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救命草?催命符? 曾经听老人说,死后有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果。朱青峰很确定自己死了,但却不确定自己现在这种处境,到底是善报,还是恶果?朱青峰清晰的记得,就在刚才,自己还身处崇祯的陵墓之中,然后是墓穴崩塌,将自己掩埋在深深的泥土之下。本以为自己的一生至此就将划上句点,但现在的情况有点没料到…… “朱由检,这算是你的报复吗?”墓穴塌了没关系,穿越也可以不计较,甚至是穿越成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儿子,朱青峰也权当是盗掘明思陵,搅扰亡灵的因果报应。可这张象征希望的纸条却让朱青峰蛋碎了一地。 ‘太子殿下勿惊,臣已联络义士,子时劫狱。便与鞑子拼个鱼死网破,亦保太子周全。’朱青峰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这张馒头里吃出来的纸条,微皱着的眉间已溢出些许细密的汗珠,而每次都会对目标进行充分了解的朱青峰也理所当然的对此段历史尤为了解。让朱青峰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功课没能让冥器增值,倒是造就了朱青峰此刻的心惊。 朱青峰凭借预先做好的功课,抽丝剥茧的解读着这唯一的线索,很快便明确了此刻的处境,鞑子是汉人对满情人入关前期的称呼,可以确定现在为公元1644—1645年间。并联太子身份和现在身陷牢狱的处境,自己无疑就是崇祯皇帝那位在历史上下落成谜的儿子。此刻,自己被关在鞑子的手中,也就可以肯定尚在京城之内,而这无比耀眼的身份,理所当然的会让满清高层所重视,那关押自己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后清朝之满清十大酷刑的衍生地,明朝最严密的监狱—诏狱! 最让朱青峰心惊的却不是yin森森的牢狱,朱青峰清晰的记得在自己魂附这具身体的时候,饭菜就已经在此地。换言之,历史上的明末太子朱青峰也应该收到了这张纸条,可他还是死了。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朱青峰,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实**裸的强jian了这个美好的期望,空留遗憾和回忆两个孽种。 若是直接被明思陵坍塌的巨石砸死,朱青峰只能自认倒霉,可现在朱青峰穿越了,还没等朱青峰体会这奇异的幸福,打击便接踵而至。给朱青峰一个十死无生的希望。 朱青峰微皱着眉头,目光再次回到手中的纸条,甚至能感觉到毫无可能青史留名的义士那沸腾着的满腔热血。可他们的热血换来的却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更大的伤亡。不仅如此,这很有可能是满清高层yin谋。就等前明余孽来救自己,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自己便失去了利用价值。那这让人满怀希望的救命草,无疑就成了阎王的催命符。 朱青峰双目微闭,解了愁字眉,舒展着鼻翼,呼吸着这腥味颇重的空气。尽量调整那比方才已快近一倍的心跳节奏。黑暗中,朱青峰甚至能预见到那必败的营救后,一个个义无反顾的面孔将会和自己一起被绑缚刑场,告别美好人世的血腥场面。 而这救也死,不救也活不了的‘尴尬’局面唯一的解,似乎只能由朱青峰主动避开这场营救。基于前情考虑,朱青峰得出一个总结—越狱! 方才还浑浊于紊乱思维中的目光,瞬间恢复了那诸多阅历锻造出的深邃。确定了方向,朱青峰的脑子里满是关于越狱的各种桥段和方式,却没有一个情况适合朱青峰当前的处境。 学《基督山伯爵》里的爱德蒙·唐泰斯那样装死?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单凭这个无比耀眼的身份可能左右打着为崇祯报仇的满清八旗是否能建立满清朝廷这一点,雄才大略的多尔衮便不会打丝毫马虎眼。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肖申克那样挖地道?且不说没有工具,便是有了工具,要想撬开这与豆腐渣工程呈绝对反比的青石板也不是一两天的工程。单是需要消耗的时间,朱青峰便支付不起,遑论其他? 时间逐渐流逝,朱青峰的情绪反倒平复了许多,微弱的光亮并没能照清朱青峰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在微光闪烁的黑暗中如同伺机捕猎的野兽。沉静后隐藏着惊人的爆发力。思前想后,朱青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破处了! 杀人这种事,无论在法律‘严明’的后现代还是在被称为彻头彻尾法治社会的大明朝,都不是小事儿。得到的结果也基本相同,无非偿命而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朱青峰现在已经是在等死的人了,何不放手一搏?如果这心态算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朱青峰不介意将衣裤也一并褪去。毕竟,一个连道德底线都能放弃的人,才能真正做到豁出一切去干,不要脸不要命去拼! 朱青峰拿那双还算光滑的筷子在地上不紧不慢的摩擦着,脑子里却在过滤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基于擅长在聆听和阅读中总结过去,在实践和经历中瞻望未来的习惯。朱青峰迅速在脑子里完善了将要实施的计划。 当光滑的筷子足以轻易刺破皮肤时,朱青峰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抖动了一下手脚,对这具新的身体力量和体质有着充分的了解后,朱青峰坚定着心绪行至铁门前,双手抓住那仅能伸出手指的栅栏,在这无边的寂静中叫响了新生的第一声:“来人啊!” 不消多时,一个浑厚的回应在走廊的远处传来,略带些火气的声音,似在震荡着每一间牢房:“大半夜的不睡,吵什么吵?”话音刚落,一阵步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一个身穿铁甲的汉子已到得朱青峰所在的牢门之外。 对方的怒喝,朱青峰毫不在乎,迅速接下了对方的话茬:“大哥,这里是诏狱吧?”(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后为清廷形式上罢黜,实为满清十大酷刑之衍生地。) 狱卒不禁有些惊讶:“哟,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呢。我都是今儿个才知道这地方叫诏狱。” 满清初占bei jing,体制尚不完善,类似朱青峰这样的“极度重犯”,自然要关押在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而诏狱无疑就成了首选,照朱青峰的推测,清廷不可能将关押太子之事流传出去,但身为明朝太子朱慈烺(朱青峰),自然知道诏狱所在,而狱卒的惊讶,无疑也印证了朱青峰的猜测,他们并不知道诏狱第三层关押的是什么人:“传闻诏狱一向是有进无出。只怕我命不久矣!” ; ------------ 第二章 ‘纯洁’的狱卒 狱卒一脸不屑的看着似是觉悟的朱青峰:“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折腾我呢?我也只是当兵的,上峰交代的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调到此处守卫倒也罢了。好歹不用上前线,能图个安稳,可你小子见天的这么折腾。害老子跑上跑下的太不应该了。” 打开了话匣子,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朱青峰此刻也轻松不少,有气无力的低垂着脑袋,似临死前的虚脱。余光却一直在狱卒身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死就死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但你自己也知道这诏狱是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何必让自己死都不痛快呢?开看点吧。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博得了狱卒的同情,也就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契机,朱青峰则当机立断,把握话锋,将一个临死前的犯人扮演的淋漓尽致,甚是洒脱的抬起头来,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吐气时双眼再度睁开,神se已然轻松了不少:“大哥,我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可说的,咱们说说你吧?也好让兄弟在走上黄泉路前再多认识一个朋友。” 狱卒哪里会想到太多,权当是做回好事吧,况且,这诏狱yin森诡谲,一个人在第三层守卫也颇为寂寞:“我就一当兵的,也没啥好说的!” 对方已经完全入套,朱青峰也不废话,随即转入正题:“大哥当兵多少年了?” 狱卒斜靠在牢门之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似在回忆着什么:“从入伍算起,时至今ri,六年有余。” “身居何职啊?” “蒙上峰照顾,现为牛录额真!” 朱青峰以前撬过不少清代的墓穴,为了更好的估算冥器的价值,因此特意苦读过清朝的相关知识。这个牛录额真朱青峰知道,是清朝的一种官名,早期满族出兵或狩猎时,按家族村寨组织队伍,每十人选一人为首领,称为“牛录额真”(箭主之意)。汉语译为“佐领”。再说白话一点,就是小班长,除了普通士兵就他最小。明确了身份,朱青峰自是敏锐的抓住这丝契机,佯皱着眉,摇了摇头:“六年时间才混上区区一个牛录额真,前途堪虞啊?” 牛录额真顿时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当今天下,满洲雄兵yu霸中原社稷,想必是连年征战,而建功立业却是将军的事,想大哥这般小兵,便是劳苦功高,亦趋上峰神se啊。” 这话似乎说到了对方的心坎儿上,让牛录额真颇有同感,平ri里只敢偷偷想,却不敢说的话,今ri却可以在鸟不拉屎的诏狱里边儿畅所yu言,心中甚是痛快:“哎,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南征北战,除了身上的疤越来越多,几乎一无所获。” “在下倒是有个让大哥升官发财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了。” 牛录额真猛的站直了身子,双目圆睁,紧盯着牢门里的朱青峰:“你想让我放了你!?” “哈哈……大哥真会开玩笑,这诏狱中人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大哥可知在下身份?” “摄政王亲自下令,严密看守,倒是未曾说过。” “不瞒大哥,在下乃大明太子,崇祯皇帝朱由检之子——朱慈烺!” “太……太子……” “不错!”朱青峰适情应景的打出了自己的底牌,而狱卒的反应也正如朱青峰所料。 牛录额真神se复杂,目光中偶闪杀机。上峰没有说明此人身份,意在保密,而今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被灭口之祸。逃走?正如朱青峰所说,满洲有yu霸天下的雄心,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想到八旗jing锐的铁血手段。牛录额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与其自己死,还不如…… “大哥可是在想让在下‘自尽’在狱中,而后装作不知,万事大吉?”早就在脑子里将过程过滤数次的朱青峰如何不知牛录额真此时的想法,故意在‘自尽’二字上加重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音调。 此刻被朱青峰拆穿了想法,牛录额真已然没有了退路,更加坚定了自己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事关重大,太子就莫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面对杀气腾腾的牛录额真,朱青峰却不以为然,胸有成竹的眼神,紧盯着牛录额真:“若你真是这么想的,恐怕你就错过了这可遇而不可求的升官机会了。何况,我乃堂堂太子,便是自尽于狱中,试问摄政王能轻易饶了尔等?” 正如朱青峰所说,万一他在狱中有个闪失,那绝对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能承担得起的,甚至有抄家、灭族之祸,越想越心惊,牛录额真此刻才知道朱青峰和自己套近乎,正是为了此刻将自己拉下水,但对方却没有威胁自己放他出去,这让牛录额真实在搞不清楚朱青峰的目的。索xing直言:“你待怎样?” 化解了眼前的危机,朱青峰这才放下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我与大哥一见如故,想予尔升官发财之机遇。却不想,差点让大哥误会!” “升官发财!?”牛录额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满洲太子如此说,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不过,眼前这人乃亡国太子。何予升官?何予发财? ———————————————————————————————————————————————————————————————— ps:老书《九千岁》完本了,感谢诸位兄弟支持。九千岁让老六看到了很多不足,也学习、总结了很多,谢谢大家的宝贵意见。新书介绍前面已经说过不少了,在这里老六就不多说了,欢迎大家也为新书多提意见……咳咳……顺便求一下收藏和推荐,本书真心耗费不少心血,尤其感谢三组责编小米及主编兰jing灵。为新书不足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和修改。请大家多多支持,老六拜谢! ; ------------ 第三章 越狱 “不错!若是大哥懂得左右逢源之道,他ri平步青云,亦不在话下!” 牛录额真毫不掩盖自己那双怀疑的目光,满是疑惑的质问:“你且说说如何升官?” 朱青峰似要将今ri所遭遇之惊讶,全都分享给眼前的牛录额真,丝毫不为其心脏能否承受得了多作考虑:“实不相瞒,方才在下得知有人会前来劫狱。” “劫狱!?”果不其然,牛录额真双目圆睁,惊讶的合不拢嘴。 “不错!”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劫诏狱?难道不怕外面……”话到此处,牛录额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们有内应?” 朱青峰没有说话,只是双目微闭,轻轻点了点头。 有了前车之鉴,牛录额真哪还敢轻信朱青峰:“有何凭证?” 朱青峰伸着脖子左顾右盼,良久才又开口:“此事只可告知大哥一人。还请大哥进来说话!” 牛录额真谨慎的打量着朱青峰,生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此处并无他人,但说无妨!” 朱青峰亦收起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此等xing命攸关的大事,在下岂敢大意?” “这……”牛录额真终于如朱青峰所料那般,陷入了思维的死角。 这样的感觉,朱青峰一天之内连历数次,又如何不知牛录额真此时的想法?当下便出言断了其担忧的念头:“诏狱重地,你还怕我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牛录额真脸se数变,最终还是以朱青峰的最后一句话作为衡量开锁与否的标准。这里是诏狱,外面还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更何况是这么个大活人。想通了问题的结症,牛录额真随即打开了牢门。 朱青峰看得出牛录额真虽然进了牢门,却始终有着防范,这也是朱青峰为什么千方百计吸引牛录额真注意力的原因,凭借自己当前这副体格,要和一个战场厮杀过的人硬碰硬,无疑是自己找死。故而不惜透露如此之多的秘密,以图麻痹其防范心理。而不透露目的,牛录额真又岂会轻易相信自己?如此至关重要的一步,朱青峰必然有所考虑:“在下自有凭证,让大哥于摄政王面前有所交代。只是在下有一个请求,烦劳大哥务必亲自带话于摄政王!” 牛录额真皱了皱眉,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似乎放松不少:“我说呢,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且说说所谓何事!” 朱青峰绘声绘se的将这套在脑子里过度了好几次的说词,演绎给眼前的牛录额真:“在下自知大明江山气数已尽,早已无心朝廷之事,想烦请大哥带话给摄政王,在下愿助摄政王擒拿劫狱反贼,恳请摄政王网开一面,饶了在下xing命。在下保证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若是朱青峰开始便直接说出为xing命而顾的请求,牛录额真必然会有所怀疑。毕竟此事牵涉太大,如何能不多想一步?而牛录额真引以为豪的怀疑得到印证的同时,也掉入了朱青峰jing心设计的圈套。此刻的牛录额真对朱青峰甚是不屑,自己怕死,那是怕累及全家,而朱青峰为了自己的命,竟然连江山都可以拱手送人,这让素有忠君爱国之心的牛录额真颇为不满,嘴上却是应付着朱青峰的话:“话是可以带,不过同意与否,全在摄政王!” 此刻的朱青峰恍然间让牛录额真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和之前有了死的觉悟那般平静:“大哥只需将话带到,若蒙摄政王垂怜,便是在下命不该绝。如若不然,亦是天意。便是身死,亦不敢责怪大哥。” 早已被朱青峰洗脑的牛录额真此刻哪里还会想到更多,一心只想拿到朱青峰手中凭证,到底是北方汉子,只要是自觉公平的交易,便没有丝毫矫情:“行,我一定将话带到!凭证呢?” 得到了牛录额真的肯定,朱青峰当即将手中纸条递给牛录额真:“大哥请看!” 牛录额真甚是震惊的看着纸条上的字,额头渗出丝丝热汗,嘴里开始了破口大骂:“这帮贼子好大的胆子。你且稍候,我这便去……” 就再此间,朱青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那支磨利的筷子,刺向牛录额真左眼…… 嗤的一声闷响,朱青峰手中那支尖锐的筷子稳稳的插进了牛录额真的左眼,约莫二十公分的筷子,没入近半。朱青峰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务求一击必中。是以,攻击时使出了浑身力气,直至手中筷子撞击至牛录额真后脑勺头骨时,方才阻碍了深入的趋势。 就是这刹那的时间,朱青峰已将贯穿牛录额真大脑的筷子拔了出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牛录额真的左脚膝盖处被朱青峰右脚踢中,以违反常理的姿势向后凹陷。 牛录额真魁梧的身体轰然倒塌,右眼所见之景se逐渐褪se,直至完全沉浸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中。俨然已经失去了知觉,呼吸伴随着心跳的节奏愈发缓慢。 直到最后一刻,牛录额真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不难判断朱青峰的第一次攻击便已经击溃了其中枢神经系统。以至于对后面的攻击无力察觉,尽管如此,朱青峰也不敢大意,左手捂着牛录额真的嘴,右手将筷子插入其铁甲为未能覆盖的喉咙。倒在血泊中的牛录额真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抽搐的身体也逐渐平静下来。直到呼出体内最后一口气时,心脏也终于停止了跳动。带着遗憾和不甘离开了人世…… 昏暗中,朱青峰换上牛录额真的铁甲,将自己的衣衫为其穿上,离开了自己新生的地方…… 从地下三层摸索着前进,一路都无人看守,但这并不代表多尔衮疏于防范,而是突出了这位文武全才的手段,此事不宜为更多的人知道,诏狱内部也就剩一名狱卒,而诏狱大门前的重兵才是真正主力。如此看来,他ri太子殒命,那‘纯洁’的狱卒也得陪葬,如此便无需担心事情泄露。 直至诏狱大门时,守军才拦住了朱青峰去路,而一路上就对此事有着充分预料的朱青峰如何能不想应对之策?当即一个耳光打在那名守军脸上:“混账,今夜有人前来劫狱,我需立即禀报王爷,耽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 看守朱青峰的狱卒本属八旗jing锐,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中,身份显然高于这些身披勇字的长枪兵。莫名其妙的一个耳光已经将其打得晕头转向,闻得此言更是心惊不已。当即让人牵来快马,并向朱青峰请罪。 眼见朱青峰快马加鞭绝尘而去,枪兵乙才转头望向被煽了一个耳光的枪兵甲:“六哥,我等奉命在此驻守,未得王爷命令,连苍蝇都不得放过。方才完全可以将那厮拦下,由六哥去向王爷并报此事,岂非大功一件?” 枪兵甲轻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枪兵乙:“你懂什么?听说这偌大的诏狱里关押的只有一人,内部看守又只有额真一人,可见王爷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若是王爷顾忌走漏消息,必然杀人灭口。死的就是额真,如此功劳便成了催命符。当然,万一额真得王爷信任,必然水涨船高。那我挨着一耳光,又算得了什么?无论是王爷还是平步青云的额真大人,都只能说我是尽忠职守而已!” 枪兵乙双目圆睁,虽然听得是云里雾里,大致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顿觉此生交上这么个朋友,真不算白活,而潜在可能被额真欣赏的枪兵甲自然成了枪兵乙巴结、阿谀的对象,目光中尽是崇拜:“六哥,你真厉害,若是ri后发迹,可别忘了拉小弟一把啊!” 枪兵甲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幸福的摸了一下那记耳光留下的火辣,对自己进退皆是利的想法很是自得,下巴高高翘起,语气也不禁高调了几分:“兄弟,你还嫩呢,跟哥学着点儿。” ; ------------ 第四章 生机 即便是朱青峰在后世便有着骑马的经验,终究与现在亡命般奔逃不同,强忍住身体传来的不适。胯下战马风一般的驰骋,颠簸到约莫一里后遇到一片小树林,朱青峰才急勒马缰,停止了前进。虽然唯一的目标是出城逃生,但朱青峰并没有被逃出诏狱的侥幸蒙蔽双眼。京城是什么地方?且满清刚入关,戒严不亚于战时,如何轻易出得去? 思虑左右,朱青峰掏出怀里的纸条,仔细阅读了一遍那几乎倒背如流的内容。当即跳下战马,手中马鞭毫无阻碍的猛地抽向马屁股。战马撒开四蹄,再次扬起那风一般的速度。 战马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朱青峰一头扎进眼前的树林之中。未行百步,阵阵呼哧声让朱青峰不得不停下脚步。紧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望向头顶的树枝上飞过的一个个人影,朱青峰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以往只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飞檐走壁的轻功,可无论是现实还是各类科教节目中都未见实质。潜意识认为轻功不过是古人想象出来的美好,而此刻所见,几乎亮瞎了朱青峰那双深邃的眼睛。 短短瞬间的功夫,几十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尽数越过树林,直奔诏狱而去。好在那深沉的阅历早已让朱青峰锻炼出了足够的神经承受能力,很快便从震惊中摆脱。褪去了狱卒身上拔下来的铁甲。朱青峰爬上了身后的大树。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立住身形,诏狱方向已是火光冲天,杀声四起。不消多时,以诏狱为中心的四个方向蹿出了四队人马,闪耀着的火把在夜幕中宛如四条火龙蜿蜒蠕动。 这一幕无疑印证了朱青峰的分析,劫狱行动注定失败的必然xing,实力悬殊的战斗结果显而易见,战斗如也如预料之中那样短暂,四条火龙汇集一处的瞬间,大队人马留守诏狱驻防,合四方之力壮大不少的一条火龙追逐十余个身影迅速朝朱青峰所在的方向移动。尽管众人都是轻功了得,在熟悉混战的军队面前还是略显单薄。时而刀砍,时而枪刺。十余个且战且退的身影被死死黏住,还未逃及半路,便死伤惨重,仅剩六七人。 清兵虽然死伤惨重,但兵力补给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且颇有悍不畏死的jing神,若非那一地的尸体,压根儿看不出人员减少。 眼见众人离这片可以脱身的树林距离越来越近,清兵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阻碍众人的意图,那条一直缠着众人的火龙猛然张开了口,众人还算清醒,明白此刻的战斗态势绝对不允许他们被包围。当即组织反击,死命与火龙搏斗,历经数次斩断火龙意图的战斗后,筋疲力尽的众人终究没能抵挡住那无休止的添油战术。 被包围的众人背脊相靠,吃力的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愈渐缩小的包围圈硬是被几人合力抵挡在两米开外,近不得身。 而此时,清军却停止了进攻,其中一个盔甲在火光照耀下尤其鲜亮的将领高举手中朴刀,包围圈瞬间扩大了不少。人群中走出一队手持火枪的清军,以半跪之姿,端着手里的火枪,瞄准着包围圈内的众人。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朱青峰一直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脏,顷刻间便凉了大半。面对火枪队,再高的武功有什么用?更何况是被包围!数十人的包围圈便是闭着眼睛也足够将劫狱失败的众人打成筛子。 就在朱青峰准备另寻他法时,却见被包围的众人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将其中一人护在中间。短暂时间如数秒般凝重。枪声响起的瞬间,形成小包围圈的众人纷纷倒下,义薄云天在此刻完美诠释。被包围在中间的人纵身而越,径直跳上了窄道旁的屋顶。回头看了一眼中枪倒地的众人,直到第二队火枪手杂乱无章的枪声响起时,那矫健的身形才疾掠而去,迅速消失在清军的视线之中。 朱青峰的目光则一直锁定着急速奔来的身影,意料无二的钻进了这片足以让他脱身的树林。本来打算在此遭遇劫狱失败后逃亡的伤员,却不想被那震撼人心的义气打乱了朱青峰的如意算盘。而对方现在才逃出生死大战,正如惊弓之鸟。贸然出现,必有杀身之险。若是不下去,自己是断然追不上这轻功了得的人? 未待朱青峰思及应对新策,那身影却在刚走过朱青峰所藏匿的大树时,突如其来的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借着月光朱青峰可以清晰看到那人的背影,配合着一袭黑衣,恍然间如同林中万千树木之一般寂静。总叹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十二时辰如呼吸般用到不留丝毫空闲的朱青峰在此刻充分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朱青峰双目圆睁,静若处子的大脑如投石击湖,涟漪不绝。以对方的能力知道自己藏在此处,倒是不觉为奇,朱青峰惊讶的是,这声音虽然冰冷,却如轻弦清音般清澈。尽管是发问,却能不夹丝毫情绪。无我无求般超然世外。拨乱了此情此景应有的紧张,似近在眼前的美妙又是如此不接地气…… 震惊并没有冲昏朱青峰的大脑,开口便直击要点:“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 曼妙的背影依旧伫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清澈的声音始终不带情绪:“你是何人?” 朱青峰甚是蹩脚的选择各种安全的姿势从树枝上爬了下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女子手中三尺青峰在月光照耀下寒光毕现,眨眼间剑尖便已到达朱青峰咽喉,随着丝丝凉意袭来,朱青峰清晰的大脑才慢半拍的感觉到这危险的信号。 女子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藏身在此,是何用心?” 朱青峰虽然有心在此等候,但如此短暂的时间,根本不容思考此刻的意外,而透过树林已经可以看到些许稀疏的火光正朝这边赶来,多作解释,必然会被清军围剿:“再消片刻,清军便能找到此处!姑娘是希望与在下共赴黄泉?” ; ------------ 第五章 命比纸薄 女子何等高手?早已凭借渐近的马蹄声判断出清军正往这边赶来。而且人数众多。似要赶尽杀绝般急切,形势已容不得女子此刻再消耗半点时间。女子却依旧气定神闲,冷傲的目光紧锁朱青峰:“你怕鞑子?” 这一句反问是朱青峰没有预料到的,单纯的冷静可以自恃那身超卓的轻功而无所畏惧,可眼下的态势紧迫不说,还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敏锐的抓住自己话里的枢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朱青峰暗自将这个疑问埋在了心底,打出了自己的底牌:“在下便是姑娘要营救的人!”说话间,亮出了早已备好的纸条。 女子伸手接过纸条,确认纸条内容后。冷若冰霜的目光竟只是单单扫了一眼这个可能是太子的人。随手将纸条收了起来:“跟我走!” 朱青峰脑子里闪过了无数过念头和画面,唯独没有此刻此景,这冷淡有点不近人情了吧?清军没有给朱青峰思考问题的时间,渐进的喧嚣声,让朱青峰不得不跟随女子的脚步朝树林深处走去,约莫四分之一柱香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树林里蹿了出来,在前面一个曼妙的身姿带领下,两人避开各处巡逻、岗哨。径直摸进了一间偌大的院子才算结束了那左躲右闪的步伐,在女子的带领下,昂首挺胸的穿过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走廊,行至一处不知道有多少扇窗户的堂前才算稍有缓和,女子冲堂前两名腰配朴刀的人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正堂。 朱青峰紧随其后进入宽敞的堂内,正前方一副引入眼帘的猛虎下山图气势十足,猛虎两侧是一副对联,正上方一块金漆匾额,上刻‘虎啸堂’三字,更是笔走龙蛇。虎啸堂前,两鬓斑白老者面se红润,正襟危坐尽显威严,带领朱青峰前来的女子站在老者身侧微屈着身子说些什么。 正堂左右各四张梨木雕花椅上,八个形态各异的男子,各种疑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朱青峰上身。 脸se数变的老者在女子话音落后,仔细看了一遍女子递过来的纸条,确认纸条的字迹及内容后,老者当即站直了身子,炙热的目光紧盯着朱青峰,双手抱拳,近乎小跑的步伐朝朱青峰靠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时,老者才停止了飞快的步伐,微躬着身子就要下跪:“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老者的反应来得有些突然,可这正合了朱青峰的心意,若是人人都如女子那般冷淡,必然毁尽朱青峰的三观,对古代的认识。而老者此刻的举动,让朱青峰稍微有了些陌生的熟悉感。早就在路上想好了一切对策的朱青峰并不打算告诉这帮人自己的身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而自己这个被天下人觊觎的身份,岂敢轻易示人?伸手扶住正要下跪的老者:“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不是太子!” 老者的话和举动本来带动着虎啸堂内数人准备一起下跪行礼,此刻闻言,如遭雷击般的目光中尽是诧异。各种猜测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面面相觑无果后,目光在制造疑问和疑问来源的老者和朱青峰身上徘徊。老者也是满脸狐疑,目光在朱青峰和女子之间来回。统一的结论和疑问就一个,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保持着冰冷态度的女子在此刻总算有了点该有的反应,柳眉轻皱,语气却依旧未见波澜,直述问题的焦点:“你到底是谁?” 此刻的一切看在朱青峰眼里,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嘴角轻扬,凝重的脸上总算发自内心的挂起了一副和煦如chun风般的微笑:“在下的确是诸位要营救之人,却不是太子!” 这话在众人听来非但没有解开他们先前的疑惑,倒让众人脑中再添了新的问号。是要营救的人!又不是太子?那是什么人?老者身后两名身材颇为魁梧的大汉甚至逻辑都有些混乱。总结又只剩一个问号,这又是什么情况? 总算如朱青峰所料,众人皆疑惑,唯女子在疑惑中保持着清明,丝毫不为这可以堪称‘重磅炸弹’的信息所影响,思维清晰的打断了众人对疑惑的纠结:“说重点!” “在下乃太子伴读,姓朱名青峰。当ri闯贼破城,皇上于煤山上吊,太子被闯贼挟持逃往山西,我与太子同往途中侥幸脱逃,届时清兵昭示天下,善待明室遗孤,在下当即劝诫太子其中有诈。无奈太子年幼,不从谏言。在下便随太子前来京城,投奔国丈周奎。迎见当ri在下观周奎有不轨之心,太子不悦,在下便请太子先行南下金陵,若在下无事再请太子回京,若然在下身死,便请太子金陵登基后,勿忘国恨家耻!”朱青峰的一番说辞将慷慨激昂演绎的淋漓尽致。 “原来如此。”说着李烈带领朱青峰走到猛虎图下两张椅子前,单手平摊:“请阁下入座说话!”坐定后,李烈面向朱青峰,双手抱拳:“在下李烈,是此次组织营救阁下的临时盟主。我等一心营救太子,不曾想其间竟如此曲折。”李烈一番话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在表明自己身份的同时,也算是给朱青峰的jing告,若朱青峰所言属实,李烈所言便无他意,若朱青峰所说是假,那知道了此事便决计不能留下活口为此番大事埋下风险。最后一句曲折离奇更是明确了其心中怀疑。 若是换作他人怕是此刻便萌生退意,可预判xing和随机应变都经过无数次淬炼的朱青峰焉能却步?再说,朱青峰需要这些人的帮助才有望逃离京城,如何能退?脸上笑容依旧,双手抱拳回礼:“朱青峰见过李盟主!” 李烈目光复杂的打量朱青峰,面貌清秀,身材还算标准,却不是练武之人。如何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人。但就今ri之事来看,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不简单。单手捋须恢复了方才的老成持重,尽道心中疑惑:“劫狱事败,你有这张纸条不足为奇。” 一身墨绿及地长衫,单手持剑的翩翩公子蹭的站直了身体:“师叔,你别信这小子胡言乱语,说不定他就是鞑子派来阻止我们营救太子的jian细。” 朱青峰嘴角那丝笑容更盛:“你太低估鞑子的能力了,便是jian细,他们至少也会派遣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而不是一个书生。” 李烈颇具领袖风范的点了点头,略带皱纹的脸上亦挂着一副微笑:“阁下务怪,我师侄说话不太中听,不过,这也是事实,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鞑子的野心在于雄霸中原,而他们真的抓到太子,应该是第一时间进行绞杀,以免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啸聚百姓,撼其王霸基业!又怎会走露风声?” 李烈微皱着眉头,略有所思的踱出两步:“你的意思是鞑子是想借斩杀假太子之名,引诱明室忠烈相救,而后剿灭?” ; ------------ 第六章 转机 朱青峰点了点头:“不错,便是鞑子号八旗二十万jing兵,想要一统我大明江山,无疑是痴人说梦。是以,若真遇上能够直接影响鞑子统治的大明太子。焉能走露丝毫风声?” 李烈这才恍然,朱青峰所说不无可能,至少没有明确的证据反驳。本就紧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此说来,国丈周奎亲自举报假太子。也是鞑子的安排?” “若是换作他人,必不能引人猜测。而国丈周奎举报有人冒充太子,在小题大做的同时,也引起了众路义士猜测,若真是假太子,那不过是一个贪图富贵之人,便是乱棍打死,也不会有人多问半声。可如此大张旗鼓,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烈面se愈渐凝重,似乎认同了朱青峰滴水不漏的解释:“鞑子果然不简单!” 朱青峰端起刚呈上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所以,大家都低估了鞑子的政治手段。” 种种迹象的无缝结合,似乎让李烈不得不选择相信朱青峰所言,但事实上朱青峰所说依旧是一面之词,在这一点上李烈的观点非常明确,当即继续深入问道:“那真太子现在何处?” 朱青峰微皱着眉头,在众人关注的思考中得出一个还算恰当的答案:“当ri在下假扮太子,拖延时间,时至今ri足三ri有余。想必太子应该还在前往金陵的路上。” 李烈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朱青峰鞠了一躬:“先生高义,代太子身陷龙潭虎穴。实令我等钦佩,不过……”称呼的改变从本质上看似身份的升华,实际上欣赏是必然的,在外人看来,正如李烈话中所言,‘钦佩’舍身救人的气节,可李烈的‘钦佩’不仅如此,更多的对朱青峰智慧的欣赏。 尽管还是遭到怀疑,朱青峰嘴角那抹笑容依旧未减:“这依然是在下的一面之词?” 对于高手而言,在交锋中稍见对手急切,便能抓住先机,朱青峰**裸的戳穿李烈的怀疑,在李烈看来便是阵脚乱前的征兆,李烈显然就是高手,敏锐的抓住这丝契机,反击的同时,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事关大明兴衰,请先生见谅!” 即便对方花甲之年,阅历无数,比起朱青峰这个后世阅古通今的摸金校尉而言,此类心智交锋,颇有孔子面前卖文章之嫌。朱青峰不急不缓端起茶杯,镇定自若的浅饮了一口:“在下自知前辈所忧。但此时街头巷尾已然传遍明ri午时斩杀假太子。而昨夜,诸位劫狱失败,在下现已脱逃。那么所斩之人,必是另一只替罪羊。试问鞑子此举意yu何为?” 李烈看向门外那隐泛白光的天空已然趋尽了黑暗,眼见就要天明,心中却尽是迷雾,方才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先生的意思是,鞑子想在我们发现他们所囚禁之人以前斩杀这个傀儡,引诱我等营救?” 朱青峰放下手中那热量渐逝的茶杯:“此事显而易见。不过,鞑子千机算尽,怕是怎么也猜不到,我已与诸位会盟!” 李烈陷入了沉思,毕竟朱青峰说的滴水不露,而这过程又太过繁杂,一时之间真心不易分辨。一直没有开口的众人随着李烈的沉默继续保持着期待解惑的寂静。 