溢出颓废的味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局促不安的想从凰华怀中退出来,却在起身时被一股力量按住。 时间凝滞,她不敢看慕容卿带着追询的视线,莫名会有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心虚?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凰华,老祖媚眼如丝,勾唇一笑中连阳光都失了色彩,“快走吧,别让你兄长久等了。” 兄长! 兄长! 对啊,慕容卿是她的哥哥,她为什么要心虚!被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点醒的夏无央很是欢快的冲着凰华摆手,“老祖,你多保重,帮我给爹爹带声好。” 慕容卿在那一声兄长中醍醐灌顶,迎着凰华轻巧的笑容牵起妹妹的手,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风华不掩,坐于窗前的老祖,转身离去。 这个刚刚惊愕于他的到来,现在嬉笑着围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的明丽女子是他的妹妹。 是他慕容卿的妹妹! 为什么偏偏要是妹妹啊? ……为什么…… 心,微涩。 夏无央一路被牵着穿过坊市,出了城门刚要御风,下一秒被慕容卿制止。 “哥哥御剑带你吧,这么多年,除了我娘,我还没御剑载过谁。” 话题有点感、性,夏无央雀跃的心情松弛下来,透过慕容卿淡笑的眼角似乎读出了浓浓的哀伤,她的愧疚感亦如刚刚初见时潮水般袭来。 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啊,嗯。” 娘亲曾对他说,你爹爹啊,从来没有用飞剑载过我,可是娘看着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道侣们共乘一柄飞剑的样子,特别好看。 这就和凡间的那些情侣同乘一骑,策马扬鞭是一样的感觉。如果卿儿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载她坐一次飞剑,两个人共同俯瞰万里河山的瞬间,会让彼此感受到永恒。 强劲的疾风吹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白色儒雅的衣襟若飞鸟徜徉在天际,迎风闭上眼,他将隐藏在心底的哀伤逸散在这不为人知的一刻。 夏无央垂着眼帘,心中思绪万千,慕容卿身姿笔挺,替她挡去了疾驰的罡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的慕容,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对方犹豫和矛盾的情感。 她喜欢老祖,对于慕容,若是真的为他好,便不应该给予任何希望。到嘴边的真相被咽下,夏无央把目光投向苍茫之中。 二人心情都不平静,可到了东边的封印洞窟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被尽数抛入九霄云外。 事态比他们想象中的严重。 封印似乎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紫黑色煞气源源不断从山洞中溢散而出,随着气流不断飘向边陲的城镇村落。 “已经有年迈的老人和孩子支持不住相继病倒,再这样下去,地里的庄稼都要枯死了。” 远远地,几个壮年村民对着君怜哭诉,就连几个相邻的城镇富户也表示愿意出钱请道士驱除邪魔。 “钱财我们不要,只是想知道这封印是何时被破坏的?” 当年仙魔大战,共有三位魔宗宗主侍奉魔君左右,一位被老祖打落在上古秘境,一位追随着魔君沉睡过去,还有一位应该就是山洞里的家伙。 当年布下重名伏魔大阵封印,能够与魔宗宗主对抗的仙家大能不是陨落便是对此事决口不提。若非要道出个一二三来,恐怕连云雪霁也不甚清楚。 说来,除了追随魔君睡去的那位鬼女,以及死在秘境中的那位,剩下这位还真的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夏无央走到洞口边,体内一阵灼热感刺激着胸口,煞气自发规避的绕开她,成缓慢飘散状态后又缓缓收进了山洞。 煞气在惧怕她吗? 检查阵法破损处的夏无央思忖的支着下巴,伸手触上结界。 “奇怪,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慕容卿显然也发现了煞气的异常,跟着来到洞口边,“你身上是不是有能够驱散煞气的宝物?” 渡业莲灯。 不待她回答,君怜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我觉得咱们应该入洞探查一番,再做计划。” “太师叔祖不是说,魔宗宗主实力强横,让咱们净化净化煞气,补补破损的封印就走吗?”尾随而来的福泽比较实在,提出异议。 “这伏魔阵破损的很巧妙,虽然在阵法上我有学过十年,但我很无奈的表示,它大概是修补不好的。” “所以为今之计就只能入洞一探,看看是否能够趁机消灭掉洞内封印的魔宗了吗?” “大抵如此。” “那今晚咱们就先到附近村落净化瘴气,明日一早便入洞一探可好?”君怜拍板,其余几人均无异议,相继沿不同方向离开。 晚风萧瑟。 抽到单独机会独处的君怜寻了一处池水清亮之地,闭目掐诀,不一会儿,池中水面显出一方姚窕身影。 叶心怜容颜冷酷,本是温婉的眼眉此刻不怒自带三分刻薄,“真是不长进的!不过是丢了贞、洁而已,别这么没出息的哭哭啼啼。” “可是娘……” “收起你这副没出息的德行,有功夫想着如何对付轩辕问那畜生,不如想想如何提高修为。待你俯瞰三界之日,别说轩辕问要仰你鼻息,就是慕容卿也不过是你裙边之臣!听着,如今这世道怕是要乱了,各处都有妖魔作祟。明日你们入洞一探,不许你出手!” 擦干了眼角上的泪,君怜心中委屈着看向母亲,“什么邪魔作祟?母亲为何不让女儿出手?夏无央那个贱、人大概这些日子里没少在一边看我笑话!” “你放心,你不出手,会有人替你动手。近日来各门各派出山历练的修士都有回报,不少地方出现魔族的踪迹,你父亲正在为此事头疼呢。不说了,你爹爹他来了,记住,别玷污自己的手!” 水面恢复平静,君怜四下张望一番见无异动,匆匆离开了池边。 经过净化,周围不少村落的危机得到缓解。第二天一大早,五人陆续来到洞口边。 见人到齐,几人先后从破损的封印处入了洞门。山洞内既长且宽,石壁上棱角分明,寒气森森,越往深处去越冷。 除了夏无央,几人都开了护体结界。 “这么重的煞气,无央你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吗?” 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对于福泽的提问她自己也十分好奇,“还好吧……”与其说没有不适感不如说她甚至觉得十分自在。 当真奇怪。 洞内最深处,已经可以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潮湿泥泞的地面走起来格外不方便。路的尽头―― 寒铁铸造的粗壮铁柱,上面篆刻着繁复的图形和文字,有点像商朝炮烙酷刑使用的青铜柱样子,铁链穿插缠绕着一具遍体鳞伤的人影。 人影长发凌乱,常年未梳洗打扮过,身上除了浓重的煞气还有一股一股的恶臭传来,破烂的衣衫布条与头发纠缠在一起,挡住大半张脸。 那人低着头,夏无央看不到他的面容。 五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样一位奄奄一息的病弱之人,会是当年传说中独霸一方的魔宗宗主? 逗我玩呢吧。 妙音一直低着头,阖上的眼帘与死人无疑,然那轻勾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好心情。盼了这么久,终于让他盼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骤起,如魔音灌耳,除夏无央外,就连慕容卿也直觉这笑音诡谲,使得体内灵息紊乱,如何也克制不住,半晌后喉头一紧,一口腥甜破口而出。 “那个穿红衣的女娃娃,不想让你的同伴出事,就放本公子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山洞。” 慕容卿半跪在地上,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摇摇欲坠的样子更令人心疼,而轩辕问、君怜、李福泽早已倒地,人事不省,生死未知。 惊慌失措的看着运功大笑后的狼狈人影身上又多了几处血痕,夏无央颤抖着手探到李福泽鼻子底下,气息微弱近乎于无。 那个拴在柱子上的男人并不着急,反而十分欣赏她此刻的表情,“那个还醒着的小子,资质不错,可惜修为太差。若是死在这里就可惜了。” 稳了稳情绪,夏无央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不会破阵,没办法放你出去。” 她此刻双脚也在哆嗦,但不知为何没有同地上的人一起倒下。不合常理的状况太多,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关系,你只要过来帮本公子把这些碍事的铁链子砍断,我便饶他们一命。” *和灵魂呈现脱节状态,夏无央不受控制的往前磨蹭,突然脚边的裙带被扯住,她猛地回神,“慕容卿……” “不能斩断那些铁链,那些铁链是维系封印的最后支柱,若是断了,这个魔宗定会出去祸患人间。” 刚刚还十分开心的诱、惑夏无央的诱怪犯此刻柳眉倒竖,“臭小子,你闭嘴!” 魔音刺穿空气,震得慕容卿又吐一口鲜血,就连夏无央也受到影响,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丫头修为不错,竟然可以支撑这么长时间。” 修为不错?别闹了。 鬼知道为什么连慕容卿都被秒成了渣而她能够支撑这么长时间不倒。 “快一点哦,本公子耐心有限,没准下一秒这些人就命丧黄泉也说不定。” 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两难的看着摇摇欲坠的慕容卿和倒地不醒的李福泽,在慕容卿警告的眼神下缓缓挪到那人跟前。 “我放了你,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们?” “自然。”凌乱的长发遮盖了眼睛,被钉在铁柱上的魔修勾了勾殷红如血的唇角,“说到做到。” “不行……” “那你发心魔誓,若你骗我便不得好死。” “我发誓,若我妙音公子骗你便不得好死。” “不行。” 浑身战栗着从空间内掏出芙蓉短剑,夏无央几次因为拿不稳剑身让剑掉落地面。她实在是太紧张了,连动作都不太自然。 剑身离铁链越近,她胸腔的起伏就越大,最后扭过头,闭上眼,双手持剑狠狠朝铁链劈去―― “夏无央,你这个笨蛋!我不是说了不行了吗?!!!” 铁链应声断裂在泥泞的地面,妙音公子猖狂的笑声响彻洞府内每一个角落,罡风围绕着他周身旋起,被强大气压推拒而猛烈撞到墙体的夏无央最后一眼看到的是: 稻草般凌乱的长发下,一双狭长戏谑的凤眼。 那双眼睛…… 酷似凰华!!! ------------ 第42章 秘境之事 夏无央再醒来时,是熟悉的帷帐和舒适的大床。 幽幽的翠青鸟婉转着在床边歌唱,阳光清晰的投射进来,可以看到空气中散落的尘埃纷乱。 再扭头,趴在自己床边小憩的云雪霁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当日在山洞内所面临的魔宗现在想起仍让她毛骨悚然。 细微的动静使得云雪霁倏忽睁眼,看到无央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忙端了安神茶,“央儿,没事了,都过去了。” 愣愣盯着爹爹手中灵茶,下一秒,她陡然扑进对方怀中,宽阔的胸怀,温暖而包容,眼泪簌簌从眼眶中落下。 “爹爹……” 她的爹爹,温暖如同初雪后冬日的阳光。 “我好害怕。” “乖,没事了。” 一边拍着女儿后背,一边安抚着女儿的情绪,云雪霁心疼的要死。若非君怜自己提出来要去东边的封魔阵,何苦会连累央儿受这么大的委屈?如今还倒打一耙,说央儿串通魔宗,故意放走阵中之人。 简直可笑至极! 从爹爹怀中窝了半晌,明显感觉到他心思不定,“爹爹,你有心事?” “啊?没事。”安抚的冲着女儿笑了笑,云雪霁移开视线,“你从伏魔阵出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接到慕容卿传信时我还吓了一跳。你说你都这么大姑娘家了,怎么还总是吓唬爹爹呢?” 提及慕容卿,她猛地想起,“哥哥他们都身受重伤,如今可还安好?” 安好?病的都快死的君怜如今还有力气指控你呢,能不好?“放心,其余几人均已平安,无生命危险。” “对了,你托老祖带回来的菩提血已经为玄流制作了身躯。这几日他一直在门外守着,你要不要见见他?” “玄流有身体了?快让他进来!” 欣喜的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夏无央又赖在自家爹爹怀中撒了好几个娇,直把云雪霁说的喜笑颜开方才作罢。 闻声进屋的是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身量颀长结实,剑眉星目,面若刀削。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 “为什么玄流长得这么像舅……舅……”只是舅舅的面容要比之柔和许多。 被戳中要害的云雪霁心虚的转过头,他能说当初给玄流做身体的时候,就是效仿师弟的模样做的吗? 犹记得夏明轩初见玄流时恨不得拔剑来刺的表情,厚脸皮的云爹难得感觉自己不地道。 “咳咳,这模样是经过玄流同意的,正好你回来了,有些话我也该问问清楚。” 夏无央瞅着玄流新奇的紧,不明白为何好好的一棵紫竹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着菩提血就能够做身体,伸手戳了戳,“居然和真人皮肤一样!” 好神奇。 分出一部分精力,她连连点头,“爹爹问吧,央儿肯定如实回答。” “你当初掉落望断崖后,阵灵为何要守着玄流,又让你为他做身体?” “不知道。” 云爹见女儿无辜的眼神,又转头看向中规中矩立在床头的玄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望断崖底。” “不知。” “阵灵为何要护你?” “不知” …… 一问三不知啊!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云雪霁摆摆手,让玄流退了出去,“可感觉身体哪还有不适?” “没有,感觉自己能活着回来真好!” 收到慕容卿的求救信,云雪霁、夏明轩,连同君迟陌一同赶到事发的山洞,那里的阵法已经完全被破坏,寒铁柱上除了空荡荡的铁链不见他人。地上五个人尽数昏迷不醒,细碎的石子贱了一地。 场面狼藉。 这几个人当真是胆大,魔宗宗主那般实力强横的对手,就算他们也不会随便进入封印之中,真不知道该夸这几人勇气可嘉还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有就好,下午随为父去一趟鸣鼎内殿。你们这一次,闯的祸可不算小!” “是。” 乖乖低了头,可怜兮兮的丘在床角,夏无央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云雪霁卖萌。在她的目光攻势下,爹爹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从醒来后她心中也乱成一团,人是她放走的,估计这里面被罚的最惨的那个也是她。而在砍断铁链那一瞬间,她看到的那双眼睛,神态像极了老祖。难道老祖与那魔宗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穿好衣服,夏无央跟着爹爹去了鸣鼎大殿。 他们到时,五山山主,慕容卿、轩辕问、李福泽均已在殿内等候,自己跟着站到福泽旁边,低眉顺目的等着三堂会审。 最后来的人是君怜,陪在她身边的叶心怜在路过许蜉蝣坐位时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你们自己说说,当日的情形!” …… 君迟陌忍着火气,听完讲述,坐在掌门之座上揉了揉眉心,“好好的,你们没事进封印做什么?啊?!” “那魔宗宗主是闹着玩的吗?!” “师兄,放走魔宗的又不是他们几个,若要师妹说,谁放了魔宗宗主,谁的罪过最大,理应受罚。” 不耐烦的打断君迟陌的唠叨,许蜉蝣直奔主题。 “师姐可真是避重就轻,若不是倒地的几人昏迷不醒,央儿何苦被魔宗威胁?许师姐这一句话,我们家无央可担当不起。” 夏明轩坐在父亲下首,冷着脸讽刺回来。 这小的还没敲打完,大的又开始吵起来了。君迟陌一怒之下,拍案而起,“都住嘴!”缓和了下语气,他面朝无央,“无央,师伯问你,为何你君师姐他们几人都昏迷不醒,而你却能够安然无事?” “师伯此言差矣。”若是这时承认自己安然无事,无疑会被这个貌似看自己不顺眼的许师叔借题发挥,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无事!“当时无央也受了伤,不过是不至于昏迷罢了。” “当时卿哥哥也尚存理智,你可以问他。” “以慕容的修为,能够保持清醒也是自然,可你的修为能够在当时的情况下行动自若,我不得不怀疑你与魔宗有所勾结。” 叶心怜一直保持着贞弱的姿态立于一角,好一个夏无央,今日就坐实你与魔宗有勾结的名堂,也省的怜儿为了你而不专心修炼。 何况你本身也…… “述怜儿多说一句,夏师妹,师姐的确感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但若是你与魔宗有所勾结,师姐这条命宁愿不要!”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还没骂出口,慕容卿倒是沉不住气了,“君师妹好大的架子,救命之恩不但不谢,反而反咬一口。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央儿,咱们几人大概连在这争吵的资格都没有。” 委委屈屈的看向轩辕问,君怜低头不语,一双随时要落泪的眼睛就那么垂了下去。 “师姐不过是对魔宗全无好感而已。师兄的话未免严重了。” “师弟所言极是,怜儿想,如果老祖他老人家在场的话,应该也不会希望看到魔宗逃走一事。” 竟然搬出老祖来压她! 说曹操,曹操到。 凰华衣衫款款的从门外直直飞落于大殿之上,睥睨的神色扫视一圈在座众人含笑开口。 “听闻,魔宗宗主妙音公子脱阵而逃了?” 语气不是很好,典型的笑里藏刀。夏无央迅速底下脑袋,以免被老祖的怒火烧到。 其余人也十分尴尬,不知作何回答。 “不想着如何把人赶紧抓到,还在这里纠结这点破事!你们真是岁数越大越出息了,嗯?” “师叔祖,您消消气,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您亲自前来,迟陌愧疚。” “愧疚?”笑意满满的盯着君迟陌,凰华慢声重复,静了半晌,随即转移话题,“上古秘境即将再开,你去通知各大门派,做好迎接秘境的准备!届时魔宗也会有大动静,趁机一举歼灭。” 上古秘境再开?! 在座众人同时被这条消息弄得精神一震,上古秘境是什么地方? 遍地是宝贝啊,随便一件破衣烂衫没准都能当金刚罩使啊!单想想娘亲留给自己的渡业莲灯,以及爹爹送她的芙蓉短剑,哪一样不是稀世之珍? 和她想的一样,在座众人神色各异,一听上古秘境会再次开启,哪里还会管他们这点破事? 君迟陌早被话题吸引走了注意力,追问道,“师叔祖此话当真?这上古秘境开启时间向来难以捉摸,怎么……” “你是在质疑本座?” “不不不,弟子这就照老祖的吩咐去办。” 上古秘境即将开启之事不胫而走,只要有能力一搏之人皆磨刀霍霍。在君怜不甘的神色中,君迟陌雷声大雨点小,象征性的罚了他们几人闭门思过,又嘱咐了两句勤加修炼便把此事揭了过去。 回了无果山,夏无央见玄流还在门口站着,随即凑了上来,“玄流,听说上古秘境要开启了,当年你救我的时候看着那么厉害,要不要一起去?” “说起来,当初把你关宠物空间的时候你才这么一丢丢大。”夏无央一边比划着一边观察玄流沉下来的面色偷笑,“如今都变得这么大了!你说爹爹用了什么方法,我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你身上那股阴沉之气了。” “……” …… 许诺了带玄流一起进入上古秘境,夏无央这些时日真的在认认真真的修炼。 各门各派紧张的筹备着应对秘境开启的各项事宜,以及如何一举铲除魔宗,特别是那位逃走的魔宗宗主。 正值人仰马翻之际,凰华率天华一众弟子前往释弥之海,虚无海面连续几日破涛翻滚,电闪雷鸣。 上古秘境就在这一片乌云翻滚之中迎狂风巨浪,吸纳日月天光,携雷霆万钧之势横空出世。 围在释弥海岸岸边,夏无央仰头看见虚空撕裂的秘境入口,心下骇然。 得到消息,各门各派也迅速赶来。 云雪霁凝眉眺望秘境入口,突然神态一冷,“等等,这入口有问题!” ------------ 第43章 讲个故事 入口的确有问题,用象征五神之力的物什辅以阵法、符箓,接天地浩瀚之气,承日月星汉之光,强行撕裂出通往上古秘境的通道,若无反噬才不正常。 毕竟神的馈赠,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 不过太多人被名利浮华迷了眼,遮了心,总觉得上古秘境神秘而不得章法,就算这会周边隐隐出现阴晦之气也是自然。 云雪霁呼唤出声时已然来不及了,海岸边上,闻讯赶来埋伏已久的魔宗打头冲了进去。被魔修抢了先,正道仙师哪里肯干,随即也纷纷向撕裂的洞口里冲。 有的修为不济,被洞口处强大的力量直接剿灭成烟灰,有的仙士同魔宗撞到一起,二人争抢,齐齐被带入强光中没再出现。 场面一片混乱。 天华派的人也有一时眼热冲上前去而死在入口处的,几大山主强行撑起结界,稳定了秩序。 凰华负手冷眼旁观着一幕幕自相残杀、正邪纷争,微勾的薄唇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第一波炮灰很快输送完毕,侥幸入了通道之人也是生死未卜。夹杂众神怨念的入口好像还未平息,本来就波涛翻滚的海水打着旋的被吸入秘境之中,很快岸边的池鱼也遭了秧。 爹爹与几大山主合力撑起的结界被罡风撞碎,结界内弟子腾空被吸着像结界入口内撞去。无论魔宗还是其余山门的弟子,如今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向上的吸力太强劲,云雪霁只来得及抓过女儿的一片衣角。拔地而起被吸着向洞口飞去的夏无央特别想抓住什么,奈何只有空气和同她一样倒霉的人。 双手一顿划拉,一不小心她感觉手中扒到了什么东西? 抬手一看—— 腰带。 “这是谁的腰带?”迎着风,她大喊出声。 慕容卿先她一步进入,怨念的小声音被大风驱散,“夏无央,你竟然觊觎哥哥我的*——体——” “……”你们,你们,别用看女流氓的眼神看我啊摔! 越接近入口处人越多,她隐隐有被挤着往边上的一圈强光撞去。此刻就好比是高考大军挤占独木桥,你不掉河里就要我掉河里,夏无央一个用力,猛地扒住旁边人就是一个空翻,在身后君怜使小动作之前,把一个魔修推进了深渊。 许多人看到她的动作都开始纷纷效仿,被强大力道吸过来的人流中已然开始混乱起来。不管是同门、姐妹、亲友,只要能够挤入秘境,各类手段层出不穷。 眼看她就要被带入秘境之中,从半路插过一缕烈焰,凰华一袭石榴红耀眼华服,踩过几具魔修身体,及时抓住夏无央,逆风疾驰退出战圈。 被凰华护在怀中,夏无央顿时安心无比,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强大的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她小心的环上凰华的腰肢,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心情并没有他的脸那般美妙。 到最后,连云雪霁、君迟陌等人也一并随劲风而入,凰华才施施然拉着她跳入通道。 空荡荡的海面波澜汹涌,岸边狂沙翻卷,沙滩边沿的不知名植物疯狂抖动躯体,一整猛烈的风起云涌,一切恢复平静。 夏无央一直被凰华护在怀中,二人进入撕裂的虚空后并未掉落在哪一片地面,而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长河。 水流湍急,河面紫黑,从河水中隐隐可见诡异的紫黑色气体。 “别动,那些是瘴气。” 她与凰华共乘一舟,舟身细长,从船体内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清灵之气驱赶着水面瘴气。大抵是老祖身上掉下来的好东西,摸了摸船身,夏无央暗暗猜测。 沉默了许久,身边永远是暗沉而湍急的河水,夏无央实在憋不住了,问道,“老祖,怎么这河水中就只有咱们?” 说来奇怪,秘境里不应该都是直接掉落在某片区域内吗?这里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秘境里面。 “被强行打开的上古秘境通道,众神的怒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平息的?”立在船头控制船体的凰华回眸,给了夏无央一个浅淡的眼神。“和咱们一同掉落在这片若水中的人,大概都被浓郁的瘴气校泥锁骨了。” 浑身一个激灵。 这水好可怕! “那这里是秘境里面吗?” “是也不是,通过这片水流,才算真正到达秘境中。” 观察着死气沉沉的河水,河岸边时不时晃过阴风,却再看不清其他事物。只有二人的河面,她完全不能判断所在位置。 盯着船头的凰华发呆,她突然想起那一日重名魔阵中的魔宗,那双眼睛真的像极了……一不小心,她的试探脱口而出。 “老祖,你知道妙音公子吗?” 被突然问道的凰华顿了顿,因为背对着夏无央,所以她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沉下的面色和极目远眺的视线都在表示穿头负手而立的妖娆男子脑海里思绪万千,这是一段太过久远的时光,从上古,到后世……在寂静无声的若水流畔,也许是风景太无聊,莫名的,勾起了他诉说的*。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角名叫沉凰,是上古四大仙家之一,守护南方朱雀仙境的栖鸾宫传人。驻守朱雀仙境,栖鸾宫门派内用来铺路的石子都是上品灵石,富庶奢华。这般铺张之风不知引来多少仙家的觊觎妒恨。 并非栖鸾宫宫人骄奢浪费,而是作为朱雀传人的他们天性如此,喜好靡艳华丽之物。而其中对于华美精致之物的追捧,新一代栖鸾宫传人沉凰更是个中翘楚。 沉凰的娘汲取凤凰于飞之艳丽,清贵妖娆,但凡她走过的地方,无疑不是鲜花满载,好男儿竞相追捧。而沉凰的爹样貌更是不俗,所以沉凰一出生,天降五彩霞光,七日不散。 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夏无央呆呆的望着自家老祖,感叹一句,“这简直就是男版玛丽苏啊!” 闻言凰华眉目一挑,虽然不懂得这个新词的含义,但直觉上不是夸他。 然而在沉凰七岁那一年,仙魔之争的战火以星火燎原之势烧遍上古每一处角落,四大家族相继投入抗魔的队伍。 最先表态的便是栖鸾宫宫主,沉凰的父亲。 几场大的战役下来,仙魔双方各有损伤,沉凰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奔走于其余三大仙家,说服他们联手抗魔。 而宫中族人早有野心勃勃之辈想趁此机会取而代之,加之外敌环肆,不少修士大能觊觎栖鸾宫宝物。那族人竟然联合魔宗,串通栖鸾宫死敌在三大世家决定联手抗魔前夕,屠戮大小宫人,以致栖鸾覆灭。 “这人颇有手段,能够让这栖鸾宫上下毫无防备,但这心可真是黑出翔。”听得气愤处,夏无央挥了挥拳头。 不置可否的笑笑,凰华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愤怒或喜悦,继续说道。 “那人是沉凰父亲的亲兄弟,一直以来为栖鸾宫鞠躬尽瘁,上下皆是交口称赞。” 自打那日起,沉凰和母亲被关在魔宗地牢中,每日一早便有人把母亲打扮的光鲜亮丽出门,晚上再衣衫褴褛的回来。 “禽兽!” “还不止,魔宗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七岁的沉凰待每日母亲被带走后在地牢中受尽酷刑。身上蛰血鞭,龙拓蛊的伤痕之间多不见少,还有喜好男风的魔族带了他去寻欢作乐。” 听到这,夏无央只觉胃部一阵一阵的不适。却忍不住想往下听…… “然后呢?” 所幸其余三大家族见栖鸾宫被魔族攻克,人人自危,三大世家联手,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仙魔战争。 战场之上死伤无数,仙士大能,魔宗护法,白骨堆积成山,山河破灭,红颜沧桑。每日里都有人不断死去,每日里都能听到战场上喊打的厮杀。 终于,无休止的征战引得天道神罚,上古迎来了终结。 “那沉凰和她母亲也死在岸边天际的地牢里了?” “无论仙魔,都在这场天翻地覆的惩罚中自食恶果。沉凰的父亲在攻打魔宗地宫时救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但那有什么用呢?上古即将毁灭,短暂的重逢后只有无尽的黑暗,黄土会掩埋这一切。” “沉凰好可怜……”心里酸酸的,夏无央盯着船头的凰华,转而又想起了师祖祠堂中的牌位,“慕容卿说天华派是上古陨落后才开山立派的,那如今祠堂里供奉的牌位,那位沉凰也算是天华的祖先咯?” “呵呵……故事还没完……” 上古即将覆灭,重逢后的沉凰和父母匆忙逃离了魔宗领地,不忍孩子与他们一同陨落在此方境界的夫妻,在小沉凰身受重伤之际,施展虚空撕裂的禁术,将所有的一切寄托在沉凰身上,以自己性命作为代价将他送往后世。 上古覆灭了,上古魔君转世投胎,天道开始重新运转。 “恰好,本座七岁那一年,从天而降,掉落于风华主山的大殿之上,被师祖天宫执意捡到,收为做小的弟子。” 凰华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眼角带着凉薄的笑意。那笑容让无央下意识的往船尾瑟缩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爹爹曾经跟她说的话。 当年祖师爷捡到凰华时,据说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基本上半只脚已经踏入黄泉。用了多少良药补品,加之祖师爷医术了得,才将将把这宝贝的小弟子给救了回来。 大抵是他命不该绝,但此后这性子,总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夏无央琢磨了一下,性子阴晴不定什么的,完全就是因为童年阴影好么!这种遭遇,得谁谁变态。 随后她又一琢磨,才恍然大悟道,“其实老祖你就是那位在上古本应该陨落的栖鸾宫传人,沉凰仙君?” 总觉得今天老祖不太正常,突然告诉了她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会不会杀人灭口?脖子凉飕飕的,夏无央有几分机警的打量着凰华的背影。 然而对方话锋一转,面上再无阴沉之色,还十分惬意的笑了起来,“当年叛逃出山的天华派弟子折隐,正是上古魔君的转世。” 饱含同情的从船尾爬了过去,夏无央一脸“我都懂”的神情,特别悲壮的伸手拍了拍自家老祖的肩膀安慰道,“什么也不用说了,老祖你放心,魔宗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你血的教训在前面,以后见了他们,我都绕着走!” 特么的,她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抓去当炉鼎肿么办? !!! ------------ 第44章 夏无央坐在船头,随着水流往前飘着。无悲无喜,凰华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但他的心中真的能够平静吗? 老祖厌恶魔宗之事,世人皆知。但世人不知的是,为何他对魔宗带着斩尽杀绝的冷血。 她不傻,很多事情不是不懂,只是不去深究而已,活的太仔细是一种负累,可凰华又怎会冒冒失失同她说起原因呢?这举动让穿尾的无央很是多摸了两把脑袋以下,肩膀以上的位置。 很快,这个疑问就在秘境中得到了解答。 虽然……那将是她此后漫长纠结中痛苦的开端…… 静静思忖着,夏无央还有一事不明,“那那个陷栖鸾宫上下族灭的人最后如何了?” 凰华思索了片刻,朱唇淡笑,“死了。” 自上古陨落后,斗转星移,负载着这般沉痛回忆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很多时候,他守在师祖祠堂对着自己的牌位都会出神,那个死在岁月里的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以繁文把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刻在了祠堂的牌位之后,希冀着有人能够发现,却在那双手触碰到他心底最深沉的伤痛后将之打断。他还有太长的路要走,绝不允许自己沉溺软弱,太过温暖的灵魂容易让他忘记所受的苦难而安逸在后世中随波逐流。 “当日雨天,你在牌位后所见的那段话,是我亲手所绘。所载内容与我口述无二。” 这……才是真相吗? …… 河流的尽头有一束白光,夏无央看不真切。船只刺进光圈内,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体,昏迷之前,她恍惚听见凰华清浅的呢喃…… “对不起……” 上古秘境乃上古破碎后的一角虚界,当年众多大能在这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破碎的山川,光秃秃的山头零星长着几株不知名植物。不远处干涸的瀑布内,零星的水流稀稀拉拉从悬崖处掉落。 夏无央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目便是干涸枯败之景。 都说上古宝物众多,谁能告诉她在哪? 玄流躲在远处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子,待那人离开后,才从石缝侧面缓缓走近。四处看了看,冲着地底魔宫的方向而去。 运气隐神诀一路在荒山中疾行,夏无央躲过几波杀人夺宝的人群,越往北空气温度就越低。到最后,她不得不以渡业莲灯为引,抵御风雪。 靠北的边境是一片茫茫雪原。被冰霜覆盖的土地之上,松柏也只剩下银装,高山连绵人迹罕至。 慕容卿迎着风雪,身上裹着宽厚的火狐皮裘,一手拽着裤子。幸好他醒来的快,及时穿上了一早准备好的裘衣,否则被大雪埋了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恶,这么大的风,被夏无央那个笨蛋扯掉了腰带,自己连衣服都没法换。 夏无央凑近了些,在看到是慕容卿后大松了一口气。 “哥哥――” 想什么来什么,慕容卿抬头,看见自家妹妹娇俏的笑脸,刚刚的抱怨一抛脑后,直直一把把人从半空中捞了下来,裹进狐裘里。 看这小手凉的,“哥哥给你捂捂。” 夏无央一被扯进狐裘里就感觉一阵融融的暖意,千年火狐的皮,经过火晶石淬炼,才得这么一件火裘大氅,在这种时候是最好的御寒之物。 手被抓住,她猛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慕容卿不由分说的在宽大的裘衣中揽过自家妹妹的细腰,男子天生而来的火力很快让夏无央的身子暖和了过来。 “对了,哥哥,腰带!” 急匆匆的从空间里掏出一条滚金边翡翠竹纹腰带,夏无央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你还好意思拿出来!你知道你让哥哥我差点在雪地里光、腚、luo奔嘛?! 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慕容卿还未训斥出声,下一秒火气就被浇灭了。他亲亲爱爱的妹妹浑身缩在狐裘内,正低头给他系腰带! 这是怎样美妙的时刻?慕容卿美滋滋的想着。 “哥哥?哥哥!”伸手晃了晃木愣愣的慕容,她环视四周白茫茫一片,“都说上古宝物众多,我醒来时就只有穷山僻壤,一路向北,眼前只有这片雪山……说好的宝物呢?” 相比她的失望,慕容卿倒是镇定许多,紧了紧狐裘里包裹的小人儿,笑得狡诈,“你叫声好哥哥听,哥哥我就带你找宝贝。” “哼!” 慕容卿也不急,只是搂着的手在夏无央腰上轻轻一挠,对方立马缴械投枪。 “唔哈哈,好哥哥,亲哥!亲哥别挠!” 兄妹二人一片欢笑的往雪山深处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被风雪掩盖了气息,冻得和傻、逼一样的君怜。 “你可知在上古时期,当年的四大家族何其鼎盛一时,他们领地内的宝库,定是有不少宝贝。” “我记得上次咱们在藏书阁看到的资料上记载,极北之地应该是玄武的领域。虽然上古破灭,秘境都是碎片拼凑而成,这基本的规律应该还蕴含其中。” 玄流凭借记忆穿过一线天,一路进入地底魔宫,凰华尾随而至,打开魔宫宝室的密门,紫玉青诸的大床上,除了落尘的锦被外空无一人? 当年仙魔之战结束前夕,魔君以一己之力劈开通往上古秘境的通道,陷入永眠,怎会不在自己的地宫? 玄流冷峻着脸凝视着空床,心中惴惴。 除了落单的少数修士,大部分的道修和魔修都降落在剑痕满布,尸骸漫天的上古战场之上。不须多言,两派人马已然隐隐有了对立之势,趁着古道西风,金戈铁马之景,战事一触即发。 君怜隔着风雪,很快将二人跟丢,慌张下,沿着不知名方向奔跑,脚下雪皮松软,一个不稳,整个身体扎入雪中。然而刺骨的寒冷并未是她感到多少疼痛,紧随进来的失重感迫使她晕了过去。 越往深处,夏无央与慕容卿并肩进入雪融洞,冰雪的天地,一切都如水晶般晶莹剔透,漂亮的仿佛仙境。 “这里在上古时期大概有人驻守。”坚冰铸就的冰门,纹丝不动的粗大冰柱赫然横亘在二人面前。 “进不去了?” 沿着四周围敲敲打打,夏无央推了推严丝合缝的冰门。 “让开,我用雷劈试试。” 随手引下一道碗口粗细的雷柱朝着冰门砸去,一阵细碎的冰晶掉落后,冰门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大门之上,一只龟身蛇首的雕刻赫然出现。伴随着副巨画的还有一阵阵地动山摇之感,“来者并非吾要等之人,烦请速速离去,否则勿怪本尊不客气。” 倒地不起,慕容卿一手护着夏无央一边问道,“不知尊者要等何人?” “后世千年来少有的冰灵根之人,吾之传承需有人继承衣钵。” 冰灵根之人?君怜?! 真不愧是白莲花,命好的她都眼红啊!夏无央与慕容卿对视一眼,皆在对反眼中看到了羡慕。 “少年,吾观你亦是气运加身之人,本尊便送你个顺水人情,将你送往那里,能否得道,且看你得本事了!” 浑厚苍劲的话音再次响起,夏无央还未来得及张口,自己边上的慕容卿转瞬消失。“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道声音沉寂半晌,并未回答夏无央的质问,“吾也送汝一句忠告,仙魔皆一念,莫嗔痴,莫虚妄,否则心非心,物非物,受尽死生之苦。” 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夏无央从地上爬起来,气氛的拍了拍满身冰晶,“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怜醒来时,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在看清冰棺内的人时眼睛都瞪直了。 冰棺无盖,棺中男子身材俊秀,面若冰雪清寂,眼角狭长,唇红点脂,葡萄紫大氅整齐服帖于身下。他的旁边,依偎着一位水蛇般的女子。 这般容颜恍如谪仙之人,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但她不敢停留,心中隐隐有什么声音催促着她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方向,若是晚了,只怕再无机会。 脚下轻点,君怜从体内祭出水云绸,沿高顶上的窟窿飞身而出。 与此同时,夏无央被冰门巨大的力道震飞,强劲的力道让她在半空中很难把握平衡,远远的跌落在雪中,周身翻滚,跌落进彼时狭小的冰井中。 揉了揉摔疼的胳膊和屁股,夏无央一抬眼就看到棺材上面色如寒雪般的男子。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人神情缱倦,一头秀美的长发缠绕上男子衣襟,可她总觉得这女子似乎并不得男子欢心。 很快,她注意到男子手中握着的一枚梳篦,缠织蝶花的檀骨梳篦,端庄大方的款式。夏无央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到冰棺跟前,想要看的仔细些,她记得母亲也有一枚一模一样对篦,两相一比较,正好凑成一对。 伸出手,她谨慎的戳了戳男子面部,见半晌没反应后才确定人已死,紧接着干脆利落的掰开对方右手,取出檀骨梳篦。 就在她拿起梳篦的下一秒,冰棺内男子突然睁开双眸,以不由分说的力道,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你是谁?!” ------------ 第44章 魔君的事 夏无央坐在船头,随着水流往前飘着。无悲无喜,凰华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但他的心中真的能够平静吗? 老祖厌恶魔宗之事,世人皆知。但世人不知的是,为何他对魔宗带着斩尽杀绝的冷血。 她不傻,很多事情不是不懂,只是不去深究而已,活的太仔细是一种负累,可凰华又怎会冒冒失失同她说起原因呢?这举动让船尾的无央很是多摸了两把脑袋以下,肩膀以上的位置。 很快,这个疑问就在秘境中得到了解答。 虽然……那将是她此后漫长纠结中痛苦的开端…… 静静思忖着,夏无央还有一事不明,“那那个陷栖鸾宫上下族灭的人最后如何了?” 凰华思索了片刻,朱唇淡笑,“死了。” 自上古陨落后,斗转星移,负载着这般沉痛回忆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很多时候,他守在师祖祠堂对着自己的牌位都会出神,那个死在岁月里的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以繁文把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刻在了祠堂的牌位之后,希冀着有人能够发现,却在那双手触碰到他心底最深沉的伤痛后将之打断。他还有太长的路要走,绝不允许自己沉溺软弱,太过温暖的灵魂容易让他忘记所受的苦难而安逸在后世中随波逐流。 “当日雨天,你在牌位后所见的那段话,是我亲手所绘。所载内容与我口述无二。” 这……才是真相吗? …… 河流的尽头有一束白光,夏无央看不真切。船只刺进光圈内,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体,昏迷之前,她恍惚听见凰华清浅的呢喃…… “对不起……” 上古秘境乃上古破碎后的一角虚界,当年众多大能在这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破碎的山川,光秃秃的山头零星长着几株不知名植物。不远处干涸的瀑布内,零星的水流稀稀拉拉从悬崖顶掉落。 夏无央睁开沉重的双眼,入目便是干涸枯败之景。 都说上古宝物众多,谁能告诉她在哪? 玄流躲在远处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子,待那人离开后,才从石缝侧面缓缓走近。四处看了看,冲着地底魔宫的方向而去。 运起隐神诀一路在荒山中疾行,夏无央躲过几波杀人夺宝的修士,越往北空气温度就越低。到最后,她不得不以渡业莲灯为引,抵御风雪。 靠北的边境是一片茫茫雪原。被冰霜覆盖的土地之上,松柏也只剩下银装,高山连绵人迹罕至。 慕容卿迎着风雪,身上裹着宽厚的火狐皮裘,一手拽着裤子。幸好他醒来的快,及时穿上了一早准备好的裘衣,否则被大雪埋了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恶,这么大的风,被夏无央那个笨蛋扯掉了腰带,自己连衣服都没法换。 夏无央凑近了些,在看到是慕容卿后大松了一口气。 “哥哥――” 想什么来什么,慕容卿抬头,看见自家妹妹娇俏的笑脸,刚刚的抱怨一抛脑后,直直一把把人从半空中捞了下来,裹进狐裘里。 看这小手凉的,“哥哥给你捂捂。” 夏无央一被扯进狐裘里就感觉一阵融融的暖意,千年火狐的皮,经过火晶石淬炼,才得这么一件火裘大氅,在这种时候是最好的御寒之物。 手被抓住,她猛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慕容卿不由分说的在宽大的裘衣中揽过自家妹妹的细腰,男子天生而来的火力很快让夏无央的身子暖和了过来。 “对了,哥哥,腰带!” 急匆匆的从空间里掏出一条滚金边翡翠竹纹腰带,夏无央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你还好意思拿出来!你知道你让哥哥我差点在雪地里光、腚、luo奔嘛?! 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慕容卿还未训斥出声,下一秒火气就被浇灭了。他亲亲爱爱的妹妹浑身缩在狐裘内,正低头给他系腰带! 这是怎样美妙的时刻?慕容卿美滋滋的想着。 “哥哥?哥哥!”伸手晃了晃木愣愣的慕容,她环视四周白茫茫一片,“都说上古宝物众多,我醒来时就只有穷山僻壤,一路向北,眼前只有这片雪山……说好的宝物呢?” 相比她的失望,慕容卿倒是镇定许多,紧了紧狐裘里包裹的小人儿,笑得狡诈,“你叫声好哥哥听,哥哥我就带你找宝贝。” “哼!” 慕容卿也不急,只是搂着的手在夏无央腰上轻轻一挠,对方立马缴械投降。 “唔哈哈,好哥哥,亲哥!亲哥别挠!” 兄妹二人一片欢笑的往雪山深处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被风雪掩盖了气息,冻得和傻、逼一样的君怜。 “你可知在上古时期,当年的四大家族何其鼎盛一时,他们领地内的宝库,定是有不少宝贝。” “我记得上次咱们在藏书阁看到的资料上记载,极北之地应该是玄武的领域。虽然上古破灭,秘境都是碎片拼凑而成,这基本的规律应该还蕴含其中。” 玄流凭借记忆穿过一线天,一路进入地底魔宫,凰华尾随而至,打开魔宫宝室的密门,紫玉青诸的大床上,除了落尘的锦被外空无一人? 当年仙魔之战结束前夕,魔君以一己之力劈开通往上古秘境的通道,陷入永眠,怎会不在自己的地宫? 玄流冷峻着脸凝视着空床,心中惴惴。 除了落单的少数修士,大部分的道修和魔修都降落在剑痕满布,尸骸漫天的上古战场之上。不须多言,两派人马已然隐隐有了对立之势,趁着古道西风,金戈铁马之景,战事一触即发。 君怜隔着风雪,很快将二人跟丢,慌张下,沿着不知名方向奔跑,脚下雪皮松软,一个不稳,整个身体扎入雪中。然而刺骨的寒冷并未是她感到多少疼痛,紧随进来的失重感迫使她晕了过去。 越往深处,夏无央与慕容卿并肩进入雪融洞,冰雪的天地,一切都如水晶般晶莹剔透,漂亮的仿佛仙境。 “这里在上古时期大概有人驻守。”坚冰铸就的冰门,纹丝不动的粗大冰柱赫然横亘在二人面前。 “进不去了?” 沿着四周围敲敲打打,夏无央推了推严丝合缝的冰门。 “让开,我用雷劈试试。” 随手引下一道碗口粗细的雷柱朝着冰门砸去,一阵细碎的冰晶掉落后,冰门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大门之上,一只龟身蛇首的雕刻赫然出现。伴随着副巨画的还有一阵阵地动山摇之感,“来者并非吾要等之人,烦请速速离去,否则勿怪本尊不客气。” 倒地不起,慕容卿一手护着夏无央一边问道,“不知尊者要等何人?” “后世千年来少有的冰灵根之人,吾之传承需有人继承衣钵。” 冰灵根之人?君怜?! 真不愧是白莲花,命好的她都眼红啊!夏无央与慕容卿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羡慕。 “少年,吾观你亦是气运加身之人,本尊便送你个顺水人情,将你送往那里,能否得道,且看你得本事了!” 浑厚苍劲的话音再次响起,夏无央还未来得及张口,自己边上的慕容卿转瞬消失。“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道声音沉寂半晌,并未回答夏无央的质问,“吾也送汝一句忠告,仙魔皆一念,莫嗔痴,莫虚妄,否则心非心,物非物,受尽死生之苦。” 完全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的夏无央从地上爬起来,气愤的拍了拍满身冰晶,“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怜醒来时,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在看清冰棺内的人时眼睛都瞪直了。 冰棺无盖,棺中男子身材俊秀,面若冰雪清寂,眼角狭长,唇红点脂,葡萄紫大氅整齐服帖于身下。他的旁边,依偎着一位水蛇般的女子。 这般容颜恍如谪仙之人,让她连大气都害怕出一下。 但她不敢停留,心中隐隐有什么声音催促着她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方向,若是晚了,只怕再无机会。 脚下轻点,君怜从体内祭出水云绸,沿高顶上的窟窿飞身而出。 与此同时,夏无央被冰门巨大的力道震飞,强劲的力道让她在半空中很难把握平衡,远远的跌落在雪中,周身翻滚,偏好掉进彼时狭小的冰井中。 揉了揉摔疼的胳膊和屁股,夏无央一抬眼就看到棺材上面色如寒雪般的男子。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人神情缱倦,一头秀美的长发缠绕上男子衣襟,可她总觉得这女子似乎并不得男子欢心。 很快,她注意到男子手中握着的一枚梳篦,缠织蝶花的檀骨梳篦,端庄大方的款式。夏无央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到冰棺跟前,想要看的仔细些,她记得母亲也有一枚一模一样对篦,两相一比较,正好凑成一对。 伸出手,她谨慎的戳了戳男子面部,见半晌没反应后才确定人已死,紧接着干脆利落的掰开对方右手,取出檀骨梳篦。 就在她拿起梳篦的下一秒,冰棺内男子突然睁开双眸,以不由分说的力道,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你是谁?!” ------------ 第45章 亲爹的事 这一把掐的,夏无央差点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所幸她及时稳住身形,缓过神后只见冰棺内男子内双淡漠的眸子逼视着自己,周身无名气压环绕,王者之气敛而不发。 凰华一路尾随玄流进入地宫,在看到空无一人的紫玉床后一拍脑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玄流虽然亲为部下,但也不及血脉传承,最有可能发现魔君所在的,非夏无央莫属! 凭借秘密的追踪术,凰华躲过几波不长眼的魔修一路追至极北雪原,隐隐听到夏无央惊呼而起,飞落至冰窟内,一个腾挪,劈开折隐右手。 “折隐师侄许久不见,睡的可好?” “沉凰仙君这是专程来叨扰本尊的吗?” 在桎梏被打破的一刹那,夏无央跟只机敏的耗子似的跐溜躲进了老祖身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陌生男子虽然在和老祖对峙互讽,但注意力丝毫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而且,他竟然知道凰华的身份! 难道这人就是…… “天华派逆徒,魔君折隐本座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今日就为仙门除去你这孽障!” “折隐”二字一出,她的大脑呈现须臾空白!这就是从前爹爹口中,对娘有始乱终弃之嫌的师伯折隐? !!! 凰华一句话说完,周身气场全开,冰洞内高悬的冰柱夹杂着细碎的雪花飘洒萦绕,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让夏无央完全睁不开眼。 下一秒,自己被抓着凌空而起,直冲天际,携风雪的清冷隽逸,迎面的寒风撕裂着空气,她这是要被带到哪去? 酷似明歌的少女被凰华带走,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折隐一掌劈裂冰棺,不顾棺内女子“咚”的一声落地,拔脚便追。女子磕落地面的轻响,就是外人听了,也要替着疼痛片刻。 风景变幻,白皑皑的雪山之巅转瞬即逝,风化的青砖破瓦,颓圮的楼阁台榭出落在残亘的沙砾中雕刻成碑。遥遥有参天古树孤高耸立,翻了个,荒芜的苍山上,随处可见割裂的剑痕,地动山摇后的城墙倾塌半面。 透过马革裹尸的白骨,隐约窥见当年仙魔之争的惨烈悲壮。 战场上对立的仙魔之众远远便看到天际上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待二人来到近前,魔宗之人反应最为激烈。 上古魔君出世,血脉传承之始,隐在斗篷中的妙音公子率先屈膝,众魔修齐首叩拜,“恭迎魔尊圣驾。” 与之相比,仙修则一同吹胡子瞪眼,当年叛逃出天华派的高徒折隐,竟然是上古魔君转世?躲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出现了! 看清来人,云雪霁当即表情复杂难懂,随后望到师叔祖腋下夹着的自家闺女,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央儿——” 叶心怜随君迟陌站在众修士首位,端庄大方的作态隐隐赢得身后修士的一致好评。这才是修仙大派,掌门夫人的风范! 有了主心骨,仙魔两派旗鼓重振,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战事一触即发。 凰华见目的达到,单手一送,将夏无央推至云雪霁方向,猛地反身出手,无数金色利剑擦着折隐脸颊、肩膀、手臂轰然炸入身后的断墙中。 见凰华动手,早已按捺不住的两方修士一拥而上,在上古的战场上惨烈厮杀。 云雪霁护着女儿退离到安全地带,“好好在这呆着,爹爹有几句话要同折隐师兄说。” 能够感觉到爹爹波涛汹涌的心潮,夏无央伸出手心疼的抚上对方眉心,“爹爹,是为了娘吗?” 抿紧薄唇,云雪霁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松开,宽慰的笑笑,“有些话,说开了也好,毕竟当年是他对不起明歌在先。” 都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她娘当年的那些烂桃花还是交给烂桃花们自己处理比较好。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侧身往后退了退。 半空中拼杀在一处的人们,不断有鲜血混合着残肢及重伤不治的修士掉落。身后是地阔天长,眼前是山川震眩,耳中是法器和痛苦的□□。她多么想移开视线,却把眼睛睁到最大,直面淋漓的惨淡。 胃中波涛翻滚,浓郁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她扶住墙面干呕起来,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挡住她直视的目光。 “小妹妹看的这么兴起,姐姐我陪你玩一玩如何?” 妖娆的女音从耳边响起,摩挲着她的耳廓,透着魅惑而阴冷的气息,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千条万绪,手已经快出一步拔剑刺出,夏无央回眸,警惕的闪出几步远。 是那个水蛇一样的女子。 “妹妹身手真是不赖,姐姐刚睡醒,脾气不太好,你可要多包涵呐!”鬼女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被剑刃划伤的手背,下一秒甩出长鞭,直逼夏无央面门,“你这张脸,可是让姐姐我想到很讨厌的人了!” 云雪霁刚一穿过战斗圈就被妙音一把拦下,二人缠斗在一处不分伯仲,然无央那边猛然蹿出的鬼女让他心中一惊,节奏霎时乱了起来,不顾自身危险,他以背对敌,朝鬼女袭去。 鬼女是何人?魔宗三大宗主之一,修为不落云雪霁之下,长鞭一扫一勾,锁住夏无央持剑的手,瞬移至她身边,夺了芙蓉剑架在无央的颈部。 “凰华,让众仙门之人放下手中武器!否则我杀了她!” 这喊声突兀,带着勾魂夺魄之力,清晰的传入各修士耳中。 躲闪开折隐的攻击,凰华一个闪身退出老远,半空打斗中的仙士纷纷停手,等待老祖反应。折隐看到鬼女的举动,眉心下意识蹙起,不自觉停下手中攻击,魔宗见状也相继停手。 画面就此凝固。 正是这万籁俱寂之时,一道柔美女声蓦然响起,使得所有人目光向她集中而去。叶心怜迎上众人视线,眼波盈盈,眉目含悲,戚戚然唤道,“折隐师兄,就算你不顾念与我等师兄弟姐妹之间的旧情,难道真的要让魔宗之人杀死你的亲生女儿吗?” 亲、生、女、儿? 一句话饱含太多信息,但凡当年有所耳闻之人,皆知天华派叛徒折隐自上古秘境后莫名堕入魔道,此后不久仙魔之争展开,神秘魔君一直不曾露面。 这一役持续百年,死伤无数,后不知魔君为何突然离去,陷入沉眠。群魔无首,很快变成一盘散沙,随后不久便被联手抗魔的各仙门逐一击破。 今日见到折隐接受群魔叩拜已是在心中大吃一惊,何况第一修仙大派掌门夫人这句惊人之语? 鬼女握剑的手抖了抖,夏无央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她自轩辕晴告知自己亲亲并非慕容九后猜测过种种答案。 也许云雪霁是她的亲爹,这是最好不过的;当然,最坏也就是君迟陌那个没主心骨的做她的亲生父亲,上演一出白莲花上位之争,女配娘技差一筹的戏码。 可叶心怜那朵大白莲当着众多仙修魔宗的面,吐露出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简直陷她于不义。 本是想要用夏无央要挟凰华的鬼女可算是丢了个大人,她手中的毛孩子会是魔君的闺女?开什么玩笑! “哼,君夫人,小女子知道你平素多有些手段,只是如今这谎话似乎太离谱了些,别说我不信,就是出了这上古秘境,也不会有人信的!” “折隐师兄,心怜挂念着旧情在这里称你一句师兄就没有骗你的必要。当年在夜哭山的山洞内,你被魔血折磨,欲、火、焚、身,痛苦不堪,可是明歌妹妹亲自为你献身。” 披风烈烈,折隐冷厉的眸色盯着君迟陌身边言笑晏晏的女人。她当年可并非如此对自己叙说的呵! 百年多前,魔君折隐尚且只是天华派一名内门弟子,同批师兄弟间于上古秘境开启一同进入……他记得在夜哭山地底魔宫,自己被指引前去继承魔君血脉…… 血魂一入体,血管便爆裂干涸如焦炭炙烤,他化身人、xing全无的怪物睁着猩红的双目却不辨身边之人。当时那股绝望充斥他每一寸肌肤,直叫人生死不能。 可就是这样痛不欲生的处境,却有人靠近他,缓缓从身后以微凉的身躯为他驱散着体内惊人的温度。 “明歌……” “我在……” 那一秒他疯狂的搂住明歌的腰身不要命的占有着,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才沉沉睡去。再醒来,是叶心怜满目担忧的守在自己身边冲他虚弱一笑。 “师兄你终于醒了,否则我……”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副弱柳扶风的羸弱作态,在站起来的瞬间跌落回地面,“是你……” “师兄,明歌妹妹陷入心魔阵中,当时,慕容九他也在……” 听到了此话,他只觉自己气血翻滚,刚平复下来的血魂又有叫嚣趋势,不顾虚弱的身体,他跌跌撞撞的冲出魔宫,循着来时心魔阵的方向而去。 他看到了什么呢?衣衫不整的明歌以及奄奄一息的慕容九? 明歌跪在慕容九身边眼角含泪,她的旁边就是冷然而立的许蜉蝣。也许一切真如叶心怜所说,明歌被慕容九在心魔阵中强迫了! 他没再敢看下去,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今后的路。身为魔君的转世,注定与仙道无缘,从那一刻,他开始疯狂的报复起来。 百年仙魔征战,那一日叶心怜被俘带到了他的面前,对方卑躬屈膝,匍匐在地对他说,“师兄,看在当年我不顾危险救你一命的份上,请你终止这场战争吧!不要再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 为此,他才撕裂时空,以梳篦为引,进入上古秘境中陷入永眠! ------------ 第46章 闺女的事 折隐在见到叶心怜的一刹那就在想对方是不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这番作派或许是为了保护他和她的孩子?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因为凰华捂袖掩面,眉目含笑,“本座还挺是好奇,魔君是否真能冷血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 夏无央直愣愣的盯着半空中披风烈烈的魔君,他的一举一动皆带有一股冷梅色的冷落,看透世间一切,或者这世间一切都未放在眼中。若是娘亲还活着,见了他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鬼女是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手中劫持的人质会是自己心上人的女儿,她紧了紧手中的剑,立时,夏无央脖颈上出现一道血口。 “叶心怜,你以为仅凭你一两句话就可以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你别忘了,当年你被俘虏时是怎么说的!” 衣袂翩翩,叶心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胸有成竹的微笑取代,“仙魔本也是势不两立,当年被你们抓住我不过稍用缓兵之计就能把你们骗的团团转。如今在这里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发心魔誓,若无央不是明歌师妹与折隐师兄的亲生女儿,我便天打雷劈永无升仙之望。” 此誓一出,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修仙之人不会自断后路,无疑对方所言句句属实! 这天华派第一修仙大派竟与魔君私通……还真是…… 不住的盯住鬼女剑下的无央,这是怎样相像的一张面容啊! 这……是他和明歌的孩子?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无措,直至后来的心绪澎湃,临风落地,折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想要离得近些,再近些。 这,是他和明歌的孩子啊! 可他的明歌…… 当年为何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慕容九身边? 伸手,折隐欲抚上夏无央面颊,却在将将要触及之时,被狠狠打落一边。 夏无央脑子里仅剩一片空白,只是瞪着所谓的亲生父亲,在看到云雪霁苍白焦灼的容颜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掺住爹爹的胳膊,她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爹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同是当爹的,云雪霁下意识就护住女儿,直说没事。 这一幕透过自己的双眸生生刺进折隐心中,冲击着理智。 他一把上前扫开云雪霁,扣住夏无央双肩,“我才是你的父亲!” 云雪霁没有防备,被强劲的力道扫出老远,随后半跪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鲜血,胸前是一道半尺长的血口。 “爹爹――走开!” 挣扎着挥开折隐扣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夏无央怒目而视,“我的父亲只有无果山山主云雪霁!你什么也不是!我夏无央,不认你!” 血魂的气息在体内叫嚣,杀戮的*愈发浓烈,折隐痛苦的捂住心口位置,恶狠狠告诫,“你若不认我,我便杀了他!” “你敢!”气呼呼的跑去扶住自家爹爹,夏无央不忘回头警告,“带着他们离开,否则我永远不认你!” 这边场面激烈,狗血飞溅,众修士被眼前八点档的认亲节目撩、拨的兽、血、沸、腾,可天不遂人愿,东谷之地青蓝色光柱直冲云霄,远远便能听见清啸的龙吟。紧接着极西之地的雪原上弥漫银色华彩,天边玄武兽的轮廓久久不散。 伴随着传承破封后的瑰丽景象,上古秘境开始地动山摇。凰华收回视线,凌厉的扫过在场魔宗,指挥仙门修士撤退。 “折隐师侄,今日本座与你的恩怨暂且到此为止,来日方长,咱们日后再续。” …… 夏无央扶着云雪霁跟随众人离开,最后看了一眼面色黯然的折隐,魔君出世,借用上古之力,他们自有离开秘境的方法。只是这一走,山门中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此次秘境试炼,收获最大的莫过于慕容卿与掌门之女君怜。 二人一人继承了青龙传承,一人继承了玄武传承,眼看魔君出世,战事一触即发,这无疑是天华派又一大助力。 与他们水涨船高的地位相比,她简直就是过街老鼠。爹爹自从回了无果山,忽而一病不起。可见那一掌让他伤的不轻,伤口可能感染了煞气而使得病情加重。 舅舅说,爹爹他有心事。 把自己关在屋子中,夏无央不是整日打坐修炼,就是守在爹爹床前。祖父祖母求到掌门那里,希望将她的身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作为魔君之女,若真能够摆摆手就揭了这一页,如何服众? 她只得感叹一句,等死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慕容卿在得知自家妹妹的真实身份后狠狠一愣,随即嘴角咧到耳朵根,心里美得千树万树梨花那个开啊,不是亲妹妹好啊!不是亲妹就可以当媳妇了啊! 随之而来的,魔君之女的身份也将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影响。可央儿是魔君的女儿又怎样?他就能不喜欢她了吗?能不和她在一起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 不管央儿是谁的女儿,央儿都是他最疼宠的妹妹,天衍宗未来的女主人。 想明白这一点,慕容卿兴冲冲奔到无果山内门。夏无央守在爹爹床边,爹爹自从回来倒床不起后,脸色也苍白的吓人,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可奈何。 “爹爹,你快好起来,好起来了央儿乖乖当你的女儿,会很听话,好好修炼,不惹你生气也不让你担心……” 记忆中的爹爹总是会一脸疼宠的告诉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仿佛自己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她喜欢这种被关怀备至的感觉,喜欢爹爹在她的无理取闹下化为宠溺无奈的温柔。 而如今他就在自己面前,昏迷不醒,那个总是把她庇护在羽翼下的父亲如今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变成了奢侈。 “爹爹……” 眼角的泪一滴一滴滑落,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如果爹爹离开她会怎样。 泪水倾注,心慌意乱的伤感被无限放大,对自己的处罚,对父亲的担忧,她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而失声大哭。 兴冲冲的跑到无果山内殿,慕容卿打算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无央,他喜欢她,不在乎她是谁,只要无央愿意接受自己,他就会对她不离不弃。 然而偌大的屋内,惨白的阳光把那个总是骄傲如同公主的女孩照的过分伶仃,哭声勾着他的心,搅着他的肉,慕容卿一脸喜色顿时化为慌乱,冲进了屋内,“无央,别哭――” 见到来人,夏无央抽噎着的动作一顿,擦干眼角泪花,冷漠的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伸到半空的手无措的收回,慕容卿干巴巴的回答,“我来看看你……” “堂堂青龙传承的继承人来看我一个魔修之女作甚?哦对了,我的亲爹不是慕容九,我也不是你妹妹,还请慕容师兄以后保持和师妹我的距离,免得让人误会了去。” 不动声色,夏无央吐字如刀,她不能让慕容因为她而被人戴上有色的目光。也许对于爹爹,祖父祖母,舅舅,她都应如此。这样才能够保护他们身为仙门中人的骄傲,不被排斥,疏离。 与上古魔君私、通……也许当年娘亲会突然离开风华山,就是不希望祖父和祖母难做吧…… 一个是挚爱,一方是至亲,无论选谁都是错,无论跟谁都会伤。所以娘才会一个人,背负着一切离开天华,离开这个拥有她最美丽少女时光的家,孤独的画地为牢,把自己圈禁在白木山。 她是在变向的惩罚自己啊! 惩罚自己爱上了折隐的错。 可娘她爱上了折隐又有什么错呢? …… 如果娘爱上折隐是错,那么慕容卿爱上她是不是也是错? 既然是错,就由她亲手纠正吧! 夏无央疏离的态度在慕容卿心中燃起股无名之火,他一个健步走上前去,扣住对方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误会什么?误会我慕容卿喜欢你夏无央?” “呵呵,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你喜欢我,他们只会认为是我勾、引了天华派天才弟子慕容卿,魔宗之女和仙界天才?你喜欢我?求求你别逗我了,哥哥!” “你若是真为我好的话就请你立马离开无果山,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位魔君之女喜欢的是凰华道祖,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痴人说梦?没关系,我就是爱慕虚荣、眼高于顶,所以再过一百年我也不会喜欢你。我爹爹需要休息,好走不送――” 推开眉目含怒的慕容卿,夏无央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凰华、凰华、凰华! 慕容卿心口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你倒是对太师叔祖痴心不悔,可惜他老人家当真不把你当回事。你知道夏师尊和伯母最近为何愁容不展面色憔悴?那是因为凰华发话,要把你流放十三黄泉境!而你至今还未去成,完全是因为我在其中阻拦!” 乍一听,夏无央心中早已大惊失色。 据说十三黄泉境是用来惩罚罪恶滔天的修仙之人的禁地,那些被放逐至黄泉之滨的恶修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而被放逐到那里,简直比死还惨。 可她宁愿死,也不想连累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魔君之女,呵,魔君之女……也许她的出生,本也是一个错误…… “流放又如何?我本也没打算会毫发无伤,不需要你多管闲事,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视线!” “你!”瞪着夏无央,慕容卿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盯着慕容卿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许久,她终于无力的靠坐在床柱上,身形缓缓下滑,把自己抱作一团。凰华他真的说要把自己放逐至十三黄泉境吗?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在自作多情……自作多情的以为,那道永远眉目鲜艳的身影会爱上平凡无奇的她。 天渐黑,夏无央恍惚着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准备回屋。 无果山后门之间相互通联,路并不远,远远的,她就看到自己屋前站立的高冷身影。黑衣绰绰,正是―― 许蜉蝣? ------------ 第47章 亲娘的事 亲手把一个亲近的人推离自己的生活,从此抬头相见后就只剩擦肩而过,陌路两端,他们一个朝东一个向西,江湖也不及你远。 对于慕容卿,夏无央就是这样的想法。 每一个女孩都有一颗矫情的心,嘴上说着走的越远越好,其实心中比谁都希望可以有一个肩膀依靠。只是相较于慕容,她更希望给她肩膀的人是凰华。 不给肩膀,给个解释也是好的,她没出息的想。 抱着恍恍惚惚不知所云的思绪,夏无央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明亮的杏眸如今哭成了核桃,罢了,好歹是圆的。 