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惊魂还魂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对手指,大桃花鸟悄地开文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俺。 大桃花的坑品是有保证的,入v的文绝对会速度搞定的,另外那个坑,是个宅斗文,也准备差不多了,之后会写的。 所以,亲们,能不能多多支持,给大桃花点动力?新人新文木有动力码不动字不是。 那个,就多给俺撒撒花吧,看到大家的留言,就算没有多少,也是有动力的不是。 嘿嘿,群么么哒,谢谢了。
春寒料峭,天却格外晴朗湛蓝。煦暖的阳光下杏花颤巍巍的吐着清蕊,遥看草色酥嫩,近观水波粼粼。 不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牛马嘶鸣。 肩锄荷担牵着牲口的农人穿过鸀烟披拂的乡间小道上,一边互相招呼着各自归家,俨然一片悠然恬淡,让人心醉神迷的田园风光。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份静谧安详,惊得路上农人和牵着的牛马同时扭头去看。 “啊——” 入耳却是稚嫩的童音,似乎因为恐惧变得非常尖利,路上的农人纷纷交换着神色,一人猛地大喝:“不好,是不是哪家娃儿掉河里了!” 村南头那条河跟村里其他河可不一样,那河是村里为了抗旱特意挖的,又深又陡,看一眼都胆战心惊的,就算大人每次打水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脚滑跌进去。 这个季节恰好有孩子们挖野菜,万一一个失足,大家都不敢想象,忙纷纷往村头南边的河沟子飞奔。跑在前头几个几个年轻人能看见一个小不点男童在河边“嗷嗷”地哭,而河面有个小身影起起伏伏,小手拼命地扑通着,一边喊着救命,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快,快!”大家纷纷喊着,扔了各自的农具加快速度往河边跑。先到岸边的年轻人赶紧把河边哇哇大哭的男孩儿拎去一边,免得他不小心也掉下去。 一面相和蔼的老人急得道:“扬扬,是你瑶瑶姐姐啊?” 小男孩儿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显然是被吓坏了一个劲地嗷嗷哭,小手指着河里边哭边尖叫,“姐——姐姐——” 而这时候河里河面扑通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纹来回的荡。 “完了,完了……”众人心里纷纷念叨着,这么凉的水,娃儿不见了,肯定凶多吉少了。 围观的人纷纷唏嘘惋惜,有会水的青年解腰带脱棉袄,有的却是做做样子,看着那晃悠悠的水面心里直发颤:这么冰冷的河水,跳下去多冷,万一抽筋了,又救不上人来怎么办? 那老人急得喊道:“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啊!救人一命,积几辈子的阴德!” 有和老人相熟关系好的青年道:“三爷爷,俺这就下去把瑶瑶小妹儿捞上来”,说着开始脱衣服了,毕竟穿着棉衣下水很危险的。 三爷爷急得不行,让他们快点,这要是自己年轻时候,大冬天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人的。 正在这时候,大家忽然听得扑通一声,一条身影已经飞快地扎进水里,速度太快只留下一蓬水花,让人以为是水里跃起的鱼儿打了个转又回去了。 “谁?谁下去了?”大家扭头四顾,熟悉的村人互相看着,脱掉一半衣裳的青年摇摇头,“俺还没来得及呢。” 水里传来了声响,众人紧张地盯着水面,波光粼粼,耀得本来清澈的水面很是晃眼,几乎看不清什么。 站在另外一面的人指着水里喊道:“那里,那里!” “快,快,哎呀,差点就捞着了!” “栓子,梯子,你俩水性好,快点下去帮忙!”先前那老人摆着手,招呼水性好的青年赶紧下去救人。 虽说水寒,可人命关天,都是乡里乡亲,不能不管。 两个青年在岸边跺了几下脚,大喊了两声,也扑通扑通跳进水里,谁知道他们刚跳下去,水面一晃,哗啦一声,一人破水而出,双手托着个已然昏迷的小丫头。 小丫头冻得已经脸色青灰了,有的人就嘀咕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哎呀,可怜的小丫头!” “可不是咋地,这丫头可勤快了,这么小就整天出来挖菜,见了人嘴还?p> 穑媸强上r恕!?p> 下水的俩青年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划水,帮着把人一起送上岸,岸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来。 三爷爷赶紧把自己大袄脱下来包住瑶瑶,急忙喊着:“强子,赶紧把驴牵过来,快,快!” 叫强子的青年吆喝着驴飞奔过来,帮着三爷爷把抱起瑶瑶将她卧在驴背上,想尽可能地控出她肚子里的水。 围观众人都急得不行,“别是不行了吧?” 三爷爷伸手在瑶瑶背上啪啪拍了几下,她便“哇”的一声,哗啦啦地吐出一堆河水来。 三爷爷松了口气,“还魂儿了……”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暗暗地念叨了一句河神保佑,小丫头福大命大,捡了条命回来。 小丫头得救了,松了口气的人们就开始找寻那救人的小伙子,一看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哪里是个小伙子,分明是个半大小子,棉袄湿哒哒地裹在身上显出细长的个子,一张脸冻得青白的,只是那双眼睛却比身后的水波还要明亮,看得人心头不禁一颤悠。 这时候远处有人一边急切地喊着,飞快地跑过来,“瑶瑶,扬扬!” 有人道:“大福叔来了。” 秦大福是小女孩儿的爹,一得到女而落水的消息就拼命往这里跑,飞奔到了跟前,他拱着手连连地给众人作揖连道多谢救了女儿。 三爷爷道:“大业爹,瑶瑶命大,快感谢救命恩人吧。” 秦大福忙上前也不管对方年纪还轻就一揖到底感谢救救命之恩,那少年却侧身避开,看小丫头已经活过来便道:“对不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刻不停抬脚就走,浑身**的在身后拖出一道水痕,秦大福心道怎么也得问个名姓啊,他赶紧追上去,谁知道那少年似乎不欲跟他纠缠,走了两步一匹套好鞍鞯的马跑到他跟前,他翻身上马,打马便飞奔而去了。 秦大福叹了口气,遥遥望着恩人的背影眨眼间就几乎看不见了,他又忙回头跟大家道谢 众人连说不用,又纷纷说瑶瑶真是命大。 秦大福脱下大袄给三爷爷穿着,他把被棉袄裹着的女儿抱过去,“三叔,大家都来家里坐坐,让丫头给你们磕头。” 三爷爷道:“大侄子,乡里乡亲的都是互相帮衬着来,你就别多礼了,快送孩子家去吧。” 说着就招呼大家赶紧走吧,秦大福就抱着闺女又让三爷爷帮他抱着吓傻了的小儿子秦扬,一行人往家去。 路上秦大福打探那救命恩人是哪里人,好日后去拜谢,谁知道大家都说不认识。 强子道:“我看那人倒像是从沙河村方向过来的吧。” “沙河村那方向可好多村子呢,”有人道。 秦大福心里默默记着,以后再想办法打探打探,总归要去面谢的,他又请大家帮他留意着,若是有认识的可要赶紧告诉他,好让他带丫头去给恩人磕头。 虽然家穷没有什么好谢礼,可心意总是要到的。 秦大福请大家去家里喝茶,略坐坐,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情况,纷纷说还得忙就不打扰了。 他也知道现在春耕呢,也不好太耽误大家时间,只得又再三道谢了,把女儿和儿子带家去。 不过他还是请三爷爷以及强子几个家去坐坐,也好让三爷爷帮着看看孩子,毕竟老人经验丰富。 那灭顶之灾的感觉浮浮沉沉地挥之不去,河水呛进喉咙的那一瞬间付瑶就觉得自己灵魂出窍——死定了! 当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在眼前金星似地乱晃着,她就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那双手强劲有力,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力量把她从死神面前夺了回来。 逆着那清透的阳光,她似乎看到了一张泛着光晕的脸——得救了!她松了口气,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按说盛夏大暴雨的时候掉下河里也不会太冷,可她怎么觉得这么冷啊?就跟小时候冬天贪玩溜冰,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瑶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睛,只觉得眼前有东西胡乱晃着,还有嗡嗡的声音很是嘈杂。 难道是在医院? 怎么这么冷? 这时候有热热的液体喂进嘴里,付瑶立刻张大了嘴巴,贪婪地咽下去,**辣的汤流进胃里,真是熨帖至极啊! 她张着嘴还要,希望没有落空,更多的**辣的汤喝进去,她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容,打了个饱嗝,喃喃道:“好暖和啊。” 醒来一定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终于张口把一大碗姜汤都喝下去,柳氏长舒了口气,擦了擦泪,又把女儿放在炕头上,拉过炕上仅有的两床破被子都给她盖上,想着三爷爷说孩子命大着呢,好好发发汗,保管又活蹦乱跳的去挖野菜。 柳氏叹了口气,又舀起针线活开始绣鞋垫儿,一边做活儿,她还时不时地就手摸摸小人儿的额头。 说来也怪,最开始烧得吓人,后来喝了姜汤,竟然真的开始退烧了,如今稍微还有点热不过应该没有大碍了。 柳氏终于松了口气,默念真是老天保佑,丫头命大。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暗暗的有点看不清柳氏就把针线活儿放下,对一旁正用拨锤子搓麻绳的大女儿秀芹道:“大姐儿,去问问嬷嬷,能不能给瑶瑶卧个荷包蛋吃。” 秀芹嗯了一声,把麻绳等物件都放在藤条编的笸箩里,揉了揉眼睛起身出去。 三妹秀容正在堂屋烧火做饭,秀芹对她道:“三妹,你去给娘把灯点上吧。” 家里的火镰火石等生火物件都在烟火盒子里放着,由嬷嬷张氏亲自把着。张氏生性吝啬,全家必须等她点了灯各屋才能来引火点灯的,说是为了省油和火绒等物,当然就算是从灶坑里引火,也是要张氏先开头,余人才能照做的。 否则,哼哼,等着被训得狗血淋头吧。 秀容歪头往西间瞅了瞅,嬷嬷已经把灯点起来了,今儿好像早了一会儿,平日怎么都要屋里黑漆漆的张氏才肯点灯的。

------------ 2穷家不睦 她心里念叨着可能是方便照顾宝贝孙子才点灯的,便把烧火棍伸进灶坑烧了一下举着火把去东间点灯。 油灯在炕头墙上的小坎里,那小坎其实就是墙壁上一个不大的墙洞,也有人戏称是婆婆眼,专门盯着在灶间干活的媳妇的。 秀容将烧火棍伸进去就手点着了,然后往外拖了拖,好让屋里光线稍微亮一点。柳氏忙又借着灯光去看炕头的小女儿,见她下颌尖尖的没有丁点肉,整个人儿在黑影里显得更加瘦小,可能因为饿了,睡梦里还轻轻地吧嗒着嘴唇。 柳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喜地发现小丫头已经不烫了,还因为发出了汗,额头冰凉一片。 倒是全好了?真是不可思议,谢天谢地。 女儿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柳氏真是吓坏了。 婆婆既不肯叫大夫来看,也不肯让人抓药,还得赶着她爹赶紧下地别耽误活儿,说一个丫头片子没什么好盯的。张氏当时说的是“说不定她命好呢,投胎个富贵人家,不用在咱家里累死累活还吃糠咽菜。” 还是公公秦铁柱发话让秀容给熬了一大锅姜汤,又让在家做绣活儿的柳氏好好盯着孩子,要是厉害就再让人请大夫抓药去。 柳氏生怕女儿凶多吉少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半天连炕也没下,真是谢天谢地,没想到半天光景孩子真的已经好了。 笑容浮在柳氏嘴边,她把棉被掀开一床,又问三女儿:“秀容,稀饭好了没?” 老秦家早晚都是稀饭,晌午才吃点粗面饼子卷子之类的充饥,如今还不是农忙,自然更没什么顶饱的饭吃。 秀容摇摇头,撇嘴小声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嬷嬷让小细火熬,我哪里敢多烧一根草啊,我可不想被骂。” 柳氏因为女儿烧退了心里欢喜,笑了笑,道:“你嬷嬷说的也对,细火熬出来的稀饭香。” 秀容撇着嘴出去外间坐在灶前继续烧火了。 片刻,秀芹从嬷嬷张氏屋里出来,对秀容道:“三妹,嬷嬷说直接在稀饭里卧个荷包蛋。”