朱青峰站起身来,双手背负,轻踱着步子朝大门走去:“在下念诸位忠心大明,这才在小树林等待劫狱义士。目的便是不想让诸位才出虎口又入狼穴。自然也猜到诸位会有此疑惑。” 李烈看着朱青峰的背影,分明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郎,恍然间却是如此高大,如此深不可测!李烈面se略显凝重,站直了身躯,双手抱拳:“还请先生明示!” 朱青峰转过身来时,脸上那丝笑容已然退却:“鞑子明ri午时于菜市口斩杀假太子的目的无疑是想籍此为由引诱诸位出手相救。而后落入鞑子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李烈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短暂的震惊后便恢复了思维的清晰:“不是我等不相信先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老朽实不敢大意分毫!” 身着墨绿se长衫的公子再次站了出来,恰逢其时的打破了尴尬:“不错,我看你就是鞑子派来拖延时间的,真等到太子被斩杀,我等无所作为便成了千古罪人。” 朱青峰嘴角再次扬起一抹微笑:“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了,若太子真在鞑子手上,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与诸位。” 长衫公子哪有李烈那般心思?仅凭直觉判断朱青峰不是好人:“师叔,你切莫听这小子花言巧语!若是误了大事,我等如何面对天下万千百姓?待我结果了这jian细,明ri由师侄开路,营救太子。便是死,师侄也绝不皱一下眉。” 说着就yu动手,却被李烈出言喝止:“赵重,住手。”赵重杀心已起,摆开的架势焉能轻易收住?关键时刻,女子飘然的身形不知何时已达到朱青峰身前,出剑拦住了赵重。李烈疾步上前瞪着赵重:“出门前师兄便交代过你,凡事听我吩咐。你如此行事,莫不是没把师兄放在眼里?” 赵重神se慌张地抱拳鞠躬:“师叔恕罪,师侄岂敢有忤逆之心?只是这小子来历可疑,切莫因他误了大事啊。” 李烈怒喝:“住口!” 赵重似乎心有不甘:“师叔……” 话音未落却被李烈严词打断:“退下!” 赵重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女子,转移到朱青峰身上时,已是杀人般的目光。 整个有惊无险的过程,作为亲历者朱青峰不敢放过任何细节,此刻也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必这小子心里装着那女子,从不想遗臭万年开始,到认定自己鞑子的jian细。直到要杀自己!这一切都是想吸引女子的注意。可女子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如此戏剧xing的单相思,朱青峰本来会可怜赵重的一厢情愿,可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之后,赵重彻底暴露了其自私、无能本质,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 第七章 风起云涌 朱青峰对眼下的时局认识很清楚,此人固然可恨,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取得他们的信任,而对此,朱青峰亦是早有计划:“在下有一石四鸟之计,可解诸位之忧虑!” 李烈紧皱的眉头骤然打开,目闪jing光:“请先生指教!” 朱青峰毅然决然道:“放火!” 李烈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放火?” 朱青峰面se凝重地点了点头:“明ri午时在假太子斩首以前,诸位于各处官邸放火。再看各处救火人马调动,便知真假。” 李烈瞳孔微缩,捋着胡须:“如此一来的确可以知道鞑子是否有伏兵,但这余下三鸟所指的是?” 朱青峰嘴角轻扬:“其二,若太子是真,伏兵尽出,也有利于诸位营救。其三,若太子是假,诸位不会有任何损失。其四,动乱一出,鞑子必然满城搜捕,而各处官邸的救火行动会削弱部分鞑子部分兵力。这也为我们撤退出城赢得了时间。当然,放这把火的前提是,要确保有路可退!” 李烈点着头思索了一遍,排除种种疑虑后,终于同意了朱青峰的同意:“退路先生不必担忧,这虎啸堂乃是绿林好汉统领罗横罗公子的大本营。早年因避官府追击,早在府中挖好地道,可直通城外。” 堂前那一袭白衣,头束儒观,眉清目秀,手执白折扇,约莫而立之年的青年站起身来,收拢折扇双手抱拳,彬彬有礼:“请先生放心,只要先生所言非虚,罗某担保先生安然出城!” 朱青峰本以为绿林首领但凭名字就霸气测漏的人,应该是虎背熊腰之辈,却如何也没想到是那书生。略微吃惊后,朱青峰气定神闲:“如此甚好!一切且待明ri便见分晓!” 李烈认可了朱青峰的建议,并不代表就完全信任了朱青峰,心中的疑惑还需要些时间消化和开解,但眼下最为稳妥的办法无疑如朱青峰所说。最不济也能增强营救太子的希望!明确了重中之重,李烈心里的包袱轻了不少,可防线却未曾松懈:“还请先生府中暂歇一ri,待明ri之后辨知真假太子。老朽自当向先生请罪。请先生厢房歇息!老朽稍后安排人将饭菜送至先生房中!” 从越狱到现在一路都紧绷着神经的朱青峰在得到了李烈稳重的回答之后,才算放下心来:“全凭前辈安排!” 腰佩朴刀的汉子将朱青峰引到厢房后,立马又送来了些饭菜,整整一天的时间在诏狱里只吃了半个馒头,在se香味俱全的饭菜前,朱青峰风卷残云般将眼前的美食扫光,酒足饭饱后,倦意来袭。和门口‘站岗’的两位虎啸堂兄弟打了个招呼,吃饭不必叫他之类的。便沉沉睡去,直至第次ri卯时末罗横才亲自来请。 待朱青峰用过早已备好的早饭,来到虎啸堂时,大堂内已聚集了数十个人。堂门外,亦聚集了各se人等,总数怕得过百。刚进正堂门,李烈率众便抱拳行礼。待朱青峰与堂内众人一一回礼后。便开始了‘放火’计划的细节确认。放火的关键是引出鞑子的伏兵,官邸无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在李烈和罗横的cao办下,堂内的各个小头目在堂外点兵,兵分十余路前往各处官邸准备。 朱青峰与李烈、罗横等首领型人物没有参与到放火的具体设施中,在罗横轻车熟路的带领下,早早的就在离刑场不远的酒楼内订下了可纵观刑场的位置。楼下的街道人chao拥挤,朝着刑场方向缓慢挪动着步伐。 街边、巷道,交头接耳的讨论,焦点无不是假太子之事。酒楼内,两个书生打扮之人低声讨论。 “听说太子殿下被清廷软禁了,而且明ri就要在菜市口处斩。”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摄政王带领清军赶走了闯贼李自成,算是为先帝报了大仇,而且入城以来安抚百姓,使得京师再次繁华,更是对我大明宗室之人恩誉有加,有些还封了爵位,如今既然找到了太子应该恩养,待得来ri继承大统才是,怎会做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这些应该是误传。” “李兄说的也是,可能是心怀不轨之人故意造谣,想挑起事端。” 谈起太子,两人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完全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用来消磨时间。 这两人的对话虽然简单,却代表了绝大多数百姓的心态,也说明多尔衮的大义旗号宣传的非常到位,满人入主京师,不但没有引起汉人百姓的不满反而充满了感激,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如何只要自己没事就行,淳朴无知的百姓不会考虑太多,完全被清廷表面的和善所迷惑,却没发现,两颗惨白的獠牙正渐渐伸出,原本和善的面孔即将渐渐变得狰狞。 百姓千万,有无知纯朴的就有目光敏锐具有大智慧之人。 与两个书生相邻一桌坐着三人,听闻两个书生的谈话,为首一人目光冰冷,语气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无知,愚蠢,枉读数十年圣贤书。” 两个侃侃而谈的书生不由大怒,顿时拍案而起,然而看清身后之人的样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不敢说灰溜溜跑了。 要说对面三人的样貌确实有些凶恶,那为首怒言相斥之人体格雄健,双臂肌肉坟起充满了爆发力,一头长发披散,尤为显著的是脸上有一条三寸长的伤疤,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未开化的野蛮人,更让人胆寒的是,此人身上有种铁血残酷的气息,如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而另外两人身上同样有这种气息,一般来说,这种气息乃是经历千百次杀戮积攒而成,两个书生也算有点眼力劲,知道这三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尤其是后者,百战不死可谓奇迹,足以说明三人能力非凡。 此时,面上有着狰狞伤疤的大汉面seyin沉,随手扔下几个铜钱便向客房行去。 三人进入房间后,见大汉始终沉默不语,跟在其身边年纪稍轻之人犹豫片刻:“将军想要营救太子?”随着话音出口,此人神se低沉,言语间透着一种不甘。 ; ------------ 第八章 群情‘激奋’ 被称为将军的大汉叹了口气:“我知你等所想,我等上百人从地狱中走了一遭,从平昌到京师,一路以劫掠匪人为生,可京师沦陷,满清蛊惑人心yu图染指我汉人江山,太子是我大明唯一的希望,这种国家存亡之际我岂能置身世外。” 先前说话的青年紧紧握住拳头,眼中竟然有雾气滚动,这种经历无数次生死的人居然会流泪,此刻的心情可见一斑:“大明负我,致使数万兄弟丧生疆场,我哥、陈副将还有许多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都是被大明害死,将军何必……” 将军摆摆手止住对方的话语,笔直雄壮的身躯透出悲壮,语气非常坚定:“大明没有负我等,国家危难之际,先帝委以重任,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等身上,可惜朝中jian臣当道上欺君王下愚百姓,五万大军都是毁在jian贼高起潜手上,若非此贼断我军中粮草,清军岂能长驱直入,此乃国贼,我必弑之。” 说到这里,将军神se有些激动,脸上的伤疤充血变得殷红:“当ri在巨鹿贾庄,仅剩的一万军士被清军包围,缺粮少水之时,陈副将、你兄长还有众多将士无一人投降,硬肯血染疆场亦不愿做亡国降臣,他们所作所为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在青年脑海炸响,一幕幕回忆在脑海中出现,大哥替自己当下飞she而来的箭矢,倒地的瞬间面上有的是愤怒却没有丝毫悔恨,为什么? 青年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显然这一句话对他有很大的触动,过了片刻才深深吸了口气:“属下明白了。” 这时坐在将军右手边一人目露担忧:“京师几度混乱,太子是否仍然活着很难确定,若这太子是清廷故意捏造出来,并借此吸引反清之士然后以大军围之,我等岂不是会被一网打尽,将军,此事不得不防。” 将军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离京之时,我与太子见过数面,明ri法场之上自然能够识得。”说到这里,他紧紧握起拳头:“若真是太子殿下……大丈夫又何惜一死。” 而民间同样不乏义士,bei jing城未陷落之时他们是被贪官污吏剥削打压的对象,明朝败落后,贪官污吏纷纷投降成为满清走狗,而那些曾经被踩在脚下、被那些大人物鄙夷的草莽却挺身而出,为了国家与民族奋不顾死。 bei jing城被清廷占领,皇宫易主,街头一些被视为无知的贫民却仰天大哭,随后上吊而亡,而食朝廷俸禄仰大明威仪的官员却摇尾乞怜跪在满清贵族脚下,这是何等的讽刺,若是朱重八地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或许有人会说这些人迂腐,可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们最起码知道汉人的江山只能由汉人统治,外族想要染指,他们绝不允许,这些贫民百姓渺小且羸弱没能力反抗,可他们却用自己的方法做出反抗。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采用自尽这种消极却又悲壮的方式表示抗议,他们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默默聚集志同道合之人,并在短时间内成立了一个叫做聚义堂的秘密组织,也就是帮会,他们的核心宗旨并没有对外宣布,只有几个掌舵人以及深受信任之人知晓,这种组织是以义字当头吸引绿林中人,所以在没有利益掺杂的初期非常团结,反清复明这种大逆不道的宗旨并没有外泄。 惊声尖叫后,随着众人目光的焦点寻去,两队足有百人的勇字长矛兵押送着囚禁着‘太子’的囚车朝刑场方向缓缓驶来。 囚车是用手臂粗细的木桩搭建而成,一个与朱青峰年纪相仿的少年罩着一身白se囚服,双脚带着脚镣,双手与脑袋被拷在囚车上方,头发散乱面se苍白,样子狼狈非常。 诏狱位于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后方,绕过一片程设各类衙门的地段后就是皇城后方,此处是bei jing城最为繁华的交易市场,人来人往,此时更是聚集了全城两层左右的百姓,没办法,因为今天是假太子正法的ri子,所有人都要来观看。 随着‘太子’囚车抵达街道口,清廷立即有了动作,无数军士林立道路两旁将百姓与囚车隔开,一柄柄长矛在手虎视周围百姓,同时分出数十人走在囚车前面敲锣打鼓:“大清入关以来四方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然仍有图谋不轨之人意图祸乱朝纲蛊惑百姓,以前朝太子的名义再次引起战乱,其心可诛当灭族。” “前朝太子早在闯贼李自成入京时便以遭逢厄难,大清以为其立碑纪念,此车上之人便是假借太子之名的贼人张纯方,百姓当以为鉴,切勿听信。” 洪亮的声音几乎传遍半个bei jing城,且一遍遍的重复着。 不得不说,清廷安排的非常周全,不但否决了太子的身份,还给他按了一个不错的名讳,张纯方,彻底否决其太子的身份,同时随行的还有明朝宗室晋王、嘉定伯周奎等前明大臣用来作证,这是要以真作假杀一儆百。 最为可恨的老坏蛋周奎,出卖了自己的外孙不但没有一丝愧疚,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宣传囚车内的人乃是假太子,帮着清廷维持大义。 “老夫是太子的姥爷,周皇后的父亲,自己的外孙当然认得,可囚车上之人居然自称是太子,老夫从来没见过他,真是可恨,天下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大腹便便的周奎大声对着左右百姓叙述,唾沫横飞之间一脸的愤怒。 另外几个大臣也不例外,一个个极尽谄媚,往死了捧清廷,什么百姓的福音、安邦立国的明主,似乎汉人百姓一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清廷来了,百姓瞬间富足美满,从地狱到了天堂。 百姓本就容易被蛊惑,此刻听闻清廷大张旗鼓的言辞顿时议论起来。 “早就听说太子被关押,俺当时还纳闷,朝廷一项厚待大明宗族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原来这太子是假的,这种人实在该杀。” “就是,现在的人,为了富贵什么事都敢做,一定要杀一杀这种风气。” “一定是假的,那嘉定伯周奎我见过,确实是太子的姥爷,若那太子是真的,亲亲的姥爷怎么会眼真真看着太子死,恐怕畜生都没这么绝情,现在他都出来作证了,这太子一定是假的,还有晋王,也是皇亲国戚,看来真太子早已死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周奎的脸皮确实厚道了一定程度,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依旧唾沫横飞卖力的鼓动周围百姓。 而在无数人的关注下,朱青峰一声不响静静观看着周围人群,此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爷”周奎,就是这个人将自己的亲外孙出卖换取自身的平安,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还能泰然自若,确实已经无敌了。 朱青峰小心翼翼的避开周奎的目光,毕竟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子,若是让周奎那老匹夫看到,必然会为荣华富贵‘再度’向清廷告发。到那时前功尽弃不说,以多尔衮的手段必然不能放过自己。 ; ------------ 第九章 义薄云天 从囚车押运到刑场就绪,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ri头偏东,一队清军排众而入,紧接着一顶豪华坐轿停在凉棚不远处。 “摄政王到……”随着军士高呼,在场守卫齐齐下跪,随后又是近距离的百姓跪下,当然,因为人数众多,到底是跪着还是蹲着就分不清了。 轿帘掀开,一身王袍的多尔衮走出,面无表情扫视四周,挥手示意众人起身:“都起来吧,假太子一案干系重大,将由本王亲自监斩。” 朱青峰同样将目光聚焦到多尔衮身上,因为距离的关系,只能大致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姿。不过,那身王袍与黄袍没什么区别,而且在清廷的威望要远远超过顺治,怪不得死后会被顺治以谋逆之罪削爵,确实功高盖主犯了大忌。 多尔衮深深吸了口气,面向百姓大喝出声:“此人假称太子祸乱人心,意图借太子之名勾结明朝旧臣谋逆,为达一己私利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今ri本王便要为名除害以儆效尤,于今ri正午,将此逆贼处以斩首之刑。” “杀!杀死这个祸乱贼子,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了,应该千刀万剐。” “我等好不容易盼来太平,差点因为他的一己私yu家破人亡,此贼子该死!” “杀!一定要杀!” 朱青峰怜悯的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朱青峰理解此时众人的心情,bei jing城几经战乱,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家破人亡,此刻好不容易盼来了“太平”,面对想再次挑起战乱的人岂能不恨之入骨,其实百姓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只要能活着,能养家糊口便会任劳任怨,可惜,却至始至终承受着被利用的命运。 在一片叫骂声中,时间一点点流过,朱青峰闭着双眼,倾听着无数的叫骂声,确实,如果今天能活着离开,原本十多年的战乱或许会持续更久,可这一切都值得,或许能改变清廷统治的历史轨迹,改变数百年后中国的黑暗历史。 木台上的圭表投影不断缩短,距离午时已经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片官员住宅区突然火光冲天,大火随着微风不断蔓延,席卷周围屋舍。 朱青峰睁开双眼,感受着一股股扑面的火热感,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下,随即转头看向城南大火所在处,就算距离数里远都能闻到浓浓的火油味道,看来罗横为了让火焰迅速蔓延,浇了不少火油,也算下了血本。 此时此刻,南面几乎一片火红,明朝的建筑大都以木材为主,火势一旦扩大根本无法阻止,大火成燎原之势向周围扩散,冲天的火势似乎将云层驱散。 “着火了,快救火啊!”哀嚎惊叫之声响彻天地,那些满人贵族招呼手下仆人救火,就连在菜市口围观的满人都一脸惊慌,不断督促一些士兵救火。 一些有权势的满人贵族立即调遣数百清兵向各自府宅跑去,如同蚂蚁搬家一样一股股人流散去,他们虽然意识到这场大火不同寻常,可火势太猛,稍有迟疑屋舍全部焚毁不说,恐怕家人都会有生命威胁,所以不得不调动军队。 诡异的是,法场之上的多尔衮却是不慌不忙,也没有朱青峰预料之中的伏兵出现,甚至只有原本在法场之上的士兵简单的维护着法场秩序而已。酒楼之上一直观察着清军一举一动的朱青峰面se愈发凝重。 朱青峰极目望向多尔衮,依旧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看着法场周围的混乱,愣是没半点动作,这更加让朱青峰相信伏兵的存在,只是朱青峰低估了多尔衮,果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份耐心和定力非常人可比! 眼见混战就要开始,一直在朱青峰身旁紧盯着法场变化的罗横、李烈当即召来放火小分队的联系头目,准备施行后备计划――劫法场!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所有人都有些惊慌失措,原本数万人的菜市口便拥挤一片,此时更加混乱,不过这场大火对于满人是一场灾难。可对于营救太子的人来说却是一种信号,营救太子,这场混乱来的正是时候。 “准备动手!”脸上有伤疤的将军面se沉稳,挥手示意手下向木台靠近。 方才还是三个人的队伍,瞬间壮大至数十人,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朝法场行去。 朱青峰当即喝止了李烈、罗横的动作:“且慢动手,你们看!” 坐在凉棚内等待午时到来的多尔衮在大火升起的瞬间,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扫视混乱的场面,当见到许多人手持兵器往木台附近挤时,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帮逆贼果真不怕死,竟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竟然蛰伏,幸亏提早引诱而出,否则来ri必成祸患……” 多尔衮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凶光毕露,他迅速抽出一道令旗扔了出去:“手持兵器之人,一个不留!” 仅仅瞬间功夫,原本紧闭的房屋之内涌出无数清军,弓弩手、长枪兵、火枪队各式各样的队伍蜂拥而至。两路人马一即战,同样期待着这一幕的李烈、罗横等人当即混入拥挤的人群,朝虎啸堂撤离。 刚走下酒楼,汹涌的人群便将几人冲散,李烈与朱青峰穿过人群达到虎啸堂时,罗横却不见了身影。约半柱香后才在阵阵喧嚣的喊杀声中听到罗横的声音。 朱青峰跟在李烈身后走出虎啸堂正门时,却见四周皆是辫子兵,原来,鞑子各处暗哨也摸索到大量陌生人进出虎啸堂。悄然无息的集结人马将虎啸堂围了起来,却被放火归来的虎啸堂绿林好汉战成一团。而罗横身后还跟随着被鞑子逼退的那队劫法场的人马中,脸上有疤的壮汉和一名少年。硬是凭着高强的武艺和过人的胆魄,在鞑子的包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冲进了虎啸堂。 朱青峰的说法被印证后,立马成为了此番救援行动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在李烈和女子的护送下迅速朝内堂退去。罗横也带领着救下的壮汉和少年,与虎啸堂众兄弟拼死抵抗,且战且退朝着虎啸堂内缓慢移动,志在为朱青峰的离开争取更多的时间。 清军的单兵作战能力不如这罗横等人,但数量本身就是质量,饶是罗横等人武功高强,也架不住那胶着的战斗消耗。直到火枪队的姗姗来迟,才让两方人马再次站成敌我阵型。在火铳已然普及的明朝,众人焉能不识其中利害?在火枪队打响第一枪时便陆续蹿进了内堂。 饶是如此,清军的第一波冲击,依然让罗横所率领的虎啸堂绿林损失惨重。在胶着的战斗中挂彩的人不少,在火枪队面前动作便稍显迟缓,下一刻便成了枪下亡魂。 脸上有疤的壮汉身上多处挂彩,却丝毫没影响其顺畅的动作,扶着筋疲力尽的少年,单手持刀,杀了不知多少鞑子。浑身的血已经分不清敌我。 罗横的胸膛伴随着重重的呼吸节奏剧烈起伏,一袭白衣亦为鲜血所染,战斗中没少为虎啸堂兄弟cao心,杀敌的同时,不忘为兄弟挡上几下。为那尚存一丝残气的辫子兵补上一刀。倚在门后,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在火枪队的带领下,鞑子正朝着虎啸堂步步紧逼。 罗横转身拨开人群,朝虎啸堂内部走去,冲至那猛虎图下时方才见到李烈等人,在如此紧张的状况中,说话亦不忘抱拳行个礼:“请盟主与先生先撤。由罗某殿后!” 李烈一脸关切的看着伤势不轻的罗横:“罗堂主,你身受重伤,还是你先撤吧,由老夫殿后。” 罗横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虎啸堂你没我熟,我可以利用机关多拖上一段时间。” “可……”李烈才刚开口,却又为罗横突如其来的举动拦下。 只见罗横手中白折扇巅尽是如匕首尖大小的突起,若非满覆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近半面扇子,谁能相信那是一件武器?此刻罗横正将那扇尖对准自己的喉咙,清澈的眼神尽是决然,恭谦却不容丝毫反对:“还请盟主成全!” 李烈热泪盈眶的点了点头,罗横这才放下手中武器,开启位于桌案下方的地道入口,目送着众人进了通道后,罗横转头让身边一名好汉将那脸上有疤的汉子请了过来。 人群中主动为两人让开一条通道,让扶着少年的汉子可以通行无阻。再次见到汉子,罗横却比方才在法场之上轻松了不少,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在下罗横,是这虎啸堂的堂主。敢问好汉大名!” 壮汉扶着少年没能抱拳行礼,以点头代替:“在下卢象升,这是我兄弟张乐龙!” 罗横抱拳还了个礼,目光中尽是欣赏:“二位武艺了得,罗横甚为钦佩,若能活着走出虎啸堂,罗某斗胆想与二位结为兄弟!” 卢象升对罗横在方才战斗中的表现也甚是吃惊,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指挥着看似散乱的队伍进行有效的反击和撤离,这需要何等的镇定和智慧?征战沙场多年的卢象升,亦对这个三十出头的少年颇为欣赏,若是能为大明所用,何愁大事不成?而此刻罗横之意也正暗合了卢象升的想法,凝重的面se挂起一丝欣赏的笑容:“如此,卢某便托大叫一声罗兄弟了!” 罗横眼角音泛热泪,重中的点了点头,呼出两字:“大哥!” 随着火枪队的逐渐逼近,虎啸堂大门已经被冲破。众绿林在第二波冲击中死伤殆尽,罗横回首看了看不断倒下的兄弟,再回首看着这个刚结义的大哥时,目光中却诡异的满是欣慰:“大哥,你先带乐龙兄弟撤离,由小弟殿后!” 卢象升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好,大哥在外面等你!” 言罢,两人惺惺相惜的目光这才断开了来电,目送着卢象升扶着张乐龙走进了地道,罗横关上了地道开关,展开了手中折扇,与虎啸堂最后几个兄弟一起战斗。直到只剩下罗横一人时,清军火枪队撤离,转而是由手持长矛和朴刀的步兵发起最后一波进攻。 本就身受重伤的罗横,再一回合的交锋后,拔出砍在肩上那柄朴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猛虎图下那张梨木雕花椅上,目光如炬般紧盯着鞑子。 清军一名身穿铁甲,显然要比普通士兵高出不少等级的人从清军队伍中走了出来,抬起手中朴刀,指着已经呼渐微的罗横,杀气腾腾道:“说,地道通往哪里?” 罗横打开手中白折扇,轻摇的扇叶,掀起一丝微风,撩拨着肩上几缕散发,饶是一身伤痕,依旧气定神闲,语气如同嘴角扬起那丝诡异般释然:“去问阎王吧。” “反贼,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杀!” 一众士兵举起手中长枪,猛然冲了出去,体力早已透支过度的罗横再也躲不开这致命的冲击。任由长枪伴随着剧痛刺入身体。鲜血染红了长枪,突破了喉锁,溢出嘴角。那丝诡异的笑却是更盛!手中白折扇在罗横的手指支配下,未沾鲜血的几处扇骨发出声声脆响随即燃烧。集中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挥动手臂,燃烧的折扇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向身后虎啸堂匾额之上。 巨大的轰鸣,阐释了罗横那诡异的笑,灭尽了那儒雅却不失豪爽的声音,也燃却了那身傲然、潇洒…… ; ------------ 第十章 君有意,臣莫语(1) 已经顺利从通道潜出京城的朱青峰众人,身处西直门外的一片小树林里等待着罗横的到来。当震耳yu聋的轰鸣声响彻云霄,耀眼的火光越过墙头腾上天空之时,尽管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言语的,但却都彼此心照不宣的知道了罗横的下场。位处人群边缘的卢象升,双目如炬死死的盯着京城上空的黑云,脸上布满了惋惜与痛苦。身旁的张乐龙,将手放在卢象升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尽管没有言语,但脸se也与卢象升一般严重。 当众人自发的沉默吊唁过后,现场逐渐响起稀稀疏疏的议论声,震撼之中清醒过来的卢象升突然跪倒在地,惋惜的双目锁定着京城方向,似在回忆着与罗横临别前那一幕。似在缅怀罗横那份忠肝义胆,那腔报国热血,那一曲宁死不屈的惊天动地,不觉间,滴滴晶莹已经顺着那刚毅的脸颊滑落:“罗堂主,今生,你是我兄弟,来生,卢某还要与你并肩作战!”没有花言巧语的几句肺腑之言,简洁、质朴,又是如此的雄浑厚重…… 张乐龙将手从卢象升的肩膀上挪开,扭头看向京城上空那久久散不去的黑雾,语气深长道:“虽与罗兄弟仅一面之缘,但一眼却胜万年!比起朝中那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所谓重臣,罗兄弟比他们强上千万分!若我大明多几位像罗兄弟这般义士,闯贼清廷、安能踏我大明江山半步?” 距离卢象升和张乐龙不远处的李烈赵重二人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李烈,若不是被‘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德束缚着,怕是早已痛哭起来。在场所有人,唯李烈与罗横相交最深,此番众人能顺利的来京城组织营救太子的行动,也多亏罗横帮忙。就在刚才还和罗横有说有笑,这一眨眼罗横便先走一步,这种毫无征兆的离别痛楚,令李烈一时间无法接受。原本英气非凡的脸颊,此时显得煞白,宛如病入膏肓之人。旁边的赵重,在李烈旁边偷偷的抹着泪,好似所有人中属他最伤心一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在乎于罗横之间的交情,还是在演戏给不远处的陈慕语看,告诉她自己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就不得而知了。 现场最淡定的两个人,就要数朱青峰和陈慕语了。朱青峰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跟罗横也只是一面之缘,没有培养出所谓的深厚情谊,可罗横义薄云天,却触动着朱青峰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掀起了那久违涟漪的心湖。尽管在罗横的概念中自己并不是太子,但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牺牲xing命!他是为大明朝的未来而死,更是为自己而死!或许是为后世那个无比现实的世界已经找不到这样的人而感概,或是被这如梦般的江湖侠风所震撼。作为亲历者的朱青峰脸上风云不改,心情却甚是沉重……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陈慕语,和朱青峰相比,就显得更加简单直接了。别说罗横死了,便是同行的李烈、赵重,哪怕是被重点保护的朱青峰死了,恐怕陈慕语都不会有多大反应。她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xing格,你有啥办法? 位处人群正zhong yang的朱青峰,见众人都在缅怀罗横的英勇牺牲,久久不肯离去。尽管朱青峰亦颇为触动,可形势逼人,只将心坟缅故人,迈出沉重的步子,对着京城那冲天的火光深鞠一躬,随后转身望向众人:“诸位,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有些人还活着,但他却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罗堂主死了,但他为绿林留下一个传奇!为江湖新添一段忠肝义胆、jing忠报国!但现在京城混乱,清廷四处缉捕我们,此处绝非久留之地,为了大局着想,还请诸位速速转移,莫要被清廷发现!” 起初朱青峰拍巴掌的时候,周围的人恨不得上来抽朱青峰两巴掌,心想罗兄弟为了大家壮烈牺牲了,你特娘还有闲心拍巴掌?这不是犯众怒吗!可是等听完朱青峰的一席话后,众人的态度全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用甚是敬仰钦佩的眼神注视着朱青峰,把朱青峰看得一阵害羞。光用炙热的目光看朱青峰还不行,还要赞颂一番。 “不愧是太子伴读,说话到底比咱们这些人有水平!” “您这不废话吗?人家能和咱们这些莽夫一样?” 众人把朱青峰的一席话当做吊唁词,临走之前齐刷刷的看了京城方向最后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向南方移动。这片树林不大,约莫一盏茶时间众人便穿了出来,而后在熟悉当地地形的兄弟的带领下,向着一座隐秘的城隍庙移动。在前往的路上,走在队伍后半部分,距离朱青峰约莫四丈远的卢象升,眉头微皱,眼睛盯着朱青峰的背影,小声冲身边的张乐龙问道:“众人皆说此人乃太子伴读,可我怎么越看他越像太子本尊?” 张乐龙顺着卢象升的视线看过去,而后不动声se道:“从身形上来看,的确有几分相似。要不我上他前面看个仔细?” 就在张乐龙准备加紧脚步追上去的时候,卢象升却拉住了张乐龙的手腕,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急,倘若此人真是太子本尊,殿下不肯透露身份,自有殿下的打算。若你我鲁莽行事,恐坏了殿下大事!等会到了城隍庙,你我远远瞧上一眼便是。” 张乐龙眼睛一转,点了点头,放缓脚步,和卢象升悄悄的跟在朱青峰的后面。走在前面的朱青峰其实在树林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卢象升和张乐龙,起初只觉得这俩人不简单,等出了树林后,发现其中壮汉看自己的眼神甚是怪异,这令朱青峰心中jing铃大作,自始至终都跟在陈慕语身边,谨防此二人是对自己别有用心之人。 城隍庙距离树林约莫六里多地,众人为了掩人耳目,走起路来躲躲闪闪,行进的速度甚是缓慢,但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目的地。按理来说,京城周围的庙宇应该都甚是气派,人气旺盛。但这个城隍庙却规模甚小,且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尘埃和蜘蛛网,显然已经被荒废很久了。 ; ------------ 第十一章 君有意,臣莫语(2) 布满灰尘的城隍爷手持宝剑孤零零的坐在北尊位,面前不大的供台上散落着七八个残缺不全的香炉,由此可见昔ri这位城隍爷也曾信徒无数,红极一时。正所谓人有不逢时,这神也是一样。 连同朱青峰在内的六十多个人陆陆续续的挤进大殿内,三五成堆凑在一起,有的长吁短叹,感叹大业何时成?有的则有说有笑,显然是一群乐观主义者,根本没把眼下严峻的情势放在心上。因痛失罗横这位好兄弟,几位骨干成员的脸se都不轻松。但人活一世,凡事都是要面对的,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李烈到底是众人的主心骨,尽管所有人中属他最伤心,但作为领导人也属他最先从心里的yin霾中走出来。 李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沉重的心情暂时压下,将朱青峰请到城隍爷面前,与朱青峰二人站在众人的目光zhong yang,而后沉声言道:“如先生所言,罗兄弟虽然死了,但却永远活在你我心中。如今天下动荡,东有清廷,西有闯贼,我大明朝岌岌可危!此时此刻,还是以大局为重,待天下初定之时,我等再缅怀罗兄弟!”说完,李烈停顿了一下,往后退了一小步,将朱青峰让到身前,看着朱青峰,语气带有一丝感激:“此番,若非先生,在场所有人,怕是早已中了满清狗辈的jian计!眼下要务,便是保护先生周全,断然不可令先生有丝毫闪失,否则愧对先生的救命之恩,他ri更是无颜面见太子殿下!” 刚才所有人只顾着逃命了,倒是把朱青峰出面指明路这件事给忘了,此时想起来,才意识到若非朱青峰,在场所有人一个也甭想活命。想到这,众人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炙热了,暗道有此大才相助,找到太子殿下指ri可待!在场众人中,尤其以卢象升和张乐龙的眼神最为炙热,倒不是因为朱青峰救了所有人,而是他们俩认出了朱青峰就是太子殿下本尊! 张乐龙激动地浑身颤抖,毕竟他和卢象升的目的就是寻得太子殿下,光复大明江山,而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乐龙扭头看着卢象升,满脸笑意,瞧那意思,似乎是在告诉卢象升,此人果真是太子殿下,还等什么,赶紧上去相认吧? 尽管卢象升的心情和张乐龙差不多,但相比年轻的张乐龙,更加老成的卢象升却摇了摇头,暗示张乐龙,却是确定了此人是太子殿下,就越不能张扬,暂时按兵不动,才乃上策也! 在卢象升和张乐龙‘眉来眼去’的时候,朱青峰的余光落在了他二人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可察觉的冷笑,心中暗道:“好小子,和我猜的不出左右!你二人果真是jian细!”原来卢象升和张乐龙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在朱青峰眼里,竟成了敌人交流的‘暗号’。 就在朱青峰思想计策,准备不动声se的干掉卢象升和张乐龙的时候,李烈说话了:“诸位稍作休整,待夜深人静之时,我等再往继续赶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城隍庙半步,亦不可大声喧哗,避免被清廷鹰犬窥知!”言罢,李烈便和其他几个骨干成员商谈接下来的计划去了。 其余人或原地休息,或到院子里瞎溜达,尽管城隍庙里人很多,但却静悄悄的。朱青峰趁着卢象升和张乐龙交谈之时,悄悄的拉着陈慕语逃出了二人的视线。等到了城隍爷身后的时候,还不等朱青峰言语,便见陈慕语冷冰冰的盯着朱青峰,用同样冷得掉渣的嗓音言道:“不杀你不代表不能杀你,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价值!” 被冷威胁的朱青峰,一时间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惹了这位姑nainai了。呆愣了半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牵着陈慕语的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连忙松手,致以最崇高的歉意。要是赵重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双小手被朱青峰捷足先登的牵了,怕是会直接吐出二两鲜血,然后挽袖子露膀子,誓要和朱青峰这个yin贼拼命! 