彼时相隔甚远,她抬头就见黑衣绰绰,玉立如兰的师叔—— 许蜉蝣。 在夏无央的印象中,这位师叔常年着深色系衣裙,大多数是黑色,深沉而高冷,就像天边的一颗星,崖边的一株草,多以鼻孔对着别人,眼神孤高傲然。据说,为了继承符箓山,师叔至今未寻道侣,就是男宠也无一个,真真的冷心冷肺,薄情寡义。 这副模样,时常让她面对师叔时反思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许师叔一枚灵石没还。事实证明,她和许师叔不止是一枚灵石的关系。 被门神许师叔这么一冻,夏无央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收敛的差不多了,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她不卑不吭的来到许蜉蝣跟前。 “许师叔——” 轩辕晴说当年自己看到许师叔同叶心怜二人曾秘密相谈,话中提及关于她亲父的问题。就在前些时候,鸣鼎大殿上,这位师叔还就她放跑魔宗一事发难…… 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叔这番作态,可见在门口守她许久了。 “不知师叔前来,所谓何事?” “你不邀我进屋坐坐吗?” “无央顾虑不周,这就请师叔移步屋内。”恭谨的开门,夏无央站在一边引着许蜉蝣入了屋,心中却更是疑虑。 许蜉蝣撩了裙摆随意的坐于八角桌前,修竹般的举动透着股拒人千里的距离感,坐下后,眼神淡淡飘了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莫名其妙的对上许蜉蝣视线,夏无央摇了摇头。 “你就不好奇为何当年夏明歌的贴身玉牌会出现在慕容九手中吗?” 她恍然—— 的确,依照叶心怜话中所说,当年自己的娘亲若是和亲爹发生了关系,按理说应该守着她亲爹不离不弃才对啊,怎么没事干跑去慕容九面前刷存在感?若非如此,自己小时候也不会被慕容卿莫名其妙的嫉恨,甚至误以为自己亲爹就是死去的慕容九。 许蜉蝣坐在桌前,冷着脸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勾了勾唇,“掌门师兄本是打算看在多年情分上,欲把你永身监-禁于浮屠山。可师叔祖对魔宗之人深恶痛绝之事人尽皆知,他那日在大殿,亲自发话,发落你去十三黄泉境。能够被师叔祖他老人家这般记挂,你当真是天华派里头一份。” 语调声线从头至尾都保持一致,立在边上的夏无央也分辨不出这位师叔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她。如果是刺激她的话,那么师叔她可要失望了,因为早在天黑之前,她就已经被刺激了一回。 于是她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等了半晌,许蜉蝣突然嗤笑着又开口,“对于夏明歌,我心中到底是不服。同为天华内门弟子,凭什么云师兄喜欢他,折隐师兄也喜欢她,就连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慕容九也对她要死不活?” 这话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嘴里爱我娘爱的要死不活的人来的快。当然,这三人如今一个重伤昏迷不醒,一个入魔同仙门势如水火,还有一个……死的连渣都不剩。 “可到了今天,我终于明白一些了。” 许蜉蝣饶有深意的盯着夏无央的脸瞧了瞧,用手拄着头,蹙眉的样子显出一丝苍老的疲惫。“当年,在心魔阵中,被慕容九强、迫的人并非你娘,而是我……” 当年上古秘境大开,因为破关之事,许蜉蝣晚了众人一步踏入试炼。境界不稳,加之秘境凶险,枯败的山林间时常有凶兽出没,夜哭山是上古魔宗地宫所在,阴煞之气浓郁。她步入山中,很快被心魔阵所困。 “你一定不知道被喜欢的人强、迫时,嘴里喊着另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难熬。”许蜉蝣冷淡着面色轻巧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夏无央难掩眉目中蕴藏的哑然,失口出声,“你喜欢慕容九?” 没错,许蜉蝣喜欢慕容九,此事天知地知还有她本人知,其余人一概不知。 当年自己陷入心魔阵中多日未能等来救助,心生绝望,正在此时,慕容九却也陷落阵中,大抵是听说上古秘境大开,追了夏明歌前来的。奈何一代天衍宗奇才却失手在情劫之上,把她当做梦中之人毁她清白。 那一日,她在慕容九身下心如死灰,一声又一声的明歌只把她推入万丈深渊。那一刻许蜉蝣甚至想,若是自己万劫不复,是不是都败夏明歌所赐? 心魔心魔,一旦入魔便无药可救。慕容九着了魔,被心魔反噬而死。她克制最后一丝清醒于奄奄一息中,得凰华老祖所救。 彼时凰华已把混沌杀死,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上开满无数妖冶红花,嘴角嗜血的笑容望过来生生让她打了个哆嗦,连死的心都不敢有。当时他不知在追赶何人,也不知道白衣之上的鲜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凶兽的,亦或者二者皆有。 也许就是那一天,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自己得了救,然慕容九却奄奄一息,他恢复清醒的眸子里闪过对世界的眷恋,那般不舍。嘴角含血,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却依然抓着她的手,笑着祈求,“对不起,可是你能不能让我见见明歌……只是最后一眼也好……求求……求求你……” 他一边说一边掉泪,漂亮的眉目沾染了上古的苍凉,却莫名执着。 许蜉蝣整了整散乱的衣鬓,心下麻木,眼角无悲无喜,看着自己被死死握住的手,鬼使神差的用传音入密术召了师姐过来。 夏明歌也同她一样,一身狼狈,二人相形见绌,谁也不比谁好。 夏明歌最先看到的是迎风萧瑟的许蜉蝣,担忧的话还未问出口,紧接着便瞧见了地上的慕容九,匆忙奔促的心了然一半。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许蜉蝣,又低头盯着地上的慕容九,目光悲悯,“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倒在地上,慕容九在看到夏明歌之时显得很高兴,吃力的抬了手抓住对方的衣角,笑的像个孩子,“我这辈子,喜欢过的人……太多,还,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一个人,就就要走了……这大概是天意吧……” 夏明歌愣愣的跪在慕容九跟前,听了此话不知想到些什么,突兀的落下泪来,“你死前,可否帮我一个忙,来世我定当报答你。” “若是你把来世许给我……我便答应你……” 不愧是黑桃花,到死都不忘谈条件。 擦了擦眼角的泪,夏明歌从怀中掏出玉牌,交付到慕容九手中,“拿着它,一起走吧。” “好……咳咳……好……” 随着慕容九接过玉牌死死攥住的一刹那,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也安然垂落,仿佛牵着什么郑重的承诺般,他紧紧护住心口的玉牌。日后将他带出秘境之人,即使连慕容钰也未能将那玉牌从他手中取出。 安送完慕容,夏明歌擦干眼角泪滴,吃力的从地上站起,平视着许蜉蝣,“许师妹,我帮你平息了此事,让你清白离开秘境,但你必须发心魔誓答应我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且日后为我办一件事。” …… “你娘很聪明,她无声无息中便让我欠下了一份因果。日后她在离开天华派之前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说,将来我儿若是身陷囫囵之地,你便拿出此物交由她。” 许蜉蝣掏出怀中的一封书信,信笺保存良好,连蜡封都未破坏,可见她并未偷看信上内容。她把玩着手中信笺,并不急着交出。 “你可知道,夏明歌当时交信与时,我甚至对她不知所云,直到她走后不久,叶心怜寻了我来告诉我,夜哭山中,你娘主动对天华叛徒委身之事我才恍然大悟也许在她离开天华前,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那么你,夏无央,必然是上古魔君之女无疑。” 听到这里,夏无央突兀颓然的想,这一次貌似不会错了……吧? 呵呵。 ------------ 第48章 悲怆之事 许蜉蝣带着一大段陈年往事离开后,夏无央只觉自己的思绪更乱了。夜明珠寂寥的光线打在八角桌,蜡封完整的信封上。 信笺很普通,四四方方的,摸在手中单薄的紧。 她有些紧张,抿了抿樱唇,鼓足勇气伸手掏过信件,就着寂寥的柔光拆开,里面是安静而柔软的一页冷梅笺,淡淡的梅香飘出,清冷一室的温度。 娘亲临走前把毕生法宝尽数交由她,牵着她的手在床边一遍一遍念叨着让她认爹,只是从始至终都未提及对方任何信息。 如今真相大白,这封信也辗转着交到她手上,许蜉蝣说娘亲聪明,可聪明又如何,那叶心怜大抵才是几人中最大的人生赢家。凭借上古秘境中魔君的反应,当年叶心怜必定从中作梗。 从一届资质普通的外门弟子,到山门大比后大放光彩,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天华派掌门夫人的交椅。听闻当初她进内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母亲,在外人看来,她是和母亲同进同出的知交好友。 细细回味起来,还真有种草根灰姑娘晋级仙门阔太太的传奇风范。 展开折叠整齐的纸张,夏无央坐在刚刚许蜉蝣坐过的地方,静静看了起来―― 吾儿亲启: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娘亲早已不在人世。想来吾儿此刻的心情必定烦乱困苦,在得知自己的爹是上古魔君后有没有特别惊喜? 暗暗翻个白眼,惊是有了,可喜从何来?夏无央对自己娘亲在这种状况下依然调侃自己十分无奈,接着往下看。 为娘知你如今心烦意乱,身份之事乃你毕生之痛。仙魔自上古以来便势同水火,积怨何止千年。但吾儿作为魔君之子,又长于仙家,必然不同于常人。娘亲在得知自己怀孕后离开天华,一则自知自己愧对爹娘抚育,二则想要避人口舌,怀胎百年之久,这才把你生下来。 若吾儿感念为娘辛劳,便打起精神,身份一事不可改变,修仙之人讲究上善若水,淡泊致远。多数人都以为淡泊是保持无欲无求,物欲则清心,无求则不自伤。 然为娘以为,痛不可惧,情不可惧,吾儿只需尽自己所能,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承担所应承担的方已。不论是仙是魔,天道自有定论。 对了,让为娘看看,吾儿如今是否已出落的容姿玉树,款款生风?想来这桃花也应该是随了为娘开遍四海八荒?记得给为娘擦亮眼睛,别被那些黑桃花迷了眼! 当然,若是能够有一人不介意你的身份,与你并肩而立,就像娘对你爹那样,早些收拾收拾该嫁嫁,该娶娶。娘给你留下的那些好东西,够你们俩霍霍了。 还有,你爹是不是很好看?冷梅一般的男子,实力强横,不比老祖他差了多少。若是吾儿与他相认,记得为为娘带问一句安好。有他庇护,量那些管不住嘴的也不敢把你怎样。 提笔至此,为娘想要交代的大抵就是这些。最后,为娘提点你一句,若有人作妖,不管是谁,给为娘我狠狠抽她! 哭笑不得的阅览完心中内容,夏无央目光锁定在最后一句,想来娘亲当年也是猜测出叶心怜在秘境中的所作所为,只不过身为仙家之女,身份桎梏。而她不一样,自己本身就是魔君之女,一半魔宗血统,若是想收拾个把人,没有人能说她个“不”字! 嘴角不自觉轻扬,夏无央沉静的目光透过夜色望向主山方向。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但欠她的,逃也逃不了。 就像娘说的那样,仙魔之争并非她能左右,但她有选择未来道路的权利,无关其他。 起身步出房门,夏无央于夜色中感受着风华山一草一木的气息,转过回廊,她静静的跨入爹爹房中。 苍白的脸颊,伤口上的凶煞之气丝丝缕缕不断向外扩散。爹爹为了不让她担心,强撑着过了瘴气逆流,又强忍着秘境入口的凶光,如今…… 每每想到这,她心里就止不住的疼。跪倒在地,夏无央叩了三个脆生生的响头。 “爹爹,在无央心中您永远是我的父亲,你莫要为无央担心挂念,也莫要为娘亲焦灼操劳。无央此次一走,生死未卜,若有幸回来,再为您尽孝!” 她身为魔君之女,又长于仙家,身份的差距是她永远无法弥补的,但养育大于生恩,既然天华派要将她放逐十三黄泉镜,那么她便还了这份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牛马不相及。 万籁俱寂的黑夜中,大概只有无量主山内门里气氛最轻松自在。君怜躺在床上,冲着床边站立的轩辕问勾了勾手指,对方自发自觉得褪去衣衫服侍她。娘亲说的果然不错,只要站在众仙士的顶端,她便是俯瞰三界的王! 夏无央立在鸣鼎大殿前的广场之上,浩然大气的仙门首殿,白玉为台,琉璃青砖,宗室威严,宝相端庄。她也曾在这里仰视他人风姿,于入门之时立下修仙大志。回忆历历在目,只可惜物是人非。 云雪霁自无央跨出房门后便睁开双眼,即使面色依然难掩虚弱憔悴,可眼底眉梢的清明之色哪里是将死之人会有的? 愣神的盯着无央走远,下一秒他无力的靠坐于床边,“爹爹到底是没能把你留住……” 玄流隐在夜色下,从黑夜进入光明的一刹那,突兀的出现在云雪霁跟前,他面色僵硬。 “云山主……” “有什么事就说吧,事到如今,我就是再愚钝,也能猜到你的身份,魔宗三大宗主:鬼女、妙音,剩下一个,大抵就是你玄流了吧?” “玄流感念山主对我的再造之恩,可云山主不死,无央少主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认下魔君大人。” “哦?”挑了挑眉,云雪霁姿态坦然的轻蔑而笑,“所以你这次来是想让我――” “死!” 风华山无垠黑夜中忽而狂风大作,呜呜的风声像是戏子咿咿呀呀的吟咽,吹到骨子里的寒凉,听到人头皮发麻。 夏无央远远冲风来的方向看去,无果山?父亲他对于自己的离开伤心了吗? 恰在此时,凰华从偏殿飞身而出,气势张扬,神色凌厉,袖底莲华的长衫逆风狂舞,他由半空中睨了一眼悲戚的夏无央,“无果山有魔宗作祟,云雪霁命在旦夕,你还有时间伤感?” 言罢甩袖而驰,不理会留在原地一脸错愕的夏无央。 爹爹他有危险? !!! 上一秒还在感怀世事难料,天意弄人,下一秒她拔腿狂奔。 爹爹他还身怀重伤,魔宗之人竟然趁此机会偷袭?可恶!一路心提到嗓子眼,她拼劲了命的乘风御奔,离无果山越近,人影便越是密集起来。 被打斗声吸引而来的外门众弟子尚且不明白发生何事,只得围在内门的最外围等待传讯。云南最先赶到事发现场,整个内门院落一片狼藉,门窗尽数碎裂,残骸散落了一地。 他一走到内院,就看见门边,师傅胸腔上汩汩流血的伤口,伤口处泛着青黑色气息,连带血液也被污染。 “师傅――” 慌张的扶坐起倒地的云雪霁,云南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紧张无措,连话都说不出。 “师傅……是谁做的?!师傅……” 随后而来的几名弟子团团围上前去,看到云雪霁脆弱青黑的面色,都大惊失色。 听到呼唤,云雪霁稍稍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围在边上的几人都住了口,只是神色愤恨,双目发红,难掩心中钝痛。 凰华大步迈入内院,瞧也不瞧一眼四周的一片狼藉,直直跨步来到云雪霁跟前,倾下身捏上对方手腕,半晌,阴沉着面色放开。 “没救了。” 气喘吁吁的奔至院门门口,夏无央在听到这一句“没救”后面色惨白。 呆愣半晌,她疯了般冲上去揪住凰华衣襟拼命摇晃,恶狠狠的质问,“没救了是什么意思?你说谁没救了?开什么玩笑,爹爹不可能没救的!你给他再好好看看!” 几人之中已有听闻噩耗后哽咽出声者,这一哭带动着其他人尽数崩溃,空气里,压抑的哭声很快响做一片。 挥开夏无央的桎梏,凰华别开视线,“你在质疑本座能力?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对本座指手画脚,不如送他最后一程。”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顿时就懵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呆呆的扫视了一眼围坐一圈的师兄弟,在看到父亲气息微弱而慈爱的目光时,几步跑上前去,一把从云南手中护过爹爹。 “哭什么哭!爹爹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都给我滚!滚――” 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擦干云雪霁唇边的血丝,下一秒,她的手被爹爹拿开,握住。 “你们,都先下去吧,留给我和女儿一点儿独处的时间……” 陆陆续续,内院中赶来的人相继离开,叶心怜在转身瞬间,眼中闪过愉悦的神色。云师兄不在了,仅凭无代山那几个老家伙,又如何能护住她夏无央? 师姐呀师姐,当年你不如我,如今你的无央,也不会超过我的怜儿去! 见人都散了个干净,云雪霁这才弯了眉目,柔和的笑了,伸手拍了拍死死护住他的女儿的手背,“别难过,你不是决定要离开天华了吗?如此,爹爹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闻言,夏无央泪水霎时绝提,倾轧着砸落在云雪霁的脸上,手上,她抽噎着不知该说什么,断断续续挤出一句,“爹,爹爹,等等无央回来,一定为你……报仇!爹,爹爹,你告诉我,那人是……是谁……是是不是魔君?” “慕容卿说的没错,你这么笨,以后怎么办。那是你……亲爹,我的师兄,他如何也不会……害我性命。” “那,那是谁?你告诉告诉我……” 擦了把滚滚而出的泪水,夏无央执拗的望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父亲。 “是……玄流,以后你要小心……他……” ------------ 第49章 离去之事 鸣鼎大殿之上,凰华立于首位,天华弟子垂首听训。夏无央阖上双目,对君迟陌的发落充耳不闻。 “天华无果山内门弟子夏无央,包庇魔宗宗主玄流,致使无果山第n代山主云雪霁不幸身亡,罪为魔君之女,尊我天华道祖教会,现放逐十三黄泉镜,死生不论,不再为我天华弟子。” 慕容卿立于无代山首位,听完训诫率先冲出队伍,“央央天华大派竟然容不得一届女流?太师叔祖当真心胸开阔。” 另一边,君怜也上前一步,“师兄此话何来?我天华贵为仙家第一门派,如何能包庇魔宗之人?何况云师叔因她而死,其罪当诛。若非太师叔祖仁慈,恐怕魔宗邪祟早已身首异处。” 凰华对二人激辩视若无睹,只淡淡的盯着夏无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睁开眼,夏无央静静环视天华众弟子,最终来到一夜苍老的外祖父外祖母面前,委身下跪,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又盯住叶心怜。 “我会活着回来的,我夏无央归来之日,必定是你叶氏身死之时!” 叶心怜被这蛇信般的目光吓的一个哆嗦,转而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迎上小无央目光,轻蔑一笑。 见夏无央对母亲无礼,君怜借机发难,一个健步上前,召出冰剑,“魔宗邪祟,竟敢对母亲无礼,我君怜这就为天华除害!”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卿在夏无央出手抵挡之际,以万千雷幕抵挡,化解君怜冰刃的攻击。夏无央趁此时机,御古梅剑气,漫天火光流火般坠落于君怜周身。水火交融,雷光弥漫,整个鸣鼎大殿的白玉阶上变成一片焦土。 对峙二人各退一步,君怜不幸被雷幕劈中,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慕容卿,你是想叛出天华吗?!” “天华央央大派,容不得弱质女流,我慕容卿喜欢之人,既然护她不住,便于她同生共死!十三黄泉镜,央儿,我陪你走!” 慕容卿不顾他人神色,甚至连祖父的嘤嘤叮嘱也抛落耳旁。牵起无央冰凉白皙的双手,与她并肩而立在众目睽睽之中。 “还请太师叔祖成全。” 凰华自始至终不发一语,投放在夏无央身上的目光终于吝啬的分出一缕来扫向她身边的慕容卿。 “命执事堂之人开藏书阁第七层。”说完,率先向藏金阁方向飘然而去。 许蜉蝣看着携手玉立的二人,相似的容颜,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明歌同慕容九并肩同行,惊出一身冷汗。 一路上安静地过分的夏无央忽而望住二人牵在一起的双手,“娘亲说,若有一人不介意我的身份,便让我嫁了他。可若是真有这么好的人,我大抵是舍不得他为我涉险的,所以……”挣脱开慕容卿的桎梏,夏无央抬眼,露出明媚笑靥,“你只要等我回来便好。” 被这明眸善睐晃花眼的慕容卿呆呆立在原地,基尔又开到那双挣脱开自己的双手。等她回来?可若是经此一别,有去无回了呢? 只是这般愣神的功夫,他就被落了老远,拔腿追去,却在藏书阁门口被拦了下来。 此刻藏书阁七层内,只于凰华与夏无央二人,她便那样静静的打量着对方精致的眉眼,当年上古秘境,凰华出境之时身受重伤,一度不治,“望断崖下的上古浊气乃玄流本体,为何会出现在天华派中。当年你救下师叔许蜉蝣之前被见浑身是血是为何?”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当年上古秘境中,凰华击杀凶兽混沌,实力尚存,而在闯地底魔宫时不幸被玄流持血魂所伤,二人在地宫缠斗,玄流不敌,弃血魂而逃,他不顾重伤的身体,追出夜哭山。 “上古魔君血统传承之力,即使是本座也无法视若无睹,追到玄流之时,我已无气力将他杀死,只得打回原形封于望断崖底。阵灵隔绝天地灵气,延缓他修炼的时间。” “事后折隐被血魂选中,继承上古魔君之力叛逃出山。” “那你为何不在复原后杀了他!而让阵灵托付我将他复活?!!” “玄流乃上古浊气所化,若非本座当年从中阻拦,继承血魂成为魔君之人必是玄流无疑。你可知为何魔宗唯二的宗主会变成三位?那是因为,折隐鸠占鹊巢,而正统魔君却降格为一代宗主。玄流如今成了魔宗之主,便无法再夺得魔君之位。” 得到答案,夏无央先是呆愣,很快明白了什么悲戚着抢白出声,“那你明知我亲父他是替罪羔羊,为何还要掀起仙魔之间的争斗?将我放逐十三黄泉镜,凰华,你当真对我一点感情也无吗?” 藏书阁七层高楼之上,夏无央站在凰华三步以外的地方。慕容卿说的没错,越美的东西便越毒,她中了凰华的毒,如今要为自己亲手将他从自己心中剔除。 只要他一句不舍的话语,或者一道不忍的表情,她就为会为他丢盔弃甲,只要他的一句挽留而已…… “对不起。”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于她挥手作别,夏无央闭了闭眼,强忍住夺眶的眼泪,故作平静的转身,低头看着解开封印的十三黄泉镜入口,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简直要将她吞噬,可她却再无半分留恋,纵身跳落其中。 再见了,曾让我一度温暖相待的家。 再见了,那些我还爱着的人。 再见了,凰华道祖。 …… 慕容卿狼狈冲上藏书阁顶层时,只来得及看见夏无央一片飘零的衣角。一向桃花泛滥的美目中惊怒交加,白衣再无悠闲自得之意,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也未想,紧随其后屈身跳落黄泉。 二人相继离去,屋中独留凰华容姿风华,却难掩眸色苍苍。他注视着十三黄泉镜入口,浅淡的眸光忽而移向窗外。 这般离开了也好,玄流杀死云雪霁,蓄意挑起仙魔之争,等他与折隐斗个两败俱伤再顺势上位。倘若自己真的身陨于此,至少被关押在十三黄泉镜的夏无央还有一天活着,魔君之位永无继落玄流之手的可能。 云层遮挡住浮华的天光,危楼之上细细微风,撩动起凰华的炫目的衣角和点墨般的长发。 “呵……这天下间,本座唯一对不住的,大抵便只有你夏无央了吧……” 他这一生,最幸福的前七年化作泡影,此后漫长时光中遇到了那位将他拉出深渊的女子―― 天宫无熙。 作为栖鸾宫后人沉凰,他要向魔宗复仇。作为仙君凰华,他心中仅容下无熙一人,再没有一个身份用来护她夏无央。 无论是沉凰或者是凰华,都已背负太多。过尽千帆,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栖鸾宫少主,风姿绝代,肆意人生。 魔君诛杀天华山主与魔君之女夏无央被放逐十三黄泉镜之事在同一天内不胫而走,天华以复仇之名率先向魔宗发难,在得到锦素仙君揭竿响应后,各大仙门很快团结一致抵御魔宗。折隐在得知女儿被流放十三黄泉镜后怒不可揭,誓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仙魔之争,一触即发。 十三黄泉镜内,四周围皆是永夜的漆黑,黑色的草木,远处魔气漫天的山峦。传闻这里曾坠入过上古终结时破碎而下的碎片,乃上古凶蛮之地,此后十三黄泉中清水逆流,灵植枯萎。再生长出来,全部化作透着魔气的乌黑。 走在山石破碎的路上不时能够看见不明动物的骨骸,其中不缺乏修士的。恶劣的生存环境,灵气稀薄,凶兽四处出没,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那皑皑白骨中的一员。 相较于夏无央的好运,慕容卿就不那么幸运了。他才一落入黄泉境内,就遇上荒蛮里生存下来的修士不怀好意的打劫。这群人只有5,6个,令他诧异的是,这其中竟然有魔修。 那两个魔修修为与他持平,另外三个道修实力略低。几人合力,自己没有胜算。他试探的开口,“道修竟然与魔修混在一起,你们不知道这是仙界的耻辱吗?” “肥羊,莫说是耻辱,在这黄泉中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不叫耻辱。你小子看上去衣冠整洁,等我们扒了你再拨皮拆骨,送给附近的魔兽开开荤。” 被对方轻语轻薄的慕容卿稳住心中怒气,挑眉笑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雷系单灵根,天生驱除邪魅,但凡是开了灵识的妖兽见到此处凌厉的雷光都绕道而行。那两个魔修未曾想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还有这等身手,当即一改轻蔑之态,下了狠手与其缠斗在一起。 慕容卿一边观察着五个人的动静,一边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查看周围环境。片刻后,他了然一笑。 原来是想让魔修出面拖住他,待他体内灵气耗尽后一举攻破。 夏无央行了不久,忽而听闻远处一方向传来打斗声音,隐隐还能看见闪电惊雷。心中猜忌,难不成慕容卿真的追着她来到这里? 这般想着,她运起隐神诀,向生源出飘去。 离得远近,她心跳的便越厉害,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手中翻飞自如的折扇,眉眼间风流毕现。 心中莫名而来的狂喜让她如何也止不住嘴角越来越明媚的笑容,就在对方转身运起惊雷的刹那,清啸的龙吟响彻山头,魔修被威压所迫,堪堪避开惊雷。 与此同时,夏无央的隐神诀也随之失效,慕容卿很快察觉到大石后还藏匿一人。顿时飞身而起,提步上前,欲揪出偷袭之人。 措手不及间,他对上一张惊喜交加的面容―― “央儿?” ------------ 第50章 追妻蜜事 慕容卿一身潇洒白衣,桃花为眉柳如目,如今细长的眉眼瞪得老大,星星点点尽是欣喜。瞧着就让人想伸手上去捏两把。 而夏无央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伸手,捏。 夏无央感觉自己在做梦,为什么被她拒绝的慕容卿会出现在这里?他真的追着自己来了! “嘶,疼疼疼,轻着点,这可是你未来相公貌美如花的脸蛋,捏青了损害的是你的利益。” “原来不是梦……” 自言自语着,夏无央捂住砰砰跳的心口,若说她纵身跳下黄泉的瞬间是心如刀绞,万念俱灰,那么如今就觉得那丛灰里忽忽悠悠的又冒出许许多多绿芽来。 悸动莫名。 见肥羊要跑,两个魔修稳了稳被威压震慑的心神,带着另外三个人不假思索追了上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打破慕容卿与自家心上人的二人世界,怒从胆边生,竟是要上去与人拼命。 真不能忍了,打扰他和小心肝约会的都得去死去死。 刚刚还聪明的掉头跑,怎么一见了她就犯傻的准备折回去?夏无央急忙勾住慕容卿的手臂,拉着他向另一头跑去。 “笨蛋,你去和他们硬拼,等丹药和灵气都耗光了,只有等死的份。” 被拉着疾驰在黑森林中,慕容卿还在回味着无央那似怒非怒的娇嗔,那小眼神一勾一瞪,简直把他心都勾着走了。 难怪当年爹爹对明歌师叔要死不活,这绝对不能怪他。 (明歌:那怪我咯?) 身后的几人见半路又蹿出一个女修,更加眼冒绿光,这永夜的十三黄泉,被上古荒蛮之气浸染,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修士每天都要与天争命,能存活下来的大多都是面若黄土的凶残之人,突然蹦跶出来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女娃娃…… “站住!” 黑森林中的黑色植被比任何地方都要高大粗壮,修士从其中穿行丝毫不费气力,半晌也甩不掉身后的几人,反而使得隐藏在林中的魔兽也跟着跃跃欲试,夏无央气呼呼的停下来。 “哟,小美人,终于舍得回头看看哥哥们了?你可真是让哥哥们追的好苦。” 啐了一口追来的五人,慕容卿直直挡在夏无央身前,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缠绕她。“等会打起来你先走,别管我。” 被护在身后,夏无央柳眉倒竖,这几人为了对付他们俩,连收复的凶兽都放出来了。慕容卿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五外加五头凶兽。 “我走了,你怎么办?本来就是我连累你,如今更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来!要走一起走,要么咱们俩都死在这里!” 媳妇……慕容卿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自家小心肝的侧脸,也不顾其他人在场,出其不意的亲了上去。 所有人被他的反应弄懵了。 卧槽,秀恩爱什么的,麻烦看看时间和地点啊小哥! 五人不再多言,直接布阵拔刀,把夏无央二人围在中间。 下意识蹭了蹭慕容卿啃过的地方,“喂,你做什么,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拔出芙蓉剑,夏无央运起古梅剑法,顿时空气中夹杂起凛冽梅香,青蓝色火花在她手中聚现,妖娆的眉眼此刻只剩睥睨众生的傲然。 慕容卿笑嘻嘻的持了折扇与她背对背相靠,折扇一展,嘴角调笑没个正经,“我不对央儿你动手动脚,只负责动嘴。” “……”你妹。 在场七人,敌不动我不动,两位魔修格外怵夏无央的气场,下意识的避开她对上慕容卿。剩下三个道修自觉自发围了上去。 风吹进黑森林,叶子晃动的刹那,夏无央放出幽冥鬼火,大片青蓝色火焰焦灼着困住五人,一名道修侥幸从火海中逃出,举着大刀朝她砍来。 夏无央拔剑相抗,木芙蓉剑冷光湛湛,削铁如泥,反手斩断来人手臂。 忍住心中恐惧惊愕,她别过脸狠心又送一剑。血溅了她一身,握剑的手臂跟着颤抖起来。慕容卿见这边情况不好,放下战况赶来协助。 “不舒服?” 摇摇头,她目光坚定,“我必须要学会心狠。” …… 五人相继倒地身亡,夏无央同慕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整洁的衣服经过打斗被划得破烂不堪,特别是慕容的白色外套,泥土和血液混合,根本不能再要。 还未捞到休息,天空中传来秃囚鹰饥、渴的长欢。扔了脏兮兮的外套,二人迅速离开作案现场。 灵气亏损得不到及时弥补,加之血腥味引来了许多凶兽,二人还未逃上几步,便被一群口水横流的独眼狼围上。 进退维谷,前有瞎眼狼虎视眈眈,后有秃囚鹰围追堵截,而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夏无央正准备拉着慕容卿进入芙蓉剑内的空间。哪曾想,这家伙一把拽了她从侧面突围出去,本就过度损耗的灵气聚气掌心雷劈开一跃而起的头狼。 黑森林中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道,从远处山峦顺流直下,浑浊的河水瘴气弥漫,慕容卿护着夏无央跳落河中。不及多想,夏无央猝不及防的被呛了好几口瘴气之水。 “咳咳,咳,我不会水啊!” 无处不在的河水拍打进她的眼睛,鼻子,耳朵,慕容卿手臂紧紧砸在她的腰上,整个人脸色呈现苍白色,嘴唇也开始渐渐发青。 “别乱挣扎,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游水,趁现在祭出来。” 狼群不肯放弃,还在沿着河岸奔波,嗷嗷的叫声是对美味近在眼前却无法下肚的不满。 游水?游水……她娘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宝贝不是镜子就是梳子,就连功法都是大气又飘逸的套路,哪里有什么会游水的宝贝!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夏无央从空间手镯中抓出好大一块浮木,据说这是凤凰呆过的梧桐木,如今她也扒在上面呆一会好了。 木头触水不沉,她费劲的把半昏迷中的慕容卿的腰带解下来把自己和他紧紧绑在一起,“你坚持住,只要咱们上了岸,我会有办法救你的!” 水中状况不明,况且慕容卿这般状态,自己在水中根本无力把他带进空间。 水流的速度很快超越狼群的奔跑,独眼狼绿光幽幽的眸中闪过不甘,可依然在一处石崖上停了下来,目送他们越漂越远。 一手护住已然昏迷的慕容卿,一手死死巴住凤凰木,她喝了一肚子瘴气水也有些不舒服。这一片是陡崖,地势又险峻,根本找不到上岸的机会。 不知道漂了多久,在越来越缓的的水面,夏无央终于借着一株垂落到河岸边的魔藤把自己和慕容卿带到岸边。来不及休息,她又拔出芙蓉剑,强撑着意念,把昏迷不醒的慕容慢慢送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也随之而入。 空间中的灵气充裕,被瘴气入体的恶心感缓解许多,夏无央紧着喝了几口空间里的泉水,急急忙忙又给慕容卿宽衣解带。 这家伙,肚子都快跟三个月的孕妇有一拼了。想来那时护着自己跳入河中时,呛的水比她还多。自己有魔血护体,瘴气对她的影响自然小一些,可慕容不一样。 回想着溺水急救的手法,夏无央心中惶惶,“坚持住,坚持住……” 自从跳落黄泉境,她便对凰华死了心,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不顾天下大不韪,毅然决然的陪在她左右,心中这才种下一个叫慕容卿的种子,还没生根发芽,怎么可以早早的永沉黄土? “你既然陪着我来,就要陪我活着出去!若是咱们能够离开十三黄泉境,我夏无央便与你结为道侣。” 压了一阵,见对方吐出好几口水来,她才开始扑到药田里找缓解凶煞之气的草药,当年在出天华历练时,她的确得到过几株,只是没想到会用上,随手栽在了药园的角落,如今找起来格外费眼。 喂了水,又强迫慕容吃了药,夏无央才发现对方身上刺骨的凉,摇摇晃晃的把人拖进了简陋的竹屋,她曾经没想要在外人面前暴露空间存在。幔帐褥子都是一人份,慕容卿既是来了,自己这张床恐怕需要拱手相让。 摇摇头,谁叫她这么无私呢。 强忍着长针眼的危险,夏无央把慕容卿扒了个精光,自己也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把渡业莲灯摆了出来给慕容暖身子。空间里灵气充沛,莲灯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精神放松,灵气空亏,困意来得格外猛烈。 眼红的瞟了眼床上人事不省的慕容卿,她委委屈屈的趴倒在床头睡了过去。 空间里的时间比外界要慢上许多,慕容卿被暖融融的气息度化着,连毛孔都在吸收周围的灵气。本是凶气入骨,整个人如置冰窟,却渐渐有了暖意。脑海中灵识敏锐,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清浅的呼吸。 熟悉的灵气萦绕周身,这里貌似是无央的秘密宝地。精致,温暖,和她的人一样。 