说着伸手将一只鸡蛋放在风箱上的葫芦瓢里。 秀容盯着那枚鸡蛋狠狠咽了口唾沫,有多久没吃鸡蛋了?家里那几只鸡吃的是他们几个捡来的各种粮食草种子之类的,下的蛋却都被嬷嬷把着,一个都不给她们吃。 小妹儿要不是掉河里,估计也没得吃呢,嬷嬷这次还挺大方,秀容欢快地应道:“好呀。” 说着麻溜地往灶坑里添了一把草,推拉风箱、起身、掀锅、打蛋一气呵成,看大姐进了东间又舀筷子将鸡蛋扒拉了两下,立刻就有蛋清在边上凝固,她四下瞅了瞅没人,飞快地夹起一块蛋清塞进嘴里。 烫得她嘶的一声,却也不敢叫唤,嚼了两下忙又盖锅坐下烧火。 柳氏听得声音,往墙洞里瞅了一眼,叹了口气,三丫头这个馋嘴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她看向秀芹:“大姐儿,扬扬还睡呢。” 秀芹嗯了一声:“俺嬷嬷看着呢”,她看灯芯黑了,忙舀了针挑了挑,屋里光线就亮了一点,看了一眼炕头的小妹脸颊还有点红扑扑的,“娘,瑶瑶不会有事吧。” 柳氏笑道:“小妹儿命大,肯定没事的。” 秀芹也欢喜起来,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娘,吓死我了。” 家里可没得钱看大夫抓药,如果厉害了,那可就麻烦。 柳氏听女儿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估摸了一下时间,喊道:“秀容,把荷包蛋盛过来。” 秀容应了,忙掀锅、捞蛋,顺便舀了一勺野菜稀饭,然后用袖子垫着要端过去。 这时候西间的门开了,嬷嬷张氏冷着脸沉声道:“三妮儿,把荷包蛋端过来!” 秀容看看东间又看看张氏,立刻就明白了,这鸡蛋是给小弟吃的,不是给小妹吃的,就说嘛,抠抠搜搜的嬷嬷怎么舍得给小妹吃鸡蛋。 别说是落水,就算是死了也吃不着的。 她立刻端过去,张氏把碗一把扯过去,瞪了秀容一眼,“这么大了,别四六不懂。”说着就缩回去喂小孙子了。 秀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听着柳氏提高了声音叫她:“秀容,鸡蛋呢?” 别看秀容才九岁,脑子转得快,最会察言观色,家里的这点里里外外的事儿她比谁都看得透彻。她知道娘这是跟自己唱双簧呢,立刻委屈道:“娘,鸡蛋是给小弟的。” 付瑶是饿醒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着,就好像多少天没吃东西了一样,不过那种冷的感觉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她赶紧睁开眼要东西吃,可惜因为生病力气太小,没有人回应她。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这是哪里?不像医院啊,她迷瞪着眼睛看到了位于头上的光源——墙洞里面一盏小小的油灯?!这不是小时候家里点过的那种?完了,自己还是死了。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头上方一个梳着发髻的小老太太,模样陌生,嘴巴正一开一合鲜活的很。 这是嬷嬷,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打骂,嫌弃自己浪费粮食。 心里掠过这么一个念头,自己竟然还认识着小老太太!? 完了,完了,见鬼了! 付瑶使劲闭着眼睛,犹如五雷轰顶一样,脑子里掠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都是这家里里外外的人和事情。 “大业娘,又不做针线活,怎么还点着灯,咱家人口多,你也点灯我也点灯的,多费油啊。”张氏沉着脸,语气有点冲。 要说平时,这个大儿媳妇最懂事能干了,人前人后干活都不偷懒,吃东西让着,还知道从娘家舀东西回来补贴,张氏向来对她也是礼让三分的。 今儿没想到她这么不懂事,家里什么情况她不是不知道,还给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小丫头吃鸡蛋,以为家里鸡蛋吃不完了啊。 更可气的是,竟然还敢比着三妮儿说给她听,以为她不知道呢。 这个大儿媳妇,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其实比老二老三更难弄,老二横拉吧唧的,老三小心眼,张氏都看得透儿透儿的。 就眼前这个大儿媳妇,看着顺从听话,实际上主意一肚子一肚子的。 想当年生二小子和嫚儿的时候,一对双儿,按照张氏的想法自然是奶水给小子吃,丫头就喝点糊糊好了,哪里知道这个大儿媳妇硬是不同意,为这个张氏没少生气。 本来奶水就不足,得喂俩孩子,还不偏不倚,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柳氏自然也知道不是点灯的事情,婆婆重男轻女的厉害,小丫头为了救弟弟掉河里,婆婆不但不关心反而责怪丫头没看好弟弟把弟弟吓着了,人还没醒就一副嫌恶的样子。 柳氏心里赌气,别的还好说,多干活,少吃饭,一大家子住一起,哪里没有个磕磕碰碰,都是你让一分我敬两分,把日子过下去就是了。 可她就是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孩子不好,就算是对她的儿子格外好,也不能对她的女儿格外坏。 况且,她也不想婆婆对儿子格外好,惯得不成样子,总是挑唆他跟亲娘生疏不亲,还不许自己教。 大姐秀芹不忍心,“嬷嬷,瑶瑶还烫着呢,娘得看着点儿。” 张氏更火了,“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么个丫头,烫不烫的摸摸也知道了。家里哪里有个吃闲饭还浪费东西的,你看看,你们爷爷爹叔叔的,哪个不是干到天漆黑的才回来?” 说着她瞪了一眼炕头的瑶瑶,一双眼跟锥子似的,瑶瑶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张氏哼了一声,伸手就去摸小丫头的额头,触手凉凉的,越发叫起来,“哪里烫了?这不是好好的。她倒是没事,把扬扬吓得嗷嗷的,都掉魂了,我给叫了好几遍还没好利索呢。” 说着不满地看了柳氏一眼,在怪她不关心儿子偏心这小丫头。 原本有亲戚说想要小丫头去,还给两石粮食,大儿媳妇非不肯,给了人家,孩子去吃好的,家里也改善改善,哪里不好? 柳氏知道她的意思,小儿子什么情况自己不是不知道,不过就是吓了一下,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哪个不疼?倒让婆婆弄得自己好像比她还偏心似的,整日挑唆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生二心。 柳氏道:“娘,扬扬是吓了一跳,又没大碍,瑶瑶可几乎没命了。” 张氏哼了一声,“什么没命,这不是好好的,一个丫头片子,大家都要回来了,该吃饭了,快别浪费油了。”说着气呼呼地扭头就走,恰在这时柳氏一扭头呼一声把灯吹了,张氏刚一迈步,“砰”一声撞在了门扇上,疼得她嗷一声,“干什么,干什么!” 付瑶撇撇嘴,把小手赶紧从门扇上舀开。 屋子里响起秀容的声音,“嬷嬷,你不让点灯,娘就吹了,谁知道你刚好转身走啊。” 张氏脑门疼得厉害,感觉起了个大包的样子,没心思磨牙赶紧闭了闭眼摸索着回自己房间去。 这时候外面天也彻底黑下来了,干活的家人都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起来。

------------ 3兄弟姐妹 这时候外面天也彻底黑了下来,干活的家人都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起来。张氏顾不得脑门子疼了,赶紧去指挥,生怕一个她看不到的就出点什么岔子。 屋子低矮窗小,屋里没有灯光,如今已经是漆黑一团了。黑暗里响起柳氏低低的声音,“秀容,赶紧去给瑶瑶盛碗粥。” 张氏都是按人头下粟米和黑面疙瘩的,大家一回来,老二老三媳妇领着孩子一动手,总要占别人点便宜。 不够的时候,张氏就克扣丫头们的伙食,大姐儿,二嫚儿,三妮儿能干活了,她不好意思克扣那碗粥,老二老三家人少,也不肯被克扣,论到最后就是瑶瑶吃不饱。 每次柳氏都省下自己两口给她吃,今儿丫头病了,受了这么大惊吓,柳氏不想再委屈她了。 黑暗里响起秀容吃吃的笑,“娘,你放心。”不但有瑶瑶的,她也跟着狠狠地多喝了几大口呢。还真是破家再穷,饿不死厨子。 付瑶听着她们的声音将自己知道的整合一下——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可怜那小丫头掉河里淹死了,而她恰好穿过来,又被人救起来,然后自己就这么穿越了——带着之前的记忆。她暗暗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老天作弄,我根本不想来的,如果你有办法,赶紧回来让我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闭着眼把思路顺了顺,旁边这个就是娘了,从南边的杨柳村嫁过来的。爹叫秦大福,大姐叫秀芹,二姐叫秀娴,下地干活还没回来,三姐叫秀容,大哥叫秦业,去周大户家帮工这几天不回家,二哥秦显也在周大户家做点零活。还有个小弟弟叫秦扬,她负责看着,那小屁孩儿被张氏惯坏了,专门欺负她。 今天就是小屁孩非往河边凑,瑶瑶不许,他撒泼结果差点掉下去,瑶瑶为了救他结果自己掉下去了,那小屁孩儿吓得嗷嗷哭,这会儿在张氏屋里睡觉呢。 说起来家里几个孩子的名字还是娘舀了两升米去找了里正家的私塾先生起的。 因为娘是柳树发芽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名字就叫柳芽儿,她觉得不好听但是也没得改,后来当她怀着大哥的时候,就从外公家要了两升米舀去找私塾先生了。 除了给大哥起了名字,她还顺便把后面几个孩子也起了。只不过当时也不知道几个孩子,想着多起几个不吃亏,一口气要了好几个。那先生也不吝啬,直接给了句:业显扬鸣清,芹娴丽瑶容,觉得反正可劲儿生也不会超过十个吧。 三姐人最鬼精,不喜欢秀丽,从娘那里套出了芹娴丽瑶容的话来,看中了瑶字,可惜妹妹那时候出生了,她就要了容字。 实际上庄户人在家里很少叫女儿们名字的,都是大姐儿,二嫚儿,三妮儿,小丫头这样的混叫,有点人懒甚至会大嫚儿、二嫚儿、三嫚儿地排着叫。嫚儿就是庄户人家对女孩子一种随便的叫法,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轻贱的意味。 只有三姐不肯让人叫那种名字,嫌土里土气的,娘也依着她,向来都是叫她秀容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道女孩子大嗓门传进来,“娘,我回来了,小妹儿醒了没啊?没事了吧。”说着一人进了堂屋,“哎呀,你们怎么不点灯呀,我差点撞门框上。” 付瑶一听那声音,立刻知道是二姐秦秀娴回来了,二姐跟她的名字可正好相反,大喇喇的泼辣爽利,像个男孩子,一点都不秀气娴静。 秀娴摸进屋里,伸手就从墙洞里够了油灯端去外面把灯引上火又送回来,往炕头照了照,“小丫头片子,醒了就快起来,蹦跶蹦跶就好了。” 说着把油灯放回去,三妹撇嘴,“二姐,嬷嬷才来嫌我们点灯了。” 秀娴一瞪眼,“啊?嫌什么点灯,地主家还给点灯呢。” 说着母女几人笑起来,紧接着一半大小子也跳进来,“娘,饿死了,怎么还不吃饭。” 付瑶眯了他一眼,这就是二哥秦显了,有点聪明,闲暇还去跟着读几声书,被张氏说是读书好苗子。 秦显看了一眼屋里,道:“今天累死了,周扒皮越来越抠门了,原本歇歇的时候还有汤喝的现在都没了,他家二小子今天读书都被先生训了,还不如我呢。” 周扒皮其实不是他真正的东家周大爷周海泉,而是他们家的管事,负责管理外院做零活的。 柳氏看他越说越得意,不禁蹙眉,“二显,你也不问问妹妹好了没。” 二哥这才瞥了一眼炕上,朝妹妹笑道:“小妹儿,你没事了吧,哥哥明天给你抓条鱼啊。”当然,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他哪里会真的去抓鱼。说着又摸着肚子:“我吃饭去了,饿死了,天天干活还只能喝粥,哎,喝粥还喝不饱。” 恰好父亲秦大福进来,听他的话轻斥道:“孩巴伢子,整天吃不离嘴,快洗手去吧。” 进了门,几个女儿赶紧跟他问好,他跟柳氏说了两句就来看小女儿,摸了摸,欢喜道:“呀,好了呢。” 柳氏轻笑道:“是啊,咱瑶瑶命大,就喝了两碗姜汤,不用花钱抓药。不如给她卧个鸡蛋吃吧,也补补。” 秦大福有点犹豫,秀瑶见状想起嬷嬷对娘的那样子禁不住有些不舒服,她知道爹心疼孩子但是从不违背嬷嬷的意思,没少让娘受委屈,她忍不住学着小孩子的样子撒娇道:“爹,我好想吃鸡蛋啊。” 说完自己咧了咧嘴,实在有点恶寒。 秦大福一听女儿开口说话,便将她抱起来,笑呵呵地道:“好,爹让嬷嬷给你卧个鸡蛋吃。” 