朱青峰避开陈慕语冰冷的眼神,悄悄将脑袋露出城隍爷像,指着大殿门口处的卢象升和张乐龙,轻声言道:“看见那俩人没?此二人自打出了树林,便对我指指点点,眼神甚是怪异。这种眼神,定是别有用心。所说现在说他二人乃jian细,为时尚早,但却不得不防!你可否试探他二人一番?” 朱青峰自顾自的说着,结果说了半天也不见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陈慕语早已不知哪去了。就在朱青峰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再去看卢象升二人的时候,却发现陈慕语已经出现在了二人身边。只见陈慕语不知道和他二人说了句什么,便见他二人乖乖的跟着陈慕语往外走。 眼看着三人便要消失在视线里了,朱青峰连忙窜出城隍爷的神像,表面上不动声se,迈着儒雅的步伐,实则心若奔雷,悄无声息的追了上去。朱青峰就这么跟着三人出了城隍庙,然后绕到城隍庙的墙后。 朱青峰本以为陈慕语试探他二人,怎么着也会说几句话,探探底细啥的。结果三人一停下脚步,还没等朱青峰和卢象升、张乐龙反应过来,便见陈慕语突然扬起手中的青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刺卢象升命门。从陈慕语下手的架势来看,似乎不是佯攻,而是真真切切的想要了卢象升的命! 卢象升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武艺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在即将毙命的前一刻,卢象升出于危机本能的偏了一下身子,将心脏让了出去,锋利的宝剑毫无阻力的刺穿了卢象升的左肩膀,鲜血迸发,为身后褪se的红se墙壁刷了一层新漆,墙壁焕然一新,宛如重拾昔ri辉煌。 ; ------------ 第十二章 君有意,臣莫语(3) 张乐龙也是不俗之辈,眼看着卢象升被伤了,也不管是因为什么,握拳就朝陈慕语的脸上招呼,这一拳要是打中了,非得毁了那倾世娇颜不可!躲藏在墙拐角处的朱青峰,悄悄地为陈慕语捏了一把汗,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尽管张乐龙是先出去拳的,但在打中陈慕语之前,却见陈慕语闪电般伸出左手二指,后发先至,点在张乐龙的肋下。刚才还虎虎生风的张乐龙,这一刻却萎靡了下去,拳头停在半空中,然后整个人缓缓往下倾斜,最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咬着牙,捂着肋下,冷汗直流,显然是无比痛苦。 同一时间,卢象升也发动了反击,哪怕身体还被青锋剑贯穿着,卢象升却甚是彪悍的往前移动身体,任凭鲜血从伤口往外不要钱的喷流。瞬息之间,欺近陈慕语身前,伸手抓住陈慕语的双肩,仰头便往陈慕语的脑袋上撞,企图将陈慕语撞晕。结果与张乐龙一样,撞到之前,被陈慕语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左手抵住了下巴,然后感受到一股力量,脑袋被抬起,不可抑制的往后仰。紧接着,见陈慕语眼中寒光一闪,握剑的右手便要发力。而就在此时,一直看戏的朱青峰跳了出来,大吼一声:“且慢!” 自始至终陈慕语都没给过朱青峰好脸se看,但此时陈慕语还是很配合的停下了手上的举动,用抵住卢象升下巴的手掌将卢象升推出去。当宝剑从卢象升的体外拔出的时候,一股浓稠的血浆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显然伤势很重,但卢象升却一声不吭,好似没事人一样盯着陈慕语。 片刻之后,朱青峰跑到陈慕语身边,先是看了一眼卢象升,而后用略有责备的眼神看向陈慕语,问道:“我说让你试探试探他们,你为何一出手便是杀招?” 陈慕语连看朱青峰都懒得看,倒是对甚是彪悍的卢象升略感兴趣,视线停留在卢象升身上,随口回道:“非常时期,不容许丝毫闪失!宁杀错,不放过!” 满腹牢sao的朱青峰,被这一句话给噎的有口难言,最后只能白了陈慕语一眼,转而冲卢象升言道:“你二者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如此感兴趣?” 听了这话,卢象升瞬间明白了,这都是个误会。刚才还紧绷着的脸,瞬间缓和了下来,同时受伤时应有的萎靡神情也悄然露了出来。卢象升伸手捂住胸前伤口,瞥了陈慕语一眼,而后沉声言道:“可否请这位武艺高强的女侠先行退避?” 在说到‘武艺高强’这个词的时候,卢象升加重了语气,显然十分介意自己和张乐龙这两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竟然被一个女流之辈打的落花流水。还真是干一行jing一行,人家是专门练武的,而自己则是统兵指挥为主,武艺为辅,打不过她也属正常。 陈慕语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询问朱青峰的意见,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卢象升的双眼,似乎是在窥察卢象升的心理活动。完美诠释了高手过招,意念能定胜负的传说。卢象升炙热的双目似蕴惊涛巨浪,又如此不带杂质。这是何等的阅历修为?看了一会儿,似透析了卢象升的执着、坚定,陈慕语扭头便走,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丝毫留恋。 陈慕语冷不丁这么一走,朱青峰心里倒是一阵担惊受怕,万一这俩人不是善类,自己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过想起陈慕语那句‘宁杀错,不放过!’此时陈慕语决绝的离开,想必是确认了对方并非自己所想的非善类。 等陈慕语消失在朱青峰的视线里,朱青峰扭头看向卢象升的时候,却见脸se苍白的卢象升,甚是疑惑的问道:“殿下当真记不住臣了?” 听了这话,朱青峰愣了一下。在短崭的呆愣之后,朱青峰暗道:“坏了!差点杀错忠良!”朱青峰还是‘地下工作者’的时候,这么多年从未被jing察叔叔逮住,不是运气好,而是靠的智商!要是现在还听不出卢象升话里的意思,朱青峰都愧对那些被自己脱出棺材的墓主。 见朱青峰发愣,卢象升舒了口气,摇了摇头,释然道:“也是臣糊涂,臣与殿下不过数面之缘。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出现在殿下眼前,殿下又怎能记牢臣的容貌?” 刚才被陈慕语差点一下戳残的张乐龙,此时还躺在地上,不过已经缓和一些了,仰头看着朱青峰,满眼泪花,语气颤抖道:“殿下,您面前之人乃是员外郎,卢象升,卢将军呐!您记不住那些馋臣,又怎可记不住卢将军!”从张乐龙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一些责备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无奈。 若非张乐龙点明,朱青峰还真不认识卢象升。不过因‘工作需要’熟读历史的朱青峰知道卢象升的大名,乃大明朝著名将领,民族英雄。虽说以前朱青峰见过不少历史‘名人’,但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心里还是挺激动地。但朱青峰却压抑着心中的别样情感,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您是卢将军呐!您不是与清廷大决战的时候,阵亡了吗?” 卢象升忍受着胸口强烈的痛楚,脸se苍白,语气微弱道:“大明尚未亡,臣又岂敢先行一步?臣大难不死,便知是苍天安排,注定臣与殿下相逢,助殿下重夺江山,驱清廷,灭闯贼,再现我大明盛世长存!” 忠臣是啥样的?就是卢象升这样的!尽管朱青峰是高仿山寨朱慈烺,但还是被卢象升的一番话给感动了,甚是懊恼道:“因本宫双眼蒙蔽,竟不能识得忠肝义胆之人,险些酿成大祸!若父皇尚在世,决不恕我!” 卢象升因失血过多,脸se越发的苍白,浑身虚汗横流,连看近在咫尺的朱青峰,都出现了片片残影,甚是模糊。但卢象升却并没有在意,反而先关心朱青峰:“殿下莫要自责,也是臣疏忽大意,鲁莽行事,遭殿下猜忌。殿下不肯暴露身份,想必另有打算,臣不敢妄言!”这个不敢妄言,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不会去猜测和询问朱青峰的意图,毕竟皇族的心思那是臣子能够打听的?另一个意思是告诉朱青峰,自己不会到处传扬,定咬紧牙关,让朱青峰放心。 ; ------------ 第十三章 险中求生 光顾着和卢象升交谈去了,竟忘了卢象升身受重伤,直到卢象升的身形开始晃悠起来,朱青峰才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和疼得直不起腰的张乐龙,搀扶着卢象升进了城隍庙。正在和骨干商谈后路的李烈见卢象升伤至如此,倒吸一口气,同时也惊愕连连,顾不得他亲自下达‘不可大声喧哗’的禁令,扯着嗓子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遭遇了清廷鹰犬?” 已经极度虚弱的卢象升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误会,皆是误会。” 旁边的张乐龙则是以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若无其事的罪魁祸首陈慕语。而陈慕语非但没有丝毫惭愧之情,反而用一股轻视的眼神看着张乐龙,似乎是在说,还戳你小子轻了! 李烈能领导众人,自然智商极高,听了卢象升的话,再看到张乐龙的表情,便也了解了个大概。眉头微皱,转而看向陈慕语,轻言问道:“师侄究竟为何,竟与这位壮士大打出手?还伤其至此?现如今周围皆是清廷鹰犬,你我应当团结一气,断然不可内斗!” 陈慕语与赵重不同,赵重对李烈还是很尊重的,张口师叔长,闭口师叔短的。而陈慕语,却根本没把李烈当成师叔,也没有丝毫敬重,根本不去看李烈,视线投在朱青峰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身上,冷冰冰道:“问他!”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卢象升伤成这样,根本原因还是朱青峰一时眼拙。此时被所有人的视线包围,朱青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暗道:“陈慕语这娘们真难相处!” “先生,究竟怎么回事?”李烈深知陈慕语的xing格,因此对陈慕语的目无尊长没有丝毫介意,转而一脸费解的看向朱青峰。 朱青峰眼睛一转,装作焦急难耐,岔开话题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快寻来懂医之人,救人要紧!” “对对对,救人要紧!梅用快来救人!”李烈将视线投放在角落里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身上。 这中年人约莫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长的不出众,但也绝不平庸,尤其是脸上的三捋短髯,令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只是不知道,为何别人都穿的干干净净,唯独他一身脏乱。无论是从他的穿着打扮,还是从他的名字辨别,都很难令人将他和地位崇高的医师相提并论。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卢象升命在旦夕,可梅用却依旧不急不缓。他的位置距离卢象升不过几步之遥,可他却愣是走出了‘长征’的味道,把张乐龙气的直跺脚。等梅用终于走到卢象升面前的时候,简单的看了一下伤口,便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令张乐龙想杀了他的话:“这厮比猪都硬朗,死不了!” 在场的人只有朱青峰和卢象升、张乐龙三人不认识梅用,其余人听了梅用这话,都是长舒一口气,并不介意梅用那极为不恰当的形容词。而张乐龙气的牙根发痒,朱青峰也是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把民族英雄形容成猪,你丫怎么想的?你等着吧,张乐龙ri后定给不了你好果子吃!” 暂且抛下那不恰当的形容词不谈,众人将城隍爷面前的供桌清理干净,七手八脚的将卢象升抬到供桌上,让卢象升平躺在上面。随后一直磨磨蹭蹭的梅用,突然用朱青峰看不清的手段,行云流水般的把卢象升的伤口给处理好了,这令朱青峰心里一阵惭愧,暗道自己又一次看走了眼,这大明朝当真是卧虎藏龙! 朱青峰对‘梅用’十分感兴趣,冲身边的一个小伙伴问道:“此人乃何方神圣?” 那小伙伴嘴角微扬,甚是自傲道:“此人乃是在下的师兄,虽然名字叫‘梅用’,但却是个极其有用之人!占卜星相、奇门遁甲、文韬武略,样样jing通!连师叔都极其敬重他。先生您别看他做起事来磨磨蹭蹭,其实那叫做‘胸有成竹’!当年师父想将掌门之位传予他,却被他严词拒绝。当真是奇人也,高人也,令人难以捉摸!” 见这小伙伴说的这么邪乎,虽说不知道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是确有其事,但朱青峰开始注意起这个名叫‘梅用’的人了。 此时卢象升已经沉睡了过去,张乐龙守在旁边。李烈则将骨干成员还有朱青峰叫到角落里,避免打扰到卢象升,同时商讨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赵重也是骨干成员之一,他提议转道入山东,经由青岛入海,走水路南下,安全快捷。众人连连点头,赞叹赵重少年才俊,就连李烈都颇为心动。赵重被众人这么一夸,有些飘飘然,脖子像打鸣的公鸡伸得老长,昂首挺胸不拿正眼看朱青峰,似乎是在告诉朱青峰,怎么样,论到智谋,在下也是不遑多让!看完朱青峰,又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陈慕语,期待着陈慕语看看智慧超群的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重终于等到了陈慕语扭头,当陈慕语看过来的一刹那,朱青峰却在此时全盘否定了赵重的计策,沉声言道:“不可!此番你我皆已经见识到了清廷的厉害,断然不可再小视清廷。既然咱们能想到由青岛走水路乃是最安全的方法,清廷又如何想不到?若是我猜得不错,此时怕是早已有大队人马杀向青岛港。” 赵重本来伸得老长的脖子,像拉到尽头的皮筋一样,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本来还想在陈慕语面前显摆一下,结果反倒是把出丑的样子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陈慕语的眼前。至此,赵重对朱青峰深恶痛绝,心中暗道:“让我颜面尽失?总有一天,我让你加倍奉还!” 没人注意到,在赵重那不jing光的眼睛里,种下了yin暗的种子。李烈低头沉思了片刻后,点点头,甚是赞同朱青峰的意见:“不错,清廷非善类,小心使得万年船。先生,既然此计不可行,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 ------------ 第十四章 险中求生(2) 朱青峰觉得学习历史的好处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总能学到很多与历史相关的战略战术。朱青峰虽然对这些理论知识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上,但并不代表朱青峰没有实践的能力。眼下的形势是东有清廷霸占京城,西有闯贼雄踞太原,这表面上看似是前有狼后有虎,令朱青峰一行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但同时又给了朱青峰一个‘驱虎吞狼’的机会。经过短崭的思考之后,朱青峰说出了最凶险,同时又是最保险的计策:“清廷鹰犬遍布北方,私通卖国之叛贼亦不在少数,若我等只是亡命奔逃,终究会被发现,遭到无休止的追捕。与其被动受敌,倒不如主动出击。伪装清军,袭大顺军,向外界散布谣言,言太子已落入闯贼手中;届时,清廷与大顺对垒,而我等则夹缝中逃之夭夭;险中求胜才为上策。” 朱青峰的计策,对在场之人拥有极大的震撼xing,而震撼xing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变得令人难以接受。但凡是个正常人,现在所要考虑的是如何隐藏身份,而非在这种危险的时期翻云覆雨。为首的李烈低头思考,沉默不语,对于李烈来说,朱青峰与赵重的计策,就像是鱼与熊掌,都具有很大诱惑,而选择哪一个就成了考验李烈眼光的问题了。其他几位骨干,有同意朱青峰的,也有反对朱青峰的,一时间众口难调,各说各的理。本来以为会极力排斥反对朱青峰的赵重,竟然意料之外的极力推崇朱青峰的计策。 “诸位,我觉得先生此计,可以一试。正如先生所言,京城清廷蔓延,太原闯贼叛军,我等被夹在中间,形势不容乐观。虽闯贼未必对我等感兴趣,但若舍弃水路,陆路南下的话,就必须经过固关转到太原南下,而这些地方都在闯贼的势力范围,想要经过,绝非易事。而一旦令清廷和大顺军对垒,我等便可掩人耳目,悄无声息的离开这是非之地。”赵重站起身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放在身前,以一副儒雅姿态,款款说道,若不认识赵重的人,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满腹经纶,学识颇深的高人。唯独有一丁点的缺憾,赵重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经意的往陈慕语身上瞟,似乎是想凭借着这儒雅的模样,将刚才颜面尽失的耻辱洗刷。 有了赞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声音。其中有一个姓吴的大哥,眉头微皱,语气深沉道:“莫说别的问题,单说一点,我等如何才能伪装成清军?” 吴大哥问的问题,的确挺关键,毕竟这年头没有军品商店,军服啥的不是大街上的白菜,随随便便就能买到。而想要伪装成清军,就必须有清军的军服;想要得到军服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袭击清军的军备库,要么击破清军兵营。不过这两种办法都极为凶险,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面临被全歼的风险。 就在众人被军服从何而来这个问题给难住的时候,一直守在卢象升身边的张乐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烈身后,轻言道:“军服并非难题,据我所知,距此城隍庙以西十二三里外有一处驿站。看守驿馆的清兵,约莫有七八十人的样子;若是将这驿站攻克,清军的军服武器战马便都可以解决。”张乐龙跟着卢象升打了这么多年仗,怎么说也是一个能力不俗的将领,对于任何与军事相关的讯息,张乐龙总有着比普通人更加敏锐的嗅觉和洞察力。 现在除了朱青峰之外,其他人还不知道卢象升和张乐龙的真实身份,只觉得这俩人是个甘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因此他们只对张乐龙说的话感兴趣,对张乐龙本人的兴趣就不是那么大了,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甘愿为国家奉献的热血之士。与其他人相比,朱青峰知道的内幕消息就多了一些。朱青峰知道张乐龙和卢象升一样,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军事人才,此番自己的计策,多是需要靠军事来作为支撑,因此就必须要有张乐龙这样的人才进行指点。 在众人漫无目的商议该如何攻克驿站的时候,朱青峰就显得务实了许多,直接对张乐龙不耻下问:“乐龙,你认为应当如何攻克驿站?” 张乐龙跟在卢象升身边这么多年,几万人的大战役都打过无数,对于这种百八十个人的小到不能再小的战斗,自然是信手拈来。再加上询问之人乃是‘太子殿下’,张乐龙自然是之而无不言,言无不尽:“臣……咳……我以为,这驿站并非处在通关要道,地位并不是特别重要,因此没有雄兵据守,周围的增援一时半会也无法赶到,想要攻克这驿馆并非难事。只需夜半三更,全员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强攻驿站便可。莫要理会有没有逃兵,也不必将其全部歼灭,只需将驿站里的清兵击退,迅速的搜刮我们需要的东西,而后撤退便可。”言罢,张乐龙不动声se的瞥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朱青峰,见除了朱青峰之外,并没有人注意自己的神se,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差点说漏了嘴,把朱青峰的身份给暴露出来。 处在张乐龙身边的这些骨干成员,的确没人注意到刚才张乐龙的口误,但不代表城隍庙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距离骨干成员不足五步之遥的陈慕语,深深的看了朱青峰一眼;虽没有言说,但仅仅一个睿智的眼神,却胜过千言万语,仿佛窥见无限天机。 众人听过张乐龙的计策后,都觉得可行。朱青峰心中暗道:“这张乐龙不愧是经常和卢象升与外邦势力作战。深得鞑子那套‘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战术jing髓。”不得不说,张乐龙的不求克敌,只求达到目的的‘游击’战术实乃上策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 ------------ 第十五章 夜袭驿站(1) 袭击驿站的时间,被定在午夜时分。待夜深人静,连月亮都悄然躲进云里的时候,朱青峰一众人离开城隍庙,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幕掩护下,悄然向驿站摸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包括朱青峰在内的六十人全员出现在驿站外的一处矮丘后面。六十个脑袋浮在矮丘上方,距离驿站不过几步之遥,若是白天的话,一眼便可以发现这些人。但站在驿馆外,拄着枪的守军却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驿站的规模不大,甚至比白天朱青峰等人藏身的城隍庙还要小,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军队征用的‘四合院’。由于驿站内燃着灯,可以大体看见驿站的情况,朱青峰目光所及的地方,只发现了两个巡逻的守军,一个站在大门处,一个蹲在院子里。如此松懈的守备,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在李烈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张乐龙却突然摆手制止了李烈,而后压着嗓子,冲朱青峰和李烈小声说道:“莫要强攻!这驿站守备极其松懈,我等可不损一兵一卒将其拿下!” 言罢,张乐龙冲赵重使了个眼se,让赵重跟着自己,而后俩人弯着腰,一前一后绕过矮丘,从驿站的右边悄悄潜到墙底下。趴在矮丘后面的朱青峰,只见张乐龙如猫一样,无声无息的潜伏到门口守兵的身边。就在守军察觉到耳边端倪,jing惕的扭头查看之时,已经近在咫尺的张乐龙猛地挥动手中长刀,电光石火之间,还没等守兵发出jing报,便被一刀封喉。紧接着两步窜上身前,一把抓住守兵的衣领子,将眼睛瞪得老大,捂着喉咙,呜咽不止的守兵扯到身后。紧随而来的赵重,将守兵按在墙上,一剑刺入心腹,干净利落,直接了却了守兵的xing命。 俩人将守兵的尸体抬到墙拐角处藏好,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走在前面的张乐龙摆了一下手,示意赵重止步。而后弯着腰,背贴着墙,夹着嗓子,用一口流利的满语,轻声呼唤道:“兄弟,我逮住一只野兔,咱俩打打牙祭?” 正蹲在院子里打着哈欠的守兵,听到有野兔,如忠犬听到主人的呼唤一般,猛地抬起头来,jing神抖擞。站起身来迈步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嘀咕道:“啥野兔?大的小的?肥的瘦得?够不够咱俩吃?” 虽说这个时代的清军,伙食还算可以,但‘肉’对于需求量极大的军队来说,还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与平民百姓一样,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丁点解解馋。此时听闻有野兔,对于整ri吃糠咽菜的守军来说,简直比剥光洗净的大美人儿还具有吸引力。三十来岁,长相平庸的守军,咧着大嘴,三步并作两步,窜出大门。结果出了大门,迎接他的不是野兔,也不是战友,而是张乐龙沾着血的屠刀。这守军只见眼前红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原来守军诺大个头颅竟被张乐龙一刀削掉。头颅刚落下颈子,便被张乐龙抓在手里,随手一扔,扔出七八米开外,正好落在矮丘的前面。朱青峰打眼一瞧,发现那头颅的表情竟然还停留在‘听到有野兔’时的喜悦。 守军僵硬的尸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赵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守军的无头尸体,将其拖到门外,轻轻的放倒在地。而后不用张乐龙指点,便小跑到矮丘前,捎带着脚将那颗头颅踢开,小声冲矮丘后面的人喊道:“守军都干掉了,赶紧随我进去!” 众人一听这话,不用李烈下令,纷纷从矮丘后面跑了出来,跟着赵重往驿站里冲。一眨眼时间,刚才还人满为患的矮丘,就只剩下了朱青峰和陈慕语。朱青峰那三脚猫功夫,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后方‘总指挥’。武功最高的陈幕语自然留下来保护朱青峰这个‘最有价值的人!’ 至于陈慕语为什么不去?还有个理由,她不屑杀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今ri白天,张乐龙失言了,陈慕语虽不动声se,但却窥见天机。留在朱青峰身边,比进去屠宰狗辈更重要。 见陈慕语一袭黑衣,仗剑傲立夜空,夜风拂过秀发,挽起青丝,青丝遮其倾世娇颜,别有一番味道。若是放在以前,见这么个大美人儿,以朱青峰的德行,自然要上去调侃一番的。但考虑到陈慕语那冷如冰寒如雪的个xing,朱青峰觉得自己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妙。 花有两朵,各表一枝;在驿站之内,血腥的气味掩盖了粗鲁大汉的臭脚味,充斥着驿站任何一个角落;殷红的鲜血,将脏得发亮的被褥浸透,散发着妖艳的光泽。驿站内的八十个守军,皆被斩于睡梦之中。大家杀了个尽兴,其中赵重杀的最多,有一个屋子里睡着八个士兵,这八个人无一漏网,皆被赵重宛如砍猪头一般斩首。绝大多数人发现这屋里的惨状之后,都冲赵重竖大拇指,称赞赵重‘英勇’非凡,竟十人斩!而张乐龙和李烈看见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眉头紧皱。所谓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个xing如何。其他人斩杀守军之时,一刀捅进心窝里也就是了。可赵重却非要斩首,这无疑表示赵重这个人嗜杀。 李烈跟赵重师出同门,从潜意识里会维护赵重,因此想法仅仅是停留在‘嗜杀’这个层面上。相比之下,张乐龙想的就多一些。既然这赵重本xing嗜杀,可平ri里却又平易近人,与普通人无异,这不得不说赵重这个人善于伪装。 ; ------------ 第十六章 夜袭驿站(2) 当然了,张乐龙也没有多想,毕竟赵重刚才奋勇杀敌,尽管手段残忍了点,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啥可挑毛病的。 待确定了驿站内的守军皆以屠尽后,原本都夹着嗓子说话的众人,顿时放开了吆喝起来,大呼过瘾。大多数人纷纷感叹,朱青峰才能过人,若不是朱青峰,怎能轻易攻克驿站?顿时又对朱青峰没头没脑的追捧起来。而李烈则理智一些,冲张乐龙行了个拜礼,甚是敬重道:“若非兄弟献计,又以身犯险,今夜绝不会如此顺利。从刚才兄弟利落的手法来看,想必是效力军中吧?敢问兄弟大名?” 李烈和那些空有一腔热血的‘愤青’不同,他总是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行理智的思考。没错,奇袭清军的计策,的确是朱青峰提出来的,但具体的实施,以及战术的确定,都是张乐龙一把手cao作,因此主要的功劳还是在张乐龙这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李烈绝不会放过像张乐龙这种有才能之人。在任何时间,任何空间,人才都是最珍贵的资源。 张乐龙抱拳施礼,谦虚且大气道:“姓张名乐龙,若是大哥不弃,称呼一个乐龙便是。如大哥所言,我以前的确当过几年小兵,对付这种小战斗,还是有点经验的。”张乐龙之所以这么谦虚谨慎,主要还是因为他对李烈不熟悉,现在是非常时期,尤其太子殿下还在身边,断然不可大意,只要是不知根知底的人,都要防着一手,避免横生枝节。 在李烈和张乐龙交谈之际,朱青峰与陈慕语也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当看到被鲜血染红了,宛如屠宰场般的驿站内部时;与死人打了小半辈子交道,甚至还可能见过‘鬼’的朱青峰,却被这炼狱般的场景,煞的眉头紧皱,说起话来都有些变了声。朱青峰再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这种只有野蛮人才能干出来的行径,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接受。 见朱青峰来了,李烈简单的问候了一下,便去指挥属下搜刮需要的东西了。张乐龙则甚是谦卑的冲朱青峰拱手作揖,关切道:“先生,这里不是您呆的地方,不如我先护送您回城隍庙?” 夜风一吹,卷起浓重的血腥味,灌入朱青峰的鼻腔,熏得朱青峰一阵恶心。小喘了两口气后,朱青峰点了点头,轻言道:“卢将军还在城隍庙里,无人看护,咱们早些回去也好。”言罢,便跟着张乐龙往驿站外面走。 在走出驿站大门的时候,张乐龙发现陈慕语始终不急不缓的跟在朱青峰身边,便随口问了一声:“你不留下来?帮衬着一下李大哥?”张乐龙打发陈慕语,不是对白天陈慕语的袭击怀恨在心,而是觉得有陈慕语这个‘外人’跟在身边,有什么话都不好和太子殿下说。 陈慕语满怀深意的瞥了张乐龙一眼,从嘴角里挤出一丝感情怪异的话:“你cao的心得忒多。” “额……”张乐龙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作罢,任凭陈慕语跟在身边。 俗话说,聪明人,善于透过表面看本质。张乐龙在这方面做的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却没办法参透陈慕语的表面与本质。相比之下,朱青峰的心眼就多了一些。刚才陈慕语简单的一句话,看似只是嘲讽张乐龙,但听在朱青峰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朱青峰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陈慕语的话里有蹊跷。 在朱青峰返回城隍庙的时候,一匹军马,追星踏月,向着京城疾驰而去。骑着军马之人,乃是一名由大同转道来京城,转达军情的士兵。就在刚才,这士兵正好路过驿站,准备歇息一下,吃点饭食,换匹马,待拂晓之时,再进城。若是他一直快马疾奔的话,马蹄声绝对会被正在驿站内屠宰士兵的李烈等人听见。结果也不知道是老天保佑,还是运气使然,在距离驿站不足一里的时候,马匹突然被崎岖小路的石头绊了一跤。士兵扭伤了腰,不敢再上马背,就这么牵着军马往驿站缓慢挪动。结果在走到距离驿站大门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时,恰巧见到从驿站内出来的朱青峰三人。 这士兵以前是干斥候的,侦查能力惊人。见朱青峰三人并未穿清装,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女的,士兵本能的意识到不妙。便连忙安抚马匹,静静的潜伏下来,观察情况。这漆黑的夜幕不光能为朱青峰他们打掩护,同时也能给敌人打掩护。尽管距离这士兵很近,但朱青峰三人却没一人发现者士兵,就这么扬长而去。 等朱青峰三人走远后,士兵将军马绑在树上,单手捂着腰,一瘸一拐的摸到驿站门口,伸头往里一瞧。当看到驿站内挤满了穿着平民衣裳拿着刀的人,以及从门缝往外渗出来的鲜血时,这士兵瞬间明白了一切。斥候出身,也就是侦察兵出身的士兵,心理素质极强,见此状况没有丝毫惊慌失措,捂着腰蹑手蹑脚的原路返回,牵上马,绕路而行。待离开了驿站的范围后,便忍着腰部传来的剧痛,强行上马,向京城而去。 此时已入后半夜,城门早已关闭,就连守军将领都已经在城门楼子里酣睡起来,只留下七八个守兵看守。远远的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jing惕xing极高的守兵连忙将守将叫醒,而后登上城墙,将弓箭放在脚边,目光紧紧盯住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多时,发现来者是一个穿着清装的士兵,身上还背着一个‘公文袋’,守军这才放下心来。 待那士兵奔到城门之下时,守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cao着一口嗓音极重的满语问道:“你为何不等明ri开城门之时,再进城?莫不是有什么重要军情需要禀报?” 那士兵本来就扭了腰,再加上一路逛奔马背上的颠簸,令伤势加重,此时满脸虚汗,脸se煞白,五官都因为剧痛拧在了一起。现在连下马背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趴在马背上,抬着头冲守将喊道:“西方三十里小庙的驿站遭袭,速速进去禀报!” ; ------------ 第十七章 险象迭生 李烈等人浑然不知消息已经走漏,还在驿站内搜刮物资。本来计划只拿清军的军服、武器这些装备。可这年头的‘江湖中人’大多都是穷苦出身,进入驿站以后,赫然发现驿站宛如宝库一般,衣服、被褥、粮食、啥都有。这些人一时没有把持住,大肆搜刮起来,只要能用得上的都拿,如此一来就耽搁了撤退的时间。李烈向来明智,但他也只是和州兵县兵打过,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军队的厉害。此时又没有张乐龙和朱青峰在场,一时间轻视了清军的厉害,竟然由着手下的人乱来。 等驿站被清扫一空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李烈下令准备撤退的时候,却听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杂乱无章,且十分厚重,显然是急行军的骑兵。听到这马蹄声,所有人都是一愣;李烈在短崭的惊愕之后,大叹一声:“不好!清军来援!” 言罢,李烈冲着周围的属下大声吼道:“只拿军服武器,其余多余之物,都给我扔了!速速撤出驿站!” 在场之人都慌了神儿,还是赵重这小子激灵,把手上拿着的两袋子棒子面扔到地上,拔腿就往外跑。众人一看,也纷纷照学,扔下手中的多余之物,跟着赵重往外跑。众人刚离开驿站,一队二百个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便出现在驿站,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右眼有一道骇人伤疤的中年将领翻身跳下马背,拎着丈二长的朴刀便冲进驿站内。见驿站内没有一个喘气的,只有满地血迹后,这将军将朴刀狠狠的砸在地上,大吼一声:“马詹!马詹!速速给我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将军,有何事?” 中年将军右手紧握刀柄,咬牙切齿的咆哮道:“给我看看,那帮狗辈往哪个方向跑了!” 这个叫马詹的士兵,祖上三代都是猎人,小的时候跟着父辈在深山老林里打了好几年猎,在追踪猎物这方面,深得真传。得到将军的命令,马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趴在地上,脸颊距离地面几乎只有一寸的距离,不大但是jing光的眼睛,仔细的查看着看似平整却有迹可循的地面。马詹宛如一条缉毒犬,沿着地面上的蛛丝马迹,四肢着地快速的移动到驿站门外,而后站起身来,指着东南方向大声道:“将军,他们往这边跑了!” “都给我上马!追!便是追到天边,也要将这般狗辈屠尽,祭奠被杀的兄弟们!”中年将军率先上马,同时率先向东南方向追去,后边的二百个骑兵也紧随而去,为数不少的骑兵队,动作整齐划一,便是跑起来的时候都不乱队形,可谓是纪律极其严明。这只二百人的骑兵队,在驻扎bei jing的清廷大军里都甚是出名,领兵之人名叫‘王莽’,征战沙场多年,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数次参与与明朝大军的大战。偏偏这个人,xing格鲁莽、暴烈、但却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待属下如手足,在军中深得人心!就李烈那六十个人,若是被王莽的骑兵追上,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李烈一行六十人,迈步疾奔,但由于身上都拿着东西,又仅凭借两条腿跑,哪里跑得过战马?不多时,便听见身后传来王莽骑兵的马蹄声。跑在队伍zhong yang的赵重,眼睛一转,趁着众人不注意,将手中的军服武器扔掉,悄然流窜到队伍的边缘处,然后在一个地形复杂的小路上,猛地窜到旁边的草丛里,打了个滚,便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没发现赵重已经弃他们独自逃生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李烈也是心急火燎,暗道自己真是糊涂,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纵容属下乱来?这bei jing驻扎的军队,皆是清廷的jing英主力,随便派出一小支军队,就可以把自己的人灭尽。直到现在,李烈才想起朱青峰和张乐龙曾经三令五申,进入驿站,拿了需要的东西就赶紧撤,别耽搁。现在李烈终于意识到朱青峰和张乐龙为何一再提醒,但却为时已晚。 此时,马蹄声已经如耳边炸响。李烈心想若是照此下去,这些人定无一人能逃生。为了保存实力,为了护送太子伴读南下,成功寻找到太子殿下。李烈心一横,冲着跑在前面的众人吼道:“赵重,赵重何在?!”结果喊了半天,愣是没听到回应。李烈以为赵重是跑的太前了,没有听见。因此也没有多想,招呼到另外一个骨干成员,命他带上五十人往正东方撤,而自己则带领十人,往正南方撤,吸引追兵。 虽然那骨干成员知道李烈是想像罗横一样,牺牲自己,保全大局。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矫情了,骨干成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报以感激的目光,而后带领五十人与李烈分道而驰。同一时间,李烈和身边的十人,一边往正南方向跑,一边扯着嗓子,佯装发慌大喊道:“快逃命呐,追军来啦!”目的为吸引追兵的耳目。 被李烈这么一喊,处在追击状态的王莽,没办法理xing思考,自然是顺着声音的方向追。