沉重的眼皮睁开,视野里模模糊糊映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夏无央白皙的肌肤因为莲灯的暖意而晕染上潮红色,红润润的小嘴微微张着,一呼一吸,睫毛就跟着轻轻抖一抖。她身上紧着干爽的简单衣物,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埋在藕节般精致的手臂下。 慕容卿看得呆了,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亲了亲对方粉嫩嫩的脸颊。即使昏迷,为了保护自家的小心肝,他仅存的意识可是有模糊听到的,只要能活着闯出十三黄泉境,她的小心肝就嫁给他做双休道侣! 自己倒在床上,他的小心肝却只能趴床头,慕容卿心中那是一千一万个感动夹杂着心疼。不作他想,动作利落的把人抱入怀中,他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己未来可爱的小娘子共赴梦香。 ------------ 第51章 一虐 夏无央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躺自己在床上,然后被窝里一个luo男还冲着她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微微一笑…… 伴随着luo男狐狸眼里荡漾的神采,以及嘴角风sao的弧度,夏无央在这突如其来的男、色攻势下,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个,猛地翻身,“咣当”一声掉到了床底下。 慕容卿,“……” “痛痛痛死我了!慕容卿,你一睡醒觉发什么神经?”吃痛的揉着自己被撞的后脑勺,夏无央抱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盖了一条薄被,慕容卿整个光洁的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气中,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娘子,你难道你相公我是在用美、色、诱、惑、你吗?” “胡说八道什么,谁你娘子,药能乱吃,亲戚能乱认吗?” 听到夏无央矢口否认,慕容卿也不着急,倒在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拄着头,笑的春光灿烂,“央儿,你敢发心魔誓说,在我昏迷时没说过如果我醒来后就对我以身相许的话吗?” 气鼓鼓的瞪着老神在在的慕容卿,上一秒她镇定自若,下一秒她就低头认怂,“不敢……” 简陋的竹屋内,传出慕容卿猖狂大笑。夏无央气不过,直接伸脚踩上对方肚子,“笑什么笑,得意什么?我那是牺牲自己美色,激励你活下去的勇气而已!不算数!不算……数……” 伴随着她的毁约是慕容卿逐渐黑下来的面色,而她的脚偏偏不给力,因为刚刚踹的太起劲,在这种时候一个重心不稳,偏差出将近45度,一脚命中了对方的小小卿。 “……” “……” 虽然隔着被子,虽然她不是故意的,虽然她的力道不重……但是她依然能感到被子下那软软的一团蓦然有转硬的趋势。 ……尴尬…… 这下慕容卿的脸色也不黑了,狭长的狐狸眼一脸诡异的望住对方小巧白皙的脚丫,顺着脚丫一路往上,夏无央有种自己被扒光了的感觉。 直觉不好,她抽回脚欲转身逃跑,可惜迟了,慕容卿一把拽过她的脚丫,一个反手就让她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对方顺势而上,一把搂过她,低头就亲了下来。 软软的薄唇,和第一次二人间满含火药气息的吻不同,这一次他虽然性子急躁却十分温柔。渐渐的,夏无央忘了挣扎,陷入对方布置好的陷阱。 慕容卿像是一只缓慢接近猎物的狼,从唇齿到锁骨,又从锁骨到酥胸,攻城略地,待到夏无央在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 扒!光!了! 这下二人坦、诚、相、见,又共处同一个被窝,她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餍足的舔了舔唇瓣,慕容卿笑的满足,哪里还有刚刚的郁气? “娘子,你占为夫便宜,为夫自当是占回来的。如今你全身上下都打了我的记号,出去以后不怕你不认账。等双修大典后,我就要了你,把你的落红珍藏起来。” 听到这里,夏无央都快哭了,指着慕容卿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个变态!” …… 整个修仙界战火纷飞,传闻,魔宗里来了一位新的魔宗宗主,虽加入魔宗时日尚短,却十分得魔君器重。仗着魔君的纵容,时常与另一位宗主玄流作对。 只可惜此人虽是魔宗宗主,却使得一手道修的好身手,华丽的黑袍加身,脸上带一块白玉面具不辨其真容。 每次魔君出征时,都会把魔宫大小事务交由他打理,此人被唤作―― “行霜。” “魔君有何吩咐?” “这一役恐怕会遇上熟人,多年未交手,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该来的早晚会来,魔君不必挂怀。” 折隐:特么的,师弟,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君迟陌那小子护她媳妇,我家明歌的公道肿么办,叶心怜那女人必须去死去死。 云雪霁:我千辛万苦变成这个样子助你挤兑玄流省得他谋权篡位,你还叽歪叽歪个毛线,赶紧把叶心怜那货给我弄死,揪我闺女老底害她被罚! 折隐:滚犊子,那明明是我闺女! …… 五里平原,两军在半空中对垒。君迟陌立于各门之首,紧随凰华左右,叶心怜携女儿立于另一边。仙魔之战中,怜儿对魔宗丝毫出手果决,又对仙门中人不吝救助,现在整个仙界上下五一不想博得这位玉女战神的好感。 妙音公子头戴斗笠,随意的姿态颇有几分仙界战场上凰华的风范。凰华睨了眼举手投足间跟他十分相像的妙音。这是他创造出来的魔,世间万千种声音,穿通起伏,妙音的真身是他琴中的一缕魔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魔,他也不例外。 伏魔伏魔,魔之所以会每诛不灭,正是因为,那是天下万千修士里心中最阴暗的产物。他们修仙问道,突破境界,每克服一层,就会舍弃一部分自身,直至濯濯于世,羽化登仙。而他至今没有飞升是因为,他从未放弃过自己所化出的魔身。 他要报仇,为栖鸾宫上下族人,为死去的爹娘。他为自己织就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笼,他走不出去,别人也不会进来。 思及此,凰华忽而想到那一日夏无央决绝纵身离去的背影,明知前方是千难万险,却仍然坚定不移,没有犹豫,没有彷徨。灵巧的身姿好像一只翻飞的蝴蝶,落入永无天日的黑夜。 他眺望着魔君折隐许久许久,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忽而视线一转,杀气外露,对上玄流的双目。 一场浩大的战役已然开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夏无央同慕容卿也不知道自己在十三黄泉镜里逗留了多久,住过黑山洞,睡过草皮子。为了锻炼突破修为,他们强迫自己抵制对空间的依赖,风中来,雨里去。 偶尔她还会抱怨两句,自己好好的一届软妹纸被硬生生磨出了汉纸的坚毅。 当然,不得不承认,每次山中过夜靠在慕容卿怀里睡觉时,她都觉得格外安心,基本上只要往那一躺,三秒钟入睡,雷打不动。精力充沛如慕容卿,看到小心肝睡的那么香,想做些课题之外的事情都不太忍心。 总之,他们二人大概除了那最后一道工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今日战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凰华与折隐跟说好了似的,凰华直奔玄流的方向就去了,出手狠辣。上古大能五系法术全修,远远观上一眼,魔宗宗主玄流那简直就是五彩斑斓,风景独好。 再说折隐,手中的巨剑舞的虎虎生风,“叶心怜,咱们这一辈的恩怨,就由咱们自己解决,即使你说谎诓骗于我,我也可以不在意。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连累我的女儿!在仙魔众人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你其心当诛!” 单独对上魔君,叶心怜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即被逼的左右逃窜,形象滑稽的不行,差一点,她到嘴边的求饶就要出口。可此话当着众人的面一说,她日后在仙界再无地位可言。 君迟陌被妙音缠住不得脱身,而君怜则和鬼女相看两相厌,没有救兵援助,叶心怜孤掌难鸣,下一秒,惨痛的叫声响彻天际。 叶心怜的左臂被魔君折隐连根斩下,鲜红的液体喷洒落平原的土地上,不知名的绿植被血珠压的颤了颤身子,好不肆意。 半空掉落而下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动了动,被一名魔修的食尸狗叼走,吞吃入腹。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战争的残酷本根无法想象。但叶心怜作为天界第一掌门夫人,容貌气度皆是一绝。 横空遭遇了此事……呵呵…… “娘――”君怜见娘亲受伤,使出玄武传承功法,蛇首龟身的图腾困住鬼女,而她则飞扑而上,护住叶心怜。“魔君折隐,你当真心肠歹毒,枉不说我娘当年救你一命你却这般待她!” 瞧这伶牙俐齿,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 …… 夏无央被慕容卿牵着手走在山峦迷障之间,没有路,他们便走出路来。 “十三黄泉境,十三黄泉境……”慕容卿嘴里念念有词,面色也是一脸沉思,“咱们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你还不害怕出不去?” “怕什么?能进来就能出去,这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看不破的情。” 笑着凑近亲了自家小心肝一口,慕容心情也蓦然转好,“我今天突然想到,这十三黄泉镜之所以叫十三黄泉境,是不是因为它与十三层境界相合。而出口,就隐藏在某一境界内?” “当年上古荒蛮凶地的碎片坠落于此,打破了十三层境界间的层次,同时也破坏了出口的形态位置。但既然仙界大能能够找出入口的位置或方法,这出口自然也可以找到!” 话虽然说的简单,但黄泉地域广阔,处处隐藏杀机,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呢? 在夏无央一脸“你也太天真了”的表情下,慕容卿点了点她的脑门,“瞧你这笨脑袋瓜子。修仙界尚有一条通用的定律,越是贵重的宝物,守护兽便越强大。你说这出口如此重要的地方,那隐藏的凶兽不也更加厉害吗?” 闻言,夏无央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我说你说得对啊!” ------------ 第52章 撺掇一事 自从有了出去的希望,夏无央每天都显得精神饱满。经过风霜的磨练,原本羸弱美艳的她眉宇之间不自觉带上了一分刚强之气。不软弱,不踌躇,她心中的那盏灯—— 亮了。 慕容卿每天对着这样小心肝面上不显,心中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吞吃入腹。在芙蓉剑的空间中,他们不止一次天雷勾动地火,几次就要把持不住,可他仍然固执的像一位凡世里的男人那般,想在大婚之日与妻子红绡金帐,玉暖生烟。 不是不爱,只是太爱了,爱到舍不得让她在自己这里再受一丝一毫伤害。 说来也奇怪,缘分和天意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捉摸。从七岁那年,他初见她,心中满腹怨念,甚至一手策划了落崖事件。 慕容卿直到现在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真真的鬼迷心窍。他一步一步看着这个傻丫头在自己的设计下失去防心,甚至还能笑着对他问好,他还一度觉得这种智商欠费的生物还不如早些死了好。 可真正接受了这个所谓的妹妹之后慕容卿才发现,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位置是什么滋味。不管算不算怨侣,就冲他打记事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妹妹恨的牙痒痒开始,他们的宿命便交织在一起,紧紧缠绕、不可分割。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被慕容卿一脸荡、漾的表情狠狠刺激到的夏无央没好气的开口,“是不是想到了你曾经的那些桃花妹妹?” 表忠心的机会来了! 一把搂过自己亲亲爱爱的小媳妇,慕容卿十分没脸没皮的开口,“娘子说的哪里话?为夫从身到心都是娘子的人了,哪里有心情去想念那些胭脂俗粉?” 明显看到怀中人面色好转又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吼他才又继续开口,“我是在想你。” “想我?” 惊讶的瞪大眼睛,夏无央指着自己,“我不就在你面前嘛!每天都见面,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是在想以前的我们。当年我把你推下悬崖之后,你恨过我吗?” 提起此事,夏无央颇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恨?所以下一秒,她很干脆的就脱口而出,“恨!” 咬牙切齿。 前一秒还在为这件事文艺腔泛滥的慕容卿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一双细长上挑的狐狸眼扎巴眨巴好似有水光泛滥。 捂着脸避开这货无耻的卖萌,夏无央凶神恶煞的控诉,“我当初在悬崖底下每天不知道要诅咒你多少遍,恨不得下一秒就飞上崖顶把你大卸八块。” 呃……慕容卿后怕的吞了吞口水,“那你上去后怎么没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打不过呗。而且我一回去,就多了你这么一个冒名的哥哥,说出去我当时心那个酸呐。我还偷偷跑去找过舅舅问他为啥把你收作徒弟,不直接踢出天华大门,滚的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夏无央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恶意满满的笑了,“你知道舅舅怎么说吗?” “怎么说……”慕容卿犹豫的接话。 早就在等着他接话的夏无央志得意满的抬头,“舅舅说,点化你那是为了不让你再欺负我。万一把你踢出山后,等我出山历练时你又阴我怎么办?所以说把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他比较放心。” “……” 好像嫌慕容卿还不够痛苦一样,夏无央极为嘚瑟的一仰头,“舅舅还说了,有兄妹这层关系护着,让我以后可劲的把你当牲口使。”她不顾一脸绝望的慕容自顾自点点头,“哪层想人家魅力如此之大,直接让哥哥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慕容卿感觉自己彻底风中凌乱了,风一吹,就能化成流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 自五里平原一战后,仙魔两派各有损伤,暂定休战调整。伤的最惨的莫过于叶心怜。 整个天华上下,不对,应该说整个修仙界,哪个不知道曾经的莲池仙子,如今的天华掌门夫人,那在抗魔战争中也是扬名立万的人物。多少修士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挖君迟陌墙角?现如今就只剩俩字—— 呵呵。 一个被废了手臂,修为大减的残废,谁稀罕?也就君迟陌那种老好人受得了如今的这位脾气,还当个宝一样捧着。 无量主山掌门后殿,一阵器皿破碎的稀里哗啦声次的洒扫的道童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原先最是和善的夫人就好像是一个魔鬼,也就在君掌门面前才有个好脸色。 叶心怜如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特别是在看到女儿君怜和她一般相似的脸,四肢健全的,受人推崇的。而自己呢?虽说不上人老珠黄,可到底是身形有损。 她恨啊…… 以至于,她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也时常非打即骂。 跪在一地碎渣之上,不敢使用护体结界的君怜双目含泪,膝盖和小腿处已经被刺破,血流了一地,“母亲,您不能这样对待怜儿啊……” 君迟陌在休战后更加忙碌了,偌大的天华,每天不断有弟子死去,各门各派间的制衡关系,以及魔族动向,他只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来用。 这一日刚巧忙完,他想起多日冷落在侧的妻子,她一定特别伤心吧?急急忙忙回了院子,君迟陌远远的便听见女儿凄苦的告饶,一把推开房门,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女儿被自己的妻子罚跪在地?腿上多处伤痕还在汩汩流血,来不及多想,君迟陌几步跨进去把女儿从地上揪起,一把护在怀中。 “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虽然仍旧是一脸柔弱,可叶心怜此刻眼中全是毒蛇刺骨的寒凉,“我苦啊……” 君迟陌听罢,那一点点怒气又萎靡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夫人,那你也不能拿怜儿出气啊,她可是你的亲闺女!你舍得吗?” 原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如今君迟陌护着君怜的样子叶心怜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于是更加阴阳怪气道,“怎么?被自己闺女迷了眼迷了心了?那何不干脆点直接娶进来让我们母女共侍一夫?”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君迟陌气的直哆嗦,最终一个巴掌过去,把人扇落在板凳下面,“住嘴!你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你看看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还有个当母亲的样吗?” “千年蜂王的蜂晶是有,可夏家不给菩提血,你的手臂没有办法恢复,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现在全界上下都在联合抗魔,你作为天华派掌门夫人就是这么带头表率的吗?”扶着脚步不稳的女儿,君迟陌连一眼都没回头看,“怜儿,别管你母亲了,爹爹带你去看看腿。” 君迟陌二人走后,跌坐在凳边形容狼狈的叶心怜眸中的怨毒如有实质的射穿门缝,片刻后,屋中又是一片桌倒凳歪的响动,一时间后殿之内人人静若寒蝉。 魔宗地宫,鬼女被玄武传承所伤,卧病在床,折隐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这一次,玄流伤势最重,只差一点就神魂俱灭于凰华手中,若非他逃的快,很可能此刻已经化作一缕青烟。 云雪霁坐守魔山,只可惜等了许久也未见重伤的玄流逃回宫中,他也就没能捞到机会报那一命之仇。自己有替身能够好运的躲过一劫,玄流如今重伤未愈,他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折隐一忙完宫中大小事务便寻了来,“还是没有玄流消息?” “这家伙狡诈的紧,当年能够在央儿身边一名不文的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这些年我在宫中与他针锋相对,如今他重伤,自然不可能轻易回来。” “不愧是魔君本体,刁钻狡猾的和太师祖真有一拼。” …… 玄流重伤后,为防止行霜背后使诈,自然没有回魔宫。他本欲前往无果山藏匿,那里曾经是他呆过的地方,熟悉至极,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凰华那个老怪一定想不到自己会躲到他眼皮子底下。 可惜百密一疏,因为云雪霁的死,无果山上下如今大权榜落至凰华手中,为了防止玄流浑水摸鱼入了无果山,凰华重新设了阵法结界,直接把来人屏蔽在外。 拖着重伤的身体,玄流不敢在过多逗留。 叶心怜心中余恨难平,她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君迟陌再来看她。现在她无论走到哪都怀疑别人在笑话她是个断臂的人。除非修仙登顶,或者得到菩提血,否则再无复原可能。 出了无量主山,她边走边想,每想一分,心就跟着在烈火中多炙烤一分。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一处没人的地方,她恨恨出声。 草叶最茂盛的地方动了动,起初被忽略的血腥味循着空气飘了过来,她眉目一挑,疾喝道,“是谁?!” 草木掩映,半晌后,一道高大坚毅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掌门夫人,别来无恙。” “是你?” 玄流重伤在身,却在对上叶心怜那道利欲熏心的眸光后彻底放松下来,紧抿的薄唇松了松,笑道,“夫人,多日未见,您虽然断了一臂却依然容貌动人。” “你想找死吗?” “啧啧,别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当年上古秘境中,若不是你把我从盘古斧山底下带出,哪里会有今日的玄流啊。只可惜,血魂傍失,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再帮我一次,本君不但帮你出主意除去什么夏明歌,还能让你的断臂再生。等我夺回魔尊传承,统一仙魔两界,便封你为我的魔后如何?” ------------ 第53章 降服之事 最近魔宗动向诡异。 整个魔界的魔修对道修置之不理而陷入一种大范围的搜索工程,几日来这种现象更是明目张胆。 凰华负手伫立在藏书阁第七层,风华山锦绣波澜尽收眼底,从他的方向,刚好可以注意到掌门后殿的一角。 玄流自以为藏的很好,却不知他已经变成了瓮中之鳖。 夏无央与慕容卿一路并肩而行,十三黄泉镜乃永夜之境,他们唯一可以用来区分时间的就是稀少的荧光植物。 那些在晚上会发出幽绿光芒的植物能够朦胧照亮周边的景象,而白天时,他们就蜷起叶片,不知道藏匿在哪个角落。 十三黄泉镜的白天好比沙尘暴席卷的城市,昏暗的,压抑的钢铁色弥漫在四周围,那些山川河流不至于一点也看不清。 近来,他们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拦路打劫的恶徒越来越少,这一片林地温度陡然升高许多,越往深处越热,慕容卿成天摇着折扇,原本九层墨竹白衣被他一层一层的扒下来。 最后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外套。 “你都不热吗?”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慕容诧异的看着干爽如初无央,“这里的热度连我都受不了,央儿你是怎么坚持住的?” 谁说她不热的?夏无央用手抚着红彤彤的脸蛋,“没看到我脸都快变成猴屁股了吗?” 抢过慕容手中的折扇,夏无央可劲扇了两下,“可能是因为我本身是火系灵根的过,对于耐热比你好那么一点。” 因为太热,他们都不太想说话,步子也不太能迈的开,四周围的草木好像也感受到这份焦灼感,蔫搭搭的没什么精神。 “师傅,你确定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的那家伙吗?” 周围很静,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后突兀的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在十三黄泉镜深处,已经很少能遇到活着的修士了。草垛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两具白骨,被风化侵蚀的尤为严重。 夏无央与慕容卿不约而同相对一眼,运起隐神诀躲在了一棵巨木后面。 叫师傅的人是一位头发散乱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在这里,被放逐下来的,大多都是为非作歹的魔宗,这一位也不例外。他的旁边,一个衣衫凌乱却不显狼狈的半百之人眼神眯缝。 “只要能活捉了穷奇,取了它的血和妖丹,别说十三黄泉镜,就是魔尊在世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穷奇? 十三黄泉镜有上古陨落后坠入的碎片,没想到灭世已久的上古凶兽穷奇会出没于此? 戳了戳身边的慕容卿,夏无央抛过去一个小眼神,“那老头是谁,语气那么狂妄?上古穷奇是他说灭就灭的吗?” 慕容卿倒是难得表情肃穆,盯着头发花白,身材干瘪的老头出神,过了半晌凑近夏无央耳边,气息略带暧昧,“这人没准是当年魔宗赫赫有名的鬼谷子。” “鬼谷子?” “是修仙界内数得上名号的老妖怪,许多仙士对他绕道而行,其修炼手法凶残,据说以纯阴之女的修士为炉鼎,吸取她们体内能量。当然,传言还不止如此……” 听着的确让人瘆的慌,特别是说到炉鼎那一段,可夏无央几番打量都不觉得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厉害在哪里,“若是真厉害,怎么会被送到十三黄泉镜来?” 话尽于此,慕容卿就算老大不乐意,也不得不提一提前任情敌,仙界老祖凰华。 当年慕容钰曾为老祖批命,测他入上古秘境前后有一劫。确切来说,那一日是太多人的劫难,若非慕容钰的批命符护身,很有可能凰华就身殒道消。 鉴于鬼谷子的斑斑劣迹,身为正统仙家大能,凰华在无人敢与鬼谷子叫嚣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将其直接打入十三黄泉镜。两个老妖怪的以身相抗,当时激战的山头愣是削平了三厘米有余。 大抵也是仙魔之力的影响,不久后上古秘境大开。 “别看这老头不起眼,但是老祖与他交手也没讨到多少便宜,身上还受了伤。当年他寻了祖父,一是测命,二是看伤。” 之后的事不用慕容卿说,夏无央也知道了个七八,秘境前力战鬼谷子,秘境后还斩杀凶兽混沌,之后又追捕魔君真身玄流。这要到出境还能安然无恙才真是神人,难怪当年会重伤不治。 “这么说来,当年你会被他亲自接回宗门,想来他欠你祖父的这份因果的确够分量。” 他二人刚摸清楚来龙去脉,那边的怪老头已经行动了。怪老头似乎对口中的穷奇十分了解,可见定时定点的蹲点守候不是没有成就。 一只背部双翼狭长,虎头模样,虎齿处有两颗锋利獠牙。远远的,那双巨大的翅膀震动着,带起风浪来,两侧树木叶子齐刷刷的顺风飞扬,为了立威,那只成年穷奇还很是怒啸两句,一般的修士估计听到这声音,早已内丹尽碎。 恰逢此时,另一方向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如诉如泣,直叫人肝肠寸断。守在原地的鬼谷子闻声双目放出一道精光,“竟然是九尾狐!” 传闻,九尾狐有九条尾巴,声音如婴孩啼哭。 一左一右两只凶兽相遇,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必定是打个你死我活。本就焦灼炎热的土地上凶兽撕咬吼叫,强大的气息扑散开来,丛林之中水桶粗的参天巨木应声折断。 看着鬼谷子贪婪的双目,夏无央突然就不想让他得逞。这个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老妖怪如果得了凶兽破开十三黄泉镜重返上界,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惊涛骇浪。 “咱俩商量一下吧,阿卿。” 夏无央嗲着声音撒娇的凑到慕容卿怀中,双手搂着对方胳膊,神态含媚。每当她一做这个动作,慕容卿大脑就会出现一片空白,然后思维迟缓,自家小心肝说啥是啥。屡试不爽。 “娘子尽管说。” “这凶手穷奇加九尾白狐我想要……” 一个“要”字尾音十足,慕容卿晕晕乎乎的当机立断道,“娘子说想要,咱们抢来便是。” …… 两只凶兽已然斗在一处,九尾白狐渐渐有力不能敌的趋势,九条尾巴少了三条。穷奇身上也不好过,腹部柔软处被戳了个窟窿,正汩汩流血。 老妖怪掐准时机,快速飞身,两只枯槁似的爪子拖出一道骷髅状黑色物体,与四周昏聩的景物融为一体。趁两只凶兽不备,骷髅脱手而出,化作黑色锁链缠绕而上。 半死不活的两只凶兽察觉危险,奋力挣脱锁链束缚,其中九尾白狐已然气力不敌被困死,而穷奇却放出大招挣断锁链直直迎上了鬼谷子。 二人飞身至半空,身影交错,一时间风云变色。穷奇最终喷出血红光束,鬼谷子施展手中骷髅与其对立。一红一黑的术法横扫千军如卷席,连带地面也震动起来。然,到底是穷奇技差一筹,率先败下阵来。 庞大身躯砸落地面,那声音听在夏无央耳朵里都觉得生疼。 擦了一把心口梗出的老血,鬼谷子一瘸一拐的来到穷奇面前,黑色骷髅又回到他的手上,黑色锁链从骷髅里蹿出,缠绕住穷奇,越勒越紧,而先前穷奇腹部的伤口被这一勒,更是血流成河。吃痛的穷奇发出一声哀鸣,一双豆大的兽瞳竟然望了过来,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哀求。 再也看不下去的夏无央率先飞身冲向穷奇倒地不起的位置,把对方护在身后,离她不远处,亦是倒地不起的九尾狐眼睛忽然变得晶亮。 “看什么看,你这只老狐狸,见来了帮手就精神了?麻溜的给我趴那!” 于是狐狸又趴了回去。 对上一个岁数不明的老怪物,即使受伤,夏无央也不敢轻敌。她铺开威压,手持木芙蓉剑,红梅似雨,整个天地间只剩她白衣翩跹,娇艳若牡丹的容貌下一双凤眸内含凌厉。 “竟然还有一个!”鬼谷子阴阳怪气,眼中除了贪婪还迸发出乍见美色的后眼馋。“正好给我修来当炉鼎!” 古梅剑法大气古朴,集天地韵律于一体,一招一式在夏无央舞来若行云流水。鬼谷子一时轻敌,很是被戳了几个窟窿。 “臭丫头,看老夫不收了你!” 恼羞成怒的鬼谷子唤出手中黑骷髅,不知他嘴中念了些什么,骷髅一生二,二生四,团团把夏无央围在中间。简直就像骷髅困阵,她被困在里面出不去,身上不时有被骷髅的咬伤,外面慕容卿挡住鬼谷子攻击,却也没办法进来帮扶。 三人一时间相持不下。 稳住心神,夏无央从体内祭炼出渡业莲灯,霎时青蓝色火焰铺天盖地,淹没无数骷髅头,那些如有生命的骷髅在火海中翻涌挣扎,不时发出凄厉尖锐的哀嚎,直叫人头皮发麻。 慕容卿趁此机会以青龙助阵,青龙威风凛凛的五爪边祥云弥漫,颇有潜龙得水,叱咤风云的威武气势。一来一回,二人合力,一道水桶粗的雷电伴随熊熊火光,正中鬼谷子门面,只把人劈了个神魂尽散。 哼,叫你狂! 慕容卿看了看满目狼藉的树林,又瞅了瞅奄奄一息的穷奇,以及那个到地装死的狐狸,主动凑了上去。 “这皮子,真是不错,送给我家央儿做个皮裘?做出来一定比我那身千年火狐的大氅效果更好,啧啧……” 随着慕容卿每抚摸一下,倒地装死的九尾狐剩下的六条尾巴就不由自主的颤一颤。 嘤嘤嘤,麻麻来救它! ------------ 第54章 灯燃之事 不愧是老狐狸,九尾狐很是识时务的拜倒在慕容卿的裤腿之下。另一边,穷奇的的状态似乎并不乐观,腹背受敌,如今已然奄奄一息。 “这家伙是有了孩子,为了觅食才闯进我的地盘的。” “你会说话?”诧异的看了眼身后变成獐子大小的白狐狸。 九尾狐一张狐狸脸上写满了鄙夷,“吾乃上古奇兽,会说话有何惊讶?只要修炼破镜,亦可化成人形。对了,别把我和路边那些蛇妖鹿妖混作一谈,上古奇兽想要修炼出人形,是比平常妖修更加不易的事情。” 呃…… 不理会一边凑过来看热闹的九尾狐,夏无央看着兽瞳逐渐萎靡的穷奇,心里惴惴的难受,恰逢此刻,远处茂密的黑色藤蔓植物下,传来小兽嗷嗷待哺的呼唤。下一秒,一只花猫大小的小穷奇从叶子之间钻了出来,抖着小翅膀循着气味往这边找了来。 穷奇为凶兽是因为它拥有惩善扬恶的好习惯,看到有人打架,必定把正义的一方搞死。倒地不起的穷奇妈妈在看到自己的孩子那一瞬,原本萎靡的精神又忽而回光返照,豆大的瞳孔直直盯着小穷奇的方向,嘴里发出哀哀呼唤。 听得人心中难受。 夏无央下意识的想起自己的娘亲,那些在白木山的日子,平静的,祥和的。想起她慈祥柔软的眼神,抱着自己坐在野坡上淡看云卷云舒的每一个日夜。其实,若不是那些大能们人为的打通了十三黄泉镜的入口,也许这里的生物也可以活的无忧无虑,天性使然。 伤感来的格外迅猛,她眼睁睁的看着小穷奇扑进母亲怀里撒娇烂熳,那双未经死亡洗礼干净纯澈的眼眸,像极了自己初来此方世界的懵懂无知。 无论是人是兽,无论是善是恶,它们都是怀着期待来到这里,生长、繁衍。 她盯着眼前一幕幕,心中却在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就像当年爹爹死在她面前时一样无力、无助,满溢痛苦。 我,该怎么救它? 想要拯救的心来的太强烈,夏无央感觉自己体内一团温暖强大却和煦的力量逐渐扩散,从血脉里喷张而出。整个十三黄泉镜昏沉暮色中,第一次迎来百里天光。 从她的体内,渡业莲灯缓缓飘出,至半空后,琉璃盏上的莲花瓣晶莹若活物,五彩的华光把灯身镀上炫目的外衣。灯芯处青蓝火焰迸发出极大的能量,整个莲灯周边是一圈又一圈的金色莲纹,层层叠叠,把漆黑的草木点缀上碎金般的光点。 她的莲灯…… 亮了? “央儿,为娘无能,点不燃这盏灯,只盼我儿能够拿去好好修炼,有朝一日点燃它……”扶济苍生。 那一日娘说的话尚在耳边回响。 “渡业莲灯,一念生则灯燃,一念灭则灯熄……”轮回六道,白骨死生。 只要你想,这天下皆可入手。 阵灵未说完的后半句被吞入腹中,随尘烟散尽。 心怀天道大意者,天道眷顾之,修士修仙,不仅仅是争夺与杀戮。一个人,若背叛了慈悲、宽容、善良,只余私欲,天不待而谴其心志,断仙路后打落轮回。 这一刻,夏无央大概能够从中体悟到什么,那是她自己所追寻的大道。不绝*,泯然众生,康福天下则心意淡然处之。 慕容卿呆呆看着这一幕,看到无央在自己眼前化作天神般美好的女子,带着慈悲的面容,把危在旦夕的穷奇从生死边缘拉回。 穷奇无精打采的兽瞳中逐渐恢复往昔神采飞扬,渐渐的,瘫倒在地的身体也变得抖擞昂扬起来,待莲灯灭后,已然伤口全部恢复。 九尾狐眸中精光闪闪,巴拉着自己重新长回来的三条尾巴喜极而泣。 长久未突破的渡劫之境在暖洋洋的莲灯回落至提手上,精致乖巧。 惊愕的张大嘴巴,夏无央此刻显得有几分六神无主,慕容卿几步上前搂过她,力道适中的安抚着她的后背,“末紧张,有什么事说出来。为夫在这儿给你顶着。” “阿卿,你知道我直接从元婴后期渡劫后期,这种开挂似的升级路是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啊!你懂吗?”作为一个仙三代,特别还是一个穿越人士,她对玛丽苏开挂嗑药的升级模式的执念好比明星对名牌的追求一样深藏不露啊。 无语的看着自己被扯的左摇右晃衣摆,慕容卿很是无奈的回望过去,“说实话,我不懂……” 自从和小心肝确定关系后,她就更多的展现出了不一样的一面,搞怪的言行,大智若愚且爱笑爱闹的性子,那个比之前更真实更可爱的无央,就在自己眼前。 可惜吃不到嘴里。 慕容卿每每想到此处,都特别想挠墙,只想找一个角落当一枚安静的美男子。 他也曾想过若是以后再也出不去了会怎样,祖父那里是他最不放心的,其次是娘亲。后来又一深思,作为无央而言,何尝不也是如此,她的祖父祖母,舅舅以及尸骨莫名失踪的爹爹,哪一个人不是她最深沉的痛? 于是,闯出十三黄泉镜的信念愈发坚定起来。 只要出了十三黄泉镜,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了自己的小心肝,然后每天恩恩爱爱羡煞凰华那只单身狗。 暗戳戳的笑。 在九尾狐那老谋深算的目光下身体康复的穷奇妈妈叼起小穷奇一把甩在背上,兽瞳灼灼的瞪了一眼老狐狸,口出人言,“作为回报,我可以带你们去十三黄泉镜的出口附近,至于你们出不出的去,全看造化。” 沉浸在喜悦中的二人闻言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眸中看到太多欣喜和复杂的情绪。