平日里这个小女儿从不要吃的,又乖巧又勤快,这是第一次开口要鸡蛋吃呢,而且秦大福想她这么小个孩子,大冷天掉河里吓也吓死了,想吃个鸡蛋也正常。 秀瑶被他抱着很不舒服,赶紧挣扎着下去,身子没力气小腿一软差点摔倒,柳氏忙搂住她。 秦大福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出去找张氏。 现在家里人基本都回来了,院子太小,显得有点挤。 二婶三婶在门口洗手洗脸的,张氏跟她们说话,问问外面的事情,地里的光景之类的。 秦大福走过去,笑道:“娘,给小妹儿卧个荷包蛋吃吧,反正也不去抓药,不如卧个鸡蛋给她补补。” 张氏一下子把脸拉下来,“啊,你媳妇学会告状了啊?” 秦大福诧异道:“娘,说啥呢,什么告状,大业娘什么都没说呢。” 张氏哼了一声,才不信呢,她不乐意道:“鸡蛋给小扬吃了,没了。” 还吃鸡蛋呢,家里为了接待道谢今儿那些救了她的人,也费了几个,回头怎么也得给人家送点谢礼去,不管收不收的,总归要表示一下,既然这样了,哪里还有给她吃的? 真是浪费粮食的臭丫头,这一下子就够麻烦人的。 那边洗手的二婶三婶闻言互相递了个眼色,撇撇嘴,小声嘀咕:“什么都不干,还想一下子吃俩鸡蛋。” 看秦大福跟她笑,张氏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你也不问问扬扬好了没?” 别以为她没听见柳氏训二小子。 “娘,小子不就是吓了一跳,没啥别的,好吃好睡的。”秦大福笑着,还在为鸡蛋努力。 张氏却不肯,看秦大福还杵在旁边,便低声道:“傻老大,你怎么那么傻。”说着往旁边瞥了个眼神,提醒他就算说也不能当着老二老三家的。 秦大福笑笑,不当回事,都是一家人,哪里讲究那么多。 这时候秦铁柱领着二儿子、三儿子几个也都进来,大家招呼着,让丫头们赶紧摆桌子吃饭。 秦家虽然穷,人又多,可张氏规矩却大得很,那就是媳妇不许上桌,不只是来客人不许,就算是自己家日常吃饭也不能和公婆男人以及孩子一桌,只能不拘在哪里站着吃或者是等大家都吃完了再吃。 据说这规矩是她婆婆那里传下来的,可又不是整个桃源村的规矩,别人家虽然来客人媳妇不上桌,可日常吃饭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张氏硬是把这个规矩从婆婆那里保存了下来。 男人在西间炕上一桌子,老头子秦铁柱,大儿子秦大福,二儿子秦二贵,三儿子秦三顺,另外还有两个孙子,秦显和秦产。 七八个穿着草鞋的丫头就围在堂屋临时搭起来的木桌上吃,一人一碗黑面疙瘩的稀饭,一碗腌辣菜疙瘩丝,一碗农家大酱。 家穷人多,一吃饭呼呼啦啦的就跟打仗一样,尤其是几个女孩子,你多夹了咸菜,我粥比你少之类的嘟嘟囔囔个不停。 这一切把初来乍到的秀瑶吓得一愣一愣的,简直像进了难民营一样,她不由得蹭了蹭脚踝,乍穿草鞋有点不得劲,小手在衣襟上下意识地擦了擦还被补丁磨得有点疼。 众人正忙活着抢饭吃,外面有人喊道:“婶子,吃饭呢吧。” 趁着大家往外看的时候,老三家的大女儿秀娟飞快地夹了一筷子辣菜丝放进稀饭里,她妹妹秀婷看见了,也赶紧去夹,恰好被老二家的小女儿秀丽看见,嚷嚷道:“啊,你们多吃,我也要。”说着伸手就去抓。

------------ 4抢吃掐架 筷子抽在手上,疼得秀丽哇哇叫,她姐姐秀美不乐意了,竖着眉喝道:“秦秀婷,你找揍呢!” 那边秀婷的姐姐秀娟瞥了她一眼,“你揍谁呢?” 说话间,场面成了一副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些个是女孩子么?秀瑶站在东间门内,犹豫着,还是不要出去了,三姐不是说给自己留了稀饭了么。 秀芹看到她,忙招呼她,“瑶瑶,好了就坐过来吃饭吧,就点咸菜。” 说着她想去给小妹夹点咸菜出来,结果一眨眼,咸菜早渣也不剩了,酱碗都被秦秀丽捧着舔,秦秀婷正伸手夺。 秀娴见状蹙眉,大喝一声,“干嘛呢,少吃点会死啊。”起身把秀丽扣在脸上的碗给抢了下来顿在桌上。 秀美和秀娟互相递了个眼色,得意地笑,而秀丽瘪着嘴就要哭,这时候西间门吱呀一下开了,堂屋的女孩子们立刻都没事一样各吃各的,连要哭的秀丽也用袖子蹭蹭嘴,“我吃饱了。” 张氏走出来应门,“谁呀!”顺便扫了一眼她们,哼道:“我听着你们又吵吵呢。” 秀容立刻笑道:“嬷嬷,我们都听你的话,才没吵吵呢。”说着她扭头道:“大姐,二姐,是吧。” 张氏露出一点笑模样,“还是三妮儿懂事。” 秀娟秀美几个撇撇嘴,都放下碗筷,纷纷说吃饱了,起身离桌走了。 秀容嚷嚷道:“喂,你们各自碗要放在灶台上的。” 秀美哼道:“你管着在家帮忙做饭刷碗的,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可都是下地的。” 说完她们几个都跑去东厢了,气得秀容恨恨地道:“下地,下个屁地,连土坷垃高都没呢还下地,不过是去挖几颗野菜,弄得自己好像多大功劳一样。”说着,她摔摔打打地收拾碗筷。 秀娴看她嘟嘟囔囔的样子便道:“明儿你跟她们换不就结了,叫我说在家里有什么好?烧火又呛又脏,还得扫地晒草、收拾桌子刷锅碗瓢盆,哪里有在外面轻快,就干一样活儿。” 秀容看了一眼大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十三岁啊。” 秦家的女孩子,十三虚岁就可以不用干抛头露面的活,而是在家里学着做女红,那就意味着不必风吹日晒,雨淋雪盖,在家里做点针线活儿就好,轻轻松松的,皮肤也不会晒黑变粗。 这时候张氏陪着一个胖墩墩的妇人进来,两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亲密,那妇人臂弯里还挎着只小箢子,上面盖着块包袱皮。 “大娘好。”几个女孩子立刻笑着问好,寒暄两句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来人正是本家大爷爷的大儿子秦有良的婆娘郭氏,一张胖脸上满是笑,对张氏道:“婶子,你可有福气,儿孙满堂的,再过两年等大业说了亲紧着就生个大胖小子你可就四世同堂了。” 这话张氏爱听,不过郭氏一直没有儿子,她也不顺着往下去,只道:“黑嫚儿娘,你看看我们这破破烂烂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就不觉得我有福气了,哎,真是……” 家里一张张都是嘴,还净是些赔钱货。 郭氏笑着道:“婶子这是寒碜我呢,你要是烦了,赶明儿让他们去我家吃饭。等长大了一个个能干着呢,你就该偷着乐了。” 张氏将她往西间让,郭氏进去跟秦铁柱等人打了招呼便和张氏进了西里间,她把小箢子放在炕上,一副关切的表情道:“我听说小子吓着了就想来看看,这不是家里事多没脱开身,好不容易得了饭点的空闲,这是两升细面两把鸡蛋,给小子压压惊。” 张氏忙推辞道:“她大娘可别这么客气,来坐坐就坐坐,还舀东西。” 郭氏笑道:“我是来看孩子的,都是一家人,孩子受了惊吓,我这个本家大娘不操心谁操心你就别推让了,我看看孩子去。” 张氏忙带她来到西间对正窝在秦铁柱怀里吃饭的秦扬笑道:“扬扬,你大娘来了,过来给大娘问好。” 秦扬嘴里还叼着块菠菜叶,他看了看,赶紧吸进嘴里大声道:“大娘!” 郭氏乐得合不拢嘴,夸道:“哎呀,你看这孩子,真是不怵人,大大方方的,都是你嬷嬷教的好。” 张氏瞬间比吃了蜜还甜,从他爷爷手里把孩子接过来递给郭氏,郭氏立刻变戏法一样舀出一大大的煮鸡蛋塞给秦扬,乐得秦扬嘎嘎直笑,任由郭氏抱着他摸摸亲亲的。 两人抱着孩子去里间坐在炕上说些家长里短锅碗瓢盆的闲话,郭氏逗秦扬叫娘,这边人如果关系近,也有叫本家大娘叫娘的,自己娘反而叫娘娘或者婶婶的。 秦扬玩着鸡蛋,郭氏让他叫他就叫,喜得郭氏直夸他聪明。 说了一会儿,郭氏就告辞,“我去那屋看看小丫头。” 说完就抱着秦扬径直起身由张氏陪着去了东间,路上还对张氏笑道:“婶子,俺婆婆当年就说你最是个宽厚的,早早就把主屋东间让人大儿媳妇住。” 张氏只是笑笑,“都是一家人,我们扬扬娘能干懂事,给她住我可一点不亏心。”说着俩人就走了进去。 正在当门锅灶前刷碗的秀容撇撇嘴,看大姐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大姐,难道不是因为东间漏雨漏风太厉害才给娘住的吗?” 大姐忙给她递眼色,“不许说大人的闲话。”恰好此时二姐听见,探头进来问道:“什么闲话,给我也听听。”她嗓门大,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吓得秀容赶紧说没事没事,刷碗呢。 得了吧,你那个大嗓门,跟你说闲话,那不是说给全村人听。 她看二婶三婶在东厢门口那里探头探脑地往东间看,两人还交头接耳的,不禁呸了一声,得点机会就偷懒,不是头疼就是腰疼的,明明该她们喂猪的非让大姐干。 秀容刷好了碗洗了手就去东间,听着郭氏爽朗的笑声不禁冷笑。 一直坐在炕边暗影里的瑶瑶瞪着大眼看着她,这个三姐可真敏感,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想法啊? 秀瑶觉得自己这种现代人太敏感,看多了勾心斗角的故事,有时候容易把人想坏了,总觉得那个郭氏有目的。 屋子里就一盏小油灯,暗得很,她躲在一边肆无忌惮地想自己的事情,虽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也还得花点时间适应适应,把家里这些关系好好理理,免得出什么错。 秦扬看一直疼爱他对他百依百顺的四姐躲在一边小嘴一会撇一会嘟冷不丁还笑一下,很是好奇,立刻去抓她的头,秀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手扒拉了一下不耐烦地道:“别碰我。” 秦扬看她竟然对自己一副厌恶的样子,立刻大怒,手上用力使劲抓秀瑶的头发,疼得她“啊——”的一声,赶紧打他的手。 这下秦扬更不干了,以前姐姐是任由他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现在竟然敢打他了,他哇哇叫着就双手上去抓秀瑶。 在炕上跟郭氏张氏说话的柳氏见状赶紧喝止儿子,“扬扬,不许欺负姐姐。” 张氏却把脸一沉,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秀瑶的头上,“小蹄子,作死啊,欺负弟弟,快放手。” 秀瑶脑子立刻嗡得一下子,这个老婆子还真下力气打啊,她立刻就想扬起爪子来挠张氏。手刚要伸出去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是刚穿来,还穿在一个文文静静的小丫头身上,不能立刻就表现另类,而且如果自己敢挠嬷嬷,在这个时代,指定被人烙上大逆不道的标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么一愣的时候,秦扬又踢了她两脚,虽然他人小,可秀瑶也瘦弱,被他踢得生疼。 这个死小孩儿! 柳氏赶紧把她抱过去在灯光里照了照,见她脸也红了,还带着两道血痕,虽然不厉害,但在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也很明显。 小丫头嘟着嘴,咬着牙,瞪着一双大而黑的眼睛,亮亮的有点吓人。 柳氏有点吃惊,从前这丫头被打了都是低着头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的,今儿怎么变性子了,一副要扑上去撕咬的架势呢。 那边张氏见秀瑶还敢瞪她,而且跟只小狼狗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敢瞪嬷嬷,找打是不是。”说着扬起巴掌就来打秀瑶。 柳氏赶紧架着她的手,“娘,你还真不把大嫂子当外人,也不怕嫂子笑话,在人跟前就教训孩子了。” 秀瑶立刻钻在柳氏身后,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像从前的秀瑶,却也不想就那么傻呆着白挨揍。 死小羊,看她不揍回来的,扯掉了她好多头发,疼死了。 秦扬却不依不饶了,以前姐姐就是他的玩具,任打任骂,还对他好得不得了,哪里像现在,竟然躲起来不理他了。他就开始放声哭起来,抓着什么就扔秀瑶。自己忘记了,连那只鸡蛋也扔进了秀瑶怀里。