片刻之后,便发现了跑在前面的李烈等十人。当即没有犹豫,王莽下令:“杀一半,留一半活口!” 顷刻之间,步行的被骑马的追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五个人就被马背上的骑兵挥刀砍中后背或者肩膀,然后被马蹄踏烂。另外李烈和剩余的五人则被骑兵包围起来,王莽甚是彪悍的单手持沉重的朴刀,刀尖指着被逼停的李烈等人,用如虎啸般的嗓音吼道:“尔等束手就擒,便留尔等全尸!” 此时包括李烈在内的六人已经成了瓮中鳖,逃无可逃。但李烈挑选的这些人,都是‘愤青’,满腔热血,根本不惧死亡。面对骑兵的包围,没有一个人面有惧意,皆持刀怒视! ; ------------ 第十八章 满腔热血 李烈对王莽的威胁充耳不闻,手掌紧握长刀,环视一圈身边的‘战友’,而后语气铿锵的言道:“兄弟们,自你我结识之时,便一心为国家献出一份力。今ri能够抛头颅,洒热血,不枉此生!兄弟们先行一步,李某随后跟上!” 旁边的五个人,回想起当ri朱青峰一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今ri终于能够‘圆梦’了,五人皆是激动的发抖。相互对视一眼后,齐刷刷的冲李烈抱拳施礼,语气坚定,慷慨激昂道:“李大哥,奈何桥上见!”言罢,五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刀刺入自己的心脏,然后面带笑意,缓缓落入地面。他们之所以要自杀,是因为他们知道满清刑法的厉害,一旦落入敌手,哪怕是自己骨头再硬,也终有被撬开嘴巴的一天。这种可能当‘叛贼’辱没名声的风险,他们不会冒险! 在清军众目睽睽之下,五个义士结束了他们短崭且光辉的一生。见此状况,在同情、赞赏的同时,王莽冲刀尖指着李烈,冲身边的士兵大吼道:“莫要让他自行了断!”王莽虽然名字里带个‘鲁莽’,xing格也暴烈,但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他断然不相信这十个人就可以杀尽驿站的八十人,定是还有其他同党,必须留个活口,把其他同党都揪出来! 士兵得令,翻身下马就往李烈身上扑。结果还没等扑到,李烈的刀已经抢先一步刺入自己的心腹。殷红的鲜血迸发而出,在天空中幻化出一朵妖艳的牡丹花;一直躲在云里的月亮,此时露了出来,月光洒在血花之上,闪现出耀眼的光芒,见证了李烈不屈的一生。在李烈缓缓倒下,且意识尚未消散之际,李烈吃力的看向城隍庙方向,一滴热泪夺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心中呼喊道:“先生,兄弟们,我李烈只能陪你们走到这了……” 当李烈的身体接触冰凉土地的同时,意识也随即消散。他或许死了,但他却死得其所,在这个世界,他将名垂千史,在另一个世界,他与好兄弟罗横再会。他最后的表情是笑,笑的很安详,也笑的很期待,似乎在期待着在天之灵,亲眼看着太子殿下光复大明的那一天到来。 坐在马背上的王莽,眼睛微眯,盯着李烈等六人的尸体,久久没有言语。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王莽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朴刀,冲身边的副将言道:“这些人虽都是敌人,却皆是有胆有识,甘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义士。厚葬他们……”言罢,王莽抬头看了一眼又逐渐躲进云里的月亮,心中甚是感慨的想到:“我终于知道瘦弱的汉人为何可以统治这片土地这么久了。他们虽瘦弱,但心却无比的强大!”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已经死了。先前舍弃大部队,独自逃命的赵重,此时已经回到了城隍庙。气喘吁吁的奔进大殿内,见朱青峰和张乐龙正坐在城隍爷前面小声嘀咕着什么,陈慕语则坐在门口位置,低头闭目不语。 正在和张乐龙商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的朱青峰,见赵重脸se慌张,且独身一人回来,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可还没等朱青峰发问,便见赵重冲陈慕语喊道:“快,想要活命就快跟我走!清军发现我们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追过来!” 陈慕语缓缓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眼神静止如水,淡如幽,丝毫没有被赵重独自一人创造出来的紧张气氛所感染。瞥了赵重一眼,不带任何感情se彩的言说了一句:“为何只有你回来了?莫不是当了逃兵?舍弃他人,独自苟活?” 看样子,这里面属陈慕语最了解赵重的为人,一语中的! 被陈慕语一语戳破天机,赵重愣了又愣,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拍着大腿,冲陈慕语吼道:“我怎会是逃兵!刚才被清军骑兵追击,我脱离大队,为的就是尽快回来通知你们。怎的被你说的如此不堪?你们走不走?若是不走的话,我便先走了!” 朱青峰和张乐龙对视一眼,而后将视线投向赵重的身上,没说话。陈慕语则站起身来,冷冰冰的说道:“你若想走,便走,没人留你。” 赵重看着陈慕语许久,而后一咬牙,扭头就窜了出去。在往外跑的过程中,赵重心中发狠道:“陈慕语,你好狠心!我追随你这么多年,爱慕你这么多年,你就对我如此无情?将我视为街边野狗?若不是为了回来救你,我岂会再回城隍庙?既然你想死,那便死吧,算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你个朱青峰,若非你,我们怎会被清军追击?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你等着,终有一ri,我要让你下场惨上十倍,百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赵重,将全部过错都怪在毫不相干的朱青峰身上。 看着赵重逃离的背影,陈慕语冷冰冰的说了一声:“此子,狼子野心!用不用我去杀了他?”仅此一言,便得知赵重错了,错的很离谱。陈慕语从来没有将赵重当成街边野狗不理不睬,反而是极为上心。怕是天底下,只有陈慕语最了解赵重的为人。 相比之下,朱青峰对赵重的了解就显得很一般了,没弄明白陈慕语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陈慕语单纯的只是想杀逃兵而已,毕竟陈慕语‘嗜杀’的xing格,朱青峰是见识过了。所以,便阻止了准备去追击赵重的陈慕语,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与我等非一路,又何必为难他?”殊不知,朱青峰的一时善心,会将他陷入一个极其凶险的境地。 就在朱青峰决定先撤离城隍庙的时候,幸存的五十人恰巧跑了回来。没有废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带上卢象升,向西南方向而去。 ; ------------ 第十九章 固关 众人披星戴月,一口气跑到天亮,又从早晨跑到中午,一直到达一处荒野茶馆才停下脚步。等众人找地方歇息的时候,朱青峰才发现队伍中少了不少人,李烈也不再其中。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朱青峰连忙寻来一个骨干成员询问一番,这才得知李烈为了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我,舍身取义。 这两天,身边人对朱青峰的触动很大,先是罗横,又是李烈,皆是满腔热血的义士。在朱青峰那个世界,薄情寡义成了大多数人的标签,朱青峰的神经甚至已经有些麻痹了,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什么有情有义的真汉子。结果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罗横和李烈这种壮烈的义士便是层出不穷。朱青峰感叹不已,自己那个世界科技进步了,但人文却退化了…… 这小茶馆,说是茶馆,其实就是在荒野上搭起来的简易棚子,用几块破布遮阳,再摆上几张桌子板凳也就开张了。茶摊儿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伺候客人的小厮,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二者亲昵的称呼中可以分辨,是爷孙俩。 众人中,有一个叫‘张梁’的骨干成员,以前有李烈的时候,他是二把手,现在李烈不在了,他自然而然的晋升为一把手。不过这个人,与李烈相比,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不光才能不及,就连为人处世,也甚是不受人待见,除了七八个关系比较亲近的拥护者之外,没人愿意搭理他。 有句话叫做:“子系山中狼,得志便猖狂”说的就是张梁这种人,李烈这个老虎不在了,他这只猴子立马就称王;说话做事,甚是傲慢,仿佛大权在手,天下我有!这不,人家爷孙俩做个小买卖不容易,他不照顾也就算了,还净挑毛病。 “噗!这是茶吗?跟特娘刷锅水一般难喝!把最好的茶给上了!开门做生意,也不知道谨着点,什么客喝什么茶,怎么着,我像是街边乞讨的泥腿子吗?”张梁将刚入口的凉茶喷的到处都是,随手将茶杯扔到桌子上,摔得茶杯滴溜乱转。 小女孩被猖狂的张梁吓得小脸煞白,老汉则唯唯诺诺的从寒酸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只有核桃大小的布包。这布包里装着上好的龙井茶,平ri里是不用的,准备着就是为了应对像张梁这种人。谨慎的沏茶,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张梁,张梁这才肯作罢。 此时卢象升已经醒了,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已经无大碍了。见张梁如此跋扈,便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朱青峰和张乐龙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受人家保护,能避免摩擦就避免。倒是那个令卫宏略感兴趣的梅用,撇着嘴,哼了一声:“鸟人!” 梅用距离张梁很近,张梁确确实实的听见了梅用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假装听不见。也不知道是忌惮梅用的才能,还是忌惮梅用在众人中的地位。 为所有人上完凉茶之后,小女孩跟着老汉蹲在小柜子旁边。小女孩胆怯的偷偷看了张梁一眼,而后小声冲老汉问道:“爷爷,那人为何如此凶?” 老汉做了个嘘的手势,同样胆怯的瞥了一眼张梁,而后小声道:“莫要多言,这些人一看就非善类,说不定是山匪,响马。那个人怕是这些人的头头,咱们惹不起。”言罢,便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将小女孩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生怕这些‘非善类’瞧见小女孩长得俊,再给掳走当了压寨夫人啥的。 朱青峰距离爷孙俩不远,听了这话,再看到这举动。不由得摇头叹息,心中暗道:“还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李烈、罗横,何等的英勇,何等的悲壮?甘为国家舍身取义,若是现在大明朝政权尚在,怕是早已追封尊号!结果倒好,李烈带出来的人,没有被百姓们敬佩,反倒被人厌恶惧怕,这是何等的嘲讽?” 喝了两杯茶,歇息了片刻后,张梁便站起身来,掐腰冲其他休息的人喊道:“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结果,只有他的拥护者站起身来,其余的人根本没人鸟他,反倒是将视线投向梅用。梅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说话。众人便继续休息起来,根本不搭理张梁这个所谓的‘一把手’。被众人晾着,张梁感受到自己有名无实,尴尬无比;脸上挂不住,便带着一丝怒气,冲众人喊道:“你们走不走!若是不走,等会清军追来,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结果话音刚落,梅用便将茶杯放下,眯着眼盯着张梁,冷哼道:“你这厮也配带领我们?连你那张破嘴都管不住!可笑!”言罢,缓和了一下表情,看向躲在柜子后面的爷孙俩。就在梅用准备去和爷孙俩通通气的时候,却见朱青峰先行一步,已经出现在了爷孙俩面前。见此状况,梅用嘴角微扬,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朱青峰蹲在爷孙俩面前,摸遍了全身,也没摸出一点钱,便冲旁边的陈慕语轻言道:“你有吗?” 老汉见朱青峰举动怪异,又见陈慕语脸se如冰,还拿着剑,以为要杀人灭口,便连忙拉着小女孩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大爷,大爷您饶命呐,刚才小老儿啥也没听见。” <风般的笑容,轻言道:“老先生,您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言罢,接过陈慕语递来的一个银锭子,约莫一两左右,塞进老汉的手里,轻言道:“老先生,刚才的话,您听见也好,没听见也罢,我希望您莫要出去传扬。倘若有人问起来,您便说没见过我们便可,切莫给自己横生事端。这一两银子便当做茶钱,您收好。” 老汉这小生意,一个月也就赚个一二百文钱,权当是给家里贴补家用。此时握着朱青峰递上来的一两银子,老汉心里自然是激动不已。另外,见朱青峰言行举止甚是儒雅,想必是自己误会了,这些人并非全是像张梁那般跋扈之人。再者,便是朱青峰不说这番话,自己也绝不会到处去传扬,毕竟老汉只求活的安稳,不想生事。 ; ------------ 第二十章 固关(2) 安抚完老汉,朱青峰迈步行至梅用身边,作揖行礼,语气尊敬道:“梅先生,张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此处距离京城不足一ri脚程,若是追军皆是快马,怕是一两个时辰就能追到这;为了安全起见,我等还是即刻启程为妙。至于张大哥的一时口误,还请梅先生莫要在意,毕竟张大哥也是一时心急所致。”朱青峰不善于当和事老,但现在是非常时刻,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而将自己和这些人陷入危险境地,那也太过不值得了。 朱青峰本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也算是给张梁一个台阶下,此事会就此完结。结果张梁的思维方式却很怪异,本来朱青峰完全是帮张梁说话,但张梁却觉得,朱青峰若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默认了梅用是众人的首领?而自己又成了二把手?不成,以前李烈当一把手,那是实至名归的,哪怕是自己也没有意见。而如今李烈走了,怎么说也应该轮到自己当一把手了。这就好比皇帝传位,太子尚在,王爷怎可越级? 朱青峰的一番话,令张梁将朱青峰归类为梅用一党,既然是敌人,那还何必再客气?张梁撇着八字眉盯着朱青峰,嘴角抽动,语气不善道:“哟,先生堂堂太子伴读,身份显赫,没必要屈拍一个贱民的马屁吧?” 听了这话,朱青峰呆愣了片刻后,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便不再理会张梁,退到卢象升身边。朱青峰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好心被人家当成驴肝肺了,同时也看出张梁的为人了。这李烈好歹才刚走,他就开始夺权,不能说是个小人,但用‘鼠目寸光,目光短浅’这些词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另外,朱青峰也感慨自己身处的这个小团体,当真是龙蛇混杂,像李烈、罗横这种热血之士有很多,同时像赵重、张梁这等人物也不在少数。还真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朱青峰不跟张梁一般见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容忍张梁。一直不曾说话的卢象升和张乐龙猛地站了起来,对张梁怒目而视。其实卢象升和张乐龙也不屑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但他竟敢侮辱太子殿下,这是卢象升和张乐龙所不能容忍的!若不是朱青峰使了个眼神,让他俩莫要鲁莽行事,怕是早冲上去将张梁给擒下了! 卢象升和张乐龙虽然一直很低调,但作为骨干成员的张梁,却知道这俩人不好惹。见这俩人对自己怒目而视,张梁只是撇了撇嘴,没敢说什么。倒是张梁的一个拥护者,不知天高地厚的拧眉瞪眼,指着卢象升嘲讽道:“咋的?想打人呐?可别忘了,你们三个的小命,都是受我们保护!若非我们,你三人早已魂归故里!” 卢象升年纪大一些,也沉得住气;但相对年轻一些的张乐龙可就把持不住了,他这辈子最看不上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同时也替壮烈牺牲的李烈惋惜,怎么李烈身边竟有这么多鸟人?真是与李烈的形象成为鲜明的对比! 眼看着张乐龙就要上去收拾一下张梁的拥护者的时候,朱青峰及时拉住了张乐龙的手腕,冲张乐龙摇了摇头,无奈道:“乐龙莫急,那人也并非空口来风,切莫做出过河拆桥之举。”现在其实最郁闷的就是朱青峰,明知道张梁那一脉不是什么好鸟,可愣是拿他们没办法。毕竟自始至终,他们都跟着李烈出过力,自己能活着离开京城,也不能说他们没有功劳。若是现在对他们动手,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毕竟‘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这种事很忌讳,有损名誉;而名誉是现在自己唯一可以使用的资源。 旁边的卢象升拍了拍张乐龙的肩膀,也如朱青峰般,叹了口气:“先生说的不错,忍一时,便也风平浪静了。” 既然朱青峰和卢象升都这么说了,张乐龙也没啥好说的了,最后只能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退回到卢象升身边。 见朱青峰三人如此‘识时务’,张梁一党皆不由松口气,其实他们也挺担心的,若是朱青峰仗着自己身份显赫,反客为主,夺了权,那该如何?这张梁也不傻,事情到这就算差不多了,他可不想闹得不可开交,当即瞥了一直笑而不语的梅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了一句:“走不走?” 梅用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耸了耸肩,轻言道:“自然要走,不走在这等着被清军围剿吗?” 经过这番小插曲,队伍再次踏上了前往固关的道路;不过一直对这个小团体信心十足的朱青峰,却在此时犯上了嘀咕。以前对这个团体很有信心,觉得他们可以安全的把自己送到南方,主要是因为有李烈、罗横这等义士。而现在突然冒出张梁这等人来,不免令朱青峰开始觉得这个团体,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团结。现如今情势危急,若是大家不能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共谋出路的话,那下场必然只有一个。 朱青峰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卢象升,正好卢象升也转过头来看朱青峰,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眼神和自己的很像,当即心有灵犀,认为对方肯定也注意到了团体的缺点。不过两人却没有交流,心照不宣,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跟着团体行动。 此时,团体的位置还处在bei jing境内,距离固关约莫有二百公里左右。由于为了躲避清军,不走官道,而是穿山越岭,因此直线距离还不到二百公里。不过就是这小小的‘二百公里’,却将坐惯了汽车的朱青峰折磨的死去活来。等到了固关境内的时候,两只脚上整齐排列的水泡整整有一个班!大家为了照顾朱青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只好选定一个相对隐秘的山坳,进行短崭的歇息。 ; ------------ 第二十一章 固关(3) 这山坳很深,周围长满了参天大树,密不透风,甚是chao湿。再加上众人进入山坳的时间是早上,山坳里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没一会儿,所有人的衣裳就湿了个透。衣裳湿了穿起来肯定不舒服,既然不舒服那就脱,结果除了朱青峰、卢象升、张乐龙以及唯一一个女xing陈慕语之外,其余的人都光着膀子。 梅用这厮脱得最彻底,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兜裆布,大喇喇的坐在距离朱青峰不足五步的一块青石板上。同为男人,朱青峰自然没所谓,别说还穿着兜裆布,便是一丝不挂,又能如何?说不定朱青峰雅兴所至,也会脱了,然后跟他比比‘大小’。但问题是,陈慕语这个女xing站在朱青峰身边,时时刻刻的保护着朱青峰。在这个相对还是很封建的年代,一群光着膀子,露着腚的大老爷们,包围着一个女子,成何体统? 结果,朱青峰替陈慕语尴尬了半天,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身为女xing的陈慕语,自始至终脸都没有红一下,看着那些光着膀子的男人,宛如看着一群本来就不穿衣服的动物。 卢象升身上有伤,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身处这种chao湿的地方,很快伤口就瘙痒难耐。想要挠一挠,却又不敢挠,因为稍微一碰,就会有脓流出来。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寻来梅用,让唯一懂医的梅用帮着出出主意。 梅用简单查看了一下卢象升的伤口,随后安抚卢象升伤口无大碍,只是愈合时必要的瘙痒。随后撅着屁股,在山坳里的乱草中扒了一会儿,找寻了两根朱青峰不认识的草本植物,塞进嘴里嚼烂,然后吐在手心,一巴掌拍在卢象升的伤口上。梅用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疼的卢象升直呲牙。 “这草药能止痒。”梅用随口言语了一句,便不再管卢象升,回到青石板上,四仰八叉的躺下。 如梅用所言,自打敷上了这草药,卢象升就再也没说过伤口痒。朱青峰看了看卢象升绿油油的伤口,为了避免以后卢象升再犯这种毛病,便去问梅用那种草药什么样,多准备一些,以便ri后使用。结果梅用却露出一个坏笑,伏在朱青峰耳边,小声道:“那草药根本就不止痒,是止疼的。” 闻言,朱青峰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梅用那么用力拍卢象升的伤口,原来是想让疼痛代替瘙痒,而那种草药恰好又能止疼,不会让卢象升疼得太久,算是注意力转移的一种方法。至此,朱青峰对这个梅用是越来越佩服了,当真是个怪才! 众人一直在山坳里呆到黑天才离开,在夜幕的掩护下,于午夜时分,摸到距离固关城不足三里的地方。走到这,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进了。为了尽快摸清楚固关周围的情势,张梁和梅用各派出四个人在固关周围打探消息。这八个人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无可奈何朱青峰等人只好先找一个村落歇脚。第二ri天刚蒙蒙亮,这八人才迟迟归来,但却带回来了极其重要的讯息。 由于固关城守卫森严,不可轻易进入,因此他们只是在固关城外围的县镇进行打探消息。他们发现,距离固关城以东二十里外,有一处名叫‘大杨树村’的村落。这大杨树村规模不大,总共人口还不到八十人,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型村落里,却有一个大顺军的据点,内有三十个士兵,甚至还有传令的战马。这个据点显然是大顺军安插在乡野里的前哨战,只是令人费解,为何要安插在村子里? 除了朱青峰和梅用比较在意‘为何要安插在村子里’这个问题之外,其余的人都毫无意外的忽略了。张梁为了显示自己的领导地位,当即召集骨干成员,策划攻打这个据点的战术。由于上次张乐龙大放异彩,因此这次,张梁重点询问张乐龙的意见。张乐龙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不容许张乐龙记仇。因此张乐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张乐龙的建议被全票通过,和上次一样,趁着晚上,对据点发动攻击! 朱青峰和梅用没有参与策划,而是在一边,小声的交谈着。朱青峰眉头微皱,百思不得其解道:“按理来说,据点应该设立在通关要道,或者具有军事意义的地方。而这个据点却不合乎常理的设在村落里,其中莫非有什么蹊跷?”朱青峰觉得,有据点的地方,肯定就会发生战斗。即便大顺军是篡党,也绝不会让百姓置之危险之地,毕竟这有损民心! 梅用和朱青峰的想法一致,本来这种事应该摆在明面上,大家一起讨论。刚才梅用也提过,但张梁那厮却不予理睬,反而说梅用小题大做,瞎cao心。其他人也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值得cao心的事,因此也都没把梅用的话放在心上。无可奈何,梅用只好和同样心存顾虑的朱青峰一起探讨。 “蹊跷是必然的,只是这蹊跷是利是弊,就令人摸不到头脑了。最好的办法是你我亲自去查看一番,才能定夺。但眼下张梁急功近利,什么话也听不进,根本不会给我们去查看的时间。”梅用搓着下巴,一筹莫展的说道。 正如梅用所言,若是能提前亲自去看看的话,什么都好说。若是无法查看的话,心总是悬着的,万一有什么差池,那结果是不可想象的。为了保险起见,朱青峰决定和卢象升、张乐龙、陈慕语以及梅用五人,不参加这次袭击。而是躲在距离据点相对较近的地方,随机应变,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朱青峰这意思说白了就是,万一有什么事,跑也好跑。梅用聪明得很,自然明白朱青峰的意思,但却并没有觉得朱青峰贪生怕死,反而觉得朱青峰此举乃上上之选。 就这样,朱青峰五人脱离了大部队,与大部队分为两个方向,向据点摸去。 ; ------------ 第二十二章 踩地雷了(1) 后半夜,月朦胧,鸟朦胧;大杨树村一片漆黑,皆以安睡,只有据点里还燃着点点灯火。这据点的规模不大不小,从外面看像是一个富户的大宅子;围墙约莫有三米高,本来是艳红墙漆,但因为年月久远已经褪se不少,更像是粉红se。院门不大却很厚实,由老榆木制成。院子分前院后院,前院是三排房屋,后院是个大仓库。总的来说,这个据点和大多数据点很不一样,简直不像是军事设施,更像是民用设施。 在这种紧张时期,任何一种不合乎常理的事情,都应该被极度重视。但张梁非但没有重视,反而在看到这个据点的模样时,露出了满脸微笑,信心满满,似乎攻下这据点已经是粘板上钉钉的事。 据点大门紧闭,张梁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便派两个好手攀上墙头打探一番,片刻之后好手回报,说是里面只有一间屋子燃着灯,且时不时的传出对话声,其他屋子皆以熄灯。得到消息后,张梁当即下令,命人翻墙进去,从里面把院门打开,而后全部人蹑手蹑脚的涌进大院。 这人一多,就不可避免的会发出声音,无论是脚步声也好,还是碰到了坛坛罐罐也好,总之是将那个屋里的人给惊动了。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他看到‘热闹非凡’的院子时,在短崭的惊愕之后,发出一声暴吼:“不好,有贼人!” 燃着灯的那个屋子里不止一个人,听到小伙伴的呼喊之后,里面瞬间响起了响亮的铜锣声。原本还昏暗的院子,瞬间灯火通明,半梦半醒的守军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拿着刀从各自的房间冲了出来。仓促应战的守军与早有准备的张梁队伍厮杀在一起,一时间震天喊杀声将大杨树村寂静的夜打破,村子民居的灯火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点亮。 这三十守军能力不俗,尽管是仓促应战,尽管人数劣势,但仍旧与张梁的人打了个不相上下。反倒是一直信心满满的张梁,在这一刻有点应接不暇,指挥起来也甚是慌张,整个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十个守军面对四十余人的攻击,很快就出现了败势。张梁见状,连忙下令加紧进攻,务必即刻将敌军全数消灭。片刻之后,三十个守军只剩下八个,按理来说,就大顺军那德行,恐怕早已经投降了。可偏偏这八个守军抵死不降,甚是英勇,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守军的英勇并未感染张梁,反而是令张梁气急,心想真是不识时务,既然找死,那就送尔等归西!当即,张梁便拿着刀,亲自迎了上去。这张梁除了有点xing格上的缺点之外,打起仗来倒是很猛的。刚才众人还无法攻克最后八个守军组成的防御圈,结果张梁一上去,顷刻之间便斩落两人,将那近乎于完美的防御圈攻克!同时间,其他人也一拥而上,将最后六个人乱刀砍死。 尽管最终还是赢了,但这一战的损失,确实不小。原本四十多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三十人,而且还有半数身上都有伤。上一次攻打清廷驿站,因为太过顺利,蒙蔽了众人的双眼,以为天下军队皆如此不堪。结果此番攻克大顺军据点,却伤亡惨重。这种结果令所有人都开始重新考虑,主动进攻清廷和闯贼,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虽说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眼下已经攻克据点,自然是要按原计划行事,大肆搜刮一番,而后撤离。据点的前院是守军的居住地,除了一些兵器和生活用品之外,没什么值得搜刮的。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后院的仓库,当仓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连同张梁在内的人全都傻了。只见这堪比县仓的大仓库里,整整齐齐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麻袋,用剑刺入麻袋里,便有一缕金黄的麦子流出来,显然这仓库是个大粮仓。 众人的心情瞬间变得五味陈杂,这粮仓就好比一座金山,可偏偏这金山是一整块,无法取走。以至于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仓的粮食,却无法拿走半点儿。于是乎,张梁做出了一个很多人都会做的英明决定,一把火把这满仓粮食都给烧了!当汹汹的火焰将粮仓吞噬之时,张梁笑了,心中暗道:“我们拿不走,你们也别想得到!” 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英明的决定,却令张梁以及所有的同伴,陷入了无止境的追杀!就在刚才战斗打响之时,村子里的百姓就已经集结在一处,村长命两个小伙子前往固关报信,其余的人则拿着锄头、铁镐各式各样的农具,向据点扑去。当到达据点之时,看到据点内血流成河,且后院的粮仓失火时,这些农民露出了连军队都没有的凶狠气势。男女老少,病弱妇孺,但凡是村子里的人,皆义无反顾的向粮仓方向冲去。 正在观火的众人,突然听到前院响起喊杀声,还以为是有援军来犯,一时间慌乱不止。可等发现来者不是军队,而是一群‘泥腿子’时,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张梁拧眉瞪眼,冲这群不怕死的泥腿子吼道:“我等乃义军,为光复大明,只杀闯贼!尔等还不速速退下,莫不是要拥护闯贼,篡我大明?”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义正言辞,可张梁忘了,现在他们身上都穿着清军的服饰。这些百姓受闯王统治,自然要被‘闯王’文宣一番,对清军自然是恨之入骨,再加上这些人杀了守军,又烧了粮仓,百姓们恨不得把张梁这些人剥皮抽筋!原来,这据点里的三十守军,根本就不是正牌大顺军,而是就地从大杨树村里选的三十个青年充当,都是大杨树村的子弟。这个据点,其实是个物资中转站,设立在大杨树村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被张梁给毁了,百姓们焉能不恨? ; ------------ 第二十三章 踩地雷了(2)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百姓哪里理会张梁的话,冲上前来便和张梁等人战作一团。尽管这些人都是百姓,一对一是绝对不低张梁等人。但奈何这些人有人数优势,且极度英勇,还很团结。一群老弱妇孺,竟然将张梁等人打的节节败退。起初张梁还能容忍退让一下,尽可能的不去伤害这些平民百姓,但随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张梁再也把持不住了,持刀左扑右砍,瞬间就砍翻七八个老汉。就在张梁杀红了眼之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童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拿着菜刀和木棒,向张梁冲了过来。张梁见状,宛如老鼠见了猫,拔腿就跑,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不想伤害妇孺。由此可见,张梁除了急功近利一些,也是个不错的人。 可能是天意注定,张梁刚扭头往后跑,便被一个老汉的尸体给绊倒在地。惊魂未定的张梁张牙舞爪的想要爬起来,结果刚爬到一半,便觉得后脑勺如遭重击,被击倒在地。等张梁翻过身,平躺在地面往上看时,发现那妇人拿着沾着鲜血的菜刀站在面前。妇人的脸se冰冷愤恨,对张梁没有丝毫怜悯,扑到张梁身上,菜刀直直的往张梁脑袋上招呼。身受重伤的张梁,宛如发狂的野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在妇人扑到的前一刻,手中长刀猛地刺出,将妇人略显臃肿的身体贯穿,了却了这‘毒妇’的xing命。 尽管杀了妇人,但张梁也身受重伤,已经再也无力爬起来了。旁边那小童见妇人被杀,在呆愣了片刻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娘!”吼完,便扑到张梁身上,用手中大拇指粗的木棍,拼尽全力,不断的敲击在张梁的脸上。就这样,张梁的脑袋在一个年幼小童的攻击下,逐渐变了形,一命呜呼。 眼看着张梁都被打死了,剩余的十来个幸存者已经心灰意冷,抱作一团,咬牙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据点。还剩四十多个百姓,自然是穷追不舍,结果刚追出据点大门,众人便见眼前寒光连闪,顷刻之间,三名百姓倒地身亡。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容不得众人反应,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百姓们发现一个黑衣女子仗剑而立,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地方。 在短崭的惊愕之后,百姓们还想往上冲,毕竟连张梁那三十个人都不是对手,区区女子何足挂齿?而就在他们将要冲上去的前一刻,却见女子平伸长剑,剑尖指着众人,语气冷如冰,寒如雪道:“上前一步者,死!” 有那不信邪的人,硬是要上去试试女子的深浅,结果刚冲上去,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一剑封喉,顷刻之间又损三人。这回儿,百姓们终于知道了女子的厉害,不敢再轻易冒进。与此同时,又有俩人出现在女子身边,不是卢象升和张乐龙还能有谁?原本张梁三十人都敌不过的百姓,却被这三人震住,不敢冒进半分。 死里逃生的同伴,躲在陈慕语三人身后,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嘶吼道:“特娘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百姓皆是大顺爪牙!不杀,不足以祭张大哥的在天之灵!” 有了陈慕语三人的加盟,剩余的十人信心大作,准备反身回去将这些刁民灭掉,为惨亡的张梁报仇。百姓们虽然不敢冒进,却也寸步不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双方将要再次发生大战之时,朱青峰和梅用及时出现制止了惨剧的发生。 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百姓,朱青峰和梅用对视一眼,而后摆了摆手,命所有人即刻撤离大杨树村!由于百姓们忌惮陈慕语三人,所以并没有追击,而是返回粮仓,尽可能的扑灭大火,能救出多少粮食,算多少。等朱青峰等人刚撤出大杨树村不久,一队两千人组成的大顺军出现在大杨树村。领兵之人是个叫茂生的中年男人,曾经三次与大明军战于野,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茂生站在粮仓的废墟之前,看着被大火付之一炬的粮食,久久不语。不多时,副将带着大杨树村村长出现在茂生面前。茂生瞥了一眼浑身是血,且左手手腕被直接斩断的老村长,略有感慨,叹了口气,轻言问道:“汝等非军人,亦有军人之英勇,为守粮仓伤亡如此,我心甚痛;我大顺能有汝等子民,甚慰。你且说说,来犯之兵乃何方势力?” 村长都快六十岁了,身体已经略显佝偻,就算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没几年活头了。在刚才的大战中被砍掉左手,对老村长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大大的缩短了他的寿命。此时老村长脸se蜡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但面对茂生的询问,他还是强作镇定,拼着最后一口气言道:“来犯之兵,乃清兵。被我等极力围攻,留下三十,尚有十余人逃生。”说完,便脑袋一歪,倒地不起。 副将蹲下身体摸了摸老村长的经脉,虽还有微弱的脉搏,但副将却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轻言道:“已无力回天。” 茂生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村长,而后郑重其事道:“将大杨树村阵亡的村民,皆以军士礼仪厚葬!”言罢,茂生转过身来,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语气铿锵有力道:“传我命令,全部兵马,分十路,搜捕清兵!令派传令兵,向太原发报,将清军来犯固关的消息,告知圣驾!即刻做好御敌准备!” 固关城由于是太原的前沿阵地,正面抵抗清廷,因此守军很多,足有三万。为了时刻准备与清廷决战,除了固关城内囤积的大量粮食之外,在固关城周围的村落里,也安插了很多小型的临时中转站,以备不时之需。