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二人相伴走来,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几番生死,终于可以离开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了! 魔宗宗主玄流若人间蒸发,几月后,凰华散出风声,玄流改邪归正,被天华派收避门下。修仙大陆之上众人哗然,停战不到三年,仙魔间的第二次冲突已然拉开序幕。 因着玄流之事,此次,唯天华出面,正面对上魔君折隐手下数百人。说是正面对上,不如说是魔君亲自找上门来要人。 由着老祖放话,叶心怜本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帮扶行动也开始变得光明正大起来,狐狸尾巴露出来,就差翘到天上去了。 君迟陌发现妻子行径后几次阻拦,都在叶心怜要死不活的哭生中甩袖离去,身为天华掌门夫人竟然养虎为患,他当年到底是看上了这个女人哪点?! 此后不久,一纸昭告书宣布天华掌门君迟陌与叶心怜解除道侣关系。而君怜呢?竟然出人意料的选择了跟随自己的母亲,很快便又传来她委身于玄流的事情。当初母女共侍一夫的场景未能在君迟陌身上出现,倒是让玄流享尽了清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的这三人,也真是绝了。 …… 乘坐着拉风的九尾狐坐骑跟在穷奇身后,夏无央与慕容卿一路若走无人之境,很快来到一处黑火山状的地带。 火山口深处,黑色岩浆汩汩的冒着气泡,灰色的尘烟时不时飘散过来。这一片已然没有宽大的黑色叶片植物,方圆百里只剩桃树般枝杈粗壮的火桑落。 火桑落的树干上不长一花一叶,枝头熊熊燃烧着青黑色火焰,远远望去仿佛修罗诡谲的头发。 这里温度奇高,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近,穷奇只送到了一半便停下了脚步,“在黑火山的洞口内,有一方石门,门后有一阵,若是你们能够破开石门解开阵法,便能够重返上界。” 若不能,便在黑岩浆侵入后尸骨无存。 九尾狐变成了大型灵宠,自然知晓黑火山的厉害,此刻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穷奇带着自己的孩子消失于视野中。 那表情,要多忧郁就有多忧郁。 慕容卿带头往前走去,整片火桑落之于他而言就像一片火海,还未踏入,就被铺天盖地的火势逼退回来。 “这些树生的奇怪,这黑火山存在于此多年,若是黑岩浆喷出地表,这些树到底是如何存活的?” 夏无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仔细观察着每一株火桑落,火系天灵根的她天生对火焰有着独特的感知能力。而这些树在她看来就好比一座巨大宝藏,而宝藏的钥匙却不得而知。 想了想,她摇头,“这些树的确古怪,天地玄黄,我娘当初留给我的幽冥鬼火是火之源中第三道,你见过的,青蓝色火焰。可这里的火焰似乎比鬼火更加蛮横霸道,连颜色也是青黑。我怀疑,这可能是地火红莲。” 经夏无央一提醒,慕容卿活络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上古陨落后,后世初开之际,天地间五行的种子就散落到各个角落,每一道源头的形成都要经过种子缓慢的衍生。 此刻在他们眼前出现这么一大片火源,没的说,简直是发了。 目之所及,慕容卿的视线逡巡在火桑落之间,最后定住。 “央儿你看那边,那棵树的火焰颜色是不是比别的都深一些?” ------------ 第55章 重现之事 众火桑落之中,唯中间一株是紫黑,其余的青黑色桑落绕其左右,细看之下,带着某种规律的分布向外延伸。 夏无央不待多言,飞身而起,从空中凌然划过,却在快要接触到那株深色桑落时,被其余树枝阻拦在半尺之外。 这些树仿佛是活的,至少在她未对它们迸发出杀意前,对方也仅仅是阻拦而不是焚烧。可以想象到,若是刚刚那些树精们直接以红莲业火焚烧,就算她也只剩下化成灰的份。 “这些树护着中间那株火源,根本无法接近。”退回到慕容卿身边,夏无央擦了把头上的汗喘息着。“在这里繁衍生息这么多年,难怪连树也修成了精怪。” 慕容卿前一秒还微蹙着眉头,后一秒就笑的一脸怡然自得,“这些树是活物,只要是活物便惧怕天谴雷劫。他们生于次多年安然无恙,无非是上界的雷劫渡不到此,若我以雷刑造势,你趁机夺取火源,他们一定自顾不暇。” 夏无央眼前一亮,扑上前亲了一口,“相公棒棒哒!” 自家小心肝这么讨人喜欢,慕容卿身为男子汉那点蓬勃的斗志都在这一吻中被激发出来,一抖折扇,眸色微黯,扇子凌空舞出一道奇怪的形状。 很快,终日昏暗的天空中,黑压压的密云携风雨欲来之势滚滚翻涌着飘到火桑落上方。顷刻间,手臂粗的雷电从云层中爆发出来,密密麻麻的砸到每一株火桑落之上。趁此机会,夏无央避开雷电洗礼,快速腾跃到火源面前,以芙蓉剑斩落紫黑色火苗,又祭出莲灯,小心收复了业火之源。 小小的火苗起初挣扎了几下,在青蓝色鬼火的抚慰下逐渐安静下来,紫红与青蓝相伴,眼色尤为好看,夏无央观察后发现,在这两个小家伙之间,一道微弱的,不引人注意的明黄小心翼翼的隐藏其中。 天地玄黄,黄火为红,预示世间万物红红火火,人间灶台之上所用者皆为黄火。玄火青蓝,地火紫红,唯独天火是白金透明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迅速回到慕容卿身边,夏无央急忙扶住因为运功而耗费大量灵息的慕容。 “怎么样,等我给你拿些水喝。” 此刻慕容卿半跪在地,脸色隐隐透着苍白。他是第一次制造雷刑之劫,还是如此大面积的,体力不支是自然。就着无央递来的杯子喝了两口空间水,慕容卿昏昏沉沉的脑袋总算恢复了清明。 他有些微困,眼神懒懒的看了眼着急的无央,慕容把视线调转到近在眼前的火山溶洞,坚定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柔声安慰。 “我没事,咱们走吧。” “嗯!” 手提宫灯,以四道火源开路,每走一步,火桑落们自动避让开来,像是恭送首长一般排成一列,目送二人离开桑落林。 黑色岩浆伴随灰尘把空气渲染上一层焦灼的粘稠感。顺着穷奇所指的洞口处行去,果然见一方石门,严丝合缝,夏无央目测,别说苍蝇了,就是连风都吹不进去。 石门中心位置有一石眼,像是流水的波浪形,又好像火苗燃烧的样子,再一看又恍然觉得是风吹柳叶的痕迹,千变万化,每一眼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这是什么?” “锁。”揣度着观察石眼接缝处,慕容卿阖上眸子拄着脑袋开始思索,他总觉的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图案。 在哪呢? 担忧的望着双眉紧皱到一起的慕容,夏无央不放心的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慕容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凡他一绷起脸,自己就会没由来的心慌。 简直就像条件反射肿么破! “我只是觉得这个图案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眼熟?可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眯眼。 被娘子质疑,慕容卿哪里还顾得上沉思,忙指天发誓,“怎么可能!我要是做了亏心……等等!”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上古秘境,我在青龙传承里,那只龙给过我一样东西,好像正是这里的钥匙!” 当时那只色龙还故弄玄虚的对他说什么,这件物什你也许用的上,也许用不上,一切但看天意。 急急忙忙从锦囊中掏出一枚泛着流苏光泽同黑曜石十分相似的物体,慕容卿试探的把石头插、了进去,不大不小,刚好吻合。 石屑飞扬,慕容卿一手捂着嘴鼻,一手护着夏无央,挥了挥宽大袖摆,扫开尘烟弥漫。石洞更深处是一方阵法,整个石室成八角形,连石壁也契合着形状边角分明。 慕容卿刚想迈步便被夏无央一把抓了回来,“别进去,也许这个阵法,只要踏错一步,咱们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她观察了下,从火桑落林一路走来,连一句尸骸都未看着,那么可能性只有两点,一是出他们以外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二是那些修士们的尸体都被岩浆焚化一空。 她本人更偏爱第二种可能性。 捡了一枚石子扔进山洞内,原本不大的石洞里错综复杂的亮起道道阵灵波动,从地面到洞顶,形成一方立体的阵法空间。饶是被上古阵灵折磨了十年的夏无央见到这房阵法山洞也啧啧称奇良久。 好奇过后,便是痛苦而漫长的解阵过程。 “这立体的阵法空间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只有一个阵为主阵,只要能找出主阵破解掉,其余的阵法都会随之散去。” 从空间中掏出笔纸,夏无央就着莲灯的光亮趴在地上开始一丝不苟的涂抹勾画,慕容卿对阵法不甚精通,只觉纸上的图案和石洞的形状看起来融通和谐,相辅相成…… “这个图形还有意思。” 神色专注,夏无央正被一个阵脚难住,听慕容卿这么一说,她放眼全局,跃然纸上的不就是一个八卦图么! “原来是这样!” 慕容卿在夏无央的指挥中走到乾字位。 乾、坤、巽、兑、艮、震、离、坎。 乾为天,纯阳;坤为地,至阴,象征阴阳两仪,两仪出而生五行,天地万物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待夏无央在坤字位上站定,霎时间整个黑岩浆溶洞爆发出一股巨大能量,洞外紧连的黑火山迸发出黑色岩浆,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夏无央与慕容卿便是在这般濒临死亡的震动中被热浪以及强大的力量弄得晕头转向,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什么也看不清。 折隐率领魔宗高手数百人对上天华上下。凰华处变不惊的站在鸣鼎大殿之上,高深的做派让在场众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两方对峙,鬼女因被君怜所伤一直怀恨在心,哪里还等得了,不顾魔宗手下阻拦,率先冲上前去。 “君怜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毁我的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恰逢此刻罡风大作,晴空之下电闪雷鸣。众人被突变的天象弄了个措手不及,皆翘首观望。偌大的天华派上空,虚空撕裂出一道长长缝隙。 夏无央手提宫灯,天地玄黄四道火源散发出灼热气息,迸发一股热流,逼退仙魔两派,两方人马不约而同向后退出百米有余。 渡业莲灯青蓝、紫红、明黄交相辉映,缓慢变幻,夏无央着一袭九宫水色白衣,束带飞扬,裙摆翩翩,墨色长发披散至腰间,眉心一点朱砂,眼中尽显刻骨杀伐。 她身后,慕容卿同款水袖白衣翩然若仙,九尾狐立其左右一声呼啸长鸣,地面也跟着震颤三分。 遥遥的,她便看到立于鸣鼎殿上的凰华,还是那般天姿绝色,唯眉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分寂寥。沧海桑田,人心易变,再相见,竟是这番情景,只剩唏嘘。 挪开视线,夏无央在人群中锁定玄流及她身边的白莲花母女,唇角轻勾,冷然清贵。 “鬼女,你起开,让我来。” 整个鸣鼎殿上,仙魔两派,所有人皆一脸震惊的看向半空中气势飞扬的夏无央。风呼啸着从众人耳边刮过,刮乱了衣衫也吹皱了心田。画面定格,仿佛天地间仅剩下空中那抹艳若桃李的朱颜。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该,孤身跳入十三黄泉镜而重现。 自后世至今,为夏无央与慕容卿两人尔。 镇定自若的从仙魔退拒开来的百米大道上缓缓走过,夏无央微抬着下巴,眼角居高临下的睥睨张牙舞爪。她绕过曾经的同门,避开魔宗的窥视,内心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扶开错愕的闺女停在君怜面前。 “天华叶氏,毒害轩辕晴,迫害同门师妹夏明歌,勾结杀死无果山山主凶手玄流,都说母债女偿,今日我要为我爹娘报仇,看看谁人敢拦?” 她极近狂放不羁,昂首放话,目光却始终盯着君怜瞬也不瞬。 “都说母债女偿,君怜,从你开始,这一笔一笔的恩怨,我要尽数讨回!” 鸦雀无声的鸣鼎大殿,罡风猎猎,天空闪电交错出一张青色的网,网住因果轮回。她新生而来,终于可以有勇气面对一切是非对错、仙魔争道。 我会让你知道,叶心怜,你永远也比不过我娘。 ------------ 第56章 复仇之事 天上青横交错着密密匝匝的雷电,这天象,的确适合复仇煽情外加歇斯底里。 夏无央举着短剑,一步一步,轻盈的身姿中蓄满力量,仿佛一只亟待冲刺的黑豹。 君怜被这道眼神定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以为,只要夏无央被打落十三黄泉镜,这世间再无第二人可以与她比肩,哪曾想,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抽的她鼻青脸肿。 在仙魔争道的这些年,她手起刀落,杀伐掉许许多多的魔族,战场无情,甚至在杀红眼时还会斩落同门。但她一直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无人能比的! 今天,昔日里那个不如她的夏无央,她娘,她娘当年烂桃花遍地开,滥情如斯,可如今夏无央却以强劲的威压与气势逼退着自己。 不能让这个人把自己比下去! 绝不! 眨眼间,慌乱褪去,君怜抽出腰间佩剑率先迎了上去,一袭黛色长裙柔软若美人蛇。忽而,君怜腾出左手,十指中指并立,立于前胸最终念念有词。双眸中刻骨的恶毒让为首的几位天华长者心下震惊。 随着她咒语的完成,整个鸣鼎大殿包括无量主山在内,那些来不及逃离地面的天华弟子化作一具具冰雕,就连他们脸上惊慌的表情在透明寒凉的冰层下也活灵活现。 “君掌门,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不顾同门死活?啊?” 方靖天气愤难当,胸口剧烈起伏,拔剑就要冲上前去找君怜拼命被一只修长的手阻拦回去。凰华腾挪至鸣鼎殿楼顶,遥遥注视着缠斗在一起一白一青二色身影,忽而不慌不忙的坐下,手中执一酒杯,浅酌起来。 空中的那二人,就像如今的两个自己,一个是他凰华,一个是妙音,羁绊越深,困顿磨难也就越重。他起初想要的,是为栖鸾宫上下宫人报仇,可在看到天地动荡生灵涂炭的这些年里,他时常问起自己…… 我错了吗?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开始不断撕扯着从荒芜的心田中升腾而初,就像天空中的二人一样刀剑相向,不留余地。 君怜代表着私欲,是报仇的野心,是他多年的执念。无央是大义,是天理纲常,是他心中微弱的良知。 当有一日私欲碰撞大义,执念面对良知,到底是谁胜谁负,都将做一个了解。 这么多年静水无波的一个人坚持,计划,他累了,岁数大了,容易心软也容易动摇。凰华美眸迷离,他似乎开始体悟出无爱无恨的平整。当年,慕容卿作为他座下弟子推无央掉落断崖,而如今这二人却可以比肩而立,生死相依。 爱不是永久的,恨亦然。 他恨了许多年,为了恨,错过了无熙,也错过了无央。似乎是时候,他该为自己活着了。 不断有冰刃从四面八方射来,夏无央挡住君怜的剑锋,左手幻化出宫灯,四道火源萦绕周身,夺目的色彩层层叠叠扩散出一朵朵银莲。以她为圆心,方圆百里,被君怜冰冻起来的冰晶逐渐融化,直至彻底挥发。 她二人,就像这冰像这火,从缘分之初,早已注定对立杀伐―― 冰火两重天。 玄流刻板着面容,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他本应是那高高在上的魔君,亿甚至上万人之下,如今却和只丧家犬一般多在女人身后。若他讨回血魂,扫平仙界,一统河山,便再无人与他争抢,那道纯粹的笑靥…… 不过……夏无央……既然得不到你,那我便亲手毁了你! 心绪不稳,玄流眼神迸发出诡异的精光,一甩袖子,几枚黑色玄针快速射、向白衣身影。事发突然,众人缓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君怜在看到玄流动作后嘴角勾起坏笑,也跟着一招冰天雪地,意在让夏无央腾不开身,乖乖等死。 笑意未达眼底,君怜满满的得意被当头冷水浇下,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时,慕容卿早已出手,以雷光劈断几枚玄针,迅速阻挡在夏无央与玄流之间。 “真是难看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偷袭,玄流,做了人,就不能磊落一点吗?整天弄那些蝇营狗苟挖墙脚的事,你不觉得丢人吗?” 一脸欠扁的挖苦着地面上的玄流,慕容卿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当年你恶意杀害我岳父,如今又要加害央儿,看我今天不宰了你替天行道!” 慕容钰一听闻自家孙子从十三黄泉镜平安归来的消息,老泪纵横的操着一把老骨头就奔了过来。可他听到了什么?岳父? 特么的,慕容卿,你这个不孝孙就不能给老子长长脸,倒贴的别这么明显行不行! 于是隔着老远,慕容钰就气不打一处来,“慕容卿,你个臭小子,张能耐了!还岳父,叫的这么顺口,你叫谁呢!” 带着面具的云雪霁尴尬的回过头理了理衣领,而折隐真真是特别无辜,那后一句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百米外围聚在一起的魔宗闻言,皆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们的魔尊大人。 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知道爷爷会突然到场,慕容卿差点一个趔趄从半空中掉下去,所幸及时稳住气息才没有出了洋相。他好不容易霸气侧漏一次,爷爷,你能不能不要打岔…… 慕容卿哀怨的小眼神一飘过去,慕容钰彻底投降,一把老骨头就要上去同玄流拼命,“竟然敢暗算我慕容钰的孙媳,就必须付出代价!” “……” 众人:您老更露骨了好不好? 瞥了眼远处的慕容钰,玄流一甩袖子对上慕容卿,招招狠戾不留余地。一个是不折不扣的魔宗,一个是雷系灵根的天才,雷电,天生就是邪物的天敌。二人你来我往,斗的不可开交。 夏无央见慕容卿守在她身后,亦如他们在十三黄泉镜那般将后背托付给彼此,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多年来的默契终于彻底激发了她的斗志,莲灯迸发出巨大光芒,五彩琉璃色灯盏忽明忽灭,一道无色光柱冲破雷云滚滚,那些被君怜冻死在冰层中的修士缓缓睁开眼睛,而君怜则感觉体内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流逝。 火源逐渐聚拢在她四周围,灼热的气息带来死亡的恐惧。她已然预见自己失败的下场。从来都自信满满,用来谈笑风生的面容扭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她吓得惊叫出声,“不要――” 伴随着极致的惊恐,玄武式神冲破身体,张牙舞爪的穿透火海逆风而来,想要置夏无央于死敌。 一切都在措手不及之间,玄武的速度之快,带着鱼死网破的兽压直逼夏无央门面。顾不得多想,云雪霁就要冲上前去,可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而折隐来得及,却在中途被叶心怜放了冷箭,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慕容卿双眸喷张,唤出雷劫就要活劈了玄流前去解救夏无央,而空中忽而传来一道凤凰轻吟,闻者皆耳目一新。火凰当空而来,翎羽艳艳,天下无双。 凰华还保持着出手相救的姿势,沉静的面容下是波涛汹涌的起伏。狭长凤眸里眸光涟涟,泛起涟漪,他缓慢阖上眼帘,深吸一口气,“闹剧,该结束了……” 他的复仇,以及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夏无央望着大殿顶端的凰华,良久移开视线如释重负。 有些情感,的确应该结束,也已经结束了。 火海中,君怜面如死灰。神色惨白的她哪里还有当初一丁点莲池仙子的风姿? 君迟陌突然冲进火海,护住自家闺女,当着众仙魔的面跪了下去,“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她固然有不对的地方,那也是我教的不好,所以看在天华与你的一场缘分,求你放过她……” “爹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君怜急忙拉过自家爹爹,想要让他起身。“爹爹,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别求她!我就是死,也不要她的怜悯!” “你给我闭嘴!”一巴掌抽到自家闺女的脸上,君迟陌不为所动,只是训诫出声,“当年,你们刚入论道堂,她与轩辕问争执,我以为是无央太过争强好胜。其实不然,有些时候,那些表现出来的强势不过是一种性情,都是怜儿你,从来都不声不响,我以为你听话懂事,可是你的好胜心却演变成了自私自利的私欲。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比你强,但凡有这样的人出现就会出手打压。” “这些年,你跟在你母亲身边,没有学会任何有用途的处世之道,修仙之本,完全被功名利禄迷了眼。云师弟在我与你母亲解除道侣关系后,把当年上古秘境的事情尽数告知与我了。要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明歌师叔!” “当年,你娘她不但误导了你折隐师伯,更是放出了上古魔尊本体玄流,若非太师叔祖及时组织,这天下,估计早已生灵涂炭。” “怜儿,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 第57章 了结之事 君迟陌突然冲入火海着实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夏无央下意识把火源撤开一些,怕会伤及无辜。她向来恩怨分明,就算君迟陌作为君怜的生父,但他那些年在天华对自己也算照顾有加,该记人好的地方,自己是不会一棒子打死的。 一冲进火海,君迟陌就道出一大段隐情,当年上古秘境,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尴尬无措,如今尽数承载到了君怜身上。做错事的人,若不能及时悔改,一错再错下去,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织就的网牢牢网住,不得喘息。 他们二人戏剧性的转折也的确是令人唏嘘。 可是一个人犯了错,难道只要一句“对不起”就以为可以解决一切吗?那这么多年,她所受的苦难是不是就像一场笑话,然后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于是,君怜成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也被传承大肚能容谱上段千古佳话? 开什么玩笑! “君掌门,你以为你在这里声泪俱下的道个歉就能够弥补了我在十三黄泉镜的损失?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慕容卿,能够得到宽恕和原谅,然后我们彼此并肩与众目睽睽之下的。既然当初君怜可以不顾同门之谊将我置之死地,那么今日就应该做好以身赴死的决心。” 夏无央盈离当空,字字珠玑,墨发翻飞,一缕耳前长发正好拂过面颊,遮挡住她傲然的面孔,只留一双英英美目。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揪住心弦,这大概已经不是仙魔之间的问题了,大义、是非、因果纠结萦绕,谁也无法说出一个对错来。他们只能看着,充当这万千修士中渺渺的一员,仰望着别人的故事…… 检、讨、自、身。 仙也好,魔也好,古往今来,那么多的仙魔争端并不仅仅因为魔宗而起,更多的则是私欲,贪婪。而今天,终于有一人站出来,以这段血淋淋的经历抽醒了他们。 所有人瞬也不瞬的盯着半空中对峙的君迟陌与夏无央,等待他们下一步的反应。 这么多年,煎熬、委屈,入十三黄泉镜前,视她如己出的爹爹被奸人残害,那一日她甚至以为天都塌下来了。若说无怨无恨?怎么可能。 每每想到此,她辗转反侧之际,就抑制不住胸腔的恨意。再也不想忍耐,夏无央大喝一声,飞身而上,“今日就是逆天而行,也别想有人能够阻止我!” 君迟陌以剑相挡,却并不见出手,只是紧紧护住身后的闺女,“也好,我不求你的原谅,但在杀死她之前,你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好了。” 失落如提线木偶,君怜呆呆愣愣看着以命相互的爹爹,毫无波澜起伏的眸子里隐隐有水光浮动,她突然跪于半空,冲着夏无央的方向磕下三个响头,“对不起,是我错了,求求你别伤害我的父亲,求求你!” 她眼中祈求强烈,不顾尊严和脸面,仿佛抛开一切的跪在那里,只重复着这两句话。 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夏无央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如果当年也可以有一个人为娘亲不顾一切站出来,维护她,帮助她,是不是今天的一幕幕就不会上演。这么多恩怨纷争也可以淡然处之? 只是这么想着,她就克制不住的留下眼泪,只是疯狂的朝君迟陌挥剑相向,迫切想要逼近近在眼前的君怜,一刀了结了她。 慕容卿见夏无央情绪不稳,已经黑云压城的雷雨密密麻麻的降落至玄流身上。上古浊气,以紫竹与菩提血凝聚而成的身躯顷刻间破败不堪,那一团黑影默默无声的避开密密匝匝的雷刑,想要扑向夏无央。 “你还不甘心吗?” 凰华突然飞身而上,施展困阵剿灭掉玄流最后一缕神识,从此天上地下,魔尊不再有。他的手法果决,不留余地,轻飘飘的处理掉最后的麻烦,才飘然的与慕容卿擦肩而过。 “年轻果然好啊……” 在经过慕容身边时,凰华几不可闻的感叹出声,不知是在羡慕慕容卿身上的洒脱还是他的果敢。 这一句呢喃换得慕容回头一视,曾经的居高临下反而衬托出凰华如今的萧索,他午夜梦回时,脑海中还时常浮现出那一年,央儿在他怀中溢满喜悦的面容,只是如今,转瞬成空。 世事弄人,蹉跎不待。 在最应该抓住的时间里放手,就注定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夏无央剑气癫狂,步法凌乱,可见她心中惊涛骇浪翻滚,站在折隐身后的云雪霁心下一惊,一个纵身挡在二人中间。偏巧夏无央举剑欲劈,见到有人插手,急忙后撤,剑尖从云雪霁眉心划过鼻梁,白玉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他一张风华霁月的脸颊。 “……” !!! 面具一落,四下哗然。无果山山主云雪霁,本该殒命与仙魔征战之初,如今赫然出现在天华派上下弟子面前,还是以魔宗的身份,简直天方夜谭。 “央儿,爹爹让你受委屈了。” 从君迟陌那里受到的刺激化作辈分,到如今的难以置信。她握着剑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这是她的爹爹,世界上最爱她,最疼她之人。 不顾丢不丢人,她当下冲上前去,一把扑进云雪霁怀中,放声大哭。 “爹爹――你怎么才出现,你让女儿吃了好多苦你知不知道。” 相认的一幕太美,刻骨铭心,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不少人背过身去偷偷摸着眼泪,特别是那些年轻弟子,刚刚未体悟过生离死别,内心早已无法平静。 这边,云雪霁高高兴兴的抱着闺女又哄又拍,那边,折隐一脸复杂。他已经没有了起初的好胜心,想要把无央从自家师弟身边争抢回来的打算。 他已经明白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再走近自己女儿的生命,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没能及时给予她庇护与关怀,在最好的时间中失去了接近她的机会。 那么如今,就更加不可能再融入进去了。 “央儿,爹爹不求你能够原谅君怜,但修仙者,莫要妄动杀念,你刚刚那番不顾一切的找人拼命,已然犯了大忌。” “是,女儿知错。” 这么多年未见,他的女儿真是又懂事听话了不少。嘴角抿起,云雪霁眸光中尽是慈爱,再转身,却恢复如初的淡然。 折隐盯着二人方向出了一会神,最终垂下眼帘,嘴角若有似无的自嘲一笑,“走吧,玄流已除,这里剩下的,大概只剩仙门自己内部的事宜了。” 魔宗不知何时悄然退出了天华山,那些四散开来的弟子们并未阻止,双方默契的选择握手言和,这修仙界大概要迎接它又一次的分久必合。 云雪霁把自家闺女牵在手边,眼角眉梢哪里还有刚刚的笑容?淡漠的态度与君迟陌面对面而立,“师兄,别来无恙。” “师弟……” “同为人父,我不苛求一命换一命,但怜儿所犯错事,必须付出代价,今日当着天华上下,便让她自废修为抵过一命,从此后改过自新,若是再犯,严惩不贷,你当如何?” 自废修为,这对一个修仙人士简直是最大的折磨,以怜儿的年龄,若是从头再来,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登顶,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吧? 不过也好,做一个平凡人,也比这般不明就里的死了强。 人,一旦活明白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君怜几番挣扎,几番祈求,带着几分反抗和不甘,天华上下目睹了这位昔日风光无限,如今却只剩空寂的师姐传奇的一生。若是不能够从心底里悔改,君师姐这一生,大概也只能在碌碌无为中度过,再无与大道比肩的机会。 “放开我!放开我!”君怜痛苦不甘的挣扎化作徒劳,被父亲亲手废掉修为的那一瞬间,她面色惨白,她说―― “爹爹,你还不如让女儿去死……” …… 待一切归于平静,夏无央四下环视,突然面色一改,“等等,叶心怜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所有人才惊觉,刚才还立于他们众人之间的叶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见玄流大势已去,跑的倒是快!”夏无央咒骂一句,转身就要去追。若是给了这老妖妇喘息的时间,谁知道她又会作出什么幺蛾子等着她?“阿卿,咱们快追!” 君怜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但这个做尽坏事丧尽天良的女人可不行! 九尾狐一声长嘤,载着慕容卿迎向夏无央,她一把握住慕容伸向自己的手,借力而起,一个利落的夸骑,稳稳当当坐在了慕容卿身后。双手从腰间环上他的前襟,整个人安然而信赖的依偎在他的身后,伴随四道耀眼火光,绝尘而去。 风吹开黑云,天光回落人间,二人白衣相携,说不出的默契美好。这一幕惊艳太多人,一时间闪瞎太多狗眼。 云雪霁盯着九尾狐的背影愣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们的身影已然消失于天际,才突然回过神来―― 尼玛,我的闺女被臭小子拐跑了! 他这个当爹的才回来,好不容易能够近距离和女儿话话家常,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还来不及和宝贝闺女制造一点久别重逢的回忆,就要被慕容家那个臭小子横插一杠! 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忍? 绝不! ------------ 第58章 二虐 夏无央随慕容卿坐在九尾狐背上一路疾驰。不过是转眼的事情,叶心怜能跑到哪去呢? “她消失的这么突然,不被人察觉,想来身上有潜行的宝物,若是这次找不到她,以后再想抓她出来估计就难了。” 坐在慕容卿身后,夏无央用头贴着对方后背,不无担忧,这个姿势可以让她有种倚靠的负重感。 沉思半晌,慕容卿一边背过手拍了拍小心肝的翘臀,又循着魔宗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别担心,以我猜测,她应该是混在魔宗之中一同离开的。” “魔宗?” …… 魔宗的队伍中,叶心怜带着换面纱,宽大的袖口里隐藏着一把冷光湛湛的匕首。她小心的跟在人群之中,丝毫看不出慌乱。但若仔细查看,她左臂的衣袖空空荡荡,很难支撑起宽大的袖摆。风一吹,还会微微打晃。 撤退的魔宗也未曾料到叶心怜会隐藏在他们之中,妙音落后折隐一步跟在他右边,斗篷下的双眼恰好瞟见叶心怜那被风吹动的空荡左手。 “我记得出来时,咱们选的都是身强体壮的魔修,怎么一场架没打,却出来一个断臂?”他饶有兴趣的停了脚步,围着叶心怜转了一圈,似笑非笑的音调陡然一转,下一秒掐住对方脖子,“说,你是谁?” 出师未捷,叶心怜如今的修为,别说对付妙音,就是这里随便一人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身后的动静吸引了折隐的注意力,他测过身在看到叶心怜缺失的左臂后了然一笑,“叶心怜,你这是看大势已去,想要为自己报那断臂之仇,临死都不忘拉我下水。” 大家都是老熟人,如今再相见,虽然心中仇怨不减,但也没必要黑吃白脸,折隐干脆直接下令停步,找了一处山头,打算好好会会这位曾被推崇一时的师妹。 “若你当初不偏帮玄流,大概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本打算让央儿禽兽解决了你,没想到女儿到底是长不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了出面的机会。” “故人相见,当年,你为何要误导我又暗害明歌,今时今日不如一并说清了吧。如此,我也好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叶心怜被俘,过了初时惊慌,倒也镇定自若起来,“师兄这般防备于我,看起来也不像会给师妹我一个好死法的样子。你想知道因由,先松开束缚再说。” 想来叶心怜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一得到自由,倒也没有表现丝毫想要逃跑的*,反而一方常态,举止亲昵的坐在了折隐身边的平石上。 “师兄,你可知,我初入天华那年,你、君师兄,云师兄外加夏明歌和许师妹站在内门弟子之位,一脸淡然自若的样子,羡煞多少外门弟子?” 那其中,就有我! 作为一个白莲花标配,叶心怜眼高于顶,心中傲气更甚,放眼整个外门,她必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相貌好,悟性高,刻苦勤奋,但独独一点,却让她注定与大道无缘―― 灵根差! 为了寻找能够改变灵根的方法,她时常出任仙门任务,赚取贡献点,期盼着能够气运撞上些不为人知的奇遇。 “我从外门弟子一点一点走到今天,凭什么她夏明歌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天资、容貌、家世样样都有?就连机缘也比我强?!” 说到此处,叶心怜恶狠狠的瞪着容颜不诉的折隐,眼中坦露疯狂,“那一次我接了白木山的任务,传闻白木山藏有异宝,天下间修士趋之若鹜,曾一度疯狂,最终全部败兴而归。你可知为何?” “那是因为夏明歌她早已把那宝贝收入囊中了!” 白木山任务,她捡到一只受伤的白泽,当时为了医治白泽伤势,她便起身去寻扶黎草,却在回来时看到夏明歌已经为白泽包扎,并且收了它做灵宠。 “从那一刻我就发誓,只要是夏明歌有的,我也要有,只要是夏明歌喜欢的,我必然想法设法得到。所以,师兄……” 叶心怜笑容明媚的贴近自家师兄,下一秒明媚消退,眼中只剩刻骨怨毒,藏于空间锦囊中的冷光匕首从右手中蹿出,一把就要插进折隐胸口。 “特别是你,我此生最为自豪的便是让你与明歌师妹二人天人永隔,相聚无期!但你要谢谢我,因为是我,很快你们俩又可以相聚了!” 折隐距离叶心怜距离极近,事发突然,加之叶心怜拼劲全身修为想要克制折隐的行动,竟然让对方有一秒钟不得动弹。守在周围的魔宗相距甚远,见情况突变,偏偏来不及施救。 