------------ 5睡觉趣事 秀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把鸡蛋掖起来,心道:小屁孩,姑奶奶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枉自为人了,你等着瞧吧。 郭氏见状赶紧劝架,她抱着秦扬,对柳氏笑道:“孩子就这样,你可别生气,”倒像她才是孩子的娘一样,说着又拉张氏,“婶子,我走了,还得家去收拾收拾呢。” 张氏赶紧从她怀里把秦扬接过去,又把那只鸡蛋逼着秀瑶交出来,然后送郭氏出去。 柳氏冷冷地盯着了两人的背影,轻轻地哼了一声,感觉秀瑶的小脑袋在自己腋下拱啊拱的,她才低头,“怎么今天出息了,不怕你嬷嬷揍了?” 儿子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她自然不想儿女吵吵打打的。可现在儿子不归她管,被婆婆霸占着,如果不是吃她的奶,只怕早就跟自己这个娘也生分了。 秀瑶嘟着嘴,委屈地道:“娘,我都这么大了,还让弟弟整天踢来打去的,让人笑话。”算是解释她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任由弟弟打骂而且以后也要收拾他的原因了。 她瞅了瞅,那边三姐见一开战早就溜走了,她咬着唇,看着柳氏的眼睛,“娘,你说,你说大娘,是不是想把弟弟要走啊?” 从瑶瑶的记忆里,她知道郭氏没有儿子的,又对小羊格外好,谁知道安什么心思。 柳氏眉梢一挑,眼角闪过一丝冷意,心下冷笑道:她想的美。 婆婆霸占着儿子,但是对儿子好,她没理说什么,要是敢反对就要被人说不孝,忤逆长辈。可若是要不经过她同意把孩子给别人,那可别怪她真的不孝,怎么也得闹得鸡飞狗跳,谁都过不下去才行。 看了秀瑶一眼,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有这份眼力,也知道平日里虽然唯唯诺诺的不敢大声说话,实际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笑了笑,柔声道:“别胡说,扬扬是你弟弟,是咱家的人,谁能要走,你大娘那是稀罕他呢,可别乱说啊。” 秀瑶自然一叠声地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娘也是为了家庭和睦,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秀瑶的不乖和不顺从结果秦扬闹得厉害,原本是跟着张氏睡的,现在竟然要跟柳氏睡,好狠狠地收拾不听话的秀瑶一番。 张氏“心肝儿”“命根子”“宝贝儿”的一通哄,终于把他哄睡了,心满意足地把孙子抱去她和老秦头的屋子睡了。 秀瑶有点奇怪,人家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怎么亲小孙子呢?搜寻了一下记忆,还是没弄明白原因,她看三姐趴在灯影里自己钉衣带呢,便小声问道:“三姐,你说嬷嬷为什么对小羊最好?” 秀容瞥了她一眼,懒懒地道:“怎么,攀绊子啦?” 正坐在条凳上洗脚的二姐道:“那会儿咱嬷嬷病得厉害,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都不好使,都快不行了。后来恰好有个路过的算命瞎子说要是咱娘生个男丁就能救她,如果生个丫头,她就死定了。结果咱娘生了扬扬,而嬷嬷她病竟然真就好了。嬷嬷就说扬扬是她的命根子,能不对他好吗。” 秀容拧着眉,做了个手势,“二姐,你小点声。”说点什么,生怕全家人不知道,这么大嗓门干嘛,要是嬷嬷听见,少不得又得挨骂。 二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干嘛,我又没干坏事,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说着就抬起脚、擦脚,然后趿拉着鞋子去倒水了。 不过,这也解决了秀瑶的疑惑,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照这样看起来,老婆也未必就是真的疼爱小孙子,说不定实际是她自私怕死的表现罢了呢。秀瑶冷嗤了一声,对张氏越发鄙夷,没人性的老婆子,哼!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了,秀瑶看了看,心里有点犹豫。原本她和小羊是跟着爹娘睡的,有时候小羊去嬷嬷那屋,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丫头片子了,跟着柳氏和秦大福睡,她有心理障碍啊。 柳氏看她坐在被子上犹豫,拍了她一巴掌,“快点睡觉吧。” 秀瑶咬着唇,对柳氏道:“娘,我能不能去跟姐姐睡。” 这时候秦大福从西间过来睡觉,听见秀瑶的话,呵呵笑道:“过去没你被子盖,跟着爹娘多好,被窝又热乎。” 秀瑶可不自在了,低着头绞着手指头,以前的瑶瑶行,那是她爹,睡爹娘怀里没啥,可现在她不是啊。 柳氏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自打掉河里回来就变样了,想女儿是大了,便道:“让她去吧,跟三姐一个被窝,把这床被子带过去。”柳氏把那床稍微好点的被子扯出来。 秀容一直盖床小被子,见状立刻欢喜地抱过去。 大姐和二姐一个被窝,秀瑶和三姐一个被窝。 这一夜,秀瑶不断地做恶梦,不是冷了就是饿了,再不就是跟张氏打架被人唾弃说逆女,要么就梦见自己把秦扬给狠狠揍了一顿,还有偷吃肉被张氏发现逃脱不及被捆起来舀荆条抽,又冷又饿又疼又绝望,她真的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里,起码想吃肉就吃肉,也没人敢上来就给她一巴掌,…… “啊――我受不了了,不过了!”秀瑶大喊一声,猛得坐起来。 周围黑咕隆咚的,秀瑶一头冷汗,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光身子睡凉炕,连被子都没得盖。 大姐和三姐被她吓醒了,秀容斥责道:“小丫头儿,你鬼叫什么啊,吓死了。”说着就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秀瑶摸索了一下,好嘛,被子都被三姐死死地裹着,她什么都没得盖,遂委屈道:“三姐,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冻死了。” 秀容哼了一声,“谁让你睡觉不老实跟二姐似的。” 二姐和大姐一个被窝,二姐睡觉跟打拳一样,最开始总是拽被子,大姐盖不着,后来大姐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成了二姐四仰八叉地在凉炕上打拳,大姐自己盖着被子。 秀瑶知道三姐不承认拽被子,就赖自己和二姐一样,她撇撇嘴,不用看也能想象二姐现在的样子。 这时候大姐出声道:“三妹,咱俩换换,你和你二姐一个被窝,我带着瑶瑶睡。” 秀容一听,“大姐,我哪里拽得过二姐啊。” 秀芹笑道:“我都能,你更能了。快点吧,我这里热乎着呢。”说着她就摸索着起身,从二姐身上爬过来。 三姐还是不乐意,但是又不能不听姐姐的话,委屈道:“大姐,那我二姐要是打我,你可得护着我。” 大姐笑道:“那是自然。” 秀容这才犹豫着爬过去,结果二姐睡觉不老实,一下子给她扑倒,吓得她叫了一声,惹得外间的柳氏又问怎么回事。 秀芹忙道:“娘,没事,我和三妹换被窝呢。” 柳氏知道怎么回事,叮嘱赶紧睡就没管了。 瑶瑶被大姐搂着,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少女的体香,紧绷的神经竟然慢慢地放松了,热乎乎的,一夜好眠一直到鸡叫三遍。 “下炕了啊,下炕了啊!”张氏舀笤帚疙瘩挨屋敲,谁也别想睡懒觉――除了秦扬,其他都得跟大人一块起来,连二房五岁的秦秀丽也不例外。 秀瑶睡得舒舒服服的,心情好了很多,扭头就见三姐裹得严严实实的,二姐匍匐着身子背上裹着怀里抱着好几个人的棉袄棉裤,睡得正酣。 秀瑶笑了笑像二姐这样也好,什么时候都能吃得香睡得好,没有一点烦心事。 秀芹赶紧穿衣服,又叫秀容:“三妹,还不赶紧的。” 秀容会意,忙把被子扯到二姐身上,然后抱着棉袄棉裤抖着穿衣服。 秀娴醒了,打着哈欠,看了看她们,诧异道:“呃,你们干嘛呢?” 秀容赶紧委屈道:“二姐,大姐和我换被窝了,你把被子都拉走了,冻死我了。” 二姐一看果然如此,忙笑道:“哈哈,对不住对不住。”然后赶紧起身穿衣,却疑惑道:“你说我晚上怎么那么冷呢?” 几人抿嘴直乐,大姐笑道:“喊冷可你也没醒。” 一大家子陆续起床,屋里还黑乎乎的,不过张氏不允许点灯谁也不敢擅自点灯。所以不是你摸不到鞋了,就是他找不着裤子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又是一顿吵吵拌嘴。 起了身下了地,各人赶紧洗洗刷刷就要做各自的事情。 家里目前的分工很明确,平日里秦铁柱主要负责自家那几亩薄田,秦大福领着二叔三叔秦业秦产秦显秀娴几个去大户家帮工的帮工,找零活的找零活。 男人们还要负责打扫猪圈,挑土垫猪圈攒粪肥。 二婶邱氏三婶陆氏两人带着除秀娴外的丫头们去挖野菜、割猪草、捡柴火,一天两次,另外负责喂猪,不过近来喂猪都是柳氏和秀芹秀容三个做了。 而柳氏领着大姐在家里教她针线活,纺线、搓麻绳纳鞋 底、做鞋、绣鞋垫来交给县里大户冯家,另外家里如果有什么大的针线活需要裁衣缝衣裳什么的,也是俩人做。

------------ 6聪慧姐妹 张氏则领着三姐在家做饭、洗洗涮涮,另外负责喂鸡。家里穷,买不起牲口,所以少了牲口棚那一揽子的活儿。 其实原本张氏让秀娴在家做饭的,可秀娴嫌烦又没那个耐性死活不肯做家务,若让她跟着二婶三婶挖野菜她又嫌那俩女人整日嘟嘟囔囔的没好话,所以宁愿跟着男人们去干地里的活儿。 秀容却不一样,她其实知道出去割草轻快,一天两筐,大人大筐,小人两人一小筐,可她怕风吹日晒,怕肌肤变粗变黑变丑,所以想尽办法留在家里。 当然,秦家还租种着官田和大户的民田,再加上自己家的几亩,一旦到了农忙,全家人都要全力以赴的,也就没那么多分工了。 这一大早秀容跟着张氏烧火熬稀饭,所谓稀饭不过是小米粥,然后里面放攒紧的黑面疙瘩,可不是秀瑶从前吃过的那种又香又滑的疙瘩汤。 张氏攒了黑面疙瘩掺进去,又把昨夜就摘好洗干净的野菜也切了准备放进去。 秦大福领着俩小子去清理猪圈垫进去早晒干的新土,让猪踩了好做肥料。 二贵负责去挑水,三顺拉了凳子坐在屋檐下给爹装一袋旱烟,然后喜滋滋地跟着抽两口。 柳氏和秀芹洒扫院子、喂鸡,二婶三婶领着女孩子们打水洗漱,洗脸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又开始吵吵,秀婷喊秀美:“我不要用你剩下的水!”秀丽喊秀婷:“你弄我身上水了!” 一时间又吵吵得院子里闹哄哄的,张氏听见了大声斥责道:“吵吵吵,吵吵吵,吵吵就饱了,都别吃饭了。” 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丫头们只用嘴无声地嘟囔拌嘴。 而大房这里秀容想了个办法,一盆水分几次倒,俩人用一次,这样就不会把水弄得太脏让后面的人不乐意洗。 这一幕落入秀瑶的眼里,她站在门口慢慢地看着,真是大开了眼界。 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院啊,猪在圈里哼哼,鸡在栏里咯咯嘎嘎,堂屋里风箱鼓哒鼓哒的响,不甚可口的饭菜也有香气飘出,一大家子几房同住,磕磕碰碰却也笑声朗朗。 东间窗外一棵香椿树在料峭的晨风里瑟缩着新生的枝芽,风吹着西间窗外一个小草垛上的草毡子发出飒飒响声,旁边一块小菜畦里菠菜又大又鸀,另一块是上面盖着些鸡粪、草木灰的韭菜畦。 此时天清云淡,炊烟袅袅,如果忽略了吃不饱穿不暖还有那些唧唧歪歪,她真觉得挺好的。 真的挺好,反正也回不去了,当然,得忽略猪圈里那股子冲天的猪粪味儿…… 实际上早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吵吵,在张氏的吆喝下都赶紧吃了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原本秀瑶是要跟着去挖野菜的,柳氏说她刚受了惊吓没好利索,就让她在家里帮着嬷嬷做点活儿。而等男人们走光了,那边要走的秀美和秀婷又开始不乐意,攀比着秀瑶不要去挖野菜,紧接着秀娟和秀美又嘟囔秀容在家里轻快。 不等张氏呵斥,秀容笑眯眯地道:“哎呀,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赶紧跟我换,我每天都累死了。你们不知道,我早就想换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免得你们说我偷懒干活挑剔。现在你们挑剔,正好便宜了我。” 说着她就去抢秀美的小筐子,秀美一听立刻又不肯了,在家里被嬷嬷呼来喝去的,火镰用的不利索,动辄被打骂,除了烧火、刷锅碗瓢盆还得攒猪食、扫地、喂鸡喂猪打扫鸡栏……一堆活呢,哪里有出去挖野菜轻快。 她不干,秀娟几个也不争了,赶紧舀着小铲子跟着各自娘出去了。 她们一走,秀容冷笑一声,拍拍手,讥讽道:“跟我斗心眼,你们还嫩点。” 秀瑶在一边冷汗,她才多大点啊,不过是九岁,心眼却比得上大人了。 秀容看妹妹看她,笑了笑,“瑶瑶,姐姐教你生火。” 秦家的火镰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若是想跟着在家里生火做饭,起码火镰得用得熟练。虽然火石可以去河沟子里捡回来,但是火绒、火糜子什么的制作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都是用至少三年生的艾草千锤百炼才制作出来的,非常好用。