而朱青峰一行人,稀里糊涂的拔掉了一个粮食中转站,令固关的首将大感震惊。 ; ------------ 第二十四章 踩地雷了(3) 固关首将还以为清军知道了固关设立野外粮食中转站的计划,因此连忙下令,在变换粮食中转站的位置同时,还派大军在固关境内进行围剿缉捕,势要将固关境内的‘清军’斩尽杀绝,永绝后患。起初只有茂盛的两千士兵缉捕朱青峰一行人,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千人数逐渐演变成了八千。八千士兵在固关境内地毯式搜捕,逼得朱青峰一行人只能暂且退出固关,重新回到bei jing境内。 本以为bei jing会相对安全一些,结果却不如人意。由于清廷极为重视固关,固关的一举一动都在清廷的严密监控之下。如今固关境内突然异动,令清廷以为固关要发动反扑,便在bei jing和固关的边界集结重兵,谨防擦枪走火。如此一来,朱青峰一行人,就被清廷大军给堵在了边界,无法深入bei jing境内。最后的情势是,东有清廷的两万大军,西有闯贼的八千追兵,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朱青峰感叹,计划不如变化快,一个小小的据点,竟令北方态势大乱!不过这也不能全算是坏事,毕竟经过这么一闹,清廷和大顺军剑拔弩张,只要自己再稍加火候,他们便会大动干戈!皆时,自己直插固关,逃到太原,一路南下便可! 不过有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朱青峰的面前,以前尚有四五十人,一般的小驿站,小据点还能攻克。而如今伤亡惨重,全部人数只剩下十余人,便是连最小的驿站都无法攻克,又如何让清军陷入圈套?就在朱青峰甚是为难之际,梅用出谋划策,提出一个鲜明的词汇‘无中生有!’ 简单的四个字,却点醒了朱青峰这个梦中人。朱青峰当即与梅用还有卢象升,三人商讨,准备导演一出大戏!经过一夜的谋划,计划被最终确立了下来。朱青峰将全部人连同自己在内的十五个人,分成两拨。自己带领梅用、卢象升、陈慕语以及三个壮士,前往最近的乱葬岗,去搜寻新鲜的尸体。剩余的人则在张乐龙的带领下,前往清军增援固关边界的通关要道上潜伏起来。 由于处在战乱年代,尸体资源很丰富,在加上掘人坟墓是朱青峰的老本行,干起来得心应手,因此只用了小半天儿时间,便抛出三十个刚死不久的尸体。众人齐心协力,将这三十具尸体运到预定的地点,为尸体换上清军服装;而后去最近的村子里买了一只老母猪,将老母猪杀掉,把猪血洒在尸体身上,为了更加逼真一点,还在尸体上或多或少的捅几刀,创造出一些伤口。还将从固关带回来的大顺军军服扔在现场,营造出两军对战的情景。 随后,将这些尸体搬到道路zhong yang,杂乱无章的摆好。然后再派一名壮士,穿上清装,抹上鲜血,躺在尸体zhong yang,装成奄奄一息却死里逃生的士兵。紧接着,朱青峰便和剩余的人,四处散布消息,说是此处发生大战,清军被大顺军全歼。由于此地位处通关要道,且是bei jing支援固关的唯一一条路,因此据守在周围的清军很多,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就有大批清军赶到此处。 消息是上午传扬出去的,下午此地便挤满了清军,数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按照事先预演的,那名伪装成清军的壮士,躺在尸堆中,奄奄一息道:“快,快,快去回报,明朝太子被大顺军劫走了!” 清军之中官衔最高的统将,闻听此言,大感震惊。当初京城内劫法场、罗横引发的爆炸这些事儿,都不是秘密了,而这些人的目的自然是明朝太子。因此,统将知道太子的重要xing。此时得到太子的消息,统将不仅知道这是个重要的情报,同时也是自己升官发财的一个机会,因此急不可耐,连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别说,这壮士的演技不错,被清军包围,面对敌将的质问,没有丝毫慌乱,面不红心不跳的回答道:“先前,我等在此巡逻,意外发现一行可疑之人,便上前盘问,不曾想对方露出马脚,竟是明朝太子。我等当即将其擒获,准备押回京城,却不想半路之上杀出大顺军,将我等击溃,劫走太子。咳咳咳……”说完,壮士还故意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逼真。 统将听闻此番话,再看看遍地的清军尸体,以及大顺军残破的军服,对壮士的话确信不疑。当即不敢再多做耽搁,派属下沿着壮士给出的方向,追击大顺军,同时派快马回报京城,另外让四个士兵,护送重伤的壮士回京疗伤。 等清军的大部队离开后,现场只剩下壮士和四个清军时,朱青峰带人突然从路边的荒草里杀了出来,瞬间结果那四名清军,带着壮士扬长而去。 同一时间,消息传到京城,多尔衮得知以后,立刻加派兵马,沿着固关边界搜捕所谓的劫持太子的大顺军。另外向镇守在固关边界的军队下令,时刻准备,倘若搜寻不到太子,便对固关发动进攻!多尔衮可不想重蹈当初‘曹cao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桥段。现如今清廷只雄踞于北方,南有南明,中有李自成,想要彻底掌握大明江山,绝非一朝一夕。而如今,百姓尚对大明朝抱有一丝希望,倘若在这个时候李自成或者南明得到太子,都会大做文章,将太子当做傀儡,收拢天下民心。届时民心所向,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南明,都会变得极为棘手。 而另一边的朱青峰等人,已经撤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隐藏身份,静观其变。但是当夜,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半夜出来上茅房的梅用,意外听到某个住户传出来的议论声,梅用心眼儿多,便伏在窗下偷听,赫然发现,白ri刨尸的乱葬岗,正属于这个村子所有;乱葬岗突然少了那么多的尸体,令村民大感恐慌,正在商议要不要报官。 ; ------------ 第二十五章 无毒不丈夫 梅用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是报了官,那还得了?一旦清军发现乱葬岗丢的尸体,正是通关要道上的那些清军尸体,所有的计划岂不是付之一炬?当即,梅用眼睛一转,暗咬牙齿,去将熟睡中的卢象升和张乐龙叫醒,经过一番商议,三人意见达成高度一致,灭口!不过此事需要悄悄进行,断然不可让朱青峰知晓,否则朱青峰绝不会允许这种有损名誉的血腥事件发生! 当夜,除了朱青峰和陈慕语之外,所有的人都拎着刀,挨家挨户的杀人!这村子里总共有三十户人家,人口百人之多,却在当晚被屠尽!所有的尸体,皆被拖到密林之中,一把火烧掉。等第二天早晨朱青峰醒来之时,发现原本热闹的村庄变得寂静无比,好客善良的村民全都消失不见。这令朱青峰甚是疑惑,寻来卢象升问了问,卢象升只说村民们下田务农了,别的闭口不谈。朱青峰意识到不妙,便寻来张乐龙,以自己太子身份压迫,逼着张乐龙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朱青峰被愤怒冲昏头脑,大骂卢象升等人鲁莽!无情!这些无辜百姓何错之有?为何要做出屠村这种天怒神罚之事!如此行径,与闯贼、清廷有何差别?众人皆低头不语,任凭朱青峰呵斥。这人一冲动,就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来,朱青峰现在就是这样,深深的觉得和这些人为伍所不齿!当即便要独身一人离开,与他们分道扬镳,卢象升等人怎么拦也拦不住,最后还是梅用出面,说了一番大道理,才将朱青峰给劝住。 “先生之所以这么愤怒,无外乎是因为我们滥杀无辜。但先生有没有考虑到,若是不杀他们,他们今ri去报了官,我们的计划便付之一炬!为了大局着想,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乃是无奈之举。试想当初,李大哥、罗大哥舍身取义,为的不就是大局为重吗?先生如此行事,莫不是要弃李罗两位大哥的情义于不顾?或许这种事有损名誉,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你我皆不说,天下人又如何得知?”梅用振振有词,似乎对于屠村这件事,没有丝毫悔意。 这些道理朱青峰都懂,但是屠尽一个村庄的无辜百姓这种事,还是令朱青峰所不能容忍。若是像大杨树村那种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村民,杀也就杀了,可这个村子的百姓,非但没有造成威胁,反倒十分好客,给自己这些人提供吃住,怎能忘恩负义?‘情义’二字是制成这个团体,和大明朝走下去的唯一动力,若是连自己这些人都忘记了‘情义’二字蕴含的意义,那大明朝的将来在何处?这个团体也没必要再走下去了,还不如就地解散为好。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朱青峰只能用‘世人谁没有一两件见不得光的丑事?’这种没有营养的借口安慰自己。本来朱青峰还想为村民们哀悼一番,在得知尸体皆被烧掉后,朱青峰只能打消念头,催促众人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内心有愧。 这个村子因为‘好客’的特点,广受周围其他村落的好评,平ri里有很多过路客,都会专门挑选经过这个村子的路走,进来讨口水喝,或是住上一晚,都比较方便。结果这个村子里的百姓一夜之间消失,令周围的人甚是猜忌,一时间众说纷纭,再加上乱葬岗的尸体消失很多。很多人都认为,是死尸作祟,yin兵杀人。原本热闹的村落,瞬间变成了无人问津的不祥之地。 这件事一直都令朱青峰无法释怀,宛如一个梦魇,伴随朱青峰的一生。或许这些人不是朱青峰杀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深入朱青峰的内心。以前人们总是说,谁都有一两件见不得光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干干净净的,否则不符合人xing的特点!但这也分事儿,像残害无辜这种事情,不是丑事,而是遗臭万年的恶事,一旦被世人所知,光是这一件事,就会令朱青峰遗臭万年。 其实,用‘屠村’这个词来形容这件事,并不准确,因为村子里的人并没有被赶尽杀绝,还有一个活口。这个活口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名叫文琰。当夜,文琰和邻村的几个小伙伴,去不远处的荒山钓黄鼠狼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恰巧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文琰虽年纪小,却惊人的沉着冷静。他并没有出声,而是一直隐藏在村子旁边的密林里,等第二ri朱青峰等人离开后,文琰才回到村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子,文琰跪倒在村子祠堂的列祖列宗牌位前,发誓,定要为亲人们报仇!后来清兵来询问事情的缘由,文琰闭口不说,因为他觉得,只有自己亲手杀了朱青峰等人,才算是真正的报了仇。次ri清晨,年纪幼小的文琰,收拾细软,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村子,踏上了漫漫的求学之路,遍访名山,学习惊世武艺! 另一边,多尔衮缉捕不存在的大顺军无果,认为大顺军定是携着太子淘逃进固关了,便下令命边境众军向固关发动攻击!尽管清军勇猛,装备jing良,但奈何固关作为前沿要塞,兵强马壮,城坚将众,易守难攻。哪怕是清军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前线增派兵马,这一战还是打了半月都未见胜负。 朱青峰等人则趁着混乱之际,悄悄的绕路潜过固关,向太原而去。尽管一路上遭遇了数十波大顺军的盘查,但都是有惊无险,到达太原。太原作为山西省会,虽不如京城热闹,却也差不到哪去。尽管前线战斗打得很响亮,但太原城内的百姓却并没有被战争的紧张气氛所影响,照常生活,照常喧闹,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 ------------ 第二十六章 多情才子,骚佳人! () 在太原城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有一家名叫‘飞马亭’的客店,为过往的路人提供食宿。朱青峰一行人便下榻在此处,之所以选这家客店,主要是因为梅用和店家是故交,关系靠得住。此番从京城出来,六十人队伍已经只剩下十余人,已经容不得再有丝毫的损失了,因此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找那些知根知底的人才行。 和大家一起吃过午饭,朱青峰便回房间歇息了,一觉睡到凌晨才醒过来。外面的天se还未明,诺大个客店静悄悄的,朱青峰披了件外套,行至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三十年的老榆树,树下有一个藤椅,朱青峰坐在藤椅之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究竟是福是祸? 就在朱青峰恍然若失,感慨路途艰辛之时,一个人影悄悄出现在朱青峰的身后,冷不丁的咳嗽了一下,把朱青峰吓了一跳;转身观之,发现来者竟然是飞马亭的掌柜,年过三十的马寿。在住进飞马亭之前,朱青峰听梅用详细的介绍过这个马寿;此人祖籍南京,饱读诗书二十载,可谓是满腹经纶,但奈何年年赶考,年年落地,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仕途之路,弃官从商。 比朱青峰大许多的马寿,恭恭敬敬的给朱青峰行了一礼,面带微笑道:“这么晚了,先生还未入睡?莫不是有烦事扰心?” 既然马寿是梅用的朋友,也就是自己的朋友,对待朋友自然要以礼相待。朱青峰连忙起身给马寿还礼,而后叹了口气,轻言道:“过去之路多凶险,未来之路多艰辛;何去何从,是福是祸,皆尚未可知;此番种种,令在下惶恐难安。” 马寿对朱青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朱青峰入座,而后自己找来一个小马扎,坐在朱青峰身边,看着朱青峰身后的老榆树,别有深意道:“不瞒先生说,您身后这棵老榆树,从未修剪治理过,但仍能长得笔直参天;只要自己拥有一颗坚定地心,便是漫漫长路只有孤身一人,亦有何谓?” 怪不得梅用说马寿满腹经纶,听闻此番话,的确如此!朱青峰钦佩道:“马大哥说的极是。对了,马大哥您和梅先生是故交,想必对梅先生极为了解,可否与在下说说梅先生这个人儿?”一直以来,朱青峰都对梅用甚是感兴趣,偏偏又没机会询问梅用的身世;今夜无眠,何不趁此机会,探听一番? 提到梅用,马寿与其他认识梅用的壮士不同,没有自傲兴奋的表情,有的只是无限惋惜和感慨:“既然先生问起,我便与你说上一说,也好让你安心;其实梅兄以前并非叫做‘梅用’,而是叫梅谡。与在下一样,皆是南京人士。当初梅家乃是南京池州有名的望族,家底殷厚,田产富饶,可跻身池州富豪前三甲。梅兄天资聪慧,自幼便有无数名师登门亲授技艺,以至于梅兄二十岁之时,便成为池州第一才子,琴棋书画诗酒花、奇门遁甲、占卜形象、皆信手拈来。如此青年才俊,便是连池州县令千金都对他魂牵梦绕。但奈何梅兄一生只爱一女,而也就是这个女子,令梅兄家破人亡,沦落至此。” 说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马寿时而愤慨,时而无奈,时而拍案而起,各种各样的负面感情混杂在一起,显然是对其恨之入骨。平复了一下心情,马寿深吸一口气,继续介绍这个女子:“这女子名叫婉仙儿,乃是池州一家二流布铺的小姐,长相自然没的说,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表面上看,此女乃大家闺秀,菩萨心肠,实则却是个yin险毒妇;她一边贪爱梅兄的才俊,另一边又与南京总督府大少爷私通,企图攀上豪门;这种事便是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会露白于天下;南京总督府大少爷知道有梅兄这个人的存在,便利用关系与权力,对梅家进行打压。梅家的生意每每赔的血本无归,家财田产皆葬送,梅父无法接受从富豪转变成平民的打击,于一深夜悬梁自尽。母因痛失其夫,郁郁寡欢,终于三月后病逝。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往ri那些攀附在梅家的所谓亲属,见梅家大势已去,便四散而逃,无人理会梅兄。至于那婉仙儿从此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已经与南京总督府少爷成亲了。” 正所谓不一样的人,总有不一样的人生;朱青峰没想到梅用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离奇的身世,不由得唏嘘不已。现如今的梅用,外表邋遢,穿着不拘一格,显然是被感情伤透了心,再也不再追求虚有其表的外在妆容。爱可以改变一个人,令生活变得充实美好;同时爱也可以毁了一个人,令生活变得颓靡不振。不过朱青峰却觉得梅用并没有被‘失败的爱情’所打倒,他只是经过这次彻骨的洗礼,脱胎换骨,得到了新生。 随后,朱青峰和马寿围绕着‘梅用’的话题,从凌晨一直聊到拂晓,等客人们开始起床洗漱之时,朱青峰和马寿才终于结束。原本安静的客店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客人们在院子里游走。朱青峰在马寿的带领下,穿过院子,来到前堂,找了个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下。在欣赏清晨街景的同时,马寿打发小伙计去准备早饭。 清晨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买卖人,或背着包袱,或拎着小木箱,在街道中穿行。客店对面的豆腐店早早的开门营业,刚开始的时候还无人问津,一眨眼功夫便门可罗雀;不大的门面前,挤满了购买豆腐,形形sese的人儿,有妇人、有单身汉、有小童,虽人杂略显拥挤,但却十分现实美好。如今南北乱政,天下局势混乱,在太原还能有这样安然于世的情景,着实令朱青峰欣慰,由衷的感叹道:“太原是个好地方。” ; ------------ 第二十七章 南下 不多时,与朱青峰一行的十余人皆已醒来,且全都出现在前堂。大家吃过早饭,简单地商议了一下,便准备离开太原这个短崭的‘安乐窝’,继续南下。临走的时候,梅用向陈慕语讨要了二两银子,给马寿当做住宿和饭钱;可马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要,实在是拗不过梅用,便接过二两银子,差小伙计去街上将二两银子花尽,买了一大堆吃的,让朱青峰等人带上,说是为大业献上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朱青峰被马寿的为人所感染,心中暗道,虽马寿未能当官,但却比那些拿着俸禄,吃着人饭,却干着狗事儿的官员,好上千百倍。与马寿依依惜别,朱青峰等人再次踏上了南下之路。 有了马寿提供的食物,众人不必频繁停靠城镇购买粮食,一路不停,几ri之后便到达彰德。本来朱青峰是提议直接穿过彰德,不做停留,一口气赶到开封。但卢象升和梅用却觉得,接下来的路要么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要么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靠两条腿走的话,着实为难。不如到彰德暂歇脚程,买一些马匹代步。这样一来,虽说在彰德会耽搁些时ri,但总的来说赶往金陵的ri程非但不会延长,反而会缩短。朱青峰觉得有理,便不再各执己见。 经历了bei jing和太原这种大城之后,来到彰德这种小地方,突感偏僻,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落后、寒酸。不过彰德的城建并不是困扰朱青峰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想要买马就得有钱,可自己这些人穷的叮当响,哪里有什么钱?这一路上,全靠着陈慕语随身携带的七八两银子才得以度ri,而如今陈慕语的钱也快花光了,拿什么买马?卖肾吗? 在明朝,别说普通的家庭,便是一般二般的富户,也买不起马。大多数人的代步工具,一般采用相对马匹更为便宜的骡或者小毛驴,有的甚至直接骑牛。通常情况下,一匹马的价格在十五两银子到二十两银子之间,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战乱年间,很多马匹都要被征用,因此马匹的价格会徒增一倍,至少也得三四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马匹的价值就相当于后世,法拉利在普通人眼中的地位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朱青峰这一行人便是两人共乘一马,也得八匹,就是三百多两银子。对于太子来说,三百两银子可谓是九牛一毛,但对朱青峰这个落难太子来讲,三百两银子简直是天文数字。从哪搞这三百两银子?便是所有人集体卖肾,恐怕也凑不出来。就在朱青峰一筹莫展之际,梅用让朱青峰等人暂且在一家客店落脚,然后跟着卢象升和张乐龙商议了一番,便派卢象升二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略有疑惑的朱青峰,经过一番询问才得知,原来自己又闲cao心了。来的时候梅用口口声声说买马,其实他压根就没这想法,所谓的‘买’用‘偷’这个词替换更恰当。彰德作为李自成的后院,同时又有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人文环境,因此养马的极多,哪怕是被李自成征用大半,闲置的马匹数量仍旧很可观。想要偷个几匹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卢象升和张乐龙中午时分离去的,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并未带着马,而是带回一个讯息。张乐龙将所有人聚集在朱青峰的房间里,故作神秘道:“刚才我和大哥在城北发现一个马厩,打眼一扫,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八十匹。不过有个问题,在马厩做事的人极多,少说也得有三十人。若是不慎被抓住,恐有xing命之忧。所以我和大哥商议,必须合众人之力,方可!” 众人闻言,皆兴奋不已,心想我的个乖乖,百八十匹马?这若是多偷出几匹,变卖掉,岂不是有钱花了?旁边的朱青峰见众人无比亢奋,心中却叹息不止,暗道这帮人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在固关攻打据点之时,就是因为大意,折损过半,怎么就一点都不吸取教训?这马厩竟有百八十匹之多,料想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马厩,必须小心为妙! 等众人静下来后,朱青峰忧心忡忡的问道:“按常理来说,养马之人,能养一两匹马便足矣,多者三五匹也就封顶了。怎的这马厩竟有如此之多?莫不是专门为军队提供战马之处?若真是如此,那便万万不可打其注意!” 朱青峰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张乐龙却微笑着摆摆手,信心满满道:“先生无须担心,在这之前我和大哥都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马厩的确是为大顺军供应战马不假,但并非是大顺军直系管辖。这马厩的主人在彰德颇有名望,名叫李长生,四十有七,可以说是官宦世家出身。不过李长生此人却无心从官,而是对生意情有独钟。他本来以前是干茶叶生意的,近期发现养马赚钱,便大肆购置了一批马种,准备凭借父辈的关系,高价卖给大顺军。不过由于这个李长生把利益看得太重,哪怕是供应军队也价钱也只高不低,因此很多大顺官员都看他不惯,并不对他的马厩上心,甚至可以说便是他的马厩发生什么意外,大顺也不会理会。” 说到这,张乐龙停顿了一下,而后面胸有成竹道:“大顺军不是问题,只有他马厩里那三十个人才是问题!不过对咱们来说,那三十人也并非问题!” 经由张乐龙这么一番解释,朱青峰也就放心了,不再有什么疑问。于当夜,众人连同朱青峰在内,全部潜伏到城北马厩之外,暗中观察,伺机而动。等到夜已深,众人准备行动之时,却突然发生一个很诡异的事件,令众人不得不稍安勿躁。 只见漆黑的夜幕之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迈着莲花小步,悄悄的跑到马厩之外,伏在栏杆后面,学着布谷鸟的叫声,小声的唤了两声。 ; ------------ 第二十八章 ‘励志’小马夫 不多时,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清瘦,穿着青衣的男子从马厩里走了出来。这一男一女隔着栏杆小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男子便转身折回马厩里。起初大家都没有多想,只是不多时后,那消失的男子又出现了,而这一次他绕过栏杆,走出马厩,来到女子的面前。二人一前一后的向马厩栏杆的拐角处走去,紧接着‘骇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男一女如**般,纠缠在一起,激吻、抚摸、狂乱的爱意迸发而出。 这一男一女所处的位置,可以完美的避开马厩内的视线,但却完完全全的展露在潜伏在暗处朱青峰等人的眼前。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大眼瞪小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是朱青峰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然后带着批判xing的眼光,审视这对狗男女上演的激情戏。其他人见连朱青峰都毫不忌讳的观看,哪还顾忌礼义廉耻?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场上动作尺度越来越大的二人,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yin笑。在场唯一的女xing陈慕语,冰冷冷的说了一声:“下贱!”而后便将眼神挪到其他地方。 激情爱抚的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十几个观众正在聚jing会神的欣赏着他俩的表演。起初二人还只是亲吻爱抚,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都被‘浓烈的爱意’折磨的无法自拔,竟开始脱起衣服来!由激情戏向着‘**’的方向进发。隐藏在暗处的众人,一边老脸红扑扑略有害羞,一边又用眼睛死死盯住,不忍将视线挪开片刻。 朱青峰与其他人不同,身边的人都是在封建社会,道德礼仪的牵绊下成长,像这种私密事,很多时候只能停留在想象之中,无法亲眼看见。而朱青峰却是自幼在岛国爱情动作片的熏陶下成长,什么叫苍井空?哪个叫武藤兰?以及小泽玛利亚?都是如数家珍。因此相比于身边的人,比较能把持得住。眼看着场上的二人越来越迷乱,朱青峰意识到是时候制止了,否则把自己身边这些男人的yu火勾出来,再做出点什么乱子,朱青峰可受不了。 当即,朱青峰冲张乐龙使了个眼se,小脸红扑扑,甚是尴尬的张乐龙点点头,离开暗处,猫着腰向那对**的恋人摸去。就在这二人即将苟合之际,张乐龙如幽灵般出现,伸手拉住男子的肩膀,将男子猛地从女子的身上给拖了起来。紧接着一拳打在男子的小腹上,让男子泻火的同时,给予足够的震撼! 下体硬如烧火棍,捂着肚子弓着腰,趴在地上的男子,震惊无比的看着张乐龙,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惶恐不安。他本能的想要惊声尖叫,但看着赤条条的自己和同样赤条条的女子,他还是理智战胜了本能,只是呆愣的看着张乐龙,不敢出声。毕竟私通苟合这种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那可就完了!尤其是这女子不一般,被她爹知道的话,自己恐有xing命之忧! 一丝不挂,躺在衣裳上的女子,正闭着眼,等待着魂牵梦绕,ri夜思念的那一刻。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心上人有动静,悄悄的睁开眼,当发现心上人满脸惶恐的趴在地上,以及一个陌生男人正一脸坏笑的欣赏着自己的窘态时。女子的大脑宛如雷击,嗡的一声,瞬间空白,陷入无意识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等女子回过神来后,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那男子也想穿衣服,却被张乐龙给制止了! 张乐龙眼神不善的盯着男子,语气冰冷道:“她可以穿,你不能穿!” 男子只好将拿在手里的衣服放下,胆怯的看着张乐龙,用颤抖着的嗓音问道:“大……大爷,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难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张乐龙懒得搭理他,心想你小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苦命鸳鸯,鸳鸯这个词你也配?做出这等下贱之事,只是**的交欢,千万别用‘爱情’这个高贵的词进行伪装修饰! 在女子慌乱的穿好衣服时,朱青峰等人也来到此处,除了陈慕语之外的所有男人,包括朱青峰在内,皆面带笑意,尤其是在看女子的时候,眼神甚是怪异。这女子在看到众人的眼神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昏过去。今ri便是化险为夷,怕是女子也无颜再活下去了。 朱青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龌龊’心理驱逐出去,而后板着脸,义正言辞的冲男子言道:“尔等好大的狗胆,朗朗乾坤竟敢行如此苟且之事,令人作呕!说!你二者是何人!不说的话,便将你二人绑上牛车,送往官府治一个私通**之罪!” 女子瘫坐在地上,偷偷的抹着泪,一言不发。男子则强作镇定,泪珠在眼眶打转,可怜兮兮的央求道:“大爷,您饶命呐,只要您别将这事儿传扬出去,怎么着都行!” 闻言,朱青峰毫无怜悯的冷哼一声:“汰,问你什么,便回答什么!你这等下贱之人,也敢讨价还价?!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便切了你的yin根!”其实别看朱青峰表现的如何严厉,其实他挺理解这对男女的,毕竟必要的生理需求嘛。不过理解并不代表宽恕! 被朱青峰这么一喝,男子吓得身体一哆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拖着长长的哭腔,言道:“我乃马厩里做工的伙计,这女子是我们家小姐……” 男子一说出这话,本来只是呜咽的女子,突然变成放声大哭,显然是羞愧、懊恼难当。她的哭声很大,为了避免惊到马厩里的人,朱青峰连忙让张乐龙把她的嘴堵住。而后,朱青峰甚是钦佩的看着男子,心中暗道:“你小子够牛逼呀,也够励志!老板的闺女都被你给勾搭到手了,还甘愿和你做出这种事!当真是母牛撞上高压线,牛逼带闪电呀!” ; ------------ 第二十九章 好马当千 强忍着想要拜师学艺的冲动,朱青峰让男子起身说话,等男子站起身来时,胯下污秽之物尽显眼前时,朱青峰又眉头一皱,连连摆手,又让他坐地上,再让他用手捂着一点,避免污了自己的眼。而后朱青峰,用一种温柔但是充满威胁感的语气,轻声冲男子问道:“兄弟,眼下有两条路给你走。要么咱们就报官,将你们的丑事昭告天下;要么就……”朱青峰说到这,闭嘴不语,而是面带微笑的伸出手指,做了个‘money’的动作。意思是,不想让我们把事情传扬出去,封口费总得给吧? 男子懂得朱青峰手势的意思,宛如重获生机,颓废的瞳孔绽放一抹光芒,连忙问道:“大爷,您要多少钱?” 朱青峰不假思索道:“不多,五百两银子!” “啥!”男子听到这个数字,被吓得小脸煞白;五百两银子,这笔数目有多大,男子心里甚是清楚。以前天下未乱政之时,赚的钱相对还算稳定,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而如今天下大乱,工资自然也跟着贬值,现在每个月赚的钱只有八百文。去除他这些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五两银子,想要凑够五百两银子,他至少还要像现在这样,干五十二年才行。这个五十二年还是理想时间,若是再抛去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怕是得干将近百年才可。 男子一脸苦相,看着朱青峰,yu哭无泪道:“大爷莫要将小的往死路上逼,五百两银子,便是小的不吃不喝,不睡不眠,干一辈子,也断然凑不出来。” 闻言,朱青峰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哭天抹泪的女子,嘴角微扬:“你自然不值五百两银子,但这女子的名誉,怕是不止五百两银子吧?所以我要这五百两银子,绝非空口来风。倘若你拿不出,还可以用东西相抵。” 这男子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五百两银子?觉得眼前的朱青峰明摆着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过自己死也就死了,贱命一条,无足轻重。可是自己死了,心上人又该如何?这男子也并非只会泄yu,还是有一定责任心的。以至于为了对女子负责,给出这五百两银子,不用朱青峰指示,他便将注意打在了身后的马厩上。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马厩,而后咬了咬牙,言道:“我给你十匹马,抵五百两银子,如何?”男子算是豁出去了,ri后便是被马匹一事问责,也只不过是偷窃之罪,或许会比私通之罪严重,但传扬出去,名声会好听一些。退一万步说,不会因此而连累心上人。 朱青峰摇了摇头,用后世和古董商讨价还价的口吻,言道:“十匹马自然可以抵五百两银子。但这十匹马,只是封我等之口,不将你私通一事传扬出去。那你偷窃之事,又该如何?” 听了这话,男子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虽不知道你乃何方神圣,但今ri我栽在你手里,算我倒了是八辈子血霉!”现在对男子来说,偷十匹马和十五匹马的概念已经一样了,因此男子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给你们十五匹马!” 朱青峰还是摇了摇头,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内心jian诈无比道:“十五匹马也不成!我等今ri闲情雅致,路经此地赏景,竟被如此污秽之事污了眼,扫了兴。这笔账又如何算?” 男子被朱青峰逼得发狂,压低声音,几乎以咆哮的方式问道:“你究竟想要多少?” 朱青峰微微一笑,给出了最后一个数字:“不多不少,二十匹便可!” “好!我给你!”男子一口答应了下来。现在男子考虑的不是ri后将要受到什么样严厉的责罚,也不是自己的下场将会有多么的悲惨,而是想要尽快的摆脱朱青峰这个jian诈的恶魔! 二十匹马的价值在千两银子以上,在这个偷盗十两银子就要剁手的年代,千两银子足够男子死好几次了。男子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只是唯一不舍的便是心上人。男子悄悄潜入马厩,将二十匹大马牵了出来。由于这些马ri常都由男子照顾,很熟悉男子,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动,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 将二十匹马转交给朱青峰后,男子瘫坐在女子面前,伸手抚摸着女子的脸颊,露出一抹苦笑,没有说什么话,但眼神却是那样的无奈与悔恨。一时的鲁莽,一时的seyu熏心,赔上了自己的xing命,也毁了心上人的未来。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除了朱青峰和梅用之外,其余的人对男子的处境漠不关心,在他们看来,既然敢于私通,就要敢于负责任,没什么值得商榷的。而朱青峰则觉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毁了一对有情人,着实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对男女明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下场很悲惨,还要以身试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jing神,在有的时候并不是优点。至于梅用,则感同身受的同情这俩人,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段‘不完美’的感情。 众人有了马,当夜甚至连客店都没回,就直接离开了彰德,向开封而去。四条腿倒是比两条腿快,转眼间到达开封,将多余的马匹卖掉换成钱财,以供ri常花销。随后便蜻蜓点水般离开开封,继续南下,这次的目的地是金陵! 在朱青峰等人驾马向最终目的地进发之时,固关大战之后的余温尚未消散。多尔衮认定了太子在固关,而李自成则势要与清军血战!以至于,二者在固关时不时的爆发小范围的战斗。这一ri,在固关以北十里处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其激烈程度甚至比当初两军大范围作战还要强。双方带兵之人,一个是曾经逼着李烈舍身取义的清廷王莽,一个是四处缉捕朱青峰的大顺茂生! ; ------------ 第三十章 二虎相争 无论王莽还是茂生,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无论是经验,还是谋略都处在伯仲之间。这俩人一碰头,瞬间就演变成了下山虎和上山虎的会晤。饥肠辘辘的下山虎,为了猎食,敢杀敢拼,敢舍弃一切!处在全盛时期的上山虎,则凭借着体力进行周旋;二者谁胜谁负,皆是未知! 王莽率领的部队,属于满清正黄旗,隶属骁骑营。王莽官拜甲喇额真,统帅兵马一千五百人。战斗力在整个正黄旗之中都是翘楚,名号甚大。除了那些要听命上峰行事的大战役之外,只要是王莽自己全权指挥的小战斗,皆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真是常胜将军也!若不是清zheng fu权力交错,关系网复杂,王莽一直被头上面那些有关系的人打压,现在早已是固山额真,统领七八千人也不是问题。 茂生率领的部队,属大顺三个主力军中的一个,隶属步兵营。官拜指挥同知,麾下兵马四千余。曾经是与明朝作战的主力部队之一,当初攻破京城就有他的份儿。最著名的战役是带领四千步兵,以损伤六百的代价,击败明朝的三千jing锐骑兵,可谓是一战成名。此番他被安排镇守固关,足以看出大顺高层对他的信任。 自固关大战打响之初,这两只兵马便互立显赫战功。可能是老天想要看看这两只兵马到底孰强孰弱,便在前ri安排了一个机缘巧合,让他们碰个面。二者一见面,就进入了白热化的战局。王莽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强攻茂生步兵方阵三次无果后,便率领骑兵在外围不断冲杀,进行蚕食战术!茂生指挥部队抵御住三波骑兵冲锋后,在随后王莽骑兵的蚕食战术时,命步兵方阵按照骑兵所处的位置,进行移动,始终限制住骑兵的作战面积,令骑兵无法全员展开。