恰逢此刻,天降一道纵雷,不偏不倚,正劈中叶心怜右臂,那触及心口的匕首陡然落地,叶心怜则满面痛苦的跌落在地。 焦炭的右臂连血液都没有,仅仅剩黑乎乎的一截残肢,破败不堪的安、插、在叶心怜身上,期间还不时有电流兹拉作响,甚为骇人。 夏无央从高空犹如一只翩然若非的蝴蝶,凌空降下,裙摆层叠扬出一道好看的形状,一落地,她便踩上叶心怜胸口,眉目凛冽,“就为一只白泽,也值得你赶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理来,叶心怜,你是不是童年生活不快乐,然后阴影难消,所以看到比你好的那些人就止不住心中难受啊?” “别扯什么其实是我娘率先对不住你的,你这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吃屎。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些年,除了我娘,你害过多少仙修!勾结玄流可没人逼你吧?自己利欲熏心还强要把过错安插在别人头上,当婊子你还立贞节牌坊?” 她也真心是气的狠了,若非慕容卿硬生生按着她听了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她早就一把刀抄过来把叶心怜剁成肉泥了。 世界之大,无奇无有。当真有这类自我感觉爆表,实则天下无敌的贱、人。 她夏无央,大开眼界! “难怪我与君怜相看两相厌,叶心怜我告诉你!你和我娘根本是两种人,你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我娘纵使当年离开了天华,对不起外祖父外祖母,她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咬着牙也从未让别人多置喙什么。而你呢?自以为有点容貌姿色这世界没了你不转?” 说起白泽,她就更来气。白木山至宝,如今想来她大概早已经猜测到了。那只被她娘收入囊中的白泽,屁颠屁颠跑去自家爹爹那里踊跃报名成为自己大师兄的白泽,在仙门大比上帮她领悟火树银花的白泽,可不就是她5岁那年每天在山里寻觅的宝贝么! 这世间一切,因果巡回,她娘为人,从不奢望从不推诿,坦坦荡荡,潇潇洒洒。就像那一年,爹爹看到的红衣女子,傲然风骨,遗世独立。自信与张扬并非与生俱来,她娘能够活的如此无拘无束大概正是她心胸中不愧天地的豪迈。 小时候她不懂,如今她长大了,终于从娘亲身上领悟到了什么。 她与娘亲唯一的不同在于,娘亲为了自己生父而断送一生,而她没有在凰华这条道上一路走到黑。 无数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并不能尽数怪罪到他人身上。夏无央近乎悲悯的看了一眼满脸充斥着死不悔改、无可救药的叶心怜一眼,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你想干什么!你干什么!” 刚刚还只顾着瞪视的叶心怜此刻终于怕了,她双臂已失,只能在夏无央脚下像一只爬虫般蠕动。徒劳的挣扎。 看她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抗拒,夏无央瞥了眼手中匕首,心下了然,“想来这匕首上还淬了毒?让我想想,依叶夫人的手段,这毒不会是冷坛吧?” 此刻叶心怜哪里顾得上回答夏无央的问话?抖的仿佛筛糠,亦如当年仙魔大战被抓那般,不断告饶,“我不想死,我错了,无央,你看在我和你娘还有段情谊的份上,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作恶了。” 再也不做恶?谁信呢?在十三黄泉镜,她见多了口蜜腹剑,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有些时候,就是凶兽都比人心来的坦诚许多。 不想再在叶心怜身上浪费时间,夏无央手起刀落,把匕首送入对方心口。“好好感受一下轩辕晴临死前的绝望吧。疼痛蚀骨,入坠冷坛,你曾用它害过多少修士,如今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死于冷坛之人,神魂也尽数被吞噬,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这般阴毒的手段,迟早会遭到报应。 …… 这片空地周围,是偌大的竹林,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脚边,叶心怜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嘴中不断吐出犯黑的血液,浑身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抽搐着,大睁的眼眸里填满了不可置信。 她似乎还在怀疑,自己会败的如此一塌糊涂。熟不知,天理长存,有些因果,迟早是要偿还的。 带叶心怜断了最后一口气,夏无央仿佛如释重负的长叹出一口气,她的仇怨已了,突然觉得人生空荡了起来。在看到屹立不远处的慕容卿时,重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飞奔而去。 折隐立在夏无央身后,神情复杂,最终还是叫出了口,“央儿……” ------------ 第59章 长乐未央 “央儿……” 折隐孤身立于竹林的空地中,竹枝飒飒,若空管之音穿梭于天地之间。这位眉目清冷入寒梅绽放的男子长身玉立,少了份估计,多了丝千帆过尽的寥落。 此时此刻,只有夏无央与折隐二人,没有仙修没有魔宗,没有夏明歌也没有云雪霁,仅仅是折隐与她而已。 嘴角饱含一丝苦涩,折隐稳了稳神思,垂着的眸光忽而灼灼的望了过来,“央儿,你……恨我吗?” 鼓足了勇气,他才能够平静的问出心中牵挂多时的问题,同样的问题,他已经无法从明歌那里得到答案了。也许当初少不更事,如果他没有因一己之私离开天华,是不是今日之事又将有另一番光景? 再多的借口也无法回避他的过错,许许多多的如果都散落岁月里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如今的自己只能以一位父亲最卑微的期盼,希冀能够得到自己女儿的原谅。 “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 转身欲走,夏无央闻言停下脚步,回身张望着竹影幢幢下一席墨青长衫的父亲,相似的眉眼仿佛当年明歌在一回眸处的怔然。 她随即释怀一笑,“父亲,你想多了。我并不恨你……” “央儿――”听到答案后,折隐显得有些激动,紧着想要上前两步,下一秒他的脚步停顿在半空,眉宇间仅剩苦涩。 夏无央不疾不徐道,“只是也不曾爱过罢了。” “……” 这世上,恨并不可怕,那说明恨着的人心中放不开,舍不下,但可怕的是,连恨也无。没有爱,没有恨,你在她心中连一道痕迹都未曾留下,悲哀如斯。 二人相距甚远,夏无央仿若一朵盛放娇艳的牡丹,带着蔷薇的傲然,优雅昂首眺望竹林上空,“这世上,我最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娘亲,是她教会了不要去轻易尝试怨恨,那样的代价我付不起。另一个是爹爹(云雪霁),他告诉女儿如何去爱,爱着这不完美的一切,他用自己对娘亲的爱去包容着我,所以女儿也会用一切汇报他。” “我唤您父亲是因为您是娘亲深爱的人,所以我并不排斥您,你是我的生父,永远都是,可也仅仅如此。” 顿了顿,夏无央笑着又道,“也许父亲您在多年以前曾赢得母亲的心,从而胜过云雪霁万千,可是多年之后您也败给了他,因为女儿从心底里敬爱着是他。” 愣愣的定在原地,折隐从未想到,有一天会从自己女儿的口中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语来。赢了师弟吗?年轻时的自己也许的确因为赢过他而些许的骄傲过吧…… 见女儿已然走远,他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吧。只是心中的苦涩总也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突然,远处传来夏无央带着轻笑的调侃,“父亲,我看您身边的那位鬼女倒是十分钟爱与你,择个良辰吉日,就把她给娶了吧。” 轻快的女音伴随着竹叶的欢愉一并传入折隐耳中,他恍然抬头,却之看到天际之高,苍山之远,画面定格,这青蓝色画卷中素白的一点,正是远去的夏无央。 随即,折隐了然一笑,这位女儿,是打算放他自由了吧?倒是可怜的雪霁师弟,明明是他的亲生闺女,却要缠着一个老处男做一辈子的爹了。 只要想到自家这位师弟若有梅开二度的一天,那才是真真的惹上小炮竹平地惊雷的时候。待到那时,他再见缝插针也不迟。 师弟啊,咱们走着瞧吧! “阿卿。” 自打她和父亲聊完人生,慕容卿的脸色就跟晴转多云了似的,满目纠结担忧,时不时还用袖摆擦擦额头上飘落的冷汗。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 慕容卿现在这副模样完全是被吓的。想想他家的小心肝,对着折隐说的那番话。 ……无爱,无恨…… 再想想当初自己少不更事中二病加身,一出手就把人给推落了山崖……那会好来无央还小,心性不够成熟,自己才侥幸逃过一个划归路人的命运,若是撞上如今的无央,他大概只能找个角落里默默的哭瞎了吧? 先给这位亲岳父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越想越觉得自己实乃万幸,慕容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夏无央亲了一口,“娘子,你刚刚那番话……”让为夫甚是心惊胆战,是不是还有一些别的喻意来借机敲打你亲亲夫君我? “如何?是不是特别深刻,特别发人反省,特别的想要把我捧上天夸赞一番?” 于是纠结后怕的慕容卿在硬生生被打断话茬后看到了自家小心肝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又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句,“夫人说的极是!” 这个妻奴……没治了。 见夏无央没有反应,慕容卿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在了怀中,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起来,当初为夫少不更事,年少轻狂,有眼无珠时,也把夫人你推到崖底下,你为何没有对我爱理不理?” 窝在慕容卿怀中,夏无央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享受风拂过面颊的惬意感,“那么遥远的事情,就不要再惦记啦,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紧了紧手中力道,慕容卿闻言薄唇跟个咧了馅的包子一样,龇着一口大白牙对着空气呵呵傻笑。 很多时候,也许并非忘记。只是因为对方爱着你,所以才不愿意过多计较。他慕容卿何其有幸,能够得到宽恕和原谅,才没有与到手的缘分失之交臂。 “咱们接下来去哪?” “当然是回天华啦!” “呃……你难道不怕被拒之门外么……”当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央可是被发落至十三黄泉镜,自此与天华再无干戈了啊…… 睁开眼,夏无央抢过慕容卿手中折扇对着他就是一阵狂拍,“笨蛋,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那里可是我的家!家里人犯了错,我难道不能够心胸宽广的原谅一次吗?爹爹、老爷、姥姥、舅舅还在那里等咱们呢!” 也对,他们一路风风雨雨的走过来,何惧再踏入哪一方土地? “走吧,咱们回家去。” 不知夏无央突然想起来点什么,她忽然从慕容卿怀中爬起来,双手扳过慕容卿弱气俊美的面颊,分外严肃的对上他狭长的狐狸眼,语气严肃,“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的慕容傻气的抓了抓金冠下黑亮的长发,“什么?” “作为准女婿,我还没有来得及把你正式介绍给爹爹他老人家,如今我父女二人久别重逢,你这个准女婿是不是能得了他的青眼……”夏无央在慕容卿越来越黑的脸色下话音也逐渐减小,最后蚊子哼哼道,“恕你的亲亲娘子这次帮不了你的了夫君,你要加油,挺你哦!” “……” 那神态哪里像担心的样子?慕容卿暗暗磨牙。 哎,他的这位准岳父哟! 夏无央乘坐九尾狐携手慕容卿来到天华山境内,远远的便看到无果山主殿外,云雪霁首携一身风华款款而立,若每一位等待儿女回家的父亲那般,等着自己的女儿归来。 “央儿……” 这么多年,作为父亲,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在央儿最需要他的时刻却不能作为一个父亲守护在她身边。“是父亲不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顾不得其他许多,夏无央一把冲上前去,扑倒在父亲怀中,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那般撒娇耍赖。“只要爹爹能回来,无央受再多的苦也不怕!” 听到这里,总是云雪霁也忍不住心头的涩然,紧抿的嘴角饱含了浓浓的欣慰感怀,“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三人相伴,前后脚进了无果山内门,院中枝繁叶茂,几株灵果树花开正红,当年残破的门窗如今焕然一新,等待旧人的采撷。 待一入屋,夏无央迫不及待的就追问道,“爹爹,当年您明明已经死于玄流剑下,为何如今却……”这是自打她看到爹爹后一直藏在心间的疑问,到了此刻才有机会问出口。 坐于首座,云雪霁浅淡的眉眼间闪过一次怅然,才缓缓开口解释,“此事说来话长了……” 当年他的确被玄流重伤身死,幸亏替身行霜,他才得以存活于世。虽然侥幸保住性命,可伤势极重,连地都下不了,加之仙魔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多有挂念自家闺女的安慰,心病颇重,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若非折隐师兄施救,我也恐难再与你相见。所以央儿,不要恨你父亲,他……” “爹爹,回来之前我已经见过他了,央儿从来不恨他,只是不爱罢了。” “央儿……” 不想再进行这番沉重的话题,夏无央笑着拉过一旁努力装透明人的慕容卿,“爹爹,央儿在十三黄泉镜刻苦修炼这些年,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对央儿疼宠入骨的,所以恳请爹爹能够为我们主持双修大典。” 慕容卿见机,在云雪霁雷达探测般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行了一礼,“还请岳父大人成全我与央儿。” 恰逢此刻天空突然降下五彩祥云,靡丽的霞光透过窗棂和大氅的厅门透了进来,白泽的身影藏匿其中,依旧是纤纤素影,眼角含笑。忽而,那人影不见,化作白泽真身,绒毛雪白,似狐非狐。 凡天华弟子见之,无不虔诚叩拜。 云雪霁恍然的从门内出屋,看到自家大弟子突变神兽的那一瞬间心头大振,一侧脸,便扫见慕容卿与无央伫立在他身后那紧紧相握在一起的双手,心中万般不舍,却不得不忍痛割爱,“罢了,既然你们师兄都出来为你们求情,我还能说什么呢?” 古语有云,白泽出,四海一。 上古祥瑞之兽,但凡凶兽见之尽皆绕道。九尾狐在其面前也显得畏首畏尾了几分。 这天下,终于是要太平了吧。 看着霞光中渐行渐远的大师兄,夏无央不得不笑弯了眼,不愧是她娘身边独一无二的灵宠,关键时刻就是好用! 许是见不得自家闺女那胳膊肘向外拐的模样,方才还满脸肉疼的云雪霁再一回眸,对上慕容卿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面无表情,薄唇轻启,“主持双修大典行,不过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舍不得我的女儿小小年纪就随便嫁了人,若你真爱央儿,便让我再多留她几年,这样可好?” “……” 这下,慕容卿也不笑了,一脸见鬼的模样,鬼哭狼嚎直接扑倒在云雪霁脚下―― “不不不,岳父大人,求放过啊!” ------------ 第60章 后记:论持久战 论持久战。 慕容卿长这么大,见过两个情敌为了一个女修不死不休的,也见过许多女修为了一个男修鱼死网破的。但当所有女修都比不上他心中的一个夏无央,而身为他本人情敌的是自己的准岳父大人该肿么破? 经过以上总结,慕容卿觉得自己是真没招了。 云雪霁以一句,“我家闺女冰雪聪明,作为父亲自然要多留她两年在身边。”拒绝了慕容卿三年里第28次的提亲。 看着那成堆成堆的宝贝被视如废纸,跟随在慕容卿身边的道童也是醉醉哒。 夏无央见自家爹爹依然眉头紧皱,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在爹爹走后,偷偷把头从门后探了出来,先看了看独自在角落里疗伤的心上人,又看了看置之一旁的聘礼,招招手。 “喂喂,我爹走了。” 于是,刚刚还犹如风中飘摇无根落叶的慕容卿下一秒活蹦乱跳的从地上蹦跶了起来,拍了拍白色衣衫上本没有的灰尘,颠颠凑了上来,“娘子。” 委委屈屈。 夏无央一听,心中的酸泡泡就跟着一咕嘟一咕嘟的往外冒。哎,眼看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若再嫁不出去剩了下来,难不成爹爹要养她一辈子么? 其实想想也可以接受。 召唤过慕容卿,夏无央把头缩进了门后边,下一秒门外的人也跟着蹭的钻了进来,一双不规矩的手不时往她身上乱窜。 “去去去,连我爹爹你都搞不定,还跑过来吃豆腐。” 忧郁的往门边一靠,夏无央没好气的拍掉了自己胸前的一只咸猪手。 如此,倒是换慕容卿反过来安慰自家小心肝了,一把把人儿搂到怀里,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慕容卿才心满意足的喟叹,“谁叫岳父大人他看的那么严,就连咱们晚上出去约会,他都能找到。” 说起这件事,夏无央也觉得又尴尬又无奈。 三年前,自从云雪霁开口答应了双修大典的主持后,夏无央同慕容卿颇为肆无忌惮了起来,两个人走哪跟哪形影不离,就差变成连体婴儿了一般。 作为当爹的,云雪霁看在眼中,那心里嘛……估计是酸爽的紧。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姑娘,转眼就不和爹亲了,跑过去成天缠着一个毛头小子。何况这二人尚未举行双修大典,这般高调的秀恩爱简直拉仇恨值。 至少,许青梅撞见后没少翻着白眼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样过了个把月,云雪霁终于不干了。但凡二人同进同出的地方,就少不了一道白衣翩然,面色冷淡里透着审视的身影。到底是女孩子家,夏无央脸皮子薄,被爹爹无声无息的撞上数次后,她拉着慕容卿从高调示爱转为了地下恋情。 不过即便是低调了,时间一长也被了解闺女的爹爹察觉了不妥。阻止是必然的。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夏无央伙同传音入密的慕容卿相约于望断崖边,来一场才子佳人互诉衷肠的风花雪月。 彼时夜风如洗,夏无央靠在慕容卿怀中倾诉情谊,而慕容卿在听到自家小心肝那魂消玉断的情话后,十分男人的将之扑倒在地,二人男上女下,姿势暧昧。 夏无央眨了眨雾气弥漫的水眸,氤氲的眸色让慕容卿心念一动,低头吻上了那张摆偿不厌的樱唇,轻吮慢舔,仿佛怀中之人是天下至真至爱的宝贝。完全无法抗拒的夏无央在对方轻车熟路的安抚下从嘴里溢出一丝呻吟。 二人发髻微散,衣衫也凌乱的几分。 恰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际,曾无数次出现在二人面前,打断二人亲热的白衣人影踩着丛丛草叶缓步而来,最终定在了二人三米远的地方。 “央儿,还不随为父回去?” 突兀的男音刺破空气,旖旎的气氛顺势消失一空。当时夏无央那小心脏差点就从胸腔直接蹦到了头顶。 尴——尬——脸——红—— 羞——愤——欲——死—— 我——想——骂——人—— 可——是——不——敢—— “……” 倒是在看到来人后迅速镇定下来,率先起身把倒在地上的无央从地上拉起,手脚麻利的为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把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待一切收拾妥当,才上前几步,行礼作揖,“岳父大人。” “嗯。” 不咸不淡的回了慕容卿一句,可见云雪霁此刻应该是怒气灌顶,于是本就羞愧难当的夏无央又把头低了两分。 “爹爹……” “还不回去?” “哦……” 迫于自家爹爹的yin、威,夏无央麻溜上前,跟在云雪霁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望断崖。 二人一路无语,云雪霁不说话,她自然也不敢问。总不能张口就来,说,“爹爹,你怎么知道女儿在那约会男盆友?” 妥妥熊孩子找打的节奏啊! 等回了无果山,又麻溜滚进了自己房间,夏无央才清晰的看到自家爹爹那张严肃铁青的面色。 “……” “你可知错吗?” 克制半晌,云雪霁率先开口,一脸作为父亲的语重心长,“央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爹爹知道你与慕容家那臭小子两情相悦,但爹爹还是要多嘱咐一句,这双修大典尚未举行,你们这般出格的行事,哪里有修仙之人的稳妥?” 低着头,她颇为不服的咕哝了一句,“谁叫爹爹不给我和阿卿主持双修大典的……” 头痛的揉了揉脑袋,云雪霁深刻以为自家闺女被慕容卿那臭小子拐带的快连爹都不要了,自己地位岌岌可危,必须采取行动。 “央儿,并非为父有意为难你和慕容卿。但你要想想你死去的娘亲,她当年便是将自己随随便便托付给了折隐师兄,可结果呢?” 旧事重提,云雪霁十分不厚道的把自家师兄黑了不止一遍,塑造了一个完美的负心汉形象,成功勾起了夏无央心底那为数不多的危机感。 “央儿,爹爹之所以多留你在身边几年,不无考验慕容卿之意,你们的感情不但应该经得起激烈的碰撞,更要经得起平淡的冲洗。你懂了吗?” “央儿明白。”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与慕容卿要保持距离,离你出嫁也没多少时日了,央儿就多陪陪爹爹,说说话。” “好!” 彼时,慕容卿还不知自家岳父已经策反自家小心肝成功,转而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险些让他跌进去没爬出来。 自那以后,他每次找无央都会被各种拒之门外,然后和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一般,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子跟在老丈人身后屁颠屁颠的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那感觉,要多凄凉有多凄凉。真可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几次三番后,慕容卿大概猜测到事情的问题出在无央身上,于是冒着被岳父踢出门外的风险,夜闯自家小心肝的闺阁。 这黑灯瞎火的夜晚,夏无央睡的正香,白天随爹爹修炼已然疲惫不堪,好不容易睡着了,突然发现被窝里多出来一个人? !!! 这一认知让她果断出手,却在下一秒被反制,慕容卿一把捂上她的嘴,“嘘,是我,阿卿。” “阿卿?”夏无央明显有几分小雀跃的重复了一遍,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你来干嘛?” “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央儿,你最近都不理人家,也不去看人家,我都快相似成灾了……” 夜晚的屋中虽然黑,但山景的星光十分璀璨,迎着慕容卿推开的窗棂,如水星光蔓延入屋中每一个角落,衬得慕容卿的桃花眸里点点滴滴也跟那天上的星子一般。 “娘子,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理我?” 本就是一副风流不羁的容貌,清俊飘逸,郎艳独绝,如今这般风姿的一个人与你同寝同眠,还一脸萌像的委曲求全,但凡是个雌性生物也抵抗不了这般魅力。 夏无央也不例外。 沁凉舒爽的空气中传来她死命咽口水的声音,勾得慕容卿心底一个把持不住,直接搂过被窝里日思夜想的可人儿亲了起来。 唇齿相交,又是小别重逢,慕容卿心下难免有丝郁气,双手把夏无央搂的死紧,恨不得吞吃入腹。 一吻毕,只余她一人气喘吁吁。 “夏无央啊夏无央,你这个小没心肝的,你夫君我独自一人对付自家岳父,你却连理都不理我一下,躲在一边看戏,真恨不得把你现在就绑了带走。” 见到慕容卿咬牙切齿的对自己吐露心声,她心中那一点点的危机感也随之不翼而飞,但小小的矜持又不允许她这么快就背离自家爹爹的期许,“那你直接绑啊,还来找我干什么。” 一拍对方挺巧的小屁股,慕容卿闻言没好气的紧跟着捏了一把,“说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真给我吃完就跑,要不是舍不得,我哪会这么委屈。” 作为一个娇娇柔柔的软妹子,她自然不舍得阿卿委屈,于是十分贴心的主动送上香吻,好一番安抚,两个人在被窝里黏黏糊糊了一晚上,总算是和好如初。 “爹爹,阿卿他是不是来找你提亲了?” 这是一晚上黏糊过后,夏无央在见到自家爹爹后问得第一句话。 云雪霁听闻,只是瞥了无央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为父拒绝了。” “为什么?!” “坚持和诚意会代表他对你的爱有多身后。若是连这点毅力都没有,干脆去取个乡野村姑回来好了。” “……” 这一坚持,就是三年。 夏无央靠在门边,盯着眼中丝毫不见气馁的慕容卿,出声询问,“你都被拒绝这么多次了,会不会坚持不下去,然后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我家娘子自然只有我能疼了!你放心,岳父若是这次不同意,我就下次接着来找他,直到他同意为止!我慕容卿一定要向他证明,自己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这样岳父才可以放心的把你交给我嘛!” 此话一出,只见刚刚去而复返的云雪霁忽而现身门后,浅淡的眸色终于溢出丝丝笑意,“明日着你祖父过来,闺女大了,该是时候成个家了。” 经过云雪霁点头,夏无央与慕容卿的双修大典果然顺利举行,场面盛大,红毯从主山直直铺到了山下,客朋满座,千金难买的陈年灵酿,山珍海味吃了一桌又一桌。 夏无央同慕容卿站在双修典的祭台上,叩谢天恩。今日的夏无央极美,红袍加身,黑发如漆,那股子张扬自信的甜蜜早就从翘起的唇角泄露了出去。 慕容卿守在她身边,突然凑了过来,小声的说,“娘子,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今日是咱们的双修大典,为夫自然应该坦诚以待,当年为夫在上古秘境时,偶得一本双修秘法,经过为夫日夜研读觉得此法十分精妙,不如晚上回房……咱们试试?” “……” 特么的,大庭广众,夫君,你不带这么耍流氓的啊喂! 诚如慕容卿所说,自从翻出了那一本双修秘典,慕容卿就爱上了此种修炼法门。而夏无央则对此生物痛觉。 因为每次修炼完后,对方都可以一脸神清气爽,精气充沛,反观自己,不是被揉圆就是搓扁,修炼完后各种腰酸背痛,浑身无力。 特么的,这哪里是修炼?明明是单方面的修理! 不过很快,这个局面就过去了,因为夏无央怀孕了! “娘子,你怀孕了?” 骄傲的无央果断抬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字。 不是,娘子,你怎么能怀孕呢?你知道你怀孕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夫君我要有近百年的时间吃素啊! 他灰常幽怨。 仿佛是看出了慕容卿那一脸的怨念,夏无央从床上爬起来猖狂大笑,笑过后还不忘把双修秘典从枕头底下翻了出来,指了指秘典夹缝中的一处小字摆到慕容卿面前。 “夫君,知道什么是节制吗?秘典上说了,此秘典若是连续修炼月余,仙士的受孕几率会提高五成,五成哦!”所以现在这样完全是你活该好吧! 慕容卿:“……” 得了,为了日后食素做好准备,还是先让他到角落里冷静一下吧……泪奔…… 完 ------------ 第61章 番外:凤求凰 秘境坍塌之际,夏无央扶着重伤的父亲随众人离开上古秘境。 传承既然被继承,上古秘境大概也要就此终结了吧?为何心中惴惴的难受? 这种感觉随着她每往外走一步就越强烈一分,终于,心中咆哮的声音让夏无央头脑一热,不顾云雪霁百般阻止,头也不回的逆着人流,返回秘境之中。 秘境里已经开始地动山摇,那些仙修见她反常的举止,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目送她逆流而出,仿佛已然猜测到她不是干别的,而是去寻身为魔君的父亲了。 何其好笑。 她只不过才在今日这场短暂的交战中被指认为魔君之女,这些轻浮的修士便开始明里暗里的对她报以有色眼镜。 只是此刻,夏无央已经无暇他顾。 心中一道声音不断指引着她往南边的沙漠地带而去,若是她没猜错,那里曾经应该是栖鸾宫驻守的朱雀秘境,一片江南水乡,如梦似幻之景。只是经过战火的洗礼,如今却只剩粒粒黄沙,风一吹,就能糊人一脸沙土。 一步一坑,整片沙漠温度高的吓人,夏无央走在其中,娇嫩的肌肤很快被烈日暴晒脱皮,嘴唇也干裂出了血口。 舔舔唇瓣,她茫然四顾,那道声音就在前面,很快,很快,只差一点就能到了! 抹了把脸,被黄土覆盖,只剩两只黑亮黑亮眼珠子还露在外面的夏无央眯缝起视线,隐隐约约在这一片大漠里看到一片类似于卡斯特的地貌,稀疏的河水,以及风沙侵蚀眼中的古楼。 连绵的古楼建筑沧桑浸染,依稀可辨当年此处是何等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繁华之景不可同日而语。 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见她吸入古楼深处,那股莫名的声音指引着她一路穿过长长的回廊,转过破败的木质坍塌的花厅,沿着光秃秃的石林前往最深处。两边的风景不断变幻,夏无央心中也跟着升起紧张和激动。 即将到来的未知,以及逆风而行的速度把她溺毙在空气中,气流迫使她不得不闭上双眼,很快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男孩抱着一方古琴兴奋的扑进一位美妇人怀中。 妇人一袭金色织锦连理华衫,层叠的裙摆和手臂间挽着的长纱无不展现着她的端庄与美丽。高贵的犹豫一只高高在上的黄鸟。 美妇人轻笑着扶过怀中的男孩,温柔的替他整理鬓发和衣角,而下一秒,那道微笑的眼帘抬起,对上飘在半空中好奇打量的夏无央。 她轻声道,“你来啦?” 惊悚的在空中飘了一圈,夏无央甚至还来不及跑,就被美妇人一招手唤了过去,她转过半边身子遮挡住身后的男孩,慈爱的摸了摸夏无央的脑袋。 “谢谢你能够来此,请你带我,好好照顾沉凰……莫要让他铸成大错……” 美妇人言罢,将身后的小沉凰的小手交付到她手中。夏无央来不及多想对方话中含义,以及这诡异的一幕,在对上凰华那张灿若星辰的眼眸时,无声限了进去。 小家伙这般稚气的脸庞,瞪着大大的凤眸好奇的打量着灰头土脸的她,然后一瞥身,“娘亲,你怎么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土丫头说话,你看她,只有神魂,哪里能够看好我?” 心中莫名的雀跃被狠狠打击,夏无央被自家老祖鄙视的无言以对,只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梳洗一番,这个以貌取人的熊孩子!找抽。 似乎看出了夏无央的窘迫,美妇人十分不悦的瞪了眼自家儿子,又抢过他怀中的古琴。古琴通体木质乌黑,夏无央下意识呆愣愣的接过,入手冰凉。 她细细抚摸着这方一看就是名贵之中极品的亲体,琴弦相扣,般若幽掩,劫灰复烬,勿忘悲欣。 “娘亲,你为什么要把伏羲琴交给她!那是孩儿的本命法宝!” 小小的凰华突然出声,夏无央紧着手一抖,差点没把这琴给直直抖到地上。她就算再没文化,也知道这伏羲琴乃上古神器,不曾想这个世界里也有出现。 见自家儿子不乐意,美妇人但笑不语,摸了摸笑凰华柔顺的长发,“为娘现在把琴交予她,才方便你们日后相见,不是吗?” 不再理会凰华的哭闹,美妇人几步上前,拉过夏无央的爆皮的柔凝郑重交待,“你是吾儿的有缘人,此番而来定是天意,也是造化,只望你能帮吾儿日后度过生死劫,免去一场天地动乱,仙魔争道的悲哀。” “此方古琴我便交由你,希望你能好生保管,待日后你们相见,续了这段情缘……” 夏无央看着华衣锦缎的美妇人那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困意席卷,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往不知名的方向飘去,知识她不敢松手,怀中自始至终都抱着那方沉甸甸的古琴,只要是与凰华有关,但凡他的珍视之物,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画面一转,很快,夏无央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雪雨纷飞中。冲天的杀气,金戈铁马也比不过此等壮观。 半空中,仙修与魔修交织汇聚在一处,五行的法术光彩混合着紫黑色暗沉的魔息,刺耳的喊杀折磨着夏无央每一寸神经。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仙魔战场。 夏无央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不断陨落的大能,以及剑气凛然,削山裂地的招式,心下一般悍然,一般惊悚。 她想冲上前去说,“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可是到嘴的话却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其中,众魔修身后,披风烈烈,铠甲英武的男人,那道如冷梅一般凛然站立,对这场流血战役丝毫不为所动的男人…… 像极了秘境碎裂之前,她的父亲,折隐。 穿透时空的距离,她望着那人,不曾想只是一瞬间,那人的也望了过来,二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碰撞,夏无央吓了一大跳。 “你能看见我?” 那男人不理,收回了目光。 于是她再接再厉,飘到男人身边,忽而报复心升起,仗着神魂姿态不受束缚,在男人耳边甜甜的说道,“爹爹,我是来自后世的,你的女儿。日后你抛妻弃子,可别那么嚣张!” 这一次男人不再隐忍,出手就想要灭了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只是强大的吸力再次发挥作用,直接把夏无央甩到了上古之时的地底魔宫。 魔宫地牢,美妇人同凰华一同关在一起,二人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烂漫不羁。之间美妇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恰好此时地牢门被打开,一个长得丑陋的魔修扯了女人出去,留下凰华满眼愤恨,死死抓住自己娘亲的衣角不愿松手。 “呸,小杂种,放心,你娘完了,很跨就该你了!” 夏无央在一旁心脏快跳出了嗓子眼,她冲到那个魔修面前,想给他来一巴掌,奈何手指穿过对方的脸颊,触摸到的只有空气。 “禽兽!”她骂。 奇怪的是,这一次无论是美妇人还是凰华,都对她的出现视而不见。看到小小的凰华蹲在角落里那张黯然而愤恨的脸,夏无央心中生生疼痛却无可奈何,她轻飘飘的飘了过去,也学着对方的姿势蹲下,无声安慰。 她伸手,想要触摸此时可此绝望而估计的少年,却在下一秒穿过他的发丝,相望不及。 我明明就在你的身边,却无法触摸到你。 悲从心来,夏无央瞅了瞅死死被她抱在怀中的古琴,用尽全部力气划拨了下琴弦。空寂的琴音回荡在狭小的牢笼内,穿透时空,在凰华耳边诈响。 “谁?!” 小家伙十分警觉,不安的眸光四下扫荡着。 夏无央不会弹古琴,却强烈的渴望回应着凰华,于是换了一个音调微微高一点的琴弦又拨了一下。 “原来是你,丑丫头?” 什么丑丫头?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可惜夏无央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对方也听不见,于是她换了一个低沉的琴弦拨了一下,铮―― 以此发泄她的不满。 一连几日,夏无央都守在凰华身边,他被拖出去受刑,她就眼睁睁的强迫自己在一边看着,尽管心里难受的不行,而每次凰华被放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笑着擦掉嘴角的鲜血,凰华此刻唇瓣犹如一只艳丽的火蝶,诱人而孱弱。 “喂,你在么?” 铮――哀怨。 “别难过,我爹爹会救我和娘亲的。” 铮――肯定。 “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算了,就算我问了,你也没办法告诉我。” 铮――你知道就好…… 每日陪伴在凰华身边,就连夏无央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何时能够回去。看着凰华母子日复一日的消瘦,魔修折磨的都快没了人形,夏无央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惜这样的悲痛没人理会,也没人看见。她抱着琴,在心中期盼着凰华的父亲可以快点到来,解救他们母子于水深火热。 也许是她的祈祷有了效果,这一日,地底魔宫一片混乱,魔修的嚎叫与咒骂声不断响起。夏无央低落的心情被这场动乱带着隐隐升起了期待。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么便是凰华的父亲来了! ------------ 第62章 番外:凤求凰 地牢外一片嘈杂的人声,伴随着惨痛的哀嚎和脚步,夏无央从牢间里飘了出去,果然看到一位风华无限,与后世凰华可媲美的男子。他面色焦急,衣衫在打斗的过程中有些散乱。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飘在半空中的夏无央再一次感受到,无论何时何地看脸的重要性。 且说凰华的父亲救出他们母子后,古战场之上腥风血雨,上古开始坍塌瓦解。江河逆转,天翻地覆。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凰父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竟然出现天谴,这是灭世之召啊!” 护送妻子和儿子一路出了地底魔宫,凰父愁眉紧锁,如今妻子虚弱,而沉凰更是命在旦夕,夏无央看了眼动荡的天地,又看了看凰父怀中昏迷不醒的凰华。 “我可怜的孩子……”凰母流着泪,不舍的抚上凰华的面颊,几番思量,“为今之计,只有用凰族秘术,把他送往后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夏无央跟在二人身后来到一方秘阵中,看着他们分立左右启动禁咒,强光和不知名的阵案遮掩了二人咬紧牙关的离痛。随着空间撕裂,凰华随着强光逐渐消失,不仅如此,她似乎也被一股莫名的拉力突兀的拉入了撕裂的空间里,陷入昏迷。 “无熙,无熙?” 睡梦里,有一道声音不断呼唤着自己,她忽而想起怀中的琴,猛地惊醒。 “我的琴呢?!” “还惦记着你新得的那方神器呢?为兄给你放在桌子上了,省得你天天抱着也不嫌腻。” 懵懵怔怔的抬头,夏无央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古朴雅致的房间并非无果山里,她的闺房。除了格局相似,包括幔帐,床单,就连房间中的灵珠摆设都换了风格。 她不顾床边男子惊异的目光,光着脚下床把桌上的伏羲琴抱入怀中,这才稍感安心。稳妥下来,夏无央才注意到刚刚一直在叫自己的男人。 眉目清浅,并非是顶顶好看的那一类,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很是博识强记的样子。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得了个伏羲琴变得神神叨叨的?” 夏无央此刻只觉得大脑混乱如麻,回忆着昏迷时听到有人不断唤自己无熙,如今又见这男子称自己妹妹,她硬着头皮缕清思路,莫非她面前的人是天华派创始人…… 天宫执意? “哥哥?”小心翼翼。 “嗯,快别睡了,我刚刚在山下捡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你医术精湛,也随我过去看看。” 男孩?浑身是伤? 来不及多想,夏无央抱着琴拉了天宫执意就往外冲,“人在哪呢?赶紧带我去看看。” “急什么,先把鞋穿上,莽莽撞撞的哪有点样子。” 一心惦记着凰华的安慰,夏无央套了鞋子,拉着满脸莫名的天宫执意往外走。凰华被安置在外门的客房里,离得有些远。夏无央风风火火的杀过去时,他还在昏睡。 因着虚空撕裂,加之他那一身在地牢里受的伤,此刻身上伤痕满布,还发着高烧,夏无央伸出手去,那滚烫的温度吓了她一跳。 “血液黑稠可能中过蛊毒,高热不退,还有一身的重伤,该如何是好?” 把凰华在地宫里受过的酷刑简而化之的说了一遍,仰起头可怜兮兮的注视着天宫执意,“这孩子一看就是天赋极高,只是不知为何会一身是伤的出现在天华派中,哥……哥,你想办法,一定救好他!” “我会尽力,但是能不能救回来,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怪异的看了眼妹妹的表现,天宫执意突然扣住她的命门,一股神识冲了进来,良久,他才松了口气,“我看你就是被这琴弄的魔怔了,害的哥哥还以为你被夺了舍,好在没什么大碍。” “……” 尼玛,吓死我了。 天宫执意一撩衣袍,坐在床前,搭着凰华的脉搏阖上眼眸细细的把了会儿,“的确和你说的一样,有蛊毒。而且多出重伤深可见骨。若是没有千年分以上的灵草,恐怕难以救治。你先别慌,容我再想想……” 目送了天宫执意离开房间,夏无央把伏羲琴放到凰华的床头,自己则四下摸索。她被不知名的力量送到了后世天华派初开之际,如今用着天宫无熙的身子,差点被以为夺舍。 只是不知自己的身体如今又落在了哪里? 面目担忧,夏无央已然不知是在担心床上的凰华,还是她那下落不明的身体。说起来,七岁大的凰华还真是可爱的紧,若不是这一身的伤外加面黄肌瘦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美正太。 她一定要救他! 在天宫执意讶异的情绪里,夏无央每日跟老妈子似的得了空就往凰华的房间里钻。令她喜不自禁的是,后世里自家爹爹送她的芙蓉剑竟然也跟了过来!简直空间在手,天下我有的霸气感。 取了空间水,又融了蜂晶,夏无央谨小慎微的把凰华扶了起来,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蜂晶入水即化,微甜,重伤昏迷中的凰华下意识的张开嘴让液体流入腹中。 除了蜂晶,还有之前得来的菩提血,灵芝草,娑罗果,也不管对方需不需要,夏无央不要钱似的往七岁大点的笑凰华嘴里塞。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天宫执意不知道自家妹妹的英勇杰作,在夏无央的进补之余,更是把一碗一碗的苦药也跟着往凰华肚子里灌。外服的药膏涂了一层又一层,伤口也尽数包扎起来。 日复一日,夏无央就抱着琴坐在凰华床边,注视着他巴掌大的小脸,愣愣的出神,“凰华,你不会死的,你可是祸害了千年的妖孽,怎么能挺不过去呢?我和你说,你以后可厉害了,现在死了闷亏,赶紧醒过来吧!” “我和你说,你那时候在上古看到的丑丫头现在可漂亮了,你赶紧起来看看我,是不是可好看了?” 天宫无熙的这副皮子其实和自己的比起来还差了那么一筹,但只要她往哪一站,哪里就会变成一道风景。无关容貌,实则是气质使然。 她和天宫执意一样,都带着一股沉静内敛,宁静致远的姿态,朴华自然,这种当属于开山师祖的气场无论何时都可以把他人的目光迅速聚拢到自己周围。 想着凰华口中提到过寥寥无几的几句无熙的事情,夏无央起身坐于镜前细细打量了起来。当年的无熙是不是也是这般照顾凰华的呢? 每每想到此处,夏无央就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心里也跟着堵的难受。尽管她如今正用着天宫无熙的身体。 “唔……” 身后的响动令她快速收回思绪,一个转身扑倒床前,“你醒了吗?” 凰华费力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间宽阔却简陋的客房。劣质的床板,潦草的摆设,就连身上的被子也粗糙的紧。 “这里是哪?”哑着嗓子,他丝毫不见胆怯的开口询问,全然一副主人家做派。 “后世,天华派。” 细长的柳眉倏尔皱起,凰华呆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半晌不语,后世? “哥哥捡了你时,你浑身是血,倒在了天华门口,可是吓坏了不少人。不过还好,如今你终于醒过来了。” “哦……” 不理会夏无央在一旁的念念叨叨,凰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于是刚才还在唠叨的夏无央见之,急忙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小身板,想要把他搬回床上。 “你才刚醒,身体这么虚弱想要爬起来去哪?” “不用你管。” 厌恶的拍开夏无央触摸自己的双手,凰华递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谁让你们救我的,真是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我在这不辞辛劳的守了你个把月,整天好汤好水的喂着,像此后活祖宗一般伺候你,你还说我多管闲事?! 这就是泥人也有几分性子,何况是她夏无央呢! “臭小子,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别以为你以后牛、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哼,她才不怕呢! “你知道救你这一条命费了我多少心血吗?就算你不为我想,好歹为了你自己想想!你这一身的伤从何而来,若我没猜错必定是受了什么大磨难吧?你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掉在这里?” “你对得起那些帮你逃出来的人吗!” 一番陈词激昂的控诉,果见凰华任性到一半的脚步又缓缓退了回来。他扶着床板,恶狠狠的瞪住面前的女人,不经意扫见床头的古琴,“这琴你从哪弄来的?” 自打醒来,除了满脸灰败和面无表情外,夏无央终于接收到凰华第一个瞪视,如此外露的情绪说明他已然把刚刚她那番话听入耳中。 这么多日的照顾,一醒来就被这家伙好一通好心当作驴肝肺的往脚底下踩,这会看见凰华着急,夏无央反而不那么上火了。 于是在对方干瞪眼的情况下,她老神在在的回答道―― “你猜?” !!! 看到对方那张黑如锅底的表情,夏无央感觉自己终于搬回来一局。她能说,这种欺负7岁老祖的感觉……不要那么酸爽才好…… “臭丫头,你在耍我吗?” “你你你……”指着凰华那张俊俏的小脸,上一秒还自鸣得意的夏无央下一秒就跟没吃速效救心丸一个样,“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 第63章 番外:凤求凰 夏无央上一秒还在自鸣得意的想,别看后世里老祖那副“天下唯我独尊”,“本座风华绝代,世无其二”的自大模样,偶尔还会撒个小脾气,让整个修仙界也要跟着抖三抖的脾性,这会不也得拜在我这个暗恋倒追未遂的妹纸手中? 然而,万万没想到,7岁老祖会黑着一张脸,笃定的对自己说,“臭丫头,你在耍我吗?”仔细分辨下,不难发现他话中那股子咬牙切齿的劲。 所以,下一秒夏无央心里没底了,整个人真的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却咽不下去的憋屈样。来不及多想,她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躺会床上的老祖连眼皮子都没撩摆她一下,眺望着窗外,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语气漠然,“我只是随意说说,是你自己兵不厌诈而已。” “……” 老祖,你太狡猾了! 夏无央悲愤的想。 “你还有事吗?” “……呃……”为难的看着一脸“你还赖在这不走是想闹哪样”的老祖,夏无央犹犹豫豫的问,“老,老……凰华,你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啊?” 这话一问出来,夏无央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净揭人短,真不会说话。 而且刚刚问话,让她意识到,似乎叫7岁的老祖十分别扭啊,何况自己现在是天宫无熙,辈分比他高!可是着急之下,竟然把老祖后世的名字叫了出来,是不是会露馅? “凰华?凰华……” 灵机一动,夏无央笑着摸了摸老祖毛绒绒的小脑袋,这发质,这手感…… “你原名叫沉凰,可上古毕竟灭世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何况你应该也不想让人知道你与上古栖鸾宫之间有什么纠葛吧?换个名字,换个人生,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活着。” 曾经看小说,看电视剧,夏无央对此类老掉牙,酸腐之至的说辞极其不屑一顾,奈何今日真到用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小说电视剧里的台词说得对啊!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凰华了。 “你怎么还不走?啰嗦。” 啰嗦? 这个死小孩! “我说,你才7岁,嘴巴这么毒,脾气这么臭,小心以后打光棍!”不痛不痒的放了一句狠话,奈何多年浸、yin在老祖余威之下的夏无央仍然夹起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待她出了客房,凰华尾随的视线才收了回来。 自上古在栖鸾宫殿厅里匆匆瞥见的那一眼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对方。不知道这道神魂为何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她来自哪里,更有趣的是,就是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里,她陪着他走过了那一段最黑暗的时光。 无意识的轻抬起嘴角,天宫无熙么……如果是她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放下一些东西,从新开始呢? 一路碎碎念的回了无量主山,天宫执意等在那里不少时间,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功法,“舍得回来了?想来那个小不点已经醒了。” 鸣鼎殿前有不少弟子匆匆而过,不是奔着藏书阁就是前往剑道场。如今天华刚刚开山建派不久,许多事情方步入正轨,就是五山山主都不齐全,作为天宫执意的妹妹,下一代掌门候选,以及一山山主,其实她应该很忙,很忙才对…… “哥哥……” “你山里的那些弟子这几日寻了你几趟都不见你人影,这会既然舍得回来就赶紧去看看吧。说起来,前些时日的山门大比,合欢宗的青玉道君又给我来信了,希望与你缔结双修之礼,你这都拖了好些日子,是时候该给人回复了吧?” “青玉道君?”双修之礼?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一个头俩大,夏无央被突然冒出来的青玉道君弄了个措手不及,“话说哥哥,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了,你还是赶紧帮我推了推了。” 为了避免这位哥哥大人再冒出点啥惊骇世俗的消息,夏无央下意识的准备逃离现场,“哥哥,我先去看看那些被我冷落多时的弟子吧,青玉道君的事你赶紧给我推了啊!” “喂,青玉道君可是少有的才俊,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早就撒腿跑远的夏无央一听,更是麻溜了几分,“爱谁谁,你妹妹我不——稀——罕——” 留在殿内,天宫执意摇头叹息,这青玉道君可是多少人都追捧不过来的修士大能,人品杰出,纵使作为哥哥的他也要点头称赞。如今对方竟然亲自开口欲与小妹缔结道侣关系,却被毫不留情的推拒。 他这个妹妹,何时才能长大懂事呢。 也罢,还是再放放吧,说不定哪一日无熙又改口反悔了呢? 说实话,刚来到天华派创派之初,夏无央对自己的身份和门派环境也算是两眼一抹黑。想起天华派后世的内门弟子中,每人都有身份玉牌,天宫无熙身上也必然有。 从空间里翻找了半晌,一颗莹润剔透的宫珠静静躺在手心,这珠子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看起来比东珠还漂亮百倍不止,那晶莹的珠心,以金色灵粉细细描绘着她的姓名身份,粼粼的光泽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心念一动,她本是走到了一半的路子又折了回来。 “哥哥。” “嗯?” “上次我和你说的,把凰华收作关门弟子的事……” “你说这件事啊……”天宫执意本也没放在心上,见妹妹这么上心,也不由的多问几句,“我看自从把他捡回来之后,你这心就全拴在那个小不点身上了。也罢,我这里多张嘴也不是养不活,不过以后你可得听话点。” “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激动之余,夏无央不忘把前世冲自家爹爹撒娇那一套用了出来。 意外的,还颇为好使。 “就你贫。” “那哥哥,你知道这珠子哪里弄得,漂亮的紧,我给凰华也做一个去。” “……” 天宫执意闻言,盯了夏无央良久,眸色里掺杂了少许质疑,“这是风华山孕育而出的灵珠,统共得了三颗,哥哥这一颗,你那里一颗,还有一颗放入了珍宝阁,多年来未碰过。” 感觉自己眼中露馅,夏无央紧张的攥了攥衣袖,“我最最近可能是弹琴魔怔了,加之连日来没休息好,所以一时才忘记了。” 许是提到伏羲琴起了作用,天宫执意眼中虽然还有迟疑,但审视却少了许多,“那琴乃上古神器,你有幸求得虽是缘分,但那琴身上加持的执怨颇重,不是你能驾驭的,还是少碰为好。” “对了,你突然讨要灵珠,是打算把它送给那个叫凰华的小不点?”没由来,天宫执意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哥哥,你也知道那孩子从生死关头才走了一遭,这灵珠汇聚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灵息颇足,正好对那孩子的身体恢复有帮助。你也不想自己的徒弟以后落下什么残疾吧?” “说实话,我总觉得那孩子来历不简单,如今他掉落在天华派里,许是天意也说不定呢?” “也许吧……” 不止是无熙有这种感觉,就是天宫执意本人也对凰华的来历抱有好奇,且从心底隐隐升初许多不知名的念头。从对方的穿着打扮来看,必然是上古哪个大宗的后人…… 欢欢喜喜的领了珠子,夏无央一回无境山连忙把堆积的事物处理完毕。曾经看到过爹爹制山,如今她有样学样反倒没出什么纰漏。只是无境山乃丹修一脉,她对炼丹一窍不通,可如何是好? 愁愁愁。 所幸手底下的弟子悟性都十分高,除了有新品丹药出炉时献给山门一两颗外,很少有来麻烦她的,倒让夏无央松了口气。 时间过得飞快,这一日,凰华被带着行了拜师礼,正式拜入天宫执意门下作为最小弟子。夏无央把早就准备好的宫珠趁着众人散后交由他手。 “好好收着,少让别人看到你的宫珠。” 珠子灵气十足,凰华刚一接到手中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挑挑眉,他不言不语的把珠子收进了口袋。 这丫头是偏心他呢吧?凰华伸进口袋里的手轻撵着珠子,心底默默的寻思。 “今日拜师大殿,我才看到你是五灵根,金木水火占全了。这里毕竟不是上古,灵气不可同日而语,你手中那些从上古带来的修炼册子选的时候也精细着点。” 妖妖娆娆一笑,凰华突然踮起脚凑近了天宫无熙的脸,不紧不慢的问道,“无熙师叔,咱俩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你对我这么好,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对我另有所图?” 经历过栖鸾宫的叛变,魔宗的摧残以及上古的覆灭,即使是7岁大点的凰华也已经过早的成熟。他不否认自己心底对这位师叔的好感,但更多的是对于人心的捉摸不定。与其到时候受到背叛,不如先由自己问个清楚。 “其实你要真有什么想讨要的东西可以开口明说,凭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只要我有,你尽管拿去。” 夏无央刚刚还在为小不点老祖的亲近而暗自脸红,下一秒就被他嘴里的话气的吐血。为什么每次她觉得自己和凰华之间的距离有所亲近缓和后,对方就要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踩一踩呢? 这一点着实让她不能忍!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吧? ------------ 第64章 番外:凤求凰 凰华大大的凤眸里没有属于同龄人的天真,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憧憬,有的只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平静、荒芜。 他嘴里说着“另有所图”的时候,嘴角还挂起无所谓的嘲讽笑容。这表情让本来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的夏无央生生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凰华这个表情时,心里钝钝的痛。气不过又不忍苛责,最后夏无央只能气呼呼的转过身,“一天天的心思别那么阴暗,才多大啊,就开始揣度人心了!我连你的命都能救,还会图你什么,再说了,就你现在这小身板,我有什么好图谋的……” 一路咕哝咕哝着出了门,夏无央临到门口又觉得不放心,没好气的嘱咐了一句,“勤奋修炼!好好养身体!” 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后,原本一直精神昏暗的凰华出其不意的笑了下。 我连你的命都能救,还会图谋你什么? 也的确没什么可图的。 其实再被凰华质疑的那一瞬间,夏无央不是不紧张的,小家伙这么敏锐,若真说不图啥,夏无央觉得自己都不信,小老祖长得又美又萌,除了眉宇间还环肆着一股子浓郁的阴翳外,简直颜值爆棚。 若非屈居于日后对方的淫威,她还真想冲上去摸摸抱抱,吃点豆腐。 自打那日二人不欢而散,夏无央就死活扳着自己,忍住探望老祖的心,留在无境山里安安分分处理山中庶务。 凰华没了打扰的人,摈弃了自杀的念头开始发愤图强,每日勤加修炼。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夏无央给他喂的那一堆乱七八糟年份药效十足的灵草起了作用,上古血脉本就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体质,加上灵草辅助,就更加如日中天。 修炼起来,他自己都能吓自己一跳。完全不是人类的速度啊! 在无境山憋了些许时日,夏无央每天都在竖着耳朵听天华山的八卦。比如说掌门坐下的小弟子凰华今日又突破了,直接从金丹初期跳到金丹后期。然后另一个说谁谁谁家的女弟子一见凰华小师叔连道都走不动了。 诸如此类的消息源源不断从别人嘴里飘过来,夏无央觉得自己的忍耐度快要到尽头。老祖是她的,谁都不能抢! 终于坐不住的夏无央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直愣愣的就冲向天华主山,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见了凰华就走不动道。 结果才到门口,就见天宫执意领了一班子人等在鸣鼎大殿门口,见她来了,还特地招招手,“无熙,刚差了人寻你,自己就来了。正好忘了告诉你,上一次为兄同你说的青玉道君今日前来,随我一同在这等候。” 她的气势才释放到一半,被自己身体的哥哥这么一叫,瞬间萎靡不振,连带回话也颇哀怨,“他没事来干什么?上次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 排在后面的凰华下意识的瞥了瞥夏无央这边的动静,他站在一干师兄最后,小小的身姿隐藏在人高马大的修士中间十分不起眼。 夏无央环视众人,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他,原本的气势汹汹变成了几分心虚。青玉道君突然造访,天宫执意声势浩大的迎接……傻子都知道这阵仗是要干啥。无奈,夏无央只得出面重申,“哥哥,我记得上次自己很明确的拒绝过了!” 天宫执意见妹妹坚持,不得不安抚道,“青玉道君是同辈里杰出的修士,仙门大比你们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彼此不了解。何况他师出合欢宗,你们若是能够结成道侣,对你以后修炼多有助益。总之,青玉道君此次前来完全是为了你,可不能扶了人面子知道么?” “……” 见天宫执意如此说,迎在门口的一班人心中了然,此次迎接青玉道君是假,其实自家师傅保媒才是真。 夏无央按下突突跳的神经,转身想走,却被天宫执意扣住,随他站在人前,恭谨等待。倔脾气一上来,夏无央只绷着张脸,她倒要看看,这个青玉道君有什么好,值得自家哥哥这么上杆子巴结。 不几时,天空中一道青蓝色身影贯入长空,青玉道君脚踩一块清灵玉佩,身姿矫若游龙,于半空中凌波踏落,令夏无央惊叹不已的是,这位青玉道君竟然有一头雪色华发,这番动作已然不似真人。 “天宫掌门,久等。” “哪里,青玉道君先请。” 二人见礼后相携往大殿走去,夏无央隐藏好初见的好奇,又绷紧了一张脸跟在他们身后入了鸣鼎殿。 候在殿外迎人的内门弟子见状纷纷散去,为首的师兄见凰华呆立不动,已然是张望着殿内情形,不由得凑上来打趣,“别看了,无熙师叔那般气质斐然的人物,多得是人上门求娶。你若是好奇,师兄我可以给你列一串暗恋咱们师叔的修士名单。” 凰华甩开师兄要拉自己的手,漂亮的凤眸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头离开了。被瞪的大师兄摸了摸鼻头,莫名其妙的目送凰华走远。 他是不是哪里惹了这位小祖宗了? 自打凰华来了天华,仙士无熙师叔日夜看顾,紧接着这货修炼速度堪称神速,被自家师傅捧在手心里可劲的宝贝着。他这个大师兄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夏无央不情不愿跟进了大殿,这才发现殿外的人都已经散了。青玉道君雍容的坐在下首,正好挨着她,见自己望过来,还不忘冲着自己抿唇一笑。 “……” 主座上,天宫执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青玉闲聊,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奈何自家妹妹实在是个不开窍的,死活不接话茬,暗地里没少冲她挤眉弄眼,就差冲上来抽她一顿。 “青玉道君别介意,小妹她近来修炼过度,整个人有些魔怔,还未恢复。” “无妨无妨,无熙仙君的道心坚定,又勤奋刻苦,假以时日必定登那上界仙位。如今区区屏障,不需要放在心上。” “……” 见她依旧不答话,原本一直和缓的青玉率先站了起来,对着主座上的天宫执意一躬身,“天宫掌门,在下对令妹倾慕有加,如今有几句话想和令妹单独畅谈,不知可否僭越?” 尴尬了半天,天宫执意就等一个暗号撤离现场,如今青玉自己说了出来,他自然也借坡下驴,客套几番,顺势离去,走之前还不忘拍拍自家不开窍的妹妹以示鼓励。 偌大的鸣鼎殿,顿时只剩下夏无央与青玉道君二人。 “无熙仙君,不知可否与在下四处走走?” 风华群山旖旎绵长,山门外随处可见的琼桃如梦似幻,远远看去恍若朝霞灿烂。与长发胜雪的青玉并肩步入其中,二人皆是气质出众之辈,倒也算相得益彰。 凰华远远跟在他人身后,暗自唾弃自己的双腿怎么就不听使唤。特别是那个青玉道君,长得明明连自己万分之一都不如,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看上他哪一点还能一起散步。 “无熙仙君,姑且这么叫你吧,在下能否借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无熙还给在下?” 桃林里不时有片片花瓣飘落二人肩头,刚刚还惬意轻松的气氛在青玉似笑非笑的提问后方变得紧张起来。 凰华离二人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之间在说些什么,只是格外讨厌此刻青玉脸上的表情。 夏无央被质问的脸色大变,为了不被抓住把柄,她很快收拾好自己仓惶的神色,勉强一笑,“青玉道君在说什么笑话?我怎么好像有点听不懂?” 此时此刻,青玉再无半分玩闹,认真的注视着夏无央的一举一动,“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些吗?你根本不是天宫无熙吧!”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倒是让夏无央不敢反驳,只一个劲的往后退,下一秒便转身欲逃。青玉上前,一把扣住夏无央,逼视道,“说,你到底是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心下惊疑不定,夏无央暗自使劲甩不开青玉扣着她脉门的手,最终蔫蔫放弃,“连天宫执意都未看出我半分不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见夏无央放弃挣扎,青玉缓了缓手中力道,却仍然不放松分毫,“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骗过天宫掌门的,但无熙是我的心上人,在此之前我与她已经彼此约定,待仙门大比一过,我即刻前来求娶。令我惊异的,这前后不过个把月时间,你在见我时便好像不认识一般。对于真正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能够骗过我的!” 瞒不下去,夏无央自暴自弃的糊了一把额前碎发,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草垫子上。“其实我也不想骗天宫掌门,不瞒你说,其实对于我突然变成天宫无熙的事情,我也很惊讶。我通过上古秘境穿越而来,待到此间事了,也许便会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吧?” 青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在用别人身体的时候,能不能顾虑一下身体本人的感受?”这么豪放的做派,在他看来很有违和感好么! “……” “还有,你所说的事情又是什么?若是你一直霸占着无熙的身体,又当如何?” 闻言,夏无央急急辩解,“不会的,我……” 许是二人之间拉扯的动作幅度太大,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凰华竟然想也没想的冲上前来,一道金忍擦着青玉的脸颊而过,他身后粗壮的琼桃应声而倒。 “你给我放开她!” ------------ 第65章 番外:凤求凰 琼桃应声而倒,粗大的树干平躺而下,震得枝桠颤了颤,抖落下不少花瓣。 “你给我放开她!” 掷地有声的男声,带着点童音的稚嫩却十分奈听,软软的,萌萌的。 夏无央就是在这出其不意的插曲里愣愣的回不过神。谁能来告诉她,凰华是从哪窜出来的?还有,这小子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是想干嘛? 四周围都是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而她面前青玉道君却是一脸不高兴的盯着对面的凰华,剑拔弩张的事态很可能下一秒就出手伤了他。来不及多想,夏无央挺身而出,一把把凰华护在自己身后,神色警惕。 “你想干什么?” 挑挑眉,青玉上下打量一番明显有母鸡护犊子架势的夏无央,自己心上人保护别人的感觉,还真是不好。也幸好得知无熙身体里的不是她本人,否则青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长出一口郁气。 “我想干什么?刚刚率先动手的貌似不是我吧?” 不待夏无央发问,凰华倒是先开口了,“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从凰华那个角度来看,先是青玉主动拉过夏无央的手想要将她抱入怀中,奈何她不从,转身欲逃,最后被青玉一把抓住,二人闹在一处,夏无央气力不敌,坐在树下与青玉深情对视。 偏偏郎才女貌,画面和谐,这让凰华暗戳戳的咬碎一口银牙。可他为什么要管满打满算不过一面之缘的女人?那时对方还是魂体,他连对方容貌都看的不慎清晰,唯独记忆犹新的便是那些在地牢里相伴的日日夜夜。 也许若不是这个人陪在他身边,自己可能早已熬不过那些酷刑随上古陨落了。 夏无央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即视感,特别是凰华那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牵过凰华软软嫩嫩的小手,夏无央拉开与青玉的距离,恢复了往日的冷淡镇定,“青玉道君,刚刚所谈之事还望你三思海涵,你放心,我不会胡作非为,我既然能够来的这里,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不该走时,谁也不能奈我何,该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话尽于此,今日便暂且告辞了。” 一路拉着凰华回了无量山,二人相顾无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青玉道君后,她本人心中就开始泛起一丝隐隐的不安。诚如自己所说,她来到这里大概是为了救老祖姓名,如今老祖已然无恙,天道不会再容忍她片刻。 或早或晚,她应该就会离开天宫无熙的身体,回到她本来该去的地方。 心里沉甸甸的闷。 “你要去哪?” 沉默良久,凰华蹙起好看的眉,凤目里满是防备,也许这份防备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下一秒自己可能会消失而骤起的警惕。 蹲下身,夏无央用力抱了抱自家老祖软软嫩嫩的身子,“我哪也不去。” 作为天宫无熙,自然是哪也不去的。 只是作为夏无央,她…… 涩然抿起唇角,夏无央克制住眼角的酸意,柔声安抚道,“刚刚在桃林,其实我和青玉道君闹了些不愉快,没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扭头,“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啊,她看到了什么?老祖这是脸红了吗?这么可爱的老祖,哪里像后世那般性子捉摸不定,高冷又难嫖啊! 随老祖回了屋,夏无央心中一直压着一件事,她没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凰华母亲时对方嘱托她的话。为了后世康平,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无虞,凰母曾对自己一再强调让她劝服凰华不要复仇。 活在仇恨中的人那么可悲,全部的思想和行为都只为杀戮和报复。思及此,夏无央又不得不想起自己那尴尬不已的身份。 魔君之女…… 魔君之女…… 自己是魔君的女儿,而魔宗却是凰华不共戴天的仇人。