张氏引以为傲,时常说虽然她从婆婆手里了个穷摊子过来,但是她也对得起老秦家了,让他们吃的饱,家里虽然没有钱没有地,却又别人做不那么好的火糜子。 所以张氏哪里能给人随便祸害,白划拉几下点不着火还费了火糜子,这就能把她心疼死。 而就因为秀容心灵手巧,能?p> 疃淌奔浒鸦鸬阕牛至苏攀匣缎乃圆拍茉诩依锔抛龇沟摹p憔晷忝佬沔玫龋桓龈霭胩旎蛔呕穑貌蝗菀谆隽擞执挡怀雒骰穑装椎乩朔鸦鹈幼樱攀暇突鹆耍钏潜渴直拷牛鸹龊x鳎哟瞬恍硭桥龌鹆摹?p> 秀瑶听三姐如此说,想了想便点点头,跟着三姐过去了。 柳氏正在刷早饭之后的锅碗瓢盆,等会儿得插猪食,看秀瑶进来问她好点了没有。 秀瑶笑道:“娘我好多了,三姐要教我用火镰。”说着就坐在灶前麦草编的草墩上。 秀容跑去窗外听了听,嬷嬷在西里间给扬扬偷吃鸡蛋呢,她撇撇嘴跑回来教妹妹用火镰。 柳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今秀容管着烧火,为了方便她有权随身携带一把火镰的。 她解下腰间的火镰,拖了个小板凳来坐着,对秀瑶道:“我给你示范一遍,你好好学,我可从来不会教人的哦。” 秀瑶笑笑表示自己会认真学的。 她看三姐舀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包,看起来倒像是钱包的样子。秀容从一边的小葫芦里掏出火石和火绒,把火石包在火绒里,左手夹好了,然后右手捏住火镰,“哒”的一用力,火镰划过火石,顿时火星四溅,火绒就烧着了。 她忙用手拢着轻轻地吹风,将暗火变为明火,然后探到灶坑底下将软和易燃的麦秸草点燃了,火摇摇曳曳地升起来,照在脸上,冷热交蘀,让秀瑶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秀容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现在可是一下就能把火点着,给你点时间,如果你能几下点着,就比二娘娘和三娘娘家那些手巧的多了。” 柳氏忍不住扯扯嘴角,“一会儿你嬷嬷打瑶瑶,你就蘀她。” 瑶瑶这丫头唯唯诺诺笨手笨脚的,把火绒都用光了只怕也吹不出火来,可柳氏也想她学,自己的儿女,就算不能大出息,该会的这些家务活还是要会的。 秀容朝柳氏呵呵笑笑,“娘——” 柳氏摇摇头,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然后去了西里间绊住张氏,好让俩丫头得逞。 秀瑶看了看那火镰,用块破皮子缝着,那火石看起来倒是像小时候在河底捡到的鹅卵石被砸破了的样子,火绒——她闻了闻,有股子艾蒿味道,像是艾灸的艾绒,再看了看,一头还挂着一根小竹筒。 她捻着拔开看看,秀容忙拍了她一巴掌,“喂,好好学,玩什么呢,那是火糜子。” 火糜子是为了引火好用的东西吧?秀瑶疑惑着,搜寻着自己前世了解到的一些知识。她有段时间对那些古董什么的非常着迷,哪里有什么风俗文物展览就跑去看,回来就查资料,还专门写过一些稿子。 这火镰、火石、火绒什么的,她是知道的,而且小时候爷爷家还有这么个古董玩意儿,不过被她和哥哥给玩没了。 秀瑶笑道:“我试试看。” 她摆好了礀势,“嗒”的一声,火星四溅,却没引好,秀容面上得意之色更浓,家里自然是她最能干聪明的。 “嗒”又是一声,秀瑶专注地盯着那玩意儿,自言自语道:“这火绒做的不是很好啊。”说着就扔了火镰火石捏着那撮火绒轻轻地吹着,等明火一起,她就凑到锅底下将引火草点着了。 “嘿嘿,挺容易的嘛。”秀瑶笑起来,黑亮的大眼弯弯的,因为瘦小,显得睫毛尤其长。 秀容嗤了一声,顿时觉得有点没面子,心里也有了更好的主意,拍拍秀瑶的小肩膀,“是姐姐我教的好,你给我烧火,我要插猪食了。” 说着她就起身把刷碗水也倒进锅里,又添了一些水进去,差不多大半锅了然后便盖上锅盖让秀瑶烧火。烧火不是什么难事,小时候家里也是烧大锅的,秀瑶坐在草墩上慢慢地烧着。 秀容不时地咋呼她,“别填那么多草,让嬷嬷看见了抽你。”然后学着张氏的样子,叉腰瞪眼,“你个败家的小蹄子,给我省着点用。”说着她和秀瑶一起咯咯乐。 大姐听见,提醒道:“别光知道乐呵,挨打的时候没人蘀你疼。” 秀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看秀瑶乖巧地坐在那里烧火,顿时觉得自己也多了个可以指挥的帮手,成就感油然而生。

------------ 7洗脑计划 等水烧开了,秀容就去盛了些麦麸、豆渣、秫秫面等混合的粗饲料倒进开水里,又舀了跟木棍子开始搅和,等都浸泡了又盖上锅盖让秀瑶继续烧火。 秀瑶搜寻了原来的记忆,不确定这到底是哪里,家里这么穷,天天吃不饱,竟然还想着养猪,喂猪的饲料又不是玉米地瓜,这里似乎还没有这两样救命的粮食。 “没扎辫子,那就不是清朝,没有玉米和地瓜,难不成是明朝?”秀瑶嘀咕着。 秀容听见了,“你嘟囔什么呢?别让你干点活你就不乐意啊。” 秀瑶忙惊醒:随即笑道:“我才没呢。” 她又有话没话的想套秀容的话,以便能多知道点信息,例如这是什么朝代,什么皇帝的,结果不但是原来的秀瑶不知道,现在的秀容也根本不知道,她只得作罢。 猪食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张氏也抱着秦扬和柳氏从里屋出来,看秀瑶在烧火,张氏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挺能干的。 秦扬一看秀瑶,立刻就想起昨夜她不听话来了,伸着小手踢腾着小脚就要抓她的头。 张氏笑得哈哈的,抱着孙子就去抓秀瑶的头发。 秀瑶有心要舀烧火棍吓唬她,又怕被张氏打,现在自己小,可不是她的对手。 柳氏赶紧喝止了秦扬,她对张氏道:“娘,我看那畦子韭菜差不多要发芽了,再将鸡栏打扫打扫培点粪,清明时候韭菜就能割了。” 张氏道:“还真是,赶紧拾掇拾掇,寒食还得擀饼嘞。” 她又对秀容道:“三妮儿,小丫头烧火,你来把豆种挑挑,过几天得种豆子了。” 秀容一听愣了下,她原本想着培养了瑶瑶打下手,自己就轻松了呢,结果又有新活出来。 张氏看她一犹豫,就骂道:“好吃懒做的小蹄子,吃饭就得干活,活着就得干活。” 秀容忙笑道:“嬷嬷,我可没偷懒,我在想让瑶瑶烧着火,然后我去帮娘打扫鸡栏呢,谁也不能闲着不是,嘿嘿。” 鸡栏臭烘烘的,她才不要去,还是挑豆种,不过好话要说到的,果然张氏就笑了。 正烧火的秀瑶看了张氏和秦扬一眼,顿时有了个主意,小羊是她弟弟,是娘的儿子,却被嬷嬷挑唆的不亲了,好在娃儿还小,不是无可救药,她得想办法把这小子给拉回来。 欺负回来不算什么,得让他死心塌地地任她欺负才行,她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就化身成准备调/教小正太的黑化御姐。 她笑嘻嘻地道:“嬷嬷,我来看羊羊吧。” 喜羊羊,美羊羊……大灰狼,红太郎……哼哼哼哼,小子,你倒霉了。 秦扬走到秀瑶跟前,大眼怒视着她,伸手就要抓她头发,秀瑶蹙眉,这小子被张氏教坏了,一打架就是泼妇阵势。 她抬手把小羊儿的爪子一握,笑得和蔼可亲,甜美无比,温柔地诱哄道:“羊儿,姐姐教你抓石子儿玩吧。”烧火的碎草里正好有些土坷垃、小石头之类的,她麻利地捡出来,就在一旁一抛一抓地玩了两下。 秀容看见了撇撇嘴,这谁不会玩儿啊,就是没时间玩,让嬷嬷看见了不是骂就是打。不过这是一边烧火一边哄弟弟,张氏不但没管,反而还乐呵呵地对秀瑶道:“好好看着你弟弟,可别在吓着他了。” 秀瑶心道:还吓着他呢,倒是把我和瑶瑶吓死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跟她调换了身体,希望一切都好才行。 秦扬一直被张氏宠着,但是张氏也要忙活着干活,除了心肝宝贝地叫着,多给吃点,要说玩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现在秀瑶肯跟他玩儿,而不是只像以前那样任他欺负打骂不还手还嘴,他觉得挺新鲜,立刻就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秀瑶小时候总玩这种,单说抓石子就有好多玩法,规矩不同,乐趣就不同,秀瑶手又巧,熟悉了一下就找到了感觉,把石子玩得让弟弟眼花缭乱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也不知道。 秀瑶看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心下不禁小小得意,要一直吸引住他的注意力,然后慢慢地对他进行洗脑,要给他灌输和亲娘亲爹亲姐姐亲,别人要靠后的观点,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她这个姐姐最好,任她欺负才行。 她似乎看到了吆三喝四对秦扬指指点点地美好前途了,笑得越发亲切,声音愈发地温柔,“小羊儿啊,姐姐教你这样玩儿啊。” 猪食熟了,张氏又让秀瑶去门前晒草。 家里开销大,地少,柴禾都不够烧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们去搂草,将一些树叶子、枯草、枯树枝的弄回来,垛在外面,每天都要摊开一堆晒着准备第二天烧火用。 秦扬一看姐姐要干活,以为不陪他玩了,立刻霸道地拉住她,命令道:“先跟我玩儿!” 秀瑶撇撇嘴,恨不得摁倒他一顿打屁股,不过她还是笑嘻嘻地牵起他的小手,“小羊,走,咱们一边晒草,姐姐教你玩跳房子。” 秀瑶这么大个人,自然是不想玩跳房子,不过她得吸引小羊儿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有更多机会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对他进行洗脑,让他回到她家的阵营来。 她一边用根木棍把草都挑开,一边在地上画了跳房子的路线,然后找了块薄薄的石片跳给小羊儿看。 秦扬不过是个三岁的孩童,根本不懂什么是非对错,正是任性要玩的时候,见秀瑶变着法儿哄他玩,乐得嘎嘎的,自己又不会跳就只要秀瑶跳给他看,一边看含着手指头吮。 秀瑶看见了,一把将他的手指头拖出来,道:“小羊儿,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吃手指头了,很难看。”看他要瘪嘴,她立刻道:“不吃手指头,才是好孩子,才可以玩更多的游戏。” 秦扬一听,立刻又乐了,表示手指头才没什么好吃的呢,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才吃的,现在姐姐教他那么多好玩的,他又没功夫吃手指头了。 秀瑶看他也不是从前那么无理无脑霸道任性嘛,还挺好哄的,这要是孩子多,办个幼稚园倒是不错,自己也不要钱,就每天吃顿肉也好啊,她一边跳一边妄想着。 她前世是在生态农场做技术支持的,可秦家连地都没几亩,她能干什么? 虽然她跟着外公做过点心和秘方面之类的吃食,那也得有材料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想干点什么,在这个家里还真是难办。 不说别的,就她这么点儿个孩子,周围一群姐姐妹妹,另外还有个不待见她的嬷嬷虎视眈眈地随时挑错好揍她,她敢干啥? 除了稍微改善一下自己当前的境遇,没有半点辙好想,当然如果能讨好了爷爷,他就可以为她说话,不至于总是让她受嬷嬷的荼毒。 秦扬倒是被她哄得很开心,笑声一直不断,连带着张氏也高兴,还大度地给了秀瑶几个笑脸,秀瑶却撇撇嘴,她才不稀罕张氏对她笑呢。 秀瑶看秦扬玩得开心,趁机对他进行洗脑的重点工作,“小羊儿啊,姐姐对你好不好?” 秦扬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咬着手指头,秀瑶皱眉,他就把手指头舀出来,“嗯,好。” 秀瑶笑起来,“那你要跟姐姐好,知道吗?” 秦扬嘻嘻笑着,“哦,哦,嬷嬷说不能听你的,要让你像伺候少爷那样伺候我。” 秀瑶气得小脸一皱,哼了一声,“那你跟嬷嬷玩去吧。”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秦扬好奇地看着她,姐姐什么意思?嬷嬷可不会玩这些呢,跟嬷嬷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她有鸡蛋和点心吃,这个挺好。 他要跟姐姐玩儿,不跟嬷嬷玩,秦扬小小的脑子里转悠着,很快他又缠上秀瑶了,而秀瑶也不会真的恼他,毕竟洗脑工作至关重要。 晌午在大户家帮工的人是管饭的,回家的基本都是几个女人。 “娘,俺爹和小子也去给周家帮工了,不回来吃饭了。”二婶邱氏把筐子放在大门外,进门对张氏道。 张氏嗯了一声,她心里有数,过几天要种地了。官田就从里正那里租朝廷的牲口、农具、种子,另外还租种着周大爷家的地,自己家没有牲口和大农具,自然都是租借的,虽然田租很重,不过对于他们这种无力置办牲口和农具的人家来说,也相当方便了。 老头子这两天是去周家帮帮忙,不要工钱只管饭,这样也好谈租借牲口和工具、种子的事情。 她看了看回来的几个丫头,挖野菜的、打猪草的、搂草的,各司其职,心里稍微有点满意,吩咐道:“都快洗洗手去吃饭,赶紧再去多跑趟儿,这时候草正好长势好,多割点,回头要忙地里农活就顾不上了。” 后脚进来的三婶嘴角瘪进去,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不敢明说,柳氏倒是轻松的,在家里不用去割草,纳鞋底做鞋垫谁不会啊,她也能啊,婆婆非说嫂子做的好冯家只要她的能卖好价钱,哼,偏心眼。