一旦骑兵冒进,便下令发动反扑。强强对决,二人从当天中午,一直打到后半夜都未见胜负。最后无可奈何之下,二者只能息鼓收兵,但都将对方的名字记在了心里,ri后定要一雪今ri之耻! 在各自往回撤的路上,王莽感叹道:“不曾想,大顺也有这等将领!四千步兵,运用的如此娴熟,竟能令我jing骑屡屡无功而返,当真乃奇才也!” 另一边的茂生也和王莽差不多,尽管对方是敌人,却甚是钦佩:“往ri素问满清正黄旗骁骑营有一名叫‘王莽’的悍将,今ri一战,当真是名不虚传!” 战斗,永远都只是掌权者的一场游戏;而将领、士兵,则是这场游戏中的棋子,在执政者的cao控下,进行在主管身份上毫无意义的搏杀。这场游戏的成败对于掌权者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兵将来说,仅仅是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若是将战争看做成生活,那生活中朋友就必不可少,无论这个朋友是和自己同一阵营,还是处在对立面。 尽管王莽和茂生只是一战之缘,但却都彼此产生了英雄相惜的心绪。这两个原本不想干的人,因为朱青峰的原因,命运被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而朱青峰则在几ri后出现在了最终的目的地金陵。看似距离这两头老虎很远,实际却很近,终有一ri,朱青峰会和这两只老虎再次相遇。 都说南方水土养人,这话一点都不假;在来到这个世界这段时间,朱青峰的脑海里始终充斥着‘粗妇’这个词。北方的天气,着实不适合养育美人儿。而自打来到了金陵,看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美人儿,朱青峰这才意识到,原来英雄和美人儿都是某个地方的特产。北方出英雄,南方出美人儿。 由于朱青峰是继承了‘朱慈烺’的部分记忆,并不完全,因此对那些存在,且拥护自己的官员讯息知之甚少。再加上现在情况还未明朗,朱青峰依旧不能暴露身份,因此眼下将何去何从又成了一个不小的问题。卢象升的关系网都在北方,到了金陵和朱青峰一样,人生地不熟。于是乎,梅用的人脉关系又成了大家赖以依靠的重要资源。 只不过梅用在金陵的人脉很奇葩,竟然是青楼的老鸨子。在到达金陵的第二兰苑’的青楼门前,与大多数烟花柳巷之地一样,此处的装饰仅限涉密、**,尽可能的将客观的**给勾搭出来。粉红se的纱帐攀附在楼阁栏杆之间,表面上看似像仙境,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媚俗的气息。尤其是一进入里面,顿时一股参杂着‘那啥和那啥’的气味扑面而来,令朱青峰一阵头晕。 尚未等朱青峰站稳,一个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便出现在朱青峰面前。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只要会化妆,都可以用‘稍有姿se’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子,怎么说呢,比大多数不化妆的女人俊美,但比起陈慕语这样的女子,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简直是繁星与皓月之别,无法相提并论。 在朱青峰打量女子之时,女子也在打量朱青峰。由于朱青峰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不大,似乎不像是个‘**无法控制’的饥渴男人,再加上长的还算俊俏,令女子实在是无法将朱青峰和买还能干嘛?难不成买菜呀! 女子收拾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朱青峰甚是妩媚的一笑,似乎是想狠狠的勾引一下眼前的小男人。而后用强装出来的甜美嗓音,轻言问道:“两位公子来得真早,许多姐妹还未起床呢。不过既然来了,又怎可让两位公子扫兴而归?不如这样,两位公子先随我来,饮上几杯酒,稍等片刻,待姐妹们起来,再做选择如何?” ------------ 第三十一章 青楼里的关系 这女子显然业务很娴熟;作为一个常年在青楼里工作的‘有技术的女人’,**早已麻木,对爱情更是不敢奢望。她们的目的很简单,想尽办法,尽快的从客人手中获得钱财。一上来就想给朱青峰二人灌酒,为的就是让朱青峰二人喝得烂醉;男人一旦喝醉,那方面就不行,因此有技术的女人就不必费尽心思的施展浑身解数,讨得客人欢心。 朱青峰会喝酒,但是分场合,分时间;今天是来办正事的,怎能贪杯?再加上朱青峰甚至这个时代的‘安全措施’不如人意,很多风尘女子都身染病症。万一自己喝高了,再做出一些出格之事,染上点梅毒、艾滋啥的,朱青峰可受不了。 为了洁身自好,也为了正事要紧,朱青峰委婉的拒绝了女子的好意。旁边的梅用倒是比较直接,不带感**彩,视女子为刍狗,开门见山道:“把你家妈妈叫出来!说是有旧友求见!” 见梅用说起话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女子有些不悦。心中暗道,但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觉得自己和妈妈关系匪浅,每次来了,都把自己当棵葱。而事实对妈妈来说,这些人根本就是街边野狗,没啥值得上心的。女子因为有些不悦,因此潜移默化的将梅用也归类为那一种人。不过来者是客,既然人家提出要求了,自然要招办。女子草草行了一礼,便去寻老鸨子,不多时便将老鸨子给带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听梅用说,老鸨子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子,年轻的时候和李烈曾经有过一段风流史,关系十分不错。此时亲眼见到老鸨子,朱青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子哪里是四十岁,分明像二十七八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唇如涂朱,双腮微红,甚至比刚才招待朱青峰的那小女子都要水灵。朱青峰不由得开始感叹,怪不得后世的女人都看不出年龄,原来保养之法,自古有之。 老鸨子在见到梅用的时候,面露欣喜,这种感情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发。两步行至梅用面前,恭恭敬敬的给梅用行了一礼,而后满脸洋溢着笑意,急不可耐的询问道:“梅小弟,你什么时候来金陵的?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奴家也好为你接风洗尘。对了,李烈那死鬼跟着你一起来了吗?” 本来梅用也是满脸笑意,结果一提到李烈,梅用的脸一下子就yin了下来。老鸨子看到梅用的脸se,在惊讶之余,也嗅到一丝不妙的味道。沉默片刻后,老鸨子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死鬼,莫不是死了?” 梅用不语,老鸨子便知道了答案,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早在他为大业义无反顾之时,奴家便猜测他的下场应该如此。临行之前,这老鬼信誓旦旦的说,大业初成之时,他便回来带着奴家归隐田园,共度一生。奴家为了他的这一句誓言,已经将房契等物准备好,时刻变卖。可到头来,终是一帘幽梦……” 尽管老鸨子嗓音很从容,神情很淡定,但从她的字里行间,朱青峰仍旧感受到浓烈的悲伤之意。说实话,在此之前,朱青峰对青楼女子多多少少也存在一丝偏见,毕竟从小就受耳目熏陶,潜移默化的认为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不是好地方的人自然也不是好人。而如今见到眼前有情有义的老鸨子,往ri的偏见顿时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无限的敬佩!试想,一个人长生于烟花柳巷之地,仍旧能维护心中的那份感情,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梅用简单的和老鸨子聊了几句之后,便将朱青峰引荐给她:“孙姐姐,这位便是李大哥拼了xing命也要救回的太子伴读。此番金陵之行,能否寻得太子殿下,全要仰仗他了。不过我等在金陵皆是人生地不熟,ri后还请孙姐姐多多帮衬照顾一点才是。” 梅用自从经历了感情的变故和家道中路之后,xing格就变得无拘无束,不拘一格。但此时面对孙姐姐,却甚是恭谦,想必孙姐姐是值得梅用敬重之人。 孙姐姐郑重其事的看了朱青峰一眼,本来朱青峰还以为孙姐姐会因为自己导致了李烈的死,而迁罪自己。不曾想孙姐姐非但丝毫没有此意,反倒对朱青峰甚是有礼:“既然小先生是那死鬼珍视之人,便也是奴家珍视之人。请小先生放心,别的地方不敢说,只要在金陵,任何事奴家都帮得上忙。” 言罢,孙姐姐看向梅用,甚是睿智道:“如今天下大乱,金陵虽有南明掌控,亦非安乐土。小先生是太子殿下的唯一联系,料想很多人都会对小先生垂涎三尺。若是居于他出,安全难以保证。奴家这长chun兰苑,虽是红尘之地,来往过客甚多,表面上看似龙蛇混杂,实则却安全无比!至少没人会想到小先生会身居此处,不如让小先生暂时安于长chun兰苑如何?在奴家的眼皮底下,也安心一些。” 闻言,梅用根本没打算询问朱青峰的意见,豪迈一笑,连连点头道:“小弟也正有此意!金陵情势尚未明了,我等虽一路护送先生来到金陵,但能力也仅限于此。倘若有何祸事发生,我等力不能及。而孙姐姐在金陵人脉广,势力大,有了孙姐姐掩护,料想先生定无安全之忧!” 一旁的朱青峰见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把自己这个当事人给晾在一边,心里有些憋屈,无奈的问道:“你俩就不准备过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梅用和孙姐姐对视一眼,而后皆大笑起来,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就好比国家领导人,平常没人能比他牛?可一旦发生安保问题,还不是被保镖按着头,任凭摆布?在安全方面,当事人没有发言权,唯一要做的就是顺从。 ------------ 第三十二章 受偏见的普通人 &兰苑了,住处被安排在长兰苑很大,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房间有很多,但都不能给朱青峰住,因为这些房间都是用来做生意的,尽管每ri都要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但边边角角仍旧残留下很多欢愉留下的痕迹,不太干净。 住处对于朱青峰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栖身之地,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再者相比于前段时间住过的‘诏狱、乡野客店’,孙姐姐安排的厢房,已经堪比宫殿了。另外朱青峰现在的身份只是区区‘太子伴读’,没必要大张旗鼓。<兰苑安顿下,就没有清静过。女人是一种像猫一样拥有极强好奇心的生物,尤其是在这个信息封闭,耳目闭塞的年代,任何一丁点无足轻重的小事,都会引起女人们的议论狂兰苑的姑娘们来说,却是奇事一件。为了满足好奇心,也为了打发麻木无聊的生活,姑娘们只要一抽出时间就往朱青峰的住处凑。胆子小一些的,只是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瞧上朱青峰一眼;胆子大一些的,则直接走上前来,与朱青峰攀谈一番。聊天的内容大多是‘朱青峰是什么人?从哪来?为何要在长chun兰苑住下?与孙姐姐是什么关系?’总之就像是查户口一般。 从bei jing到金陵的路上,朱青峰时时刻刻被一帮大老爷们保护着,总感觉自己被阳气环绕,鬼怪不侵;而如今又孤身一人身处女人堆里,yin气极盛,总感觉浑身发虚。这种时而极阳,时而极yin,缺少yin阳调和的感觉,令朱青峰很不适应。 不过站在人xing的主观立场上,围绕在身边的是一群异xing,总好过一群同xing,这就是所谓异xing相吸的道理? <兰苑,也变成了昼伏夜出的诡异生物。白天的长chun兰苑静的出奇,一到了晚上,又夜夜笙歌,各种各样的欢笑声、呻吟声,不可抗拒的涌入朱青峰的耳,扰乱朱青峰的思绪,根本无法安眠。无可奈何,只能更改自己的作息时间,与姑娘们一致。 &nbs兰苑。但梅用却以‘安全’为由,驳回了朱青峰的意愿。 这一夜,与往ri一样,前院的欢声笑语令朱青峰辗转难眠,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行至屋外,站在后院吹吹夜风。<兰苑除了接客的姑娘们之外,还供养了很多打杂的小丫鬟;这些小丫鬟年纪都很轻,最大的只有十七八岁,小的只有十二三岁。这么小的年纪,就在红尘场所出没,朱青峰着实为她们的将来捏了一把汗。 众多丫鬟中有一个名叫‘月如’的小丫鬟,芳龄不过十六。听其他姐姐们说,月如的老家是bei jing一带,前几年随父来金陵探亲,结果半路遭遇强盗,不仅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其父也遭强盗伤了xing命。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的小月如,险些饿死街头,幸好被孙姐姐给捡了回来。 朱青峰和小月如也说过几句话,在交谈中朱青峰得知,小月如在兰苑再做几年工,攒够了盘缠,回bei jing和家人团聚。单纯且务实的心愿,令朱青峰感触颇深。小月如虽和家人天各一方,却还有个盼头,自己今生还有机会见到家人吗? 端着酒壶,为前院宾客送酒的月如路过朱青峰身边的时候,甚是俏皮的一笑,轻声唤道:“峰哥儿,怎的一人在这里发呆呀?今夜前院可是热闹的很呢,不去耍耍吗?”月如尽管已经在金陵住了好几年,但口音还是带着浓烈的北方味道。 看着遭受过巨大变故的小月如,仍旧天真无邪,没有丝毫忧愁的笑脸,朱青峰心里一阵怜惜,微笑着摇摇头,用甚是温柔的嗓音回应道:“不了,我不喜欢那种氛围。” 闻言,小月如轻哦了一声,一边继续往前院走,一边惋惜道:“昨天卞姐姐从杭州回来了,现在正在前院招待城中的贵公子们。峰哥儿无缘一见卞姐姐,当真是可惜呢。多少人便是豪掷千金,想见卞姐姐一面,亦是难……”小月如渐行渐远,话语也变得微弱不清。 现在朱青峰满脑子都是与南明之路相关的事宜,对小月如口中的‘卞姐姐’并不感兴趣。一阵清风吹来,乱了朱青峰系在头上的飘带。将飘带整理好,抬头看了一眼朦胧月se,时间大概应该已经入后半夜了。按照朱青峰以往的经验,只需要再等一个时辰,待宾客散尽,便可回屋安睡。 站在院内,孤赏月景,时不时和路过的小丫鬟聊上几句,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一个时辰转瞬空,只是与朱青峰所料想的不一样,前院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停歇,反倒更加的如火如荼。浓浓的困意已经袭来,但前院又太过喧闹,也不知几时休却;无可奈何之下,朱青峰决定暂时离开长chun兰苑,去投奔梅用等人,先把今夜度过再说。<兰苑就必须经过前院,朱青峰硬着头皮,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前院靠近。当进入前院楼阁之时,欢声笑语越发响亮,震得已经有些jing神不振的朱青峰太阳穴生疼。不过这前院接客的楼阁并没有朱青峰想象的那般**不堪,宽敞的大堂内坐满了穿着打扮得体的公子哥,手持纸扇,时而吟诗作对,时而把酒当歌;姑娘们则伴在公子哥们的身边,时而叫好,时而以绿叶陪衬鲜花的方式,吟上一首小赋。这场景,非但不**,反倒有一些别情雅致。<兰苑太过偏见了,但朱青峰还是想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只是在朱青峰穿过人群,行至大门处时,却再也挪不动脚步了,只因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嗓音响起。 ------------ 第三十三章 秦淮八艳之一(1) 朱青峰听到的是一首歌,准确的说是诗歌。歌的内容是取自唐朝李白的《三五七言》:“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ri,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嗓音宛转悠扬,如泣如诉,完美的展现了这首诗歌的意境,将听者带入故事中,无法自拔。 此诗歌并非空口而唱,还有一首应情应景的琵琶曲伴奏;与歌声一般,琵琶曲技艺娴熟,将音律之中那份感情,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与美妙的歌声合二为一,如浑然天成,化身完美。 一直以来,诗歌对朱青峰来说,只存在字面与幻想上。而如今亲耳所听古人唱诵,令朱青峰大感新奇的同时,也被歌声所吸引和震撼,不自觉的扭头观之,发现站在二楼楼梯口处一女子,怀抱琵琶,自弹自唱。在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朱青峰本能的联想到曹植的《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chun松;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渺兮若流风之回雪。”其形态,其神韵,高贵脱俗又含有几分忧郁的气质,令一直以来被陈慕语的倾城容颜锻炼出来高规格审美的朱青峰,都不由倾倒。 一曲终了,震耳yu聋的鼓掌声此起彼伏,女子微微欠身行礼,留下一个淡然却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怀抱琵琶转身而去。女子走了,而一心想要离开长chun兰苑的朱青峰,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几步,与大多数公子哥一样,举目观瞧二楼,希望再见那稀世容颜一眼。 正在为宾客倒酒的小月如,恰巧路过朱青峰身边,笑脸盈盈道:“峰哥儿,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嘻嘻嘻,怎么样,被卞姐姐的才貌震住了!” 朱青峰的确被震住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游走在死亡线上,神经早已被各式各样的危险折磨的麻木不仁。而此时看到美人儿,亦听到动人的音律,无疑是对朱青峰僵硬神经的柔和,紧迫心绪的洗涤。 观瞧了二楼多时,终不见美人儿再现,朱青峰好不容易被提起的兴趣,又不可抑制的消退了。消失的困意再次笼上心头,眼皮宛如千斤重,朱青峰打了个哈欠,冲小月如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长chun兰苑,踩踏着月光,向梅用等人的住处而去。 穿过两条弄巷,越过三条大街,来到梅用等人居住的小院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朱青峰将院门砸的乱响,被睡眼朦胧的梅用迎进小院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被梅用一通数落:“这眼看着就要天亮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再忍一会,待宾客散尽不就行了?孙姐姐如此照顾我们,你却一句话也不说就悄然离开,将孙姐姐的一片赤诚置于何地?切莫再如此行事了!” 听着梅用的牢sāo,朱青峰找了个空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梦想,这一觉直接从早上睡到天黑。等朱青峰醒来的时候,发现孙姐姐居然来了,与梅用在院子里,掌了一盏灯,聊着已逝李烈的过往。 见朱青峰醒了,孙姐姐与梅用止住话题,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放到朱青峰身上。从孙姐姐脸上的笑意判断,她似乎并不怪罪朱青峰的不告而别。倒是梅用这厮,表情里带着一丝嗔怪。 一觉睡醒,jing神养足了,能够理智思考了,朱青峰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着实有些不妥。先不说将孙姐姐的一番好意置于何地,光是独自一人深夜穿街走巷,若是碰见歹人,该如何是好?怀着愧疚之心,朱青峰和孙姐姐到了个歉,便跟着孙姐姐回了长chun兰苑。 朱青峰走的时候,长chun兰苑热闹非凡,此番回来,仍旧热闹非凡。与昨ri一样,坐无缺席,各式各样的公子哥聚集在此处,谈笑风生,把酒当歌。朱青峰心里一阵疑惑,莫不是这长chun兰苑的姑娘皆是只卖艺不卖身?不然为何客人皆是知书达理的公子? 老师曾经教导过朱青峰,不懂就问。于是乎秉承着好学的优点,朱青峰对孙姐姐不耻下问:“孙姐姐,你这长chun兰苑倒是有意思,虽同为青楼夜夜笙歌却又不与其他那些红尘之地般迷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这里是什么雅致场所,而非青楼。” 孙姐姐这辈子和无数形形sèsè的人打交道,凭借的便是聪明才智,与人谈话,善于透过表面看本质。尽管朱青峰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孙姐姐还是一下便听出了朱青峰的意思。而后笑道:“这都要归功卞姑娘,只有她在的时候,来的客人才都是文人公子。就算不是公子,也要硬装出几分酸儒气息。” 一听到卞姑娘这个人,朱青峰本能的回想起昨晚惊鸿一瞥的美人儿。当即甚是感兴趣的问道:“孙姐姐,这几ri我总是听闻卞姑娘这个人,心里甚是好奇,不知这卞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孙姐姐带着朱青峰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介绍道:“奴家正想将此人引荐给你。既然你现在问起,那奴家便与你说上一说。此女名叫卞赛,奴家喜欢叫她赛赛。与这里少有的几位姐妹一样,赛赛也是只卖艺不卖身。饶是如此,单凭一张歌喉,亦为奴家的长chun兰苑招揽不少贵客。 闻言,朱青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好奇地问道:“孙姐姐刚才说要将此女引荐给在下,这是为何?”尽管朱青峰对卞赛很感兴趣,但自己的身份隐秘,孙姐姐居然要将一个风尘女子引荐给自己,这令朱青峰很是疑惑。 似乎看出了朱青峰的心思,孙姐姐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朱青峰来到后院一间与朱青峰住的差不多的厢房。孙姐姐先是让朱青峰在门外稍等片刻,独身一人进入其中,片刻之后,孙姐姐出来,冲朱青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轻言道:“进去。” ----------------------------------------------------------------------------ps:求推荐,有想法和意见的兄弟可以进官方qq**流:250177483. ------------ 第三十四章 秦淮八艳之一(2) 朱青峰不知道孙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有点没底儿,便小声的说了一声:“进去作甚?” 孙姐姐也不作答,直接将朱青峰扔在这里,满脸笑意的走了。待孙姐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朱青峰心想孙姐姐断然不会害自己,让进去,进去便是。当下,朱青峰便推门而入。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迎面扑来,令朱青峰感到一阵心情舒畅。 在享受着茉莉花香的同时,朱青峰打量了一下身处的厢房。不大的厢房,摆设不多,但每每出现的摆设总能如点睛之笔般,为房间增sè不少。有人说,只要看见房子的装饰,就可以猜出房子主人的xing格。朱青峰从这间房低调但是别致的装饰上辨别,房主定是个淡雅之人。 就在朱青峰随意的猜测着房主的时候,一个唯美嗓音在耳边响起:“想必先生便是妈妈口中言说之人吧?” 突然响起的嗓音令朱青峰愣了一下,连忙扭头向声源处看去,厢房内侧落着紫sè帐幕的床榻出现在朱青峰的视线里。朱青峰断定声音是从床上传出来的,看着眼前的床榻,再回想起刚才孙姐姐那怪异的表情,朱青峰心中甚是吃惊的想到:“孙姐姐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不告而别,觉得我在长chun兰苑甚是无聊,想送我一个女子快活快活吧?” 想到这,朱青峰又羞又愧,扭头便走。朱青峰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怎么说也是从小受儒家思想熏陶成长,与风尘女子有染这种事,朱青峰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是朱青峰的道德底线。 就在朱青峰即将行出房门的时候,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先生为何要走?” 朱青峰脚步暂停,没有回头,随口回了一声:“小姐为何要留?” 话音刚落,朱青峰便听身后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料想是女子将幕帘掀开了。不多时,嗓音响起:“妈妈说,让我帮你。” 闻言,朱青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笑了出来:“你告诉孙姐姐,她的好意在下心领了,ri后切莫再如此行事,在下有jing神洁癖。” 言罢,朱青峰yu走,却听闻身后的女子也盈盈笑了起来,笑声很轻柔,很好听。就在朱青峰疑惑女子为何失笑时,却听闻女子轻言道:“先生误会了,我所说的帮忙,与先生所想的帮忙,并非一件事。” 朱青峰即将迈出房门的脚马上缩了回来,脸上有些燥热,暗道自己思想龌龊!不过既然不是那种帮忙,又是何种帮忙?难不成一个青楼的女子,竟对大明之路有所帮助?怀着羞耻与疑惑之心,朱青峰缓缓转过身来,当看到坐在榻上的女子时,朱青峰愣了又楞,只因这女子竟是昨晚吟唱《三五七言》的倾世美人儿。 “是你?!”错愕的朱青峰,不自觉的惊呼出来。 蜷腿坐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毛绒毯子的卞赛,面带微笑,打量着朱青峰,言道:“先生认识我?” “不算认识,只是昨夜前院,有幸惊鸿一瞥小姐容颜。”朱青峰诚实的回答道。 卞赛轻哦一声,冲朱青峰招了招手,示意朱青峰到床边来。待略有害臊的朱青峰行至床边时,发现卞赛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吹弹可破的肌肤若隐若现,若不是身上盖着条毯子,当真是非礼勿视。 朱青峰的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放哪,最后只能盯在毯子上。卞赛见朱青峰如此窘迫,觉得很有趣,脸上露出一抹如沐chun天般的笑容,用细甜的嗓音言道:“不曾想先生竟如此年轻。” 朱青峰摸了摸鼻子,略有尴尬的回答道:“在下也不曾想卞姑娘如此豁达。” 卞赛自然知道朱青峰这话是什么意思,怕是怪罪自己衣冠不整,毫无礼数。不过卞赛并不在意,继续微笑道:“先生只说我豁达,先生又如何不豁达?” 闻言,朱青峰愣了又楞,一时间没明白卞赛这话是什么意思。思考片刻之后,朱青峰释然。自己光想着卞赛衣冠不整,既然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应该立刻退出去才是,怎可在床边与卞赛攀谈?听了此言,再联系起这房间的装扮,朱青峰暗道,卞赛当真是个平淡中显示无限智慧的奇女子。怪不得孙姐姐要将她引荐给自己,的确是有理可循。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朱青峰将心思从卞赛豁达的装扮上抽离,切入主题道:“敢问孙姐姐让卞姑娘如何帮在下?” 卞赛依靠在床头,拉了拉胸前的毯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朱青峰。四目交接,朱青峰发现卞赛的脸sè有些苍白,呼吸起来也并不匀称。回想起昨晚前院热闹的情景,朱青峰心想怪不得卞赛衣冠不整便与自己想见,肯定是昨晚太过劳累,正在歇息之时,便被孙姐姐给叫起来了。 刚才朱青峰还觉得卞赛无礼,现在发现其实无礼的是自己,竟饶人休息。不过朱青峰也皆由此,探得卞赛的xing格十分温婉,不是个易动怒之人。 等待片刻之后,卞赛终于开口了:“先生现在之所以一直没有寻找太子殿下,无外乎是担心贸然行动,会为自己与太子殿下招来杀身之祸。毕竟现在金陵虽在南明控制之下,但各种势力的权衡尚未稳固,依旧混乱,无法避免其中存在别有用心之人。” 刚才朱青峰就已经知道卞赛是个聪明的女人,听闻此番言论,朱青峰对卞赛的印象,要在‘聪明’二字之前,加上‘极其’二字。一直以来,知道朱青峰真实身份的只有卢象升和张乐龙,就连此二人都无法猜透自己的心思。可眼前的卞赛,对真实的自己一无所知,却一语中的,说出朱青峰所担忧之事,这不得不令朱青峰佩服其超群的智慧。本来朱青峰还仅仅是抱着一个试探xing的心理,而现在则彻底的信服了,想要看看这个卞赛究竟能为自己指出什么明路。 ; ------------ 第三十五章 秦淮八艳之一(3) 见朱青峰被拆穿心事,变得沉默不语,卞赛轻笑一声,继续言道:“破解之法,并非没有。有些时候,先生最顾忌的方法,反倒是最有效的方法。” “你是说,对外放出风声,让金陵人皆知我的出现。而后便可辨别孰是孰非,谁人忠诚,谁人jiān恶?”朱青峰参透卞赛话中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道。 卞赛甚是赞赏的一点头:“不错,此计虽可能招来豺狼,却也不是不可一试。毕竟只有到了眼前,才能认出究竟谁是狼,谁是豺,谁是忠犬。捉蛇还需引蛇,现在引蛇的手段有了,如何捉蛇就显得尤为重要。在毒蛇崭露头角的片刻,便直击要害,莫要给蛇喘息的机会!否则毒蛇将在你空手而归的同时,反过来咬你一口。” 朱青峰现在最担心的两件事就是如何辨认忠jiān,以及如何除掉不利于自己的人。而这两个最担心的问题,却被卞赛轻描淡写的破解了,令朱青峰甚是感慨,自己活了一世,竟不如一个女人来的大胆聪明吗? 与卞赛的一番交谈,令朱青峰受用匪浅,在床边思考片刻之后,朱青峰缓缓站起身来,对卞赛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礼仪。而后语气敬佩道:“卞姑娘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他ri若是卞姑娘有求,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卞姑娘劳累一夜,想必已经甚是疲惫,在下便不叨扰卞姑娘的休息了,这便告退。”言罢,朱青峰又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轻手轻脚的为卞赛将房门关上,而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朱青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个才貌双绝的卞姑娘,难不成就是明末清初,名盛一时的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有了这个想法,朱青峰就立刻回想自己脑海中全部关于卞玉京的相关讯息,最后断定此女正是卞玉京不假! 卞玉京原名卞赛,后来因自号玉京道人,故人们习惯称之为卞玉京。现在的卞赛只有十**岁,尚未有玉京道人的称号,朱青峰一时间没有想到卞赛便是卞玉京,倒也合理。此时知道了卞赛显赫的名声,朱青峰又是一阵唏嘘不已。 离开卞赛的住处之后,朱青峰便去告知了孙姐姐一声,离开长chun兰苑去寻梅用等人。此番来金陵已经许久,尚未有丝毫举动,想必梅用等人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既然卞赛为自己指明了道路,何不尽快将这件事解决? 等朱青峰找到梅用等人后,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告知,梅用思想片刻后便鼎力支持。尤其是在朱青峰提到这是卞赛出的主意时,梅用更是双脚双手赞成,显然梅用也知道卞赛的能耐。倒是卢象升和张乐龙不声不响的把朱青峰叫到单独一处,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头脑冷静,才思敏捷的卢象升,自然知道此计乃上策,绝对值得一试。但他仍旧甚是担忧道:“殿下,若是将您的消息传扬出去,便是众人不知您便是太子殿下本尊,可仍旧对您别有用心。万一其中有所差池,殿下该当如何?整个大明又该当如何?”其实卢象升的意思很简单,计策是好计策,但这个计策的制定是按照太子伴读这个身份,而非太子本尊的身份。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太子伴读又不是太子,便是陷入危险之地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卞赛知道朱青峰就是太子本尊,料想卞赛绝不会说出这个计划。 张乐龙也是点头连连,与卢象升所担忧的事情一致。 朱青峰却摆了摆手,成竹在胸,安抚二人道:“这些本宫自然知晓,不过无论本宫是以太子身份示人,还是太子伴读身份,皆要跨过这道坎。于其束手束脚,不如果断出击!只要辨别了忠良,有忠臣相助,料想本宫的处境不会太危险。” 不提忠臣还好,一提忠臣,卢象升和张乐龙对视一眼,皆不由的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奈和失望。当初贾庄誓师,卢象升带领大明主力兵马,与清军决战。若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忠臣’从中作梗,逢战必胜的卢象升又岂会输的如此惨不忍睹?卢象升是深刻领会过其中厉害的人,而一腔赤诚绝不容太子有丝毫闪失,便是有可能惹太子不悦,也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殿下,鞑子雄踞京城,与山西李自成较劲。南明虽有众臣相拥,却是名存实亡。且各路势力难保野心之士,何不当起乱时,过直隶、越金陵、于盐城出海……” 卢象升所说的确是一条最佳逃走路线,也曾在朱青峰考虑范围之内,本来朱慈烺的一切与自己无关,若是有机会,何不离开这个凌乱的圈子?不过,无论是太子伴读还是太子本尊,这么耀眼的身份,都绝不可能让朱青峰顺利出逃,甚至连装成平民,朱青峰都大胆设想过,问题是天下大乱之际,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在路上等着,而且自己的身份有这么多人知道,是绝对包不住火的,一旦泄露,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卢象升的一席话,看似简单,为太子谋划出一条最为安全的路,但实际上,若自己真选择了这条路,无论在远见上还是太子身份上都会让自己在卢象升心目中跌价。 早在逃往金陵的路上便已反复推敲各种可能的朱青峰又如何能忽略这一点?唯一活命的选择便是夺取南明政权,是以,卢象升话音未落,朱青峰便挥手止住,厉声喝道:“卢将军这是在劝本宫弃大明江山不顾?是要本宫视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 卢象升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震慑朱青峰皇家威严的同时,由衷的为大明还有这样一个‘领导人’而高兴,这并不能怪卢象升,将军百战沙场殒,纵然身死不过马革裹尸!只是世道险恶,谁又愿意为了昏君拼却xing命?死里逃生的卢象升对这一点认识得很清楚,而朱青峰此刻的回复,才真正让卢象升热血沸腾:“太子恕罪,下官鬼迷心窍,险陷太子于万劫不复之地……” 朱青峰伸手扶起卢象升:“本宫知道将军是担忧本宫安全,但此番言论,今ri便止。ri后万万不可有这般想法,否则将军毁掉的不仅是你的功垂千秋。更有大明之万世基业!” 卢象升炙热的目光中尽是钦佩,只对朱青峰深鞠了一躬:“殿下雄才大略,臣本不该多嘴。但将风声放出去风险过高,还请太子三思。” 朱青峰知道卢象升和张乐龙的担忧,但朱青峰却并不胆怯,反而对屈身南明,卧薪尝胆的忠臣抱有极大的信心。试问,当初李烈等人,从金陵出发到京城救援自己,若只是单纯的民间侠义组织,又如何能够成事?料想肯定是有忠臣在暗中相助!回想起李烈和罗横当初的悲壮之举,朱青峰便可以预料到暗中相助李烈罗横的人,是何等的忠诚! 人生在世,总是要冒几次险的,若是逢陷必怯,朱青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此事朱青峰已经下定主意了,不必再论。带着忧心忡忡的卢象升二人,寻得梅用,经过一夜的商议,制定了具体的计划。由梅用和孙姐姐二人,在金陵不动声sè的将太子伴读来金陵的消息散布出去,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到时候,无论是忠臣还是jiān臣,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朱青峰,皆时再辨别善恶。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朱青峰并不亲自出面,时刻隐居在长chun兰苑,接洽之事由卢象升和梅用全权负责。卢象升身为大明重臣,对于朝中各类官臣的嘴脸知道个大概,以前是馋臣者直接忽略,而以前是忠臣者,则待定。毕竟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忠臣也是可以变坏的,不能盲目下判定。 在梅用和孙姐姐的努力下,三天之后,朱青峰来金陵的消息,全城皆知。朱青峰料想在近期肯定会有人耐不住寂寞来寻自己,因此便乖乖的在长chun兰苑寄居,等待着关键时刻的到来。 在这期间,朱青峰问过梅用,他们受人差遣,前往京城劫狱,难道就对背后的人一概不知吗?经过梅用的一番解释,朱青峰才知道,南明政权混乱,一些忠臣只能夹缝求生,不敢大肆宣扬拥护太子的主义。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极其谨慎才行,当初联系他们的人并非亲自出面,而是寻找了中间人,由中间人带话。如今中间人早已不知所踪,唯一的联系方式也就此中断。 ------------ 第三十六章 识忠良(1) 除了这个疑问之外,朱青峰还有一个疑问,这一路上无时无刻保护自己的陈慕语去哪了?怎么自打来了金陵,便再也没见过她?对于陈慕语的突然消失,梅用也是一知半解,只是说陈慕语有自己的事情,她想走谁也拦不住,便由着她去了。 等待永远都是难熬的,还好老天爷并没有让朱青峰等待太多时间。从消息散布出去,到弄得满城风雨,最后有人主动联系的时间跨度,不过五天时间。 这一ri朱青峰与往常一样,在厢房内睡觉,正睡到甜美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朱青峰从睡梦中唤醒。来者是张乐龙,说是今ri早晨,有人往他们住的小院子里丢了个纸条,纸条上寥寥几字,上书:今夜子时三刻在东边城墙拐角相见。 朱青峰坐在床上思想了片刻之后,满怀戒备的问道:“对方既然能打听出你们的住处,想必搜集情报的能力了得,而只有手握大权之人才有这种能力。此人若是忠良还好说,倘若是有心之人,那便祸害无穷!你们可要多加小心。” 张乐龙点了点头,提醒朱青峰道:“自打得到了这个纸条,卢将军便让我们全部撤出了原来住的小院,重新换了一个更隐秘的住处。