劝他放手,该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 “凰华……你……”讷讷的看着认真翻阅密卷的凰华,夏无央到嘴的话又卡了回去。 头也不抬,“有什么话就说,我不喜欢连你也跟我吞吞吐吐的。” “你有想过要报仇吗?” 翻书翻到一半的动作停住,室内空气凝结,等待答案的夏无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凰华似乎是认真思考了好半晌才又把时间还给彼此,翻过书页,他头也不抬,淡淡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复仇吗?” 听不出息怒。 “当然不想!” “哦……” 急急吼出声,夏无央只得到对方一个不咸不淡的“哦”字是几个意思?捉摸不透这小鬼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也无法从对方表情上揣度出来,她发现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在后世,从智商上自己都被凰华甩了不知几条街。 不敢逼的太急,夏无央百无聊赖的又坐了会,这才起身离去。 心事重重回到无境山,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自己离开的问题。 自打见过青玉道君后,明明中已然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她离开这具身体,青玉是无熙的姻缘,她夏无央若一直霸占着无熙的身体,无疑会影响他人命格。 可凰华尚未断送复仇的想法,她又怎能安心离开?何况自己魔君之女的身份,若真回到后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老祖呢? 各种矛盾疑虑在她脑子里逡巡徘徊,直把人快要憋疯。 日子流水一般的划过不知不觉间,她已然与凰华相伴了十年之久,这十年间,夏无央不断见证着对方点点滴滴的成长,从一位梨花压海棠般的美貌少年成长成风度翩翩,倾国倾城的青年。 心底催促着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若非她意志坚定,好几次夏无央都能感觉自己在梦中差点也醒不过来。 与此同时,自家哥哥的渡劫之日也越来越近。 天宫执意不止一次找了夏无央去谈她与青玉道君的事情,无疑是希望自己可以与青玉早日结成双修大典,作为哥哥,希望可以在最后的时日里,看到自己妹妹后顾无忧。 “哥哥,我与青玉商量过了,他说他等得起,你不要再担心我,现下你渡劫将近,还是要安心稳定境界才是。” “为兄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般拖沓的性子,纵使青玉对你一往情深,也不能这般任性啊!” “我……” 你让她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天宫执意说,我是夏无央,不是你妹妹天宫无熙吧?那对方还不得抓了她直接给她洗脑,灭了她魂体? 想想都觉得身上一冷好不好。 “我知道了。待哥哥你渡劫飞升之日,我接任天华掌门之时,我便与青玉结为双休道侣,振兴我天华大业。” 得到承诺,天宫执意还是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几句,犹豫半天,他才了当的问道,“妹妹,你迟迟不肯与青玉结为道侣,是不是因为凰华?” 哑口无言,夏无央几次张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惭愧的低下头,“哥哥,你就不要问了。” 天宫执意倒是没多强求,只是长叹出一口气,“你呀你呀,不是为兄说你,这么多年来,凰华的修炼速度以及灵根都异于常人,想来是承载天道造化之人,只是我观他眉宇间隐有郁气,心魔甚重,到最后也不知这造化是好是坏。无熙,哥哥不希望你去涉这份显,答应哥哥,一定要与青玉结为道侣,日后你飞升指日可待。” “我明白的,哥哥。” 离天宫执意的渡劫日越近,夏无央觉得自己的心中就越是不安,这份惴惴感让她整个人在短短几日里迅速沧桑恍然起来。就连一向在她面前脾气别扭的凰华也担心的询问出声。 “喂,你怎么了?看起来就跟没了魂一样。” “啊,是吗?” 对方从书页中抬头,突兀的关心吓了她一跳,不过很快自己就收拾好面色,笑眯眯的回复,“大概是听你的琴音听的吧!那么重的郁气,每次听完我心口都觉得堵。” 是这样么?凰华收敛在书页上的视线潋滟处显露出几分无助,揉了揉眉心,他心中有魔,修炼的速度越快,心魔便愈甚,日复一日纠缠着他,都快不知如何是好了。 笑着抚了抚对方黑亮的长发,夏无央一脸动容的劝道,“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如今仙界太平,你不要思虑太多,若是真有那放不开的一日,我亦不会再拦你,可好?” 对上夏无央温柔如水的目光,凰华明丽的面容染上几分自己也未察觉的愉悦,薄樱般的唇抿出一道绚烂的弧度,他眯起狭长凤目,红莲般的身姿雍容靠附于夏无央怀中,磁性入纯酿的嗓音柔柔回道―― “好。” 二人间尽是浓情蜜意之际,怎料天宫执意一把推开凰华的屋门,面无表情的扫视他二人间亲昵的动作,眉目里闪过一道警告。 到底是心疼妹妹,他虽心下不喜,却也没让夏无央下不来台,“凰华,你随我来一趟。” ------------ 第66章 番外:凤求凰 哥哥大人一进门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她的凰华。 夏无央眼巴巴目送天宫执意带着凰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因为心下担忧,还紧紧跟了几步,可惜被天宫执意拦下,“你乖乖回无境山,青玉在那等你。” 凰华在听到青玉时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眸色里闪过不愉,到底是没出声。到底是他太弱,就是连想握在手中的东西也握不住。 看来不论是上古还是后世,实力都是必不可少。 施施然跟在天宫执意身后,凰华转瞬恢复到那个貌美却异常沉闷的少年。 夏无央忐忑的回到无境山,果然堂内青玉道君施施然等在那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茶盖拨了拨吹着气。 其实这么多人中,她最不愿意也最不喜欢面对的便是青玉,这让作为天宫无熙存在的夏无央有一种抢夺他人姻缘,又出轨的即视感。 “你找我?” “嗯。说说吧,咱们的双修大典,我与天宫掌门列了仙士名单,你既然要接任下一代天华派掌门,我便随你留在天华。” “……抱歉……” “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想要扰乱天宫无熙的姻缘,占了她身体这么多年,你还能等她,我其实很佩服你。万一天宫无熙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你,万一那个人没有和你一样等待十年,我大概真就会犯下大错。” 面对夏无央的诚恳,青玉只是清浅一笑,他眼眸中带了些许欣赏的意味,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夏无央过去。 “这也许也是天道对我和无熙的考验呢?之前如何也不肯松口,怎么这次就想开了?” “其实你很喜欢那个凰华吧,从另一个时空里追随而来,守他护他。” 被夸的不好意思了都,夏无央干巴巴扯了扯嘴角,“说是想开了倒也未必,我有预感,自己快要离开这里了。凰华一直把我当做天宫无熙,若我离开后,希望你们可以多帮我照看着他些。” “说起来也很难为情,本来用着无熙的身体,却还要这么拜托你们,我很抱歉。” “无妨。” 凰华随天宫执意入了洞府,此处早已布下层层禁制,待二人一入内自动闭合,无人能够窥探。 天宫执意背对着他,沉默良久才叹息道,“我知道你喜欢无熙,但以你的命格,不适合同她在一起。” “当日救下你是无熙力保,但如今情形,我不敢说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你身上的命理太重了,一步踏错皆有万劫不复的可能,而无熙作为天华下一任掌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道侣。这一点,青玉比你要更合适的多。” 此番话天宫执意说的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凰华听后只是眯起狭长的眸,十七岁,芳华正茂,那般夺天灭地的美貌使得他整个人太过旖旎,美的太具侵略性,和他内敛不发的性格一样让人捉摸不定,带着剧毒。 “为什么不能是我?” 嗓音慵懒,他收起在无熙面前无害的伪装,好看的睫毛打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眼影,不知何时,眼前的少年已然身姿挺拔,只待一朝龙得水,震动整个修仙界。 “青玉可以让她飞升你却不行。待我飞升之日一过,无熙便会接任天华掌门,届时也是她与青玉的双修大典,她不会属于你,所以放手吧。就当是为了抱她救你的那一命,也算是为师拜托于你。” 紧紧攥起拳头,凰华水晶似的指甲刺进白皙如瓷的手心,疼痛浑然不觉,他只定定的望着天宫执意的双眸。 “这是她亲口说的吗?” “没错。” 背在身后攥拳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凰华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仿佛那么多酷刑同时施加在他的身上,或者是看到父母那张希冀的脸庞却永远触摸不到的哀伤。 7岁之前,他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而7岁后,好不容易从噩梦中苏醒的自己又再一次沉溺进一场破碎的梦幻,直到此刻,他的师傅站在他面前告诉他―― 你该醒了。 无熙到底在最后为了天道而选择放弃他。的确是该醒了。 为了把无熙的姻缘还给她,在临走之际,夏无央应承下同青玉道君结为双修道侣之事。自那一日起,她再也未见到过凰华,起初夏无央总是有意无意回避着对方,直到后来她才发现,不止是她在回避,凰华也在刻意避着她。 莫名的,二人从亲密无间转瞬化身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躲也躲了,避也避了,天宫执意渡劫之日,天华上下围坐在鸣鼎大殿四周,感受无上天道,企图窥得一丝升仙之机。 夏无央就站在众人最前端,头顶是乌云密布的天宫,九天玄雷隐隐穿梭于云层之间,青蓝色声响带着震慑河山之力,震慑着众人心神。 天宫执意负手而立,满目凝神,运气等待第一道雷劫降临。在场众人,除了他之外,就属夏无央是站着的。 狂风吹拂着他黑色长发,夏无央第一次见到这番场景,心下不自觉紧张,眉头紧锁。 说起来,自打她穿越过来,不说有多良善,积了多少福德,但至少也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眼瞅着九道雷劫一道一道劈在天宫执意身上,可到那第九道时,意外发生了! 都说装、逼、遭、雷、劈,对于急转直下,忽而变了方向劈向自己的第九道雷,夏无央整个人都蒙圈了,她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自己是否说过什么装、逼、语、录,空白的记忆显示:没有!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雷回来劈她?! 为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变故总也出现在一瞬之间。所有人来不及阻拦,来不及营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水桶粗的雷迎面击中夏无央,皆是一脸惊愕。 夏无央倒地闭眼时突然想起小学老师告诉她的,下雨天千万不要在空旷的野地里站立或行走,因为地面电荷正在向较高处移动,有电流则必有电动势(你可以看作是电压,,当你两腿跨开时,在你的两腿之间就有一电压差,也就是跨步电压.它在你身上产生电流,当电流较大时你就被电了…… 所以她是这么被劈的吗? 是吗? 是吧! 夏无央觉得现在她只有一个词来抒发自己的内心―― 卧!槽! 她大概能够感受到天华上下举世震惊的情形,天宫执意拖着重伤的身体朝她奔了过来,而站在她最近位置的青玉一把搂过她下落的身体抱在怀中,“别睡!” 凰华在看到夏无央被劈的一瞬,整颗心都凉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别慌,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躺在青玉怀中,夏无央感觉自己的魂体剧痛无比,所幸无熙的身子只是黑了一层,没受什么伤害。这雷,十成十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拼劲全力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但她能够确定,凰华并不在她身边,小小声唤了一声,“凰华……” 那人便疯了一般挤开她身边的一众天华弟子,从青玉怀中抢过她,小心翼翼却偏执的开始擦拭她脸上焦色的黑皮。 “我在……” 有什么咸咸的液体随着重力从上空砸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很柔,带着独属于那个人的妖冶气息,像是经过一场漫长的迁徙。 她阖上眼帘的刹那,嘴中不自觉呢喃道,“等我……” 虽然气息微弱,但天宫无熙被确认为只是昏了过去。被雷劈的第二天,天华的新掌门便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着实让许多人啧啧称奇良久。 那个熟悉的天宫无熙回来时,青玉寡淡的脸上久违的出现了笑容。醒来的无熙对自家兄长新收的小弟子凰华一如既往的照顾有加却亲近不足。也许是应承了夏无央记忆的话语,给予凰华力所能及的好。 可一切到底是不同了。 至少在凰华眼中,天宫无熙是不同了。 他一直记得那句未说完的“等我……”,只是他不知道,他应该等的是谁,为什么要等,以至于太过漫长的等待中,见过了太多分分合合,生离死别,心中唯一的温暖也随之淡去,被遗忘的复仇却又重回脑中。 这万千世界里,竟然只有他一人,即使身处天华,也无法找到一丝归属感。 悲凉如斯。 魔君出世,九重殿阁之上,凰华眼波寂寂,他是在报复无熙吗?还是在报复他自己……有时候,可能连他本身也分不清了吧? ……无熙,我快等不下去了,怎么办…… 当日离开上古秘境,夏无央不顾云雪霁阻拦逆着人流重返秘境,眼见秘境崩塌,凰华亲自扣住重伤欲追的无果山主,不容置疑把其从秘境中带出。事已至此,更是无人知晓夏无央的去处。 然失踪了许久的人却随着一道七彩华光,突兀的出现在天华山琼桃林中。彼时,君怜正与轩辕问野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绕了兴致,郁郁踢开欺身而上的轩辕,君怜想也不想的朝昏迷不醒的夏无央走了过去。 “真是命大,上古秘境都破碎了还能活着回来。”一边低咒,一边整好散乱的衣衫,带君怜穿过遮挡的桃树,赫然发现,夏无央怀中死死护住的一方古琴。她一眼就认出那绝对是个不可多得宝贝! “呵,出身见不得人,哪里配用这种好琴?罢了,今日饶你性命,这琴,师姐我便不客气收下了!” ------------ 第67章 番外:凤求凰 君怜踹了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夏无央,见对方的确是昏死过去毫无反应后,扒开地上人的手把琴抱入怀中。 横竖看着夏无央不顺眼,君怜慢悠悠晃了晃,突然道,“阿问,你说我划了她这张脸可好?” 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君怜那张恶意满满的面容,轩辕问内心有一瞬间的畏惧。这哪里是心思纯洁的师姐?彻头彻尾的是一只带着剧毒的美人蛇。 心底里忽而蹿出许许多多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带着惊人的相似感徜徉在脑海中。他想起了那位依偎在父皇怀里的女人的眼睛,如出一撤! 惊诧过后,轩辕问很快隐藏好自己复杂的情绪,瞄了眼地上眉头紧锁,被困扰在梦境中不得而出的夏无央,此刻的她弱小的好像一只幼猫。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轩辕问盯了半晌,才道,“师姐再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天华,若是你动手难免被人发现。何况,她一个魔君之女,完全不需要师姐忌惮。” 这话倒是提醒了君怜,夏无央现在还是她的同门,对同门出手,只怕天道难过。她暂时还不想把羽毛弄脏,且放过夏无央这一回。 有一种人,大概天生是用来作对的,就好像夏无央看君怜不顺眼,而君怜对夏无央也从无好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超越你,抢夺本应该属于你的光芒,剥夺你的骄傲,放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太危险了。 所幸母亲说的没错,只要夏无央还是魔君之女一天,她就永远不可能超越过自己去。 “你去通知云师叔,把师妹带回山里修养,我可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 并非不愿意多看,相较于卖人情送夏无央回去,君怜更在意手中新得的宝贝,她一人,挑了人少的路,抱着琴小心翼翼离开。 路过师祖祠堂,她特意小心打量了番,除非内门弟子犯错被罚跪,否则平时这里少有人来。凰华跨出祠堂门栏,站在平滑的汉白玉石阶上,居高临下恰好看到少女抱琴仰视的姿态。 一步一步,凰华古井无波的眸色里泛起丝丝涟漪,“这琴,怎么来的。” 从未见过老祖这般缱倦而迷离的神色,一袭轻薄红衫松松垮垮,长身玉立,远远看去恍若一株妖娆于水间的红莲,美的不可方物。 “上,上古……” 恰逢此时,君迟陌率众人急忙奔赴而来,神思焦灼,“师叔祖,魔宗发下通杀令,要求我天华派交出夏无央,否则就屠我天华满门!时限七天!” “哦?” 笑眯起狭长双眸,冰冷魅惑的意味不由从凰华周身散发而出,“是么,那正好,七日后举办本座与令女的双修大典。本座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魔修敢来我天华放肆。” “等,等……师叔祖,你说什么?” 君迟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里风太大,信号不好,他没听清! 要么就是他年龄大了,耳朵不中用,否则他怎么会从师叔祖口中听到如此惊骇世俗的消息? “师叔祖……这个玩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呵呵…… 斜眼睨着傻了的一班人,凰华勾唇,“君掌门,你认为本座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吗?” …… 琴被凰华光明正大的带走了,徒留原地的君怜还呆呆愣愣。这故事走向明显出人意料,那琴对于老祖而言有何非凡意义?她敢肯定,若非是从夏无央手中夺来的这琴,老祖不会松口与她举办双修大典。 修仙世界,实力为尊,为了可以得到升仙的机会,暗地里不知多少女修希望夺得大能垂青,虽然老祖这种级别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嚣想,但真有一天被大饼砸中了,任何人也不会拒绝。 于是,在自家父亲那见了鬼的表情里,以及一干师兄弟妹们欣羡的目光中,君怜得意转身,扭头离开,端的是一派天成的自然范。 这个世上,能够配的上,配的起老祖的,只有她――君怜! 夏无央被抬送回无果山后直接进了自己的闺房,夏侯胜并夏明轩急匆匆赶来探望,确认自家央儿没受伤后才算松了口气。云雪霁拖着重伤的身体守在床边,手抚着自家闺女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眼中满是疼惜。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面对自己的身世,面对所有人带着异样的眼光以及猜忌的话语。他的央儿何其无辜,却要成为下一个明歌。 “央儿,无论如何,爹爹都会守着你,护着你的,莫怕……” 天华派的老祖将要举办双修大典一事不出三日功夫便被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几日,凰华日夜抚琴,袅袅琴音仿佛有生命一般,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寂寞。不知为何,离双修大典越近一步,他的心就越无法平静,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明明,那么多年都未曾想起,不,应该说是可以忘记的人和物,却在短短几日里反复在脑海中徘徊萦绕,久久不散。 “我等你之时,你不来,待我不欲等你时,无熙,你为何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住了琴音,凰华独自一人倚在高台上,慢看满山灯火。 形单影只,只剩寂寥。 几日来,夏无央的情形也不那么乐观,她只觉得那一道雷劈的闷狠了点,这可能是她惩罚她几次三番不愿离开无熙身体的缘故。乃至一片昏暗中,她随灵台清明,却如何也醒不过来。眼皮似有千斤,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引得全身剧痛。 她几次都隐隐听到有琴音传来,如诉如泣,仿佛那个人最后扑倒她怀中,落入她脸颊上的那一滴眼泪,咸咸的,涩涩的,化不开的愁。每每此时,夏无央就会一遍一遍回忆着她与凰华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她不能轻易忘记。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催促自己,快醒来吧,快醒来吧……那么强烈,那么震撼…… 像一只破碎的蝴蝶,却要振翅高飞;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却要摆脱光忙的束缚;夏无央觉得仿佛身处荆棘,学那哀婉的夜莺,甩开致命纠缠的黑暗,挣扎醒来。 当久违的光明照亮房间每一个角落,当赤着脚推开门发现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色,不一样的时空,不一样的身份,她仅仅是夏无央而已。 兴奋还未从脸颊上消退,紧接着,满山遍野的红丝带迎风招展,整齐的,热烈的,整个山路之间被铺就了长长的红毯,天华山被热烈的红色装点一新,扎眼的不像话。 今日,整个天华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无量主山,前来道贺之人座无虚席,客满四方,高台之上,伏羲琴琴弦垂放两枚同心如意结,君迟陌略显忐忑不安的坐于上首,盯着离他不远的自家闺女,以及闺女身边,那个惊艳四座的人物。 云雪霁拖着病体,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台之上的二人,他的央儿尚未苏醒,可天华上下却已然沉浸在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喜悦中。虽然师叔祖做事从来没有因由,不问纲常,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苟同。 道贺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嘈杂而让人无法拒绝。凰华自始至终嘴角都噙着一抹笑,而目光却吝啬的从未注意过他身边今日眉目如画,惊艳非常的新道侣。 夏无央看着空空荡荡的无果山,她的门边只收了一个门童,顾不上穿鞋,她抓了门童的衣领就问,“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不见其他人!” 门童显然还不知夏无央身份,只是毕恭毕敬的回答,“今日是咱天华老祖的双修大典,高朋满座,客无虚席,所有人手都到无量山去帮忙,师姐昏迷,山主说让我留下照顾。” 慕容卿坦然坐于无代山首门的位置,自无央被发现昏迷在琼桃林后,他也去探望过几次,却不见其有转醒迹象。若非是天华老祖的双修大典,他又何苦会到这来当个摆设,他的央儿…… 凰华的双修大典?她没听错吧! 顾不上反驳道童的话,夏无央撒腿就往无量山奔去。这披头散发却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像抢亲,反倒和寻仇一般。 脚底是涌动的气流,迎面是疾驰的劲风,她只着一身琉璃紫的中衣,肩上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远远落在那十里铺就的红毯之上,触感上佳,不愧是仙界第一人,吃穿用度样样精致,连双修大典也不含糊。 四周围红红绿绿,鲜明的眼色刺的她心也跟着突突的疼,简直像做梦一样。也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凰华会有与除她以外的人结为道侣的一日。 “也许,我还在做梦……” 光脚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夏无央从开始惊愕到后来的麻木,冰蚕血丝织就的红绸拂过面颊,被她一把扯下。心中越想越气,脚步越走越急,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夏无央正对上高台之上准备拜天礼的主角。 艳丽的容颜若湖中明月,镜里繁华,身材笔挺如修竹,远远在那,便让人移不开神色。凰华自始至终都很美,只是他身边的那人却不是她。 “凰华!你敢――” 又气又怒,夏无央不管在座众人是个什么心思,看向她的眼神里饱含怎样深意,她现在眼里心里只能看见他一人,再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双脚借力,飞身上前,像高台飞去…… ------------ 第68章 番外:凤求凰 “哎,那人是谁啊,敢对咱们仙界老祖那般放肆无力,打呼小叫?” 坐在离高台尚远的散修不明所以,凑到邻座咬了咬耳朵,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一圈人听见。 “你还不知道呢?那个,就是衣衫不整,对对,就是那个紫衣服的丫头,来头可不得了。” “张兄,怎么个不得了法?你倒是说说看。” 四周围都开始躁动不安,一些不明真相的修士开始旁听起上古秘境的八卦,一脸的津津乐道外加看好戏。 被称作张兄的修士唾液横飞,说的眉飞色舞,那神态,那动作,无疑不透露着看此次天华央央大派如何自处的得意模样。 靠近主位的各大门派,几位掌门并管事脸色亦是看不出喜怒,前排的人,哪一个不是仙修里的佼佼者,地位斐然,不动声色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这台上的女子,莫不是上古秘境里被暴身份的魔君之女嘛。 看这架势,这魔修单恋人家老祖不是一天来两天了。 交头接耳之音嗡嗡响了四座,天华众弟子无论尊卑脸上都挂起不自然之色。云雪霁大惊,从座位上倏尔站起,不顾旁人直想把夏无央从主台上拉下来。 这般明目张胆,当真是不怕自己被中门派诟病么。云雪霁心上眉梢都是苍郁之色。 夏无央一步一步从山梯上登入殿场,披挂的衣衫随着她下一秒的御风轻落在云雪霁欲阻拦的手中,一袭中衣在这华衫美服之中颇为单薄。凌空跃起之时,她怒从心来,眼睁睁看着她千年以前放在心尖上保护喜爱之人,与她最讨厌的女人准备行拜天礼。 她说,“凰华,你敢!” 可她心疼。 很疼。 那种双脚站在荆棘条之上,还要被迫跳着好看舞蹈,握着冰凉匕首想要自裁的疼痛。 她身轻如燕,一双小脚稳稳落在触感极佳的红毯上,微微陷进去,水晶似的指甲,凰华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这双漂亮的秀脚。 三个人相对而立,场面一时僵持。 一身艳红,难得美得不婉约,君怜对这一刻打扰她和凰华双修大典的夏无央坚持恨的压根痒痒,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和老祖成为道侣,只差一点点! 君怜宽大礼服下的手攥的死紧,表面的平静快要忍耐破功。她想骂人,憋的好痛苦。 才没有心情管君怜什么脸色,夏无央全心全意,满心满眼就只剩和她相对而立彼此相望,世界是一片虚无,高台下交头接耳的修士也逐渐远去。 过了乍一眼的愤怒,可心中的疼痛却分毫不减,夏无央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不听话的落下来。她拼命的醒来,想要告诉这个颜若桃花的男子,她是他的无熙,为了和他相遇,去千年前守他护他的无熙! 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光怪陆离,太多太多的无法解释,就像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从上古秘境中又魂穿入天宫无熙的身体一样匪夷所思。 可为什么青玉能够一眼认出他的夏无央不是无熙,而凰华却没有认出夏无央是无熙呢? 说不失望,是假的。 因为有了对比,夏无央到嘴边的解释突然又咽了下去,如果她不是当年那个天宫无熙,凰华还会选择她吗? 特别…… 她如今的身份还是―― 魔君之女! “为什么娶她,你答应等我的。” 夏无央语气平静,原是璀璨的杏眸里如今只剩漆黑一片,让人看不出深浅。 倒是君怜抢先一步,“为什么不能娶,老祖与我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娶?” “我没和你说话,闭嘴。” 只盯住凰华的眼睛,夏无央一字一句,质问着似海沉默的凰华。 君怜的脸色更难看了,奈何她爱惜羽毛和形象,只会做委屈状博得在座众人同情。 这一招明显有奇效,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淹没,开始一致的讨伐。 凰华只觉得再见到夏无央从心底里有一股子乱糟糟的感觉,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他的思绪,传递到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官。千年的静若止水被突兀的打破了。 特别是当她说出那一句―― “你答应等我的。” 这段时间,他总是睡不着,也无法入定,会莫名其妙想起千年前那些点点滴滴的事,上古的,后世的,还有……无熙的…… 千丝万缕,万缕千丝。 因缘际会,莫不如是。 他很想拒绝眼前的少女,这个眼神越来越像无熙的少女,把他所有记忆都勾勒出来,只清晰不模糊的少女。 可是说不出口! 那一秒,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无熙”。 可是,他的无熙,不可能再来了,那个选择了升仙,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他温和有加却客气疏离的无熙;那个把天华大业交付与他,倒在他怀里告诉他等她的无熙不会再回来了。 “告诉我,为什么娶她!” 夏无央告诉自己不要软弱,不要低头,可依旧忍不住哽咽了声色。 这一次,凰华没有沉默,他眼尾轻佻,稍稍瞄了眼身后置于镜台的伏羲琴,“琴。” 彼时昏迷中的夏无央的确感觉怀里抱了什么东西,如命般重要。 “那琴是我从上古带回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中,君、师、姐?” 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拆穿谎言,君怜在死死攥住衣角,不让众人察觉她的紧张后,很快冷静下来,“那琴,明明是我从上古带回,师妹为何要诬陷于我?” 一个是掌门千斤,仙子般的人物,懂礼仪,识大体;一个是魔君之女,性情顽劣,二人一比,立见分晓。 众人带着揣测的目光在夏无央身上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的打量,似乎要从她身上挖出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才好。 好不容易寂静的场面又有失控的情形,恰在此刻,天边几处黑点由远及近,黑衣加身,魔宗高手空降与天华主山内,为首的折隐披风烈烈,神情萧索。 “凰华,你既不把魔宗放在眼里,也别怪我魔宗不客气。央儿,随爹爹离开这里!” 折隐从天而降,扯了女儿的手便想走,凰华负手而立,在对方沉默的等待中陡然心生不舍,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只是待凰华反应时,话已覆水难收。 “你若随他走离去,天华派便再无此人,莫要说你是我天华弟子。” 夏无央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双目隐隐发黑,而君怜躲在其身后得意的笑容更是刺得她心下妒火中烧。 加之刚刚苏醒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情绪波动太大,一气一急她猛地一个趔趄,向后栽倒。云雪霁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直冲向高台,却晚了一步。折隐一把上前扶住女儿,一脸肃穆变成了肃杀,暗自运功施力,黑色光束直直迎向凰华。早已戒备的凰华轻轻垫脚避开魔君攻击,冲上来便想抢人。魔君哪里肯让他得手,且战且退,在退出场地高太后,一个大招,把鸣鼎广场之上的高台炸了个粉碎。 君怜躲闪不及,被黑色气流穿透左胸,红色的礼服配上红色的血液,这个注定不安稳的双修大典已然白热化起来。 众仙家弟子见状纷纷上前,成包围之势欲要把几百号魔宗教内精英一举歼灭,夏无央被折隐半搂在怀中全身无力,只有凌厉的眼神随凰华翻飞的身影转动。 昔日里这张妖娆妩媚的容颜,平添一股暴戾。 她能理解为,那是因为她么? …… 夏无央被交予到妙音手中,只见对方斗笠遮面,黑纱下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唇形与凰华相似,若非似的妙音阵容,她估计也要弄混二人。 “放开我。” “不行哦,本公子会被罚。” 连语气和动过都像,夏无央暗暗的想。 眼见自己被带着离天华越来越远,凰华一掌劈开折隐,拔腿便追,他还没有问清琴的事情,怎么能让魔教之人把天华弟子带离此处?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被困在中央的魔修们见状,不再留手,玄流以出人意料之势突破开仙家围攻,为魔宗教徒开出一条口子,逃离了天华山。 夏无央不甘心的闭上双眼,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和凰华会变成这般无可挽回的关系,而这一切却全部出自意外。 “放她下来,妙音。” 从后迅速追赶而上,凰华没了往日的懒散,一脸的认真审视。 初听这道声音,夏无央还觉得自己身体虚弱出现了幻觉,透过妙音衣袖的缝隙,果见凰华一路尾随,紧追其后。 “我们魔宗的小主子岂是我说放就放的,凰华,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莫过于我,最了解我的也非你莫属,我是你心中的魔,怎么会放过她呢?” “心魔?” 夏无央诧异的盯着妙音面纱下少许的容貌,这一颦一笑间可不是透着老祖的影子么。 只是凰华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被凰华摒弃的,却又放不开的,只能以外物形式存放在世间却永远无法消除的心魔妙音,是什么呢? 夏无央不得不在此刻打起精神,想要一探究竟。 ------------ 69 番外:凤求凰 ------------ 70 番外:凤求凰 ------------ 71 番外:凤求凰 ------------ 72 番外:凤求凰 ------------ 73 番外:凤求凰 ------------ 74 结局:与子偕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