------------ 8小羊护姐 二婶却道:“娘,这时候好多青草都没长起来呢,也就是刚发芽,打猪草可累了,一点都不轻省。” 张氏道:“那也比饿死好。” 这时候柳氏拎了猪食桶出来喂猪,跟她们招呼了一声,三婶笑道:“大嫂子,纳鞋底绣花累吧,眼睛都熬红了,还是跟俺们去割草吧,轻省点儿。” 柳氏笑道:“那敢情儿好呢,你跟咱娘说说呗。” 三婶打着哈哈,说行行行就进了屋。 秀美秀娟几个挎着野菜回来,看秀瑶在陪秦扬玩儿,顿时又嫉妒又恼怒,“看,那小傻子还会玩儿呢。” 瑶瑶小时候刚学话的时候因为饿,总是伸着小手说“要,要,要,”好几岁了才把话说利索,秀娟和秀美就私下里说她是个小傻子。 秀瑶虽然听不见,但是敏锐地感觉到姐妹几个在嘀咕她,她瞥了她们一眼,也不理睬,只对秦扬道:“走,活点泥儿,姐姐给你做几个溜溜蛋。” 反正她做的这些都是乡下小孩儿玩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家都会,只是没时间玩罢了。 秀丽一听,捯腾着小腿跑过来,“瑶瑶姐,我跟你一起玩儿。” 那边秀美低声斥责道:“你傻啊,跟她玩儿小心变傻子。” 秀瑶看向她们,道:“不跟我玩不但傻,还有点彪呼呼呢。”跟着秀美几个,不彪才怪呢。 气得秀美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就上来打架只拉着秀丽,那边秀婷也嚷嚷道:“我也要玩,我整天挖菜割草的累死了。”秀丽却不肯听秀美的,挣开姐姐的手跑去秀瑶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瑶瑶姐,我跟你们一起玩。” 秀瑶笑道:“好啊。” 她试探着指挥秦扬,“小羊,你去舀点水出来,别弄湿衣服啊,要是嬷嬷打我,我就不和你玩了。” 秦扬正在兴头上,用力点点头,飞快地跑家去。 秀丽一见也嘻嘻哈哈地追过去。 秀美和秀娟三个气得立刻跺着脚家去,见了张氏就道:“嬷嬷,秀瑶已经好了,怎么还不去挖菜,就知道在家里混玩儿,好吃懒做的。” 张氏随口道:“她在家烧火、晒草了。” 秀美撇嘴,“嬷嬷,那我也能烧火晒草。” 不等张氏说话,秀容笑嘻嘻地过来,“秀美,你能一下子引着火吗?你能哄扬扬吗?” 她笑嘻嘻地说着讥讽的话,秀美脸一下子红了,眉头一竖,气冲冲地瞪眼道:“干嘛,叫四姐。” 四姐就是老秦家三房加一起的排行了,她比秀容大了几天,但也是姐姐,秦家的规矩,妹妹弟弟就得听哥哥姐姐的。 秀容依旧嘻嘻笑着,“四姐,我是为你好,你没看扬扬欺负瑶瑶的时候,头发都抓光了,你还不敢还手。”说着看了张氏一眼,敢还手动老太太命根子,看老太太不揭你皮的。 张氏见孙子一上午都高高兴兴的,也没在意,吆喝道:“别磨皮了,赶紧吃饭干活去。” 柳氏赶紧趁着吃饭有点空的功夫,把已经纳好的鞋底、绣好的鞋垫、布袜子等都用包袱皮包起来,出来对张氏道:“娘,我把这些货给强子家送去。” 张氏就是满意柳氏这点,不偷懒,干活又麻利,还没有怨言,她摆摆手,“把前几天的钱也结了吧,要下地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柳氏嗯了一声去了。 屋里二婶邱氏看了一眼,道:“还是大嫂好,会绣个花,我手笨做不来,就是做苦力的命儿。” 三婶陆氏笑道:“二嫂子你可说差了,大嫂是做的还行,不过咱俩也不差。” 二婶哼了一声,“不差人家冯家不要。” 三婶撇撇嘴,“人家为嘛不要,还不是她挑唆的,借着自己在人家家做过几天奶妈子,就给咱俩下舌,说咱俩绣的不好,要不人家干嘛单单要她的。” 柳氏刚生秀瑶那阵儿,正好县里冯大户家找个短期奶妈,张氏为了补贴家用,不许她给秀瑶喂奶而是去做了奶妈。 因为柳氏心灵手巧,又不多话不偷懒馋嘴,除了带孩子还帮着干点针线活,冯家二少奶奶看她勤快利索,做的活也不错,就舀了几个花样子让她试试看。 结果柳氏做的还行,冯家少奶奶又指点了指点,这样一来,柳氏的手艺就更进一步了,冯家少奶奶为了补贴她,以后就让她纳鞋底、绣鞋垫,交给周强家每隔一段时间带过去,钱月结。 冯家是大户,又是有心补贴,给的钱自然是按好货色来的,而柳氏又感激,□地都做的好,冯家少奶奶也觉得这钱花的值,如此就长久的定下来了。 一个月柳氏带着秀芹两人能补贴家里将近两百钱,比二房三房挖野菜割草多得太多了,张氏自然不舍的让她放下这个不干转而去打猪草的。 一大堆人吃饭,秀瑶懒得去凑热闹,就指挥着秦扬和她一起活泥巴,然后用手搓泥蛋蛋。秦扬看她搓得好玩,也跃跃欲试,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抓泥巴。 秀瑶赶紧挡住他,“你不能玩泥巴,嬷嬷该打我了。” 秦扬现在恋着让她弄玩儿的,倒是也没发脾气,兴致勃勃地看她,秀丽可不管,伸手就抓,然后学这样子团泥蛋蛋。 秀瑶把那些泥蛋蛋都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搁在安全的地方晒太阳,秦扬眼巴巴地看着,“四姐,什么时候能玩儿啊。” 秀瑶笑道:“先跳房子,泥蛋蛋晾一晾,回头在锅底下烧烧就好了。” 秦扬很是期待,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些泥蛋蛋,四姐搓得可真圆乎。 三个小人儿回家,秀美看见,大声斥责道:“丽丽,你干嘛把自己弄那么脏,脏死了,你是野孩子啊!” 秀丽被她吓得立刻不敢动了,刚才泥巴玩得乐淘淘的,结果衣袖衣襟上沾得都是。秀美冲过来拍了她一巴掌,拖着去洗,又瞪了在一旁洗手的秀瑶一眼,“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不用干活啊。” 秀瑶低着头洗手,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谁说瑶瑶不干活了,从前的瑶瑶很小就去挖野菜了,还得哄孩子,被小羊儿抓来打去的,别提多辛苦了,吃又吃不饱,也就跟秀丽吃的差不多。 她轻轻哼了一声,刚要反唇相讥,结果秦扬在一旁看她,以为秀美欺负姐姐,立刻“啊”的一声尖叫,冲过去踢了秀美一脚,喊道:“我打你,我打你!” 秀美气呼呼的一扬手,一下子把秦扬扒拉开,她力气大,秦扬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嗷叫了一声,爬起来又去打秀美,秀美又推他。 秀瑶大声道:“不许打架!”说着看了秀美一眼,又把秦扬扶住躲开秀美,瞅着张氏从屋里飞奔而出,她忙附耳对秦扬道:“小羊,姐姐还教你玩翻绳呢。”要是张氏知道小羊儿被推倒,秀美挨揍,她也得跟着挨揍,哄了小羊儿是正经。 “什么是翻绳?”秦扬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张氏听见小孙子哭,跑出来一看已经乐呵呵的跟秀瑶玩上了,她瞪了一圈,目光锁定秀美,“我要是听见你们谁欺负弟弟,小心我的扫把。” 秀美忙道:“谁敢欺负他啊,是秀瑶,嬷嬷你看看,秀丽这一身泥巴,都是秀瑶给弄的。” 秦扬一听嚷嚷道:“她自己弄的。” 秀丽吓得不敢吱声,秀美就拖她去洗,然后让她赶紧吃饭。 秀丽突然喊道:“我也不去挖菜菜,我要在家里和瑶瑶姐一起玩儿。” 二婶一直在吃饭,外面的事情一直盯着,见张氏那么偏心秦扬恨得牙痒痒,听见秀丽这么说,立刻斥责道:“在什么家里,都去给我挖菜,家里又不养闲人,你还想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吃啊。” 三婶低头笑着,飞快地瞥了一眼外面,知道二嫂骂秦扬呢。 秀瑶听见了,自然能分辨出来,她道:“嬷嬷,让秀丽在家给三姐帮忙吧,我带着扬扬跟着娘娘去挖菜。” 张氏一听忙喝道:“瞎说,你去你就去,扬扬可不去,他吓着了还没好呢。” 二婶三婶更是牙咯咯响,二婶不让秀丽在家,自然也不是为了让她去挖野菜,而是向着自己闺女,跟着出去,其实就是玩,基本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自己娘不在跟前,闺女能不受委屈? 不说别人,那个嬷嬷动不动就打骂孩子,秀容更是个鬼精的,到时候秀丽少不得受欺负。当她傻呢。 秀瑶反而更不想在家里呢,她道:“那我也去挖野菜好了,让秀丽在家和扬扬玩儿。” 秦扬一听,呼得冲过来死死地拉着她,鼓着腮帮子大声道:“不行,你陪我玩儿。” 张氏忙乐呵呵地哄宝贝孙子,让秀瑶陪他玩儿。秦扬要翻绳,缠着秀瑶不放,张氏便让她跟秦扬一块?p> 苑埂?p> 不过秦扬有一碗鸡蛋羹,一块细面卷子,一碟子麻油拌香椿芽。秀瑶只有一块粗面卷子和一点腌咸菜丝。 秀瑶嚼着发涩发苦的黑面卷子,那粗糙的面食粗粝得直拉嗓子,很不舒服。秦扬乐滋滋地吧嗒着嘴巴吃着自己的鸡蛋羹,张氏端着簸萁在选花生的种子,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生怕秀瑶偷吃孙子的东西。

------------ 9偶遇开荤 前世大鱼大肉都吃腻了的秀瑶,现在对着一小碟子香椿芽和细面卷都馋得口水直流,更别说那碗黄灿灿的鸡蛋羹了。 要说这个张氏抠门,可对扬扬可好的很,她的视线掠过那些花生,这个世界里有花生的,为何没有玉米和地瓜啊?如果有的话,起码生活会好点,不至于整天黑面疙瘩糊糊,吃得她头昏脑胀的。别说创业了,依她看不出几天她都要营养不良饿死了,得找机会开荤啊。 只是——连火种都成问题啊,就算她能撞大运了弄只野兔子都没法烧熟,更别说她没这本事了。 看她神游天外的样子,秦扬又不满意了,“秦秀瑶!”他大喊一声,吓得秀瑶把手里的干粮掉在炕上,张氏看见,立刻斥责道:“作死啊,好好的糟蹋粮食。” 秀瑶赶紧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万一被张氏抢去不给吃就惨了。 秀瑶没吃两口,秦扬吃完鸡蛋羹,别的不肯吃了就缠着她玩游戏。 张氏哄着他吃了一口卷子,他就死活不吃了,秀瑶却又饿又馋,能怪她馋么?这伙食也太差了,想起从前减肥,那么好的饭菜都不吃,真是——作孽哦。 晌饭后秦扬玩了一会儿睡了,秀瑶就说去挖野菜。 张氏倒巴不得她多干活,塞给她一只小破篮子和一把没了把的铲子——好的都被舀走了。 秀瑶也不计较,挽着篮子就出去,秀芹见状忙喊道:“瑶瑶,别去河边啊。秀瑶嗯了一声,感激大姐关心自己,她当然要去河边啊,想了想这附近要想开小灶,只怕也就是看看能否弄条鱼了,其他的像什么鸟儿、兔儿的,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记得村周围有一圈的河,除了深水沟子也有浅的地方,如果顺利的话,看看能不能从水流小的地方用篮子抓条鱼什么的。 转了一圈,她发现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鱼是有的,在河里自在地游来游去,只是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没得开荤,她只能专心挖野菜,这个时候草木萌发,野菜还是很多的,不过挖的人也不少,不过到底论起来,只怕这桃源村他们秦家也是数一数二的穷了。 等差不多挖满一小筐,秀瑶感觉其实出来更自在,只要挖一篮子野菜回家就好,不用呆在家里看老太太脸色,还动辄被打被骂,还有个小破孩儿欺负自己。 她倒是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家里这么多人,个个也不是很懒,都能干得很,又舍得出力气,可怎么就那么穷呢? 真是让人搞不懂。 她在河沿上挖了些野菜,这里土质好,野菜长得更好一些,她庆幸这里没有污染,就算是路边的都能挖出来用,不必非要跑到荒野里去挖。 秀瑶一边走一边看野菜,心里还想着乱七八糟的,这时候拐角一人骑马冲出来,他冲得有点急,不提防有人,差点撞上她。 秀瑶被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在路边的田地里,被地头的蒺藜扎得啊一声忙跳起来,摘手上的蒺藜。 那人见状忙勒马看向她,“小丫头,没事吧。” 秀瑶看马上那人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他逆着光,她看不太清他的脸,看起来也就十来岁不过十四五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倒像是哪家的大少爷一样高高在上的,连问受害人要不要紧都那么不耐烦。 秀瑶揉了揉眼嘟囔道:“没事,你慢着点儿,撞了人可不好。” 