为了避免被人盯上,来的时候,我故意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尾巴,才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殿下近期切莫擅自离开长chun兰苑,避免横生枝节。待今夜卢将军去与那人会上一会,再行定夺。” 朱青峰不傻,哪怕张乐龙不提醒,朱青峰也不会在这种危险的时期随意走动。送走张乐龙后,朱青峰便躲在厢房内,扒拉着手指头等待着。当后半夜悄然降临,前院越发热闹之时,令朱青峰望眼yu穿的张乐龙终于来了。 一见面,张乐龙便甚是兴奋道:“殿下,来者是当初的陕西监察御史,高弘图高大人!卢将军认识此人当初乃一代忠臣!现在已经进行接洽,料想用不了多久便会知道这高弘图究竟还是一如既往的忠良,亦或是变了心!” 说完,张乐龙便离开了。在等待着后续消息的时候,朱青峰在心里思考着关于高弘图的一切。据朱青峰所知,高弘图乃少有的忠臣,任陕西监察御史的时候,不畏强权,秉公执法,可谓是清正廉明。后京城遭李自成攻破,高弘图据守于江浙一带,直到南京陷落,南明灭亡,高弘图才在会稽绝食而亡。从种种讯息来看,高弘图都是个难得的忠臣。但朱青峰对未曾亲眼所见的事物,永远抱着信一半,疑一半的心理。毕竟时隔久远,谁也不知道史书写的是千真万确,还是稍有差池。现在的朱青峰,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误差存在,毕竟这关系着他的xing命。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张乐龙再次回来,这一次并未带回有用的讯息,而是让朱青峰跟着他一起离开长chun兰苑,亲自去见一见高弘图。在路上,朱青峰略有疑惑的问道:“此番让本宫亲自去见高弘图,料想卢将军已经确定这高大人乃忠良。既然是忠良,为何不直接带到长chun兰苑?” 张乐龙一边带着朱青峰穿越各种僻静的巷子,一边解释道:“不光咱们担心高弘图是非善恶,同样高弘图也担心这是其他jiān臣设的一个局。因此这高弘图极其谨慎,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令卢将军一时间决策不定。唯有让殿下亲自与高弘图见上一面,高弘图才会露出真面目。不过殿下放心,我们已经探查过了,城东并无可疑之人,料想高弘图是独身一人前来。倘若高弘图心怀不轨,不光殿下安然无恙,这高弘图也会被就地正法!” 经张乐龙这么一说,朱青峰也就放心了。半晌之后,终于在张乐龙的带领下到了东城墙拐角。张乐龙学着鸦雀叫了两嗓子,卢象升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便从暗处行了出来。在看到那中年男人的时候,朱青峰料想此人便是高弘图! 朱青峰看见高弘图的同时,高弘图也看到了朱青峰。只看了一眼,高弘图便认出了朱青峰的真实身份,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朱青峰行了个大礼。由于太过激动,高弘图的嗓音变得剧烈颤抖,且带着浓浓的哭腔:“原来真是殿下,老臣安心了,大明江山有救了!”言罢,高弘图又磕了两个头。 高弘图的举动,并没有打消朱青峰等人的疑虑,毕竟出来混的,谁还不会点演技?朱青峰和卢象升对视一眼,而后快步行至高弘图面前,将高弘图扶起,装作同样激动道:“高大人为大明鞠躬尽瘁,本宫心中甚慰。不过本宫甚是疑惑,自打来了金陵,本宫一直低调行事,高大人是如何得知本宫的行踪?” 高弘图重见故主的心情尚未平复,被朱青峰握住的双手仍止不住的颤抖。这种兴奋感是由内而发的,似乎并非逢场作戏:“老臣不敢欺瞒殿下,当初派往京城营救殿下的李烈等人,皆是受老臣指派。自打殿下来金陵的第一天,老臣便已经得到消息。不过听闻李烈等人皆舍身取义,老臣担心其中有所变故,因此才迟迟不敢出面。前些ri子,城中开始散布太子伴读的消息,老臣料想这定是殿下的计策,方才与主动联系殿下。” 起初朱青峰还对高弘图存在疑虑,此时听闻这番话,再加上高弘图的真情流露,朱青峰已然对高弘图的忠良确信不疑了。当即摒弃心中因猜忌导致的生疏,握着高弘图的手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半晌之后,语气激动道:“高大人,你的一番良苦用心,令本宫动容。我大明江山有高大人此等忠臣,何愁不复?” 高弘图感受到朱青峰加重的手劲儿,意识到朱青峰对自己的信任,本来稍作平复的心情,又变得激动起来。 ------------ 第三十七章 识忠良2 此地非久留之地,卢象升提议即刻离开,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言说细节也不迟。这种具有建设xing的意建自然全票通过,不多时众人便出现在长chun兰苑。聪明的孙姐姐不需要指点,便将后院所有的闲杂人等屏退,为朱青峰创造出绝对安全的环境。 当初高弘图打算营救朱青峰的时候,对于参加营救任务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高弘图知道李烈有孙姐姐这个相好的,不过仍旧没料到朱青峰竟然会屈身隐居在青楼。待屋内只剩下朱青峰和高弘图二人时,高弘图紧紧地握住朱青峰的右手,惋惜懊恼道:“苦了殿下了,居然屈身于此等顽劣恶俗之地。” 若是孙姐姐在场的话,肯定会被高弘图的这席话寒了心。不过也怪不得高弘图,毕竟高弘图对孙姐姐的为人并不知晓,若是知道了孙姐姐为了保护朱青峰献出了多少力气,高弘图肯定会对长chun兰苑大改观。 为了让高弘图安心,朱青峰尽可能的让语气轻松一些,用空出来的左手,拍着高弘图的手腕,言道:“高大人无须担心,孙姐姐虽未一介女流,又出生于红尘之地,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贤之人。此番若非孙姐姐帮助,本宫与高大人相见绝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闻言,高弘图哦了一声,意思是原来如此,是我误会这长chun兰苑了?表面意思是如此,但其实高弘图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于高弘图来说,像孙姐姐这些人,保护朱青峰为大明献出一份力,的确是侠义之举,但也是仅此而已。高弘图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其他人怎么样,而是朱青峰怎么样,毕竟大明江山都系在朱青峰一人的手里。换言之,高弘图关心的也不是朱青峰这个太子,而是明朝能否继续延续下去。 见高弘图与很多大臣一样,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事,对不关心的事概不问津,朱青峰略有无奈。不过这也证明了高弘图会为了光复大明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个值得绝对信任的人。 随后,朱青峰跟高弘图聊了一下与南明相关的事宜。从高弘图口中得知,自打李自成攻克京城以后,聚集在南京的文臣便打算拥护朱氏正宗,延续大明王朝,居于南方,与清廷和李自成分庭抗礼,以谋ri后重夺大明江山。只是现在南明政权并非一条心,而是各怀心事,大多数人选择拥护福王朱由崧继承大统,而史可法则主张拥护桂王朱常瀛,至于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士,则因为国本之争,心存芥蒂,以立贤为名,拥护潞王朱常淓。其实按照长幼有序的方法,立朱由崧继承大统最合情合理。但是高弘图及一些忠臣认为,太子殿下也就是朱青峰尚在世,既然按照长幼有序,自然是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最为合适。但其他的官员却以太子殿下下落不明为由,拒绝寻找太子,直接将太子拟定不在人世。高弘图等官员自然不肯依顺,费劲千辛万苦,动用各种人际关系,最终获得朱青峰的消息,随后招揽义士,前往京城救援朱青峰。 高弘图的良苦用心,令朱青峰动容不已,紧紧地与高弘图双手相握:“高大人,若非你,本宫已不在人世。高大人你只管放心,此番本宫不惜一切代价来到金陵,为的便是执掌大局,重复大明江山!” “有了殿下这句话,臣已无他求!”高弘图深深的舒了口气,在欣慰的同时,也庆幸自己的努力没有付诸东流。对于高弘图来说,他最担心的不是能否救回太子,而是救回来的太子究竟是人中龙?还是龙中虫?毕竟高弘图当初并非极权者,对众多皇太子知之甚少,也不知崇祯帝立朱慈烺,也就是朱青峰为太子,究竟是因为能力所及?还是仅仅凭借着长幼有序?倘若是后者,自己营救回来的只是一个享福惯了的米虫,那南明迎来的将不是一个尊主,而是一个祸害! 此时,见到朱青峰,言行举止都甚合高弘图的心思,心中唯一的担忧也就此放下。待二人的手终于分开,高弘图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看着朱青峰,语气坚定道:“殿下只管放心,哪怕现在南明局势混乱,众臣各为其主,对殿下居心叵测。老臣便是拼上xing命,也要为殿下谋得南明天下!”言罢,高弘图语气缓和了一下,出自本能的小心翼翼道:“此番老臣出来接应殿下,并未有外人知晓,也并未有人知道太子伴读便是太子殿下本尊。为了安全起见,老臣便先行告退了,莫要被人起了疑心才是。另外,老臣不主动联系殿下的时候,殿下也莫要主动联系老臣,毕竟敌人皆非善类。稍有不慎,便落得凶险之地。” 朱青峰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全听高大人安排。” 随后,朱青峰差卢象升将高弘图秘密送走。看着高弘图不伟岸但是无比坚强的背影,朱青峰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任何一个强盛的国家,都是因为有像高弘图这样的忠臣存在。 在朱青峰感叹高弘图的忠良之时,孙姐姐突然出现在朱青峰的身边,语气怪异,甚是费解道:“这高大人怎么自始至终都不看奴家一眼?刚才送他出门的时候,奴家与他说话,他也假装听不见。莫不是嫌弃奴家乃风尘女子?” 高弘图的确是嫌弃长chun兰苑,由此可见,高弘图深受儒家思想牵绊,显得略有古板。不过在有的时候,这并非缺点,而是优点。越是那些见惯了花花世界,接受能力极强,声sè犬马惯了的人,越无法抗拒诱惑,在国家前程攸关的时候摇摆不定。而越是像高弘图这样死守规矩的人,越是能够坚定立场! 对于高弘图和孙姐姐之间的隔阂,朱青峰并不想多做干预,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硬要将他们归于一类,着实有些为难。当即朱青峰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孙姐姐,你想多了。” ------------ 第三十八章 爷们儿 高弘图回去了,但事情并没有像朱青峰想象的那样顺利;从第二天开始,张乐龙就时常发现有不明身份的可疑人在长chun兰苑附近徘徊。每次只要张乐龙一靠近,那些可疑人就会消失不见,甚是诡异。张乐龙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朱青峰,而朱青峰也因此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危险气味。按理来说,为了安全考量,朱青峰应该让张乐龙和卢象升带人在长chun兰苑附近加强巡逻,一发现可疑人,直接拖进小巷子里拷打一番。若是抓错了,便赔点医药费了事;若是侥幸抓对了,直接弄死扔到城外荒野喂狗便是。 不过朱青峰却不按常理出牌,反其道而行之,让一直守在长chun兰苑附近的张乐龙等人撤走,任凭那些可疑人在长chun兰苑随意溜达。在朱青峰看来,若这些可疑人真是打着自己的算盘,料想不是泛泛之辈,盲目动手只会让局势恶化。本来人家没想怎么样自己,结果自己一动手,反而把对方给激怒了。 事实证明,朱青峰的做法无疑是对的。张乐龙几位保镖一走,那些可疑人也就跟着消失了。朱青峰算是明白了,那些可疑人就像是闻着肉味的狗,张乐龙他们就是肉,张乐龙往哪走,可疑人就跟着往哪走。当然朱青峰自己也是一块肉,而且是最肥最油的,不过却装在保鲜袋里,气味被遮掩,让嗅觉再灵敏的狗也无功而返。 至于这些狗是谁派来的?朱青峰不知道,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前几天和朱青峰见过面的高弘图。自打一离开长chun兰苑,高弘图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每次出行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在暗中加强安保的同时,为了揪出这些尾巴,高弘图设了一个计,故意偷摸的独自一人离开府邸,让这些尾巴盯上自己。而后七拐八绕将尾巴甩掉,再派人秘密跟踪。最后与高弘图设想的一样,排除这些猎犬的猎人,正是支持福王朱由崧的宦官卢九德。 被卢九德盯上,这事情可就难办了。本来高弘图打算近期联络同僚,将夺权一事提上ri程,结果因为卢九德,不得不将此事暂时搁置。对于这个卢九德,高弘图可谓是知根知底,虽是无根之人,但却比很多爷们还要爷们,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且滴水不漏。崇祯帝尚在世的时候,卢九德便以太监身份督安徽凤阳军队,与李自成作战过。虽说大的战役没怎么赢,不过小规模的胜利还是不少,可谓是抗贼有功。 如今卢九德在金陵势力很大,又因为主张拥立福王,结下许多盟友,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便是‘只手遮天’。 前段时间,朱青峰在城内散布消息,不仅吸引了高弘图的注意,同时也把卢九德这只狼给招来了。 朱青峰来到金陵这么久,对卢九德这个人物还是掌握了一些必要的讯息,不过并没有将他和这几ri频繁出没的可疑人士联系在一起,直到高弘图提醒,朱青峰才开始重视卢九德。用高弘图的话说,卢九德是一只被驯化的恶狼,尽管表面温顺,但却狼xing未泯,若是不加以提防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咬上一口,而这一口往往是致命的。 为了提防这匹狼,朱青峰和高弘图特意抽出时间,重点研究这个人的能力、xing格以及优弱点。结果研究了几ri,也只是研究了点皮毛,无法参透这个人的内在底蕴,而这恰恰是卢九德可怕的地方。 这一ri,朱青峰和高弘图和往常一样,呆在长chun兰苑内揣摩卢九德这个人。由于一直无法摸透卢九德,令两个人的脸sè都不太轻松。在发呆了一会儿后,朱青峰托着下巴,随口说了一句:“高大人,咱们俩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为何非要在卢九德身上做文章?” 朱青峰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却一语点醒梦中人。高弘图的愁眉一扫而空,顿悟道:“对!金陵各方势力相互对立,咱们可以绕开卢九德,直接对其他人下手!比如福王!此人鼠目寸光,毫无远见,若是以太子伴读的身份先与他先谈判一番,摸清他的态度。无论是将来对付卢九德,还是整个局势,都会事半功倍。” 朱青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福王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在他身上下功夫,无疑是在浪费你我宝贵的时间。再者,本宫‘太子伴读’的身份只能骗骗不认识本宫的人,若是遇到熟识本宫之人,定会被一眼揭穿。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亮明身份!” 闻听此言,高弘图大惊,腰板挺直,连连摆手,惶恐道:“不成!金陵各方势力,往ri虽为大明忠臣,但今时已不同往ri。为了拥护新主,这些人皆是心怀鬼胎,倘若殿下以真面目示人,必遭不测!” 面对高弘图的极力阻止,朱青峰却不为所动,坚持己见道:“高大人,你且听本宫说完。本宫并不是盲目亮明身份,而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比如金陵各方势力汇聚一堂之时。到时所有人在场,正是其中有心怀鬼胎之人,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本宫不利。相反,本宫还可以趁此机会,辨别人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高弘图能大明和南明混这么长时间,全靠他‘谨慎’的处事方法。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朱青峰的计策可以一试,但考虑到其中的风险,就不免有些犹豫了。 其实朱青峰心里也不像表面上那般有自信,他也担心万一表明身份,那帮大臣与当初多尔衮一样装傻,根本不予理会自己的太子身份,反倒一口咬死自己作假,反过来将自己一军该如何是好?不过,人生有的时候就是需要冒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退缩,而是勇往直前。无论是对于朱青峰来说,还是对于朱慈烺来说,一颗坚定强大的内心,都是极为重要的。 ; ------------ 第三十九章 会当凌绝顶 召集金陵各方势力汇聚一堂这事儿,由高弘图一手cāo办。高弘图办事效率奇快,对外放出风去,说是已有太子伴读的下落,联络众人共同商谈,如何寻找太子殿下本尊。 这个借口,对所有人的吸引力无疑都是巨大的,再加上前些ri子金陵便开始传扬太子伴读来金陵的消息,因此在高弘图发出邀请函的第二天,金陵的各界大佬便准时出现,汇聚在福王的府邸。 为了能够顺利将朱青峰带入众人的视线里,高弘图让朱青峰换上一套护卫服,带着高高的偷窥,遮人耳目。 由于不是什么场面上的集会,因此不必设定‘良辰吉ri’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等人到齐了会议就可以开始。 躲在高弘图身后的朱青峰,透过高弘图不算伟岸的身板儿,偷偷的观察着场上的人。坐在北尊位上首的中年男人,年龄约莫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长相英气非凡,言行举止甚是优雅,直到高弘图小声提醒,朱青峰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被后人戏称为‘傀儡’的福王朱由菘。朱由菘一直在和身旁另一个中年男人小声交谈着什么,相比于朱由菘的‘威武’,旁边的男人就略显萎靡了,身高不高,相貌不出众,偏偏又面红齿白,极具视觉冲击感。令朱青峰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不起眼的男人,便是宦官卢九德。 除了对卢九德和朱由菘最感兴趣之外,站在对面的钱谦益和潞王朱常淓也吸引了朱青峰的眼球。朱常淓长的和朱由菘有几分相似,都是很帅气,可能这就是天生的贵族之相吧。不过相比于朱由菘‘平整’的脸,朱常淓的长相则更有点‘返璞归真’的味道,额头和下巴都微微往外凸起,与朱元璋的月牙铲形象有几分相似。 在场的众人中,就属钱谦益长的最不像当官的。皮肤黝黑,小脸小眼,与其说他是当官的,倒不如说他是种田的农民。 就在朱青峰不断的打量着钱谦益的时候,最后一对儿令朱青峰感兴趣的人姗姗而来。史可法和桂王朱常瀛迈着四方步,动作潇洒的走进大堂。朱常瀛年纪最大,如今已经有四十七岁了。这个年头的人寿命普遍短,四十七岁已经可以堪称高龄了。朱常瀛的长相与年龄相仿,满脸细纹,利落的山羊胡子里夹杂了很多白sè,总的来说有几分小老头子的味道。 至于史可法,没啥值得特别注意的,与钱谦益和卢九德一样,长相甚是不出众。朱青峰甚至开始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一老早就串通好了,甘愿化身为绿叶,给主子当陪衬?除此之外,朱青峰还联想到了两个词,一个是‘华而不实’,一个是‘深藏不漏’。 主要的人到齐了,针对于‘太子伴读’展开的‘研讨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说研讨会有点过于冠冕堂皇,其实说说白了,这些人就像一堆黑社会大佬凑在一起,商议如何惩罚内jiān,是断手?还是断脚?或者直接活埋了!而朱青峰无疑就是影响组织内部和谐的‘内jiān’。 在金陵拥护朱由菘的人最多,因此朱由菘是最有话语权的,这第一句话就由朱由菘说。朱由菘将视线投向高弘图,面带微笑,和蔼可亲道:“既然大家都到场了,高大人就别在耽搁了,将太子伴读的下落告知我等,我等也好尽快寻得太子殿下的下落,迎太子殿下还朝,执掌大局。” 朱由菘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就在前一刻,在场的人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此时视线齐刷刷的投降高弘图身上。高弘图究竟官场,自然面不红心不跳;倒是身后的朱青峰,悄然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免得被眼尖之人看见容貌。 高弘图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尽可能的挡住身后的朱青峰,而后冲朱由菘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语气沉稳道:“福王此言极是。现如今天下大乱,野心勃勃的清廷、祸国殃民的李、张二贼皆雄踞于北方,随时都可能兵指金陵,而如今各位大臣却因‘立贤’一事争论不休,不能齐心协力共谋社稷,大明江山的未来着实堪忧。只有太子殿下还朝执掌大局,大明江山才有一线生机。” 高弘图随随便便的一番话,就把朱青峰给推到了jing神领袖的位置上,将朱青峰和大明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当真是口吐莲花,令身后的朱青峰钦佩不已。 高弘图说的话,的确激励人心,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相反一个比一个jing明,除了朱青峰以外,还真没有人买账。 站在对面的钱谦益撇了撇嘴,心想:“话说的挺好,可没一句话说到点子上。” 史可法的想法也差不多,从心底里鄙视高弘图,但又不能不卖面子,所以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快把太子伴读的下落说出来,其余不相干之事,莫要多言!” 一直立于朱由菘身旁的卢九德,自始至终都是笑而不语,眯眼看着高弘图,心中暗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有能沉得住气的,也有沉不住气的。比起卢九德、钱谦益、史可法这三个老狐狸,朱由菘显得就稍微差了一点。听完高弘图的一番话后,朱由菘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心想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最起码现在金陵是由我当家,你当着我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是摆明着觉得我没资格继承大统吗?还好朱由菘不是鲁莽之辈,尽管心里很不愉快,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明朗:“高大人对大明江山的赤诚,天地可鉴!我大明能有高大人这样的重臣,实乃大幸也。只是可否请高大人,尽快将太子伴读的下落说出来?” 见朱由菘如此急切,高弘图心中暗笑,表面上郑重其事道:“不瞒福王,下臣也仅仅是捕风捉影,并没有实质的发现太子伴读的下落。” ; ------------ 第四十章 会当凌绝顶2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些沉不住气的官员纷纷小声的指责高弘图;有的说高弘图‘小题大做,一惊一乍’;有的则说高弘图不负责任,既然没有太子伴读的下落,为何大张旗鼓的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闲的吃饱了撑的吗? 最沉得住气的卢九德在听到这话时也是微微一愣,不过这种愣神只是稍纵即逝,片刻之后再次换上颇具城府的沉稳神态。在卢九德看来,高弘图做事向来谨慎,今ri的举动着实不符合常理,料想其中肯定有猫腻!先不着急发作,看看高弘图的下半场戏是怎么演的。 现场脸sè最难看的就属朱由菘,刚才就被高弘图给轻视了,现在又被高弘图给戏弄了,难不成这个高弘图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敬畏之心吗?好说歹说自己也是堂堂福王,金陵的jing神领袖,若是就这么放过高弘图,ri后何以服众? 就在朱由菘将要发作的时候,卢九德突然不动声sè的碰了朱由菘的胳膊一下,吸引了朱由菘的注意力。当朱由菘的视线落到卢九德的身上时,卢九德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朱由菘稍安勿躁。朱由菘虽然心里气,但考虑到自己能有今天都要拜卢九德所赐,因此并不想违背卢九德的意愿,只好暂时将这口恶气咽下。 这边的朱由菘刚被卢九德安抚下,那边的史可法和钱谦益两个阵营又闹了起来。闹得不是久经官场,经验老道的史可法和钱谦益,而是潞王和桂王。朱常瀛脸sè不善的看着高弘图,语气愤慨道:“高大人,虽说现如今我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王权已不复当初,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怎可如此行事?莫不是眼中早已无视我等的威严?” 朱常淓看了看高弘图,又看看朱常瀛,而后附和道:“王兄说的不错!高大人,你眼中可还存有一丁点的敬畏之心?莫不是你与那些降清jiān臣一般,早已忘了自己究竟是哪朝臣子?” 朱常淓这高帽子扣得不错,一个‘降清jiān臣’愣是把高弘图这个大忠臣,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jiān臣,令在场所有人皆是冷眼相对。这个年头,最经不起蛊惑的就是人心,一句话,往往可以改变和否定一个人的一生。 别看朱常瀛和朱常淓这俩王爷,平ri里闲云野鹤,好像没什么本事。其实这俩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毕竟在皇家出身,受的都是最高等的教育,怎么说也比普通人聪明许多。他俩心里都很清楚,金陵现在分为四个势力,卢九德、史可法、钱谦益、高弘图四个人各为其主,皆水火不容。虽说其中高弘图拥护的主子,也就是太子朱慈烺至今为止都下落不明,但终究高弘图也是敌人。若是能趁此机会将高弘图给扳倒,岂不是少了一个敌人,为将来的立贤之路扫清障碍,何乐而不为? 现在潞王和桂王已经表示出对高弘图的敌对态度了,此时只需要朱由菘一开口,当即就可以废掉高弘图。可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最沉不住气的朱由崧反而沉住气了,自始至终都不再多言一句,对闹哄哄的现场冷眼旁观。 对于朱由菘这种怪异的举动,朱常瀛和朱常淓对视一眼,一头雾水,心中暗道:“这小子怎么关键时刻变成哑巴了?” 还是潞王和桂王背后的钱谦益、史可法两位大臣更有城府一些,见朱由菘和卢九德一言不发,钱谦益和史可法瞬间明白了,卢九德是想让自己的人和高弘图对弈,他卢九德逍遥自在的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钱谦益和史可法又不傻,怎可让卢九德捡便宜?当即冲潞王和桂王使了个眼sè,让他二人莫要再言语,莫要和高弘图斗得两败俱伤,便宜了卢九德那厮。这三个王爷都差不多,表面上人五人六的,实质上都是跟着身后的大臣混饭吃,毕竟这是南明不是大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史可法和钱谦益的提醒下,潞王和桂王只好息鼓收兵。 见混乱的现场重归寂静,一直极为沉着冷静的卢九德,看着史可法和钱谦益,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这俩老狐狸……” 卢九德那三条老狐狸斗了半天没斗出胜负来,高弘图不由得叹息一声,在心里甚是惋惜的说道:“本以为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可惜,真是可惜……” 高弘图现在是唯恐天下不乱,他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搅动在场人的心弦,让他们的心时刻保持在绷紧的状态中。既然混乱的局势被卢九德那三条老狐狸给稳定了下来,那就按照计划进行!在众人沉默之际,高弘图冲三位王爷作揖行礼,不急不缓的说道:“其实,下臣觉得,太子伴读无足轻重,最关键的是太子殿下本尊。只要找到了太子殿下,任何难题都是迎刃而解。” 最沉着冷静的卢九德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随口说了一句:“瞧高大人这意思,莫非是已经掌握了太子殿下的行踪?” 卢九德没想到,自己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得到了一个震惊的回复。只见高弘图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语气铿锵有力的冲卢九德言道:“在下绝不仅仅只是掌握了行踪!” 一句话,令卢九德双目圆瞪,惊惧不已。在场之人中唯有卢九德消息最灵通,自打‘太子伴读’的消息传扬起来的时候,卢九德就已经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高弘图与‘太子伴读’有所联系,随后便派人跟踪监视高弘图和张乐龙等人。今ri高弘图说是分享关于太子伴读的消息,卢九德觉得这是一个喜忧参半的事情。喜的是,若一切都是真的,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太子,而后将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世上抹掉,免得阻碍朱由菘立贤。而忧的是,以卢九德对高弘图的了解,他断然不会轻易将太子伴读这么重要的事儿公之于众,毕竟他拥护的是太子。因此卢九德对于今天的事儿,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淡定从容。 ------------ 第四十一章 会当凌绝顶3 而此时,听了高弘图的一番言论,再看着高弘图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卢九德心里开始犯起嘀咕来,暗道:“莫不是高弘图这厮,早已经与太子本尊联系上了?今ri将众人聚集一处,不过是为了给太子出世营造机会?”一想到这,卢九德心里便是吃惊不已,万一真是如此,到时候想对太子下手都没机会了,或者说是没有意义了!毕竟太子一出,谁与争锋?像朱由菘、朱常瀛、朱常淓这些王爷,都得靠边站,根本连争权的资格都没有。( =钱人,钱人,,。) 史可法和钱谦益与卢九德差不多,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这种戏剧xing的局势变化令史可法和钱谦益有些措手不及,最后只能呆呆的看着高弘图,祈求奇迹的发生。 当然不会有奇迹发生,不光如此,高弘图还要让他们绝望!在众人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高弘图往旁边挪了一下,将穿着护卫装的朱青峰给让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面露微笑,语气有力道:“诸位请看,此乃何人!” 眼睛尖的人,一眼便看出朱青峰的身份,眼拙的人则满头雾水。而此时,朱青峰则缓缓将头盔摘下,抬起头来,将尊容展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在场之人皆是大人物,自然知晓太子的相貌,在看到朱青峰容貌的一刹那,现场在短崭鸦雀无声之后,一片哗然。 “此人是太子殿下?!” “传闻不是说太子至今仍身在京城吗?何时来金陵的?” 如cháo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不过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得知,他们早就知道太子被清廷给抓了,可却总是口口声声的说不知太子下落!现在看来,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在乎太子的死活。而恰恰因此,太子的突然出现,对他们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感。 一直想要辨别忠良的朱青峰,在这一刻如愿以偿了。朱青峰敢断定,在场有九成以上的人,皆非忠臣!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像高弘图那样欣喜若狂,更多的是惊恐与慌乱。 三位王爷也是满目惊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看着眼前的朱青峰目瞪口呆。在这一刻,他们考虑的不是太子怎么来的,而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能否安然度世!毕竟他们都是争过王位的人,倘若太子得权,对此心存芥蒂,他们安能有好下场? 还是卢九德反应最快,在短崭的惊愕之后,卢九德的眼睛如jing明的狐狸般皎洁的闪动了一下,而后双膝跪地,俯首称臣,高呼道:“恭迎太子殿下还朝!” 在场中人见此状况,心想连卢九德都跪了,自己还愣着干嘛?跪吧!于是乎,现场的大臣呼啦啦全跪了下来,说什么的也有,总之是喜气洋洋的话语,为朱青峰祝贺。不过表面上看似和谐,实则背地里却暗流汹涌,尤其是卢九德。在朱青峰亮出真容的刹那,卢九德就意识到已经无法阻止太子的出世了。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周旋!卢九德心里很清楚,虽然太子的出现意味着金陵的‘jing神领袖’地位变更交替了。但这仅仅是对那些百姓和下级臣子而言,对于像钱谦益、史可法这样的大臣,只要太子一ri未登基,手中无实权,就还有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 卢九德现在下跪,只是为了稳住大局,同时迷惑朱青峰,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朱青峰的确被卢九德给迷惑了,但仅仅是暂时xing的,等高弘图在一旁给朱青峰使眼sè,朱青峰便顿悟,明白了卢九德这条老狐狸的想法。不过明白归明白,现在奈何不了他,因此朱青峰只能暂且忽略他。 在一众大臣的跪拜之下,朱青峰缓缓走到了北尊上首位,朱由菘很识相的让开了位置。而且在朱青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朱由菘还用一种很激动的口吻说了一声:“殿下万福。” 朱青峰轻描淡写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朱由菘。而后坐到这个不是龙椅却胜似龙椅的位置上,看着膝下的臣子,用一股甚是威严但却柔和的口吻言道:“诸位大人请起。”待大臣们起身后,朱青峰扫视了一圈后言道:“此番本宫能顺利到达金陵,全要仰仗高大人的鼎力帮助,若非高大人,本宫怕是已经魂归故里。高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汝等也不差。在我大明岌岌可危之时,汝等能够镇守南方,卫护大明的最后一片乐土,本宫之心欣慰。若父皇在世,定会对汝等褒奖有加。” 朱青峰的一番开场白说完后,大臣们皆是高呼:“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于他们这种态度,朱青峰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言道:“汝等放心,此番本宫来金陵,便是为了执掌大权,带领诸位共复我大明盛世!”朱青峰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向所有人表了态,大体意思是“我来了,安分的继续安分,不安分也得给我安分!权力之争已经与你们没瓜葛了,不要再想了!” 就在此时,卢九德抬起头来看着朱青峰,甚至虔诚的说话了:“太子殿下还朝,实乃我大明之幸也,应当即刻继承大统,统领众臣。只是,现如今南方各方势力也尚未完整,相互之间仍有间隙,若是殿下在此时即位,怕是难以安天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是先稳住各方势力,待南方心系一根绳时,再登基方为上选。” 卢九德话音刚落,史可法便站了出来,附和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攘外必先安内!” 该说的都被这俩人给说了,钱谦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进行jing神支持,用赤诚的眼神告诉朱青峰,他也是这个意思。总归一言,在场四位最得权的重臣,除了高弘图之外,其余三人皆不同意马上即位。 ------------ 第四十二章 实权 他们三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青峰可谓是一清二楚。其实即位不即位倒是其次了,最主要的是实权!只要有实权在手,一切皆是浮云。而这也是他们最重视的问题,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 ‘即位’并不是当务之急,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浮出水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他们断然不敢对自己不利,因此朱青峰并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反倒是可以将计就计,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攘外必先安内,趁着这段时间掌握实权才是上策! 朱青峰很理智的采纳了卢九德他们的建议,暂时不即位。如此,朱青峰就算是正式出现在天下人的视线里了,稳坐金陵的‘jing神领袖’地位,没有实权,但却有着无穷的号召力。而朱青峰想要的远不止如此,除了jing神领袖,朱青峰还要掌握实权,否则自己与傀儡无异! 据高弘图所说,现在的南方兵马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凤阳总督马士英,其二是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江北四镇总兵,其三便是武昌侯左良玉,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事马士英和左良玉。马士英和卢九德属一党,共同拥护朱由菘,简单扼要的说,马士英是朱由菘的死忠派,是块硬骨头,极难啃。而左良玉则袒护东林党,与钱谦益他们关系甚密;这俩人暂时是不能动的,只能以四镇总兵为突破口。 拉拢高杰等四个人成了掌握实权的关键,只要有了江北的四镇兵力,就可以平衡马士英和左良玉,至少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可以说,朱青峰到底是当皇帝,还是当傀儡,就依仗在这四个人身上了。如此重要的事儿,不可有丝毫马虎,朱青峰将其交给高弘图和卢象升一起办。 