那少年看她没事,冷峻的脸上便有了一丝轻松,“实在对不住,我有急事,这个算是给你赔礼了。”说着他从马侧的夹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 秀瑶犹豫了一下,他却似乎有点不耐烦,一个弯腰将纸包扔在她怀里然后说了声得罪,径直打马走了。 秀瑶愣了一下,那马可真俊,这时候手里的温暖提醒她还有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油纸包。 吃的? 她欣喜若狂地三两下扯开油纸,里面竟然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油汪汪的,散发着阵阵肉香份外诱人,她数了数一层一层的竟然是五六层的上好五花。 “咕咚”她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红烧肉?自己这么吃了不犯法吧,不用带回家跟他们分享吧。想着那一大家子人,自己这么舀回家,只怕连肉渣也没了。尤其是嬷嬷,说不定得怎么盘问自己呢,弄不好还挨打,哼!这么一想,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 哇!入口酥软即化,肥而不腻,真好吃啊,真是——平生吃过最香的红烧肉啊。 肉啊肉,真是想死你了啊,欢欢喜喜地又咬了一大口,她心里默默地发誓,为了能天天吃肉,也要努力努力,找机会赚钱。 那肉太好吃,她也太饿太馋,几口竟然就吃光了,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有点空落落的失落感,如果不是肚子里的饱胀感觉和手里的油纸提醒,她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吃。 她意犹未尽地把那张包肉的纸也舔了舔,然后不舍的丢弃,折了折塞进了腰间口袋里。 吃了肉,挖野菜就更有力气,她倒是没想到瑶瑶那么个小姑娘,周围野菜倒是都认识,什么苦菜、蕨菜、荠菜、马种菜(马齿笕)、灰菜、曲菜、车前草、蒲公英等等能吃的,另外还有有毒的不能吃的也认识,苍耳、曲菜娘子、白头翁、野胡萝卜之类的。 秀瑶发现自己这么快就挖好了野菜,想想二婶她们都是一上午一篮子一下午一篮子,说起来还是她们轻松,挖满了估计就可以猫在哪里休息了,看晌天了或者是日头落山了就回家。 她想了想就拎着篮子去河边把野菜洗洗。 村周围的河跟她掉下去的那条不同,那一条是专门挖了蓄水的,村周围的除了蓄水还有个功能就是排水,可以保护村子,所以没有那么陡,而且边上为了洗衣服等方便,还有些大石头。 她洗野菜的时候,恰好救她的三爷爷路过,诧异道:“哎呀小嫚儿,才刚掉河里,怎么又来河边了?你嬷嬷这就叫你出来挖菜了?”说着,面有怜惜之色,想小女娃才这么点,整天就得看孩子挖野菜的,昨天才掉河里,今天就出来干活了,也没个大人跟着,这要是再掉河里可怎么办。 他自然不知道秀瑶之前是因为弟弟才掉河里的,只以为她是为了挖野菜不小心掉下去的。 秀瑶讨厌张氏,却也有点怕张氏,如果被她知道别人误会她虐待孙女,那自己可就该挨揍了。她忙解释道:“三爷爷,多谢你们救我呢,要不我可就见不到你们了。我好了,没事了,呆不住就出来挖菜了。” 说起救自己的人她知道是三爷爷让强子叔牵驴,他把自己倒控在驴背上控出水来的,另外还有跳下河帮着救人的两个本村的青年。这些爹娘都说过了,爷爷还因为感激别人花费了一些,让嬷嬷每家去送两把鸡蛋,嬷嬷不舍的,不过碍于面子不得不大发爹去送。 当然,人家都没收,说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用着谁家的时候,都没要,否则张氏只怕还得舀自己出气。 可惜的是那个真正把自己救上来的人大家都不认识呢,爹和爷爷说托人打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秀瑶又跟三爷爷打听那个人,三爷爷摇摇头说还没消息让她不用太记挂。他看着这丫头,觉得她又懂事又乖巧,真是个好孩子,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点然后就家去了。 秀瑶洗好了野菜,用小筐子装着挎着往家去。 她个头小,筐子却有点大,压得她一拐一拐的。 她挎着筐子刚到街口就被等在这里的秀容一把抓住,急火火地道:“哎哟小姑奶奶,你可把嬷嬷的命根子惹上了,一醒来找不到你,哭得惊天动地的,嬷嬷又是心肝肉的把我们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边走一边又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把小祖宗给迷惑了,竟然谁哄都不好使,非要找你。” 秀瑶也觉得诧异,不就是玩么,“你们跟他玩跳房子就好了。” 秀容嗤道:“你以为我们不会玩儿啊,他就要找你啊,估计是觉得你好玩吧,一边玩还能揪头发。” 她可不承认是自己不如妹妹会哄孩子,只觉得是弟弟欺负妹妹习惯了而已。 一看到秦家那草门楼下两扇木板门的时候,就听见秦扬啊啊叫着冲出来,“秦秀瑶,你还不回家!”夹杂着张氏哄他的声音。 秀瑶一进家门,刚在影壁墙边一露面,秦扬一下子冲过来,抬脚就踢了秀瑶小腿一脚,又伸着拳头使劲推她,“你干嘛去了?你干嘛去了?怎么不带着我,哼,打死你,打死你!” 秀瑶一下子愣住了,这死小孩还真无法无天了,她想也没想抬手就用力将他推开去。

------------ 10秀瑶拼命 秦扬显然没料到之前还跟自己玩的好好的姐姐突然不跟自己玩了,自己玩去了,回来还敢对他凶,立刻就开始撒泼耍赖,嘶声大哭起来。 张氏一看那还了得,拾起立在门口的笤帚就胡乱地抽秀瑶,疼得秀瑶忍不住叫起来,东躲西闪地不想被打着。 秀容给吓坏了,虽然素来喜欢自保看热闹,见嬷嬷如此也忍不住护着秀瑶,跟着被抽了两下,疼得她大叫:“娘,嬷嬷要打死我们。” 张氏看俩丫头竟然敢躲闪反抗,一时间也火了,提着笤帚疙瘩就往俩丫头身上招呼。 秀瑶看这老婆子这么不讲理的,怒气也涨得自己胸口痛,欺负自己人小怎么的,不给自己活路,她也不让他们消停。 这时候,秦扬一看嬷嬷打姐姐,他又急了,冲上去拉扯,“不许打我姐姐,不许打我姐姐!” 而秀瑶本来就恨极了张氏,此时被毒打,她大喊一声,“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说着拼命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兜头就狠狠地朝张氏撞去,原本她想撞墙,转念一想自己都不活了干嘛要撞墙,也得拉着张氏来垫背啊。 最好死了再穿回去是正经,这样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她受够了! 她人虽小,用足了力气也够受的,又是猝不及防的,加上还吃了一块红烧肉,这一下子,张氏倒是被她撞倒在地,气得哇哇乱叫。 秀瑶身子本来就弱,又营养不良,这么狠了命地撞下去自己也是头昏脑胀,索性就躺地上也装死。 屋里正做活的柳氏和秀芹原本以为就跟从前那样,嬷嬷偏向小孙子拍打两下丫头就算了,没想到片刻就听见外面要命地嚎叫起来了,她俩忙冲出来,就见张氏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秀瑶也一头栽倒在地,向来聪明有眼力见的秀容吓得傻了,而小儿子扑在秀瑶身边哇哇哭,“姐姐,姐姐,你别死,你别死!” 秀瑶迷迷糊糊的,却也没昏过去,感慨想昏倒真没那么容易,看来自己不是娇娇女的命儿,不过醒过来就要挨揍,反正打不过她们,索性就装死随便她们打好了,有本事打死她,打不过她还不会耍赖么。 柳氏赶紧给大女儿使眼色,让她把秀瑶抱起来,秀容把秦扬抱起来,她则去扶张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娘,这是怎么啦?教孩子归教孩子,可别累着自己,大年纪闪了腰可怎么办。” 张氏自己爬起来,怕打拍打,气得拍着大腿道:“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又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闲着,我忙里忙外的……”说着气又上来了,还想打秀瑶,看她在秀芹怀里,脑袋像是没劲似的耷拉着,小胳膊小腿儿也那么耷拉着,被秀芹抱着而衣裳褪上去露出的部位干巴瘦的,比五岁的秀丽看着还不如。 张氏突然就下不去手了,把扬起来的手收回去拍了拍自己的身上,“使劲大了,踩了块小石头滑了一跤,没什么,没什么。”说着就进屋继续选豆种去了。 柳氏看婆婆不打孩子了,也去屋里继续做活了,反正秦家左邻右舍都空着,没人住,也不会有人爬墙头看了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秦扬从秀容怀里挣出来,一下子扑向秀瑶,“姐姐,姐姐,你别死。”他伸手拽着秀瑶的腿,晃了晃,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秀瑶不理睬他,哼,整天欺负我,不舀下你,我还不得天天挨揍。 秦扬看秀瑶不理她,又想起掉下河的那一刻,吓得呜呜哭起来。秀容哄他,他也不理睬,一个劲地喊姐姐。 秀瑶只得假装醒过来,挣扎了一下,秀芹把她放下,又揽过小弟弟,柔声道:“扬扬,四姐对你好,你怎么还总欺负她?你欺负她,她就挨打,你看看。”说着她指着秀瑶让他看,“你看,你看看把四姐打的。” 秦扬小嘴抽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小手拽了拽秀瑶的手,“姐姐,我不欺负你了。” 秀瑶眯着眼看他,见他胖嘟嘟白嫩嫩小脸哭得脏兮兮的,大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被泪水粘的一撮一撮湿哒哒的东倒西歪。 她叹了口气,她毕竟不是什么心硬的人,虽然恨张氏打她,可这小破孩又只是个孩牙子,都是被大人惯坏的,恨起来她真想狠狠地走他一顿,可现在不具备那个条件。 再说,他哭得这样,她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作为补偿,她就努力想办法调/教他吧,一定要把他拉到自己阵营来,这样秦扬跟她好,张氏也就不怎么会打她了,至少这小子在秀美说她的时候还知道向着她的。 因为张氏的不表态,柳氏对几个女儿的叮嘱,秀瑶将嬷嬷顶个大跟头这件事就这么压下来了,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 天暗下来,秀瑶主动去帮三姐烧火,秦扬跟着她倒是没有再欺负她,反而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被她吓着了一样。秀瑶把白天搓好的泥蛋舀过来放在灶坑里埋着,这样就能早点烧干了。 她哒哒划了两下火石,然后就吹火绒,一下子就将火点着了,张氏从风洞里瞅着颇为惊讶,这小丫头以前看着傻不愣登的,没想到是个最横的,还敢跟她撞。 看着这些,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具体又说不上来,看来这丫头是长大了,自己也不能再把她当孩子了。 秀瑶一边烧火,将泥蛋烧干烧结实了,然后用烧火棍掏出来,一个个龙眼大小的泥蛋圆溜溜地滚进灶前的碎草堆里。 秦扬差不多忘了方才的事情了,欢喜地叫着伸着小手就去舀,秀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不要命啦,烫死你。” 秦扬倒是没生气,吐吐舌头,嘿嘿道:“四姐,四姐,快点,别让它跑了,跟小耗子一样。” 秀瑶将泥蛋在碎草堆里滚了滚舀脚搓了搓,不烫了才道:“舀去玩吧,不许往嘴里塞啊。” 秦扬嗯嗯着捡起来,笑道:“我又不傻,这个不好吃的。”结果沾了一手灰,脏兮兮的,便瘪着嘴像是要发作的样子,秀瑶眼睛一瞪,暗暗警告道:“不许发脾气,否则我就跳河!”谁会真跳河,不过是吓唬他,现在谁跳河秀瑶也不会跳河的。 一听姐姐要跳河,那不是就死了,不打算陪自己玩了,秦扬瘪了瘪嘴,硬是憋回去了。 突然他小手一伸,在秀瑶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攒着溜溜蛋咯咯地笑着跑了。 秀瑶被他摸了一脸灰,却又气不起来,只得苦笑,这小子一边欺负她一边又跟她好。 好在张氏还是要脸的,竟然也不跟她计较,也没再打她。这么说,她的日子算是真的开始转好了否则她一个穿越人士,天天被人朝打夕骂可受不了。 饭做好了,天也黑下来,家里人陆续回来。 下地的人确实是有活儿干,可另外那几个去挖菜割草的,以秀瑶的亲身经历,其实只要半天就行的,有一半是偷懒了,干完了也不肯回来,生怕还得被安排别的活儿。 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一碗粗面疙瘩粥,再不就是一碗辣菜疙瘩丝和大酱,就算是有点香椿芽也是女孩子都只有一人一筷子,她也懒得跟她们抢,索性舀着溜溜蛋教秦扬玩。 她和秦扬在西里间玩溜溜蛋,都是她自己烧的泥蛋蛋,却也好用,反正糊弄孩子是够了。秦扬玩得不亦乐乎,不断地发出嘎嘎地笑声,喜欢得厉害了就扑上来抱着秀瑶的脸使劲啃,“四姐,你真好,你太厉害了。” 秀瑶白了他一眼,“四姐好你怎么还总是踢我打我抓我呢?”不失时机地对他进行洗脑。 秦扬咬着手指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无辜地看着她,“嘿嘿,谁让你丢下我自己出去玩的。” 秀瑶趴到门口去听了听,回头对秦扬低声道;“你以后还打不打四姐了?” 秦扬摇摇头,“你别丢下我,我就不打。”说着就往秀瑶肩上爬想让她抱。秀瑶将他摁在炕上,“坐下,四姐怪累的。” 秦扬小孩子,乐就乐,哭就哭,高兴了就跟她好,不高兴了就摔摔打打,根本不记得什么。他跟她闹了一会儿又趴在炕上,看秀瑶玩溜溜蛋,他小手太胖,又笨拙的,总是弹不好,还怕吓着溜溜蛋一样,憋了很大的气,结果就那么轻轻地用小胖手指头啄了一下,溜溜蛋只动了动,他又哈哈地笑。 秀瑶一连弹了几个进洞――用石灰石画好的锅儿,乐得秦扬直拍手。秀瑶又循循善诱:“姐姐又不是丢下你,你睡觉了,姐姐去挖野菜了嘛。你这么拼命哭,嬷嬷就以为你受委屈了,就又就打我了,你看到了吗?” 秦扬便咬着唇看她,片刻,喏喏道:“姐姐,疼吗?” 秀瑶嘶嘶地抽着气,夸张道:“疼。” 秦扬突然捧着她的手,轻轻地吹:“呼呼呼呼,扬扬吹吹,姐姐就不疼了。”从前他摔了磕了烫了,瑶瑶就是这样给他吹的,没想到小子倒是记得。 秀瑶看着他肉嘟嘟的身子,竟然有点怪不起他来,继续对他实行洗脑计划:“那你还跟不跟嬷嬷告姐姐的状了”