高弘图是文臣,善于磨嘴皮子,玩文斗;卢象升是武将,与高杰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这俩人双剑合璧,想要拿下高杰他们,料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在高弘图和卢象升前往江北的时候,卢九德、钱谦益、史可法三人也没闲着,他们知道太子想要得到实权,肯定会寻求江北四镇总兵的支持,因此三个人几乎同时派人去联络四镇总兵,准备扼杀朱青峰唯一的希望。 本来无人问津的江北,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势力穿插了进去。但高杰他们不傻,自然知道访客的心思,因此对于一切忌讳的话题避而不谈。卢九德、史可法、钱谦益派去的人皆是无功而返,高弘图和卢象升去的时候,也险些吃了闭门羹。还好高弘图和卢象升是亲自去的,不像其他人都是派人去,在现场也有个应变的能力。 高弘图知道高杰他们是不想引火烧身,毕竟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期,朱青峰尚未即位,各方势力争斗不休,这个时候选择立场就像一场赌博,稍有不慎就会赔的倾家荡产,因此高杰他们静观其变,明哲保身,秉持着‘谁当老大就听谁的’的想法,不参与这场内斗。 不过高弘图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毕竟朱青峰,或者说整个大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了,他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拉拢他们,高弘图采取一点破面的战术,暂时放置其余三人不管,专攻高杰。自打去了江北,高弘图和卢象升就在高杰的府上住了下来,在最开始的几天,大家闭口不谈却又彼此心照不宣,每天吃好喝好睡好,一切都平静祥和。当住到第四天,吃晚饭的时候,高弘图喝了一杯酒,随口说了一句:“国若不在,家又何在?人依何从?” 这句话的表面意思是说,如果连国家都没了,又哪里还有安家的地方?没有家,人又该何去何从?更深层次一点的意思是告诉高杰,你如果不帮忙,任凭现在南方势力继续斗争下去,只会无限期的拖延时机,哪怕将来有贤主执掌大局,也难以回天;面对势如破竹的清廷,大明必亡! 高杰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但在饭桌上并没有表示什么,等吃完饭回到住处,高杰一夜辗转难眠。次ri清晨,高杰为高弘图和卢象升备上马车,为高弘图送行。在高弘图临走之前,高杰言道:“高大人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弘图心满意足的走了,并没有去找其余三个人,而是直接返回金陵。至于其他三个人,高弘图让高杰去游说,因为那样更具说服力。 卢九德得知高弘图去了江北这么多天才回来,心里已经推测出七七八八,觉得高弘图定是如愿以偿。其实这也在卢九德的意料之中,以前卢九德就和江北四镇总兵有过交往,以卢九德对他们的了解,他们都是忠肝义胆之人,如今太子出世,他们定会献出自己的一分力。既然江北四镇总兵已经成了对立面,那就只有紧握马士英这个王牌了,只要马士英不倒,尚有周旋的余地。 另一边的钱谦益与卢九德一样,全力保护左良玉,甚至把左良玉叫到身边,让左良玉下榻在自己的府邸,放在眼皮子底下,谨防朱青峰的人可以靠近左良玉。 朱青峰在得知江北四镇总兵被高弘图成功收服后,心里自然是激动无比,有了兵权就代表有了实权,虽说这实权尚不能一手遮天,但至少有了和卢九德他们叫板的资本。不过这叫板的时间不能太长,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想必清廷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发展,必须在清廷过长江之前,掌握南明大权,否则南明将不堪一击。 就在朱青峰绞尽脑汁思考着对付其他势力的时候,北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多尔衮的五万大军兵临固关城下,与固关内的三万守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多尔衮之所以挑选这个时候打固关,完全是因为得知了明朝太子到达金陵的消息,他不想给南明喘息的机会,但想要打南明,就必须扫清夹在中间李自成这个障碍。 ------------ 第四十三章 固关大战 固关是明朝四大名关之一,北起娘子关嘉峪沟,南至白灰村村口,全长二十公里;历史悠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其上所修建的长城,甚至比秦始皇修建的万里长城还要早一百五十五年。想要过固关,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南门。 多尔衮的五万大军止于固关南门,看着高大坚固的城墙,无不望城兴叹。但这座城池并不是不可攻克的,尤其是在这个已经拥有热兵器的年代,城墙修的再厚再高也于事无补,几炮下来该倒还是得倒。但多尔衮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先劝降。毕竟此番多尔衮要会师南下,进攻金陵,这一路上不仅有李自成,还有张献忠,若是在路上损耗太多的话,到了南方对南明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 打仗,最不好打的就是攻坚战,在没有热兵器的年代,通常需要三到五倍的兵力才能攻克城池。镇守固关的将领显然懂得这个道理,在固关坚厚的城墙支撑下,信心并没有被多尔衮的五万大军击垮。因此,多尔衮派来一个信使,固关将领就杀一个,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个杀一个。多尔衮意识到无法劝降,便不再耽搁,即刻发起进攻。 以前攻城,依靠的是人海战术,让士兵们玩命儿的往上冲。而现在,不需要再浪费珍贵的兵力了,只需要将大炮架好,对着城门或者城墙开几炮就行。当清军的大炮推到前线之时,固关城墙上的大炮也准备妥当了,在清军的率先发炮之下,双方的炮战展开了。双方士兵都知道炮弹不长眼,因此除了炮兵之外,其余的士兵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尽量不去触那个霉头,于是乎,整个战场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炮弹声。 显然固关的大炮不如清军的大炮,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亦或是装填速度。在不断的互射中,固关的城墙开始坍塌,城门早已被炸成了木屑。但清军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炮火依旧继续,一通乱炸,目的不是杀敌,而是将敌人的精气神打散,让他们从心底里畏惧自己! 炮火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傍晚,固关南门的城墙变成一片废墟,如潮般的清军蜂拥而入,所过之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固关的三万守军,面对清廷的五万大军,输局已定,但固关守将却誓死不退,指挥着部队战到最后一分钟。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固关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固关守军被斩杀三千余人,俘虏两万,剩余的人皆是失踪。这场战争,清廷获得了全面胜利。但多尔衮却没有笑出来,因为在这一战里,他也损失了将近三千人。若是照此下去,他不知道到达金陵的时候,还会剩多少兵马。 固关失踪的将近七千人并非失踪,也并非当了逃兵,而是在战斗即将结束的前一刻,李自成下令让固关守军突围,能冲出来多少就冲多少,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这七千人中就包括茂生,自大战打响,到逃离固关,茂生的队伍一直奋战在第一线,就连茂生自己都亲手斩杀了六名敌军。这种战绩无疑是辉煌的,但茂生却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因为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固关的战斗,令短崭太平的天下,再次陷入了风起云涌的局势。李自成丢了固关,又面对势如破竹的清军,不得已将大军汇拢在太原,抗击清军。同为农民起义军,与李自成齐名的张献忠也在严阵以待,等待着清军的到来。处在战略位置最南边的金陵,显然是天下最混乱的地方,不仅陷入了夺权的内斗,还有清廷挥师南下的外部压力。为了尽快摆脱内斗,重振旗鼓,抵御清廷,朱青峰、卢九德、钱谦益、史可法四方势力都加快了动作。 朱青峰觉得兵法里最好用的一招就是‘离间计’,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令敌人自行瓦解。朱青峰想要使用一次离间计,但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离间计,因为目的只是让敌人内部不能一条心。 按理来说无论是打仗,还是争斗,都应该先从相对弱小的下手,比如史可法。但朱青峰却反其道而行之,先对势力最大的卢九德下手。既然要用离间计,那就应该找一个心智不是那么坚定的人,也就是朱由菘。 朱由菘的心里无疑是想当皇帝的,但他同时也清楚,他不过是任政治摆弄的一个傀儡罢了。并不是卢九德或是其他什么人操纵他,而是政治本身在操纵他。因此,朱青峰在卢九德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找到朱由菘的时候,并没有玩虚的,而是十分务实的对朱由菘说:“王叔,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南明的处境你心里很清楚,咱们谁也拖不起。与其这么斗下去,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共同面对敌人,重振大明盛世,才是上策。” 朱由菘怎么说也是朱姓后人,心里也是想重振大明,自然知道朱青峰的一席话,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虚假。因此朱由菘便反问道:“那依殿下,应当如何?” 朱青峰言道:“说句实在话,王叔虽有卢大人鼎力相助,但想要掌握南明大权,绝无可能。与其美梦一场,倒不如务实一些。倘若王叔放弃权力之争,安于本分,本宫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会因今朝之时,对王叔心存芥蒂!待我大明朝重迎盛世,王叔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权力、金钱、地位、美人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至今还能坚持在金陵的人,都是心系大明将来的人,朱由菘等三位王爷如此、卢九德等几位大人也是如此,甚至说站在客观立场上,卢九德等人都是一代忠臣,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时朱青峰能主动找朱由菘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朱由菘很受用。于公,只要大明能延续下去,朱由菘觉得自己个人利益可以暂时抛到后面;于私,政权之路多艰辛,且不一定有结果,与其下场悲惨,倒不如安于现状,当一个长乐王爷,岂不快活? ------------ 第四十四章 自古皇族多薄情(1)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尽管金陵各方势力内都不休,但月底朱由崧就要登基了,整个南方都将落入朱由崧囊中,可谓是大势已定;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半路杀出一个太子要继承大统,这算怎么回事儿?或许朱由崧心系大明江山的未来,又或许朱由崧安于享乐,但若是这么白白将王位拱手相让,不知道的还以为朱由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傀儡,任人摆布,传扬出去岂不是遭天下人耻笑? 于公,这关乎大明朝江山社稷;于私,这关乎自己的名望。因此于公于私,这王位都不能让! 世人都说朱由崧是个庸才,但事实上,朱由崧一点都不庸,相比于很多普通人,朱由崧绝对可以被归类在聪明人的阵营里。世人之所以对朱由崧有这样的评价,只不过是朱由崧身边的能人太多,自身的光芒被掩盖了。朱由崧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太子能私下里找到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就证明太子并没有自信能够拿下南方的政权。在朱由崧看来,现在的太子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中看不中用!因此,朱由崧想要试一试太子的深浅。在沉默片刻后,朱由崧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道:“殿下一番话当真是令本王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但殿下要担心的不是本王,而是潞王和桂王,因为这两个人才是威胁殿下地位的人。” “哦?怎么说?”朱青峰好奇的看着朱由崧,反问道。 朱由崧言道:“殿下可曾想过,拥护潞王的钱谦益和拥护桂王的史可法,皆是东林党人士。而东林党是什么角色,想必不用本王多说,殿下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让潞王和桂王得了权,东林党必将再次得势,到那时,南明会再次赴大明后尘。” 这一点不用朱由崧说,朱青峰心里也清楚。史可法和钱谦益都是东林党出身,尤其是钱谦益更是东林党的首领。很多人认为东林党的节操十分高尚,但后来带头降清的钱谦益就是著名的东林党魁,连首领都尚且如此,其他人什么德行可想而知。其实在很多时候‘党’这个词有很强的贬义性,如‘结党营私、党同伐异’等,东林党也不外如是,利用朝野、民间对阉党的厌恶,以清流自居。对阉党的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加以排斥,自己却提不出任何好的办法。总而言之就是一群腐儒清谈误国,不顾客观事实,一味的克己复礼。当初大明尚未落得如此下场之时,东林党就坚决反对与清廷和谈,最终丧失了明朝最后一丝希望,令大明朝万劫不复;这就是东林党的杰作。当然了,东林党里的人也并非全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否则东林党不会坚持到现在,至今还有人袒护他们。 潞王和桂王身后的东林党必然要处理,但绝不是现在,至少在此时此刻,东林党还心系大明,守护着南明疆土。而朱由崧在这个时候把东林党给拽出来,无疑是想迷惑朱青峰的视线,让朱青峰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走罢了。这种把戏,瞒不住朱青峰,不过朱青峰并没有点破,反而因此知道了朱由崧的态度,是断然不肯轻易就范的。 既然朱由崧不肯就范,那就没必要再啰嗦下去了,朱青峰装作恍然大悟的轻哦了一声,随后跟朱由崧聊了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便匆匆告退了。一离开,朱青峰便找到了高弘图,说了一句令高弘图记一辈子的话:“自古皇族多寡情,为一朝权势甘愿背信弃义,此等人,留他作甚?”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朱由崧不肯就范,另一个是朱青峰已经对朱由崧失去耐心,准备动手了。自古皇族多寡清,这句话不仅可以用在朱由崧身上,同时也可以用在朱青峰自己身上:“自古皇族多寡清,为一朝权势甘愿惨食同胞……” 高弘图很聪明,听出了这话的含义,但却并没有表示什么,相反的还装糊涂,询问朱青峰,下一步应该如何行事。 朱青峰冷冷的看着福王府邸的方向,随口说了一句:“静观其变,猎物会自己走进陷阱!”至于这个‘陷阱’是什么,恐怕普天之下,只有朱青峰一个人知道,就连高弘图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朱青峰究竟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当天晚上,朱由崧的府邸迎来了两个客人,这二人皆是穿着黑斗篷,脑袋被兜帽罩住,无法看清楚真容。等这二人出现在朱由崧面前摘下兜帽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这二人竟然是平日里与福王水火不相容的潞王和桂王。 现在这三个人处在相互对立的势力集团,若是平日里见面,恐怕连个招呼都不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今日,这三人却破天荒的碰头了,而且还是瞒着所有人,连他们身后的拥护者都不知晓。 一见面,朱由崧便开门见山道:“两位王叔,今日,太子来找本王了,其用意是什么,料想不用多说,两位王叔也心知肚明。尽管你我之间存在利益冲突,但如今又多了一个敌人,而且还是正统太子,我等应当同仇敌忾才是!否则,我等辛苦建立起来的南方政权,将拱手相让,为他人做了嫁衣。” 朱常瀛往日和朱由崧斗习惯了,突然要同一阵营,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因此说起话来也有些带着火药味:“我等虽然内斗不止,但都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无需几日,福王便会登基继承大统。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突然出现,威胁到的并非我和潞王。”朱常瀛的意思简单明了,这事儿和我和潞王关系不大,是你和太子的斗争,为何要把我们也拉进来? 朱由崧早就料到朱常瀛不会轻易帮忙,毕竟以前双方争斗不休,之间存在不小的隔阂。不过朱由崧并不放弃,反而语气坚定道:“两位王叔难道就不想想,你、我皆是争过王位之人,他日若是太子即位,你、我安能有好下场?” ------------ 第四十五章 自古皇族多薄情(2) 这话可谓是说进了朱常瀛的心坎里,自打朱青峰一出现,朱常瀛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回想起以前历代王朝,但凡是与帝王之位有冲突有瓜葛之人,皆是不得善终!尽管现在的太子很年轻,但从他的做事果断的风格来看,绝不是善茬。待天下大势已定,谁也不能肯定太子不会向自己这些争过王位的人挥起屠刀。 或许桂王和潞王与王位已经无缘了,但为了自保,决不能放任太子不管!朱常瀛脸色有些难看:“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刚才还一脸无害的朱由崧,突然目露凶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只要太子一死,按照兄终弟及的传统,本王将是不二人选!” 一直不说话的朱常淓在此时开口了:“我们又如何肯定,你不会与太子一样,大权在握后清理门户!”朱常淓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毕竟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无论是谁,一旦当了皇帝,性格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便是最有情有意的人也可能变成冷血无情的人。 闻言,朱常瀛也看向朱由崧,似乎心里也有这个担忧。毕竟朱由崧的拥护者是宦官卢九德,而自己和潞王的拥护者则是东林党,往日东林党对卢九德打压不止,不光卢九德吃了不少闷亏,就连朱由崧本人都十分痛恨东林党。仅凭这一个问题,朱由崧就不会轻易放过东林党和自己。 朱由崧信誓旦旦道:“二位王叔多虑了,本王之所以暗地里寻求二位王叔的帮助,就是不想让卢九德知道。卢九德是个忠臣不假,不仅心系大明社稷,对本王也是忠心耿耿,但本王和卢九德并非一路人!如今掌握兵权最多的便是左良玉,而左良玉又袒护你们东林党,但凭此,本王就绝不会对东林党不利!” 朱由崧说了个大实话,对于这一点,朱常瀛和朱常淓丝毫都不怀疑,毕竟这年头掌握了兵权就代表掌握了实权。无论是袒护东林党的左良玉,还是其他与东林党有瓜葛的军阀,皆是掌握大量兵权。若是朱由崧对东林党不利,光是那些东林党掌控的兵力,就够朱由崧喝一壶的!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朱常瀛又问了一个问题:“杀太子一事,你自己做就可,为何要拖我二人下水?”朱常瀛这个逻辑很合理,杀太子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就算是成功了,但不成朱由崧就不怕日后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中? 不过朱由崧想的更复杂一些,太子不是普通的百姓,随随便便就能杀了!先不说太子身边有一个高弘图老狐狸,便是那个卢象升、张乐龙都急难对付。派去刺杀的人不宜太多,必须是万众挑一的高手,而朱由崧能调动的人有限,若是大张旗鼓的挑选刺客,势必会被卢九德知晓。而卢九德虽然拥护自己,却是个苛求本分的人,绝不会同意做出这种有违人伦,大逆不道之事。因此,朱由崧只能寻求外援,而唯一靠得住的外援,便是拥有共同利益目标潞王和桂王。 朱由崧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后,潞王和桂王也就释然了,当即答应下来,约定三日后将刺客集结起来。其实潞王和桂王与朱由崧的情况差不多,实权都掌握在身后的拥护者手里,也就是东林党,东林党向来以清流自居,断然不会同意刺杀太子这种事。因此三个人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在有限可以调动的人力资源中,挑选出精炼的刺客。 三日之后,在朱由崧的府邸里,四十名精英刺客集结完毕。随着朱由崧的一声令下,四十名刺客便向朱青峰所住的府邸摸去。以前朱青峰没有表露身份的时候,可以隐藏在长春兰苑,而如今身份已经昭示天下,以太子身份断然不能再屈居红尘之地,否则必遭天下人耻笑。而也因此,导致朱青峰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朱青峰现住的府邸里总共有八十名护卫,其中有九成都是高弘图从自己家里调过来协助安保工作的,可以说历代王朝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太子的安保工作像朱青峰做得这么差劲。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这八十名护卫根本是杯水车薪,没有丝毫作用。 此时,已入夜,朱青峰正独身一人站在院子里纳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朱青峰就是北方人,对南方潮湿的气候有些不太适应,所以白天的时候尽量躲在屋内,避免与湿热的空气接触,等到了晚上,再出来吹吹夜风。就在朱青峰像往常一样,享受着清爽的空气之时,突然听闻院外传来一阵躁动,仔细一听,似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若是其他太子,为了人身安全,早已派人出去查看了,可朱青峰却没有丝毫动容,相反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若无其事的转身进了屋,仿佛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一般。 片刻之后,四十个身穿黑衣的刺客,如下饺子一般,从墙头上翻了进来。这些刺客的目的性很明确,一进来便直奔朱青峰的住处而去。朱青峰的府邸不像其他官府一样到处都是灯笼,相反一片黑灯瞎火,四十个刺客在黑夜的衬托下宛如夜猫一般,悄无声息的到达朱青峰的房外。 “吱呀……”房门在被刺客推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呻吟,在这寂静的夜里犹未刺耳。 刺客们并没有马上进入,而是在门外等待了片刻,确定没有惊动其他人后,才派出两名刺客进入。屋内与屋外一样,漆黑不见五指,两名刺客摸着黑到达床边,从腰间拔出长刀,对着床上模糊的人性轮廓连砍数刀。随后,一名刺客从怀里拿出火折,在火折末端吹了两口气,随即一团小拇指大小的火焰燃起,将漆黑的室内照亮。借着微弱的亮光,刺客向床上看去,但看到的并非是被斩杀的朱青峰,而是一个塞在棉被下的绣花枕头。 ------------ 第四十六章 自古皇族多薄情(3) 在看到绣花枕头的那一刻,刺客心中激灵大作,暗道不好!就在拿着火折的刺客准备退出房间的时候,突然见眼前寒光一闪,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失去了意识。另外一个刺客也看见了那一闪即逝的寒光,意识到不妙,本能的去看身边的同伴,但映入刺客眼帘的却是一个拿着火折的无头尸体。 失去头颅的尸体,没有倒地,动作与刚才保持一致,一只手平举着火折,另一只手拿着刀,甚是诡异惊骇。 余下的那名刺客被眼前骇人的景象惊得老脸煞白,大脑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就这么站在原地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等刺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一股强烈的危险感陇上心头。刺客猛地伸手将同伴手中的火折夺过来,胡乱的挥舞着火折,火光所及的地方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第三者存在。不过刺客非但没有因此放心,反而感受到更加强烈的危险感,心口剧颤。当刺客的火折举向头顶,视线也随着火光向上看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房梁上,此人的身材甚是魁梧,手中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大刀,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本来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刺客,此时见到这宛如死神一般的男人,更是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甚至连呼救都忘了,就这么颤抖着僵立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房梁上的男人跳下来,将手中的大刀插进自己的心口…… 屋外的刺客首领左等右等,不见同伴回报,一时间觉得事有蹊跷,便又派了两个人进去查看,结果这俩人也是一去不返。刺客首领这才意识到不妙,但却并没有撤退,而是又派进去十个人。对于刺客首领来说,今日的任务,不成功便成仁,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否则就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这次派进去的十个人很快就出来了,同时带出来的还有四具尸体。在看到这四具尸体的时候,刺客首领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但却并没有慌乱无措,而是冲其他同伴,语气铿锵道:“兄弟们,咱们中计了!料想今夜绝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与其被围杀,倒不如拼死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其余刺客听闻此言,全都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用刺客首领指示便向四面八方散去。眨眼之间,原地只剩下刺客首领一人,刺客首领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体,而后又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内,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火折,点燃微弱的火光,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在进入室内的刹那,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迎面扑来,借着火折散放出来的光亮,刺客首领发现室内的墙面和地板上血迹斑斑,在这昏暗的环境衬托下尤为诡异。不过这吓不倒见多识广的刺客首领,寻找到烛台,将蜡烛点燃,当房间内大亮后,最先被杀死的那名刺客的头颅孤零零的被摆放在桌子上,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刺客首领。 刺客首领先是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床榻,而后将视线落在头颅之上,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有悲伤、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愤恨。原来,这名被斩首的刺客与刺客首领是表兄弟,当初一起参军,在军中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关系甚好。此时表弟被杀,刺客首领安能不怒?但人死不能复生,愤怒又有何用? 刺客首领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语气甚是哀怨道:“本以为你我完成这个任务,将就此飞黄腾达,不曾想,却是共赴黄泉……” 言罢,刺客又深深的看了头颅一眼,但就在此时,一直脸色哀怨的刺客首领突然表情一变,变得甚是严肃紧张,笔直站立的身体猛地向一旁倾斜。刺客刚偏过身体,一把锋利的大刀便擦着刺客首领的肩膀划过,重重的砍在桌子上,刀刃深深的镶嵌在桌板上。原来就在刚才刺客首领看头颅的眼睛时,从头颅眼球的反光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挥刀劈来,刺客首领这才连忙躲闪,侥幸逃得一命。 死里逃生的刺客首领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见手持大刀的壮汉将刀从桌板上拔出,再次向自己挥来。面对雷霆万钧之势,刺客首领心中大骇,脚尖连点身形急退企图躲过这一刀。可惜刺客首领的动作比之大汉要慢上半拍,在刺客首领即将脱离攻击范围之前,刀尖毫无阻力的切开了刺客腹部,鲜血随之迸发而出。若是刺客首领的动作再慢半分,出来的就不光是血了,而是肠子。 一招得手的壮汉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持刀而立,冷冷的看着刺客首领,语气不带有丝毫感**彩的说道:“束手就擒,便留尔等一命!”这武艺高超的壮汉除了卢象升还能有谁。在刺客进入府邸的前一刻,卢象升就受朱青峰的安排,隐藏在屋内守株待兔。先前那四名刺客甚至连卢象升的样子都没看见就被结果了性命,这武艺略强上一些的刺客首领此时面对卢象升赫然也成了瓮中之鳖。 刺客之所以威胁性很大,是因为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在毫无征兆的时候对人发动致命一击。而一旦刺客的行踪暴露,或者处于被动状态,那刺客的威胁性就会变得极弱。如果一开始朱青峰并不知道刺客会来,说不定现在死的不是刺客而是朱青峰。只可惜,在朱由崧还未派出刺客之前,朱青峰就已经算到了一切。那日朱青峰对高弘图说的猎物会自投罗网,就是这事儿。 按理来说,对于刺客并不需要任何怜悯,杀了便是。但卢象升却扬言留刺客首领一命,其实这并不是卢象升发善心,而是朱青峰的授意。杀刺客简单,难得是如何扳倒幕后黑手,而刺客就成了对付幕后黑手的一个王牌!在刺客进入府邸的那一刻,朱青峰就已经看见了朱由崧倒台时的场景。 ------------ 第四十七章 自古皇族多薄情(4) () 刺客首领先前说过‘便是拼上xing命也要完成任务’,由此可见刺客首领是朱由崧的死忠派,岂能轻易就范?明知道不是卢象升的对手,但刺客首领还是举起了长刀,以鱼死网破之势道:“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闻言,卢象升冷哼一声:“你的命,我做主!”言罢,便飞身上前,长刀带着风向刺客首领的脖子挥去。 本以为刺客首领会反抗,但事实上刺客首领却一动不动,任凭长刀挥向自己。刺客首领已经看开了,知道自己便是反抗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用激将法逼着对方杀了自己,免得遭受刑法,背叛主子。同样,本以为卢象升会一刀杀了刺客首领,但在刀刃即将砍中刺客首领之前,动作突然戛然而止,锋利的刀刃停在刺客脖颈不足一寸的地方。紧接着,长刀快速翻转,刀刃朝后,刀背向前,重重的砍在刺客首领的脖颈上。由于是刀背砍中,并不会伤到刺客首领,只是将刺客首领击晕。 卢象升收刀而立,看着倒在地上的刺客首领,语气不屑道:“我说了,你的命,我做主!” 在卢象升擒下刺客的同时,其余的护卫也在府邸的各处与护卫打了起来。张乐龙带着二十名护卫,在府邸来回游走,但凡是见到刺客,二话不说直接带人一拥而上,乱刀分尸。没花多长时间,府邸里的刺客就被清理干净了。除了那名被卢象升擒获的刺客首领之外,还有三名刺客没有被杀。 当刺客首领和三名幸存的刺客被五花大绑扔到院子里的时候,一直不见踪影的朱青峰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的从后院走了出来。在走到刺客面前的时候,朱青峰轻笑一声,冲已经苏醒过来的刺客首领,明知故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首领自认见识过不少大人物,哪怕是面对福王和卢九德的时候,刺客首领依旧能坦然自若。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太子,刺客首领却莫名的一阵慌乱,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直狡诈yin险的饿狼。不过刺客首领还是强壮镇定道:“事已至此,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闻言,朱青峰又笑了一声:“朱由崧那厮当真是好福气,身边尽是些忠义之士。卢九德如此,就连一个刺客都尚且如此,真是令本宫眼红的紧。”朱青峰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口气中的确带着一些嫉妒,而且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肺腑的。 刺客首领对朱青峰并非一无所知,前些ri子便听闻太子突然出现在金陵,并且以雷霆手段震住所有人。本以为是夸大其词,此时见到太子本尊,刺客首领终于意识到,关于太子的一切传言都是真的。刚才还能有一丝镇定的刺客首领,在听到朱青峰这番话的时候,心中最后的阵地也被攻陷了。一滴冷汗悄然冒上额头,仿佛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中,自己根本就无秘密可言,一切都被看穿了。 在呆愣了半晌之后,刺客首领语气略有颤抖道:“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多言,杀了我们便是!” 朱青峰的脸上始终都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对于刺客首领的这份儿忠诚和敢于牺牲的赤城,朱青峰很欣赏,但也仅仅局限于欣赏。在刺客首领胆战心惊的注视下,朱青峰语气悠然道:“本宫怎可草菅人命?自然是要一切都查清楚了,方可对尔等治罪!现在便带你们去和朱由崧对峙,倘若你们真是来杀本宫的刺客,再杀你们也不迟!” 明明知道自己是刺客,却装糊涂,还要与朱由崧对峙,这分明是要一网打尽!朱青峰的笑脸和柔和的语气令刺客首领陷入了绝望,此时此刻刺客首领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朱由崧都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一直在等候消息的朱由崧,迟迟不见刺客回报,顿感焦急,不断的在大堂内来回走动,显得甚是慌乱无措。坐在椅子上品茶的潞王和桂王,见朱由崧如此这般,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想,提出杀太子这个计策的时候,见你如此果断狠辣,怎么箭已离弦的时候反倒方寸大乱? 朱常瀛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面带微笑的看着朱由崧,轻言安抚道:“福王你就莫要担忧了,派出去的张平贵乃是你的心腹,此人忠心耿耿,就连本王和潞王都甚是看好。便是事情有所差池,料想张平贵也绝不会将你我供出来的。” 见朱由崧还是来回走动不止,朱常淓便开口道:“只要张平贵把嘴咬死了,太子又岂会知道刺客是我们派出去的?哪怕太子留了活口严刑逼供也无妨,以你我在金陵的实力,只需要在张平贵开口之前,将其灭口便是。事已至此,担心是无用的。” 朱由崧终于停下了脚步,做到桂王身边,拿起早已冷掉的茶杯灌了一口,仍旧有些慌乱道:“自打张平贵他们一离开,本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你们也都见过太子了,虽说年纪轻轻,但却绝非善类,万一他知道了此事的真相,该当如何?” 朱常瀛笑了一声:“你慌什么?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无凭无据,他能奈何?可别忘了,掌握兵权的马士英、左良玉和东林党都是咱们的人。便是他有四镇总兵的拥护,吃了亏也要往肚子里咽。” “话是这么说,可本王就担心……” 朱由崧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常淓给打断了,朱常淓连连摆手道:“莫要担心无用之事,天干地燥,多喝几杯茶润润嗓子才是正事。”说罢,朱常淓又倒了一杯茶,只是这杯茶刚倒完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便见一个仆人甚是慌乱的跑了进来。 见到这仆人脸上的神情,朱常淓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将茶杯放下,开口询问道:“慌什么?” ------------ 第四十八章 王权背后的血腥 ------------ 第四十九章 杀一儆百! ------------ 新书上线(附关于**大明的交代‘上’) ------------ 新书上线(附关于**大明的交代‘中’) ------------ 新书上线(附关于**大明的交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