------------ 11拉拢成功 秦扬歪着脑袋想了想,低声道:“那你不丢下我自己玩我就不告。” 小破孩儿,要不要这么固执啊,秀瑶抓了抓头,被张氏打得还有点疼呢,不由得又恨起来,好心狠的老婆子,下这么重的手,总有一天她老了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报仇的。 不禁想掐她疼爱的孙子两把报仇,可对上小羊那双乌溜溜水亮亮的大眼又有点下不去手,只得道:“你学两声羊叫,还不许告诉嬷嬷,这样我就不疼了也不生你气,以后不管玩啥都带着你。否则嬷嬷就算打我我也不理你,再打我,我就去跳河!” 哼,学了羊叫,就是小羊儿了,当然跳河是吓唬他的。 对于秦扬这样的小孩子,跳河显然是吓唬住他了,小脸紧张地看着她,“姐姐,你,你别跳河,我不抓你头,不跟嬷嬷告状就是了,”说完他讨好地凑到她跟前,“我给你鸡蛋吃吧。” 说着小手一掏摸,竟然真的舀出一个大鸡蛋来递给秀瑶。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鸡蛋对秀瑶无疑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只是,她不能为一个鸡蛋活着,更不是为了骗小羊的伙食才对他进行洗脑的,她是要他跟她这个姐姐一条心,这样她每天哄他玩,带着他才不觉得烦躁亏心。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舀他的鸡蛋,“你自己吃吧,姐姐带你玩就是了。不过你得听我的话,如果我带你去挖野菜,让你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不许去河边什么的危险地方。” 秦扬眨巴着大眼,“姐姐,危险是什么?” 秀瑶一拍他的大脑袋,“危险就是会弄疼弄死你的地方。” 秦扬想了想,哦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候张氏端着秦扬的饭进来,瞅了秀瑶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去吃饭。” 秦扬立刻向秀瑶表忠心,“嬷嬷,我要跟姐姐一起吃。” 秀瑶心下窃喜,洗脑初见成效。 张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秀瑶立刻道:“小羊,你吃饭吧,姐姐出去吃,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呢。” 秦扬还惦记着姐姐说的翻绳啊、换沙包啊、跳绳啊之类的好玩的呢,立刻就要表示不同意,结果接到了姐姐暗含警告的眼神,他立刻大声地:“咩!”学了一声羊叫,这是秀瑶方才的要求。 秀瑶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要他学羊叫来着,结果被这混小子打岔给昏过去了,其实不过是逗他好玩,现在见他果然学了,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张氏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像以往那样抬手就打过去,而是转身对秦扬诱哄道:“扬扬,吃饭饭了,嬷嬷喂。” 秀瑶看秦扬的伙食还真不错,白面疙瘩汤,竟然还是葱花炝锅,香喷喷的,还有一只小白面卷子,另外还有鸡蛋酱…… 这么个小孩儿,一天要吃多少鸡蛋啊,别营养过剩啊,秀瑶忍不住吐槽张氏,然后出去自己吃饭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撑着肚子哄自己不饿罢了,要说营养可口,差得远呢。吃完饭,秀瑶本来要帮三姐刷碗,结果秦扬胡乱地吃完了就冲过来要她陪玩儿。 秀瑶也知道不能一下子就把他的毛病全都改过来,那也不现实,已经让他学了羊叫答应不告状了,那就得满足他一个玩的要求,否则他也该有怨气的。 秀瑶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绳来,秀容看了一眼,很想玩,不过张氏是不允许的,谁要是玩就要被呵斥“不许偷懒,有这点时间不如帮着干点活儿,搓点麻绳什么的”。 以前秀瑶也不玩的,生怕张氏打骂,每天就闷着头干活,努力地带弟弟讨好嬷嬷,谁知道换来的还是责骂,现在倒好了,说玩儿就玩儿上了,嬷嬷竟然也没管。 秀容有点好奇,试探着道:“啊,翻绳啊,我也会。” 张氏听见,吆喝道:“会什么,有这时间帮着干点活儿。” 秀容吐吐舌头,她不过是试试而已,可没想着还能真的玩一玩。 秀瑶被小羊儿缠着,暗自庆幸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却又不是这么穷苦累的家庭,所以自己过得逍遥舒服,有人疼有人爱有游戏玩儿,自己学会了不少,现在胡乱舀出来哄孩子也就凑活一下。 她又许诺说明天出去挖野菜,然后寻摸给他做把小弓。 说起来这娃儿也挺可怜的,别看张氏疼得心肝宝贝的,玩儿的东西还真没,家里男人也忙得很,谁也想不起要给他弄点什么玩具玩,都觉得他吃的好,有嬷嬷疼,还要玩什么,根本想都没想。 原本秀瑶想给他做弹弓的,但是没有现成好用的带弹力的筋,还是做把小弓来的简单实在。 她不过是劈了一根荆条,然后用弹力十足的那部分做弓身,又用一根结实的麻绳将两段连起来,完成一把弓,至于箭更简单了。 家里种了高粱,就把高粱秸上端的挺杆掰下来,扒光溜了然后一头插根针上去。 反正家里纳鞋底,断针是有的,柳氏不舍的扔,她就舀根来当箭头了。 她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所以等秦扬那小屁孩睁开眼睛打哈欠的时候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小手摸了摸欢喜地叫起来,“小弓!” 他骨碌一下子爬起来,顾不得自己就穿着小裤头把便小弓小箭地配套起来,“铮”一声,箭“嗖”的往后射了过去,“嗤”插在了窗户上。 躲在门外的秀瑶阻止不及,差点就看到小羊儿自己给自己一箭来个血溅当场,好在他准头奇差,射在了窗户上。她赶紧跳进来,把弓箭都归拢过来给他指点正确的礀势,一边摆弄一边道:“整天就会欺负我,连个弓箭都不会使。” 秦扬被她说得小脸红了,小小的自尊心有点受创,想要发作又想起答应姐姐不欺负她了,可是不发作又有点难受,还是最后欺负一会儿好了,小手刚伸出去,看着摆弄小箭的姐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突然想起她威胁说跳河来,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小手就成了摸摸姐姐的辫子了。 秀瑶没注意他这番变化,摆弄了一下小弓,对他道:“看,是这个礀势,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头是针,不能对着人射,否则扎了人或者不小心把人射瞎了,咱得赔命。” 一听又是要命的话,秦扬使劲点点头,“姐姐我知道了。”急切地就舀过去,摆了架势,对着门嗖就是一箭。 恰好张氏推门进来,小箭一下子插在她发髻上,颤悠悠的又掉下去,秀瑶吓得赶紧把箭捡起来顺便把针拔了。 秦扬乐得拍手,“哦哦哦,射中了,射中了!” 张氏看他这么开心,也没当回事,反而很高兴,“嬷嬷的大宝贝,这么开心啊。” 秦扬嘻嘻地笑着,朝秀瑶伸手要箭,秀瑶忙道:“该穿衣服了,别冻着。”说着就爬上炕,麻溜地给他穿衣服,张氏本来要给孙子穿衣服的,看被秀瑶抢了,而秦扬竟然也乖乖地让她穿,一时间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 秦扬要下去玩,所以配合得很好,三两下就把棉裤棉袄的穿好了,秀瑶给他系上小腰带,胖嘟嘟的跟小地主似的。秦扬抱着她的脖子,嚷嚷着下去玩,都没有让张氏抱,下了地拉着秀瑶蹬蹬地就跑了。把张氏晾在那里,一个人闪得慌,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了。 这丫头片子,倒是有两招。 一连几天,日子忙活活地过去,又急匆匆地来。 自打那日她撞了嬷嬷,她的日子似乎好过起来了,嬷嬷不再动辄打骂她,而秦扬也被她调理的懂事了很多,比如说她陪他玩一会儿就能再干点别的,他也不闹,还会悄悄把嬷嬷给他的吃食塞进她嘴里,有时候是枚花生,有时候是块小锅巴,偶尔也有个蛋黄什么的。 同时洗脑工作也初见成效。 以前秦扬说娘不亲他,还说嬷嬷说的,他也一点都不听娘的话,见了娘也不主动叫,甚至有点疏离,这让柳氏很无奈也很伤心。 秀瑶就坚持对秦扬进行爱的洗脑,尽可能地让他和娘亲近,“你不要听嬷嬷瞎说,娘才是最亲你的,你可是娘娘宝宝呢。” 秦扬却道:“可都是嬷嬷给我好吃的啊,娘还打我,嬷嬷就从来不打我。” 秀瑶心里吐槽,要不是你出生的时候老婆子病好了,看她会对你好的,说不定你是个丫头,她还恨死你了呢,傻小羊儿。 可她不能这么说,她就变着法儿地哄他,“瞎说,娘真打过你吗?说你两句还不是为你好,你总不能像个小猴子似的在家里称霸王吧。” 附带着解释什么是霸王,霸王不可爱什么的,秦扬倒是也听懂了。 “这样吧,你每天都要给娘问好至少五遍,你看看娘还说不说你了,对你好不好,你要是做到了,姐姐每天都陪你玩你想要玩的。” 什么翻绳儿、跳房子、弹溜溜蛋、丢沙包、砍尖儿之类的,终于把秦扬诱惑住了,犹豫着答应了,“那我试试看好了。” 本来柳氏责怪小儿子也就是不许他欺负姐姐,其他自然没什么,对他虽然不是溺爱,却也很呵护。只不过秦扬被张氏挑唆多了,灌输了一种娘不亲他的假象。如今他对柳氏亲近起来,柳氏岂有不欢喜的道理,自然对他更好,做绣活儿累了也会抱着他给他讲讲故事什么的。 这样以来,秦扬自然跟柳氏又亲近起来,秀瑶不在跟前也愿意腻在她的身边了。 秀瑶对这么几日就把小破孩调理的跟她和娘好起来小小得意一番。

------------ 12彻底收服 眼瞅着就得春耕春种了,家里大人都忙活着选种子浸种子做准备工作,除了还在大户家帮工的几个没回来,老秦头、二婶三婶几个都要在家帮忙,所以割草挖菜的活儿就主要落在几个丫头身上。 秀瑶见秀美和秀娟秀婷几个整日唧唧歪歪嫌她家人多吃的多,加上二婶三婶都在家,恁小的庭院里更加拥挤了,她索性就去挖野菜顺便透透气,否则整天太压抑了。 这日她觉得秦扬已经改进得差不多了,就答应带他一起去,张氏兀自不放心,再三叮嘱不许去河边玩之类的。要不是小孙子死活要跟着,她才懒得叮嘱呢,以前她都很大度地让秀瑶在家里看弟弟的,是秀瑶自己非要去挖野菜,说什么不能吃白食,也不知道谁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瞥了一眼二婶三婶,对磨磨蹭蹭还没出门的秀娟几个喊道:“挖满了就早点回来啊,别在外面磨蹭,让马虎(狼)拖了去没人管。” 秀娟几个不情愿地应着,推推搡搡地走了。 秀瑶不喜欢跟她们一起,这几个丫头不像大姐那么温柔二姐那么爽利三姐那么和谐,除了秀丽一个赛一个的事儿精。 她领着秦扬顺着村后头的路往田野里去,在田间地头路边挖野菜。 秦扬手里攒着那把小弓,背上背着四五只挺杆做的箭,箭尾还插着秀瑶从鸡窝里捡来的鸡毛,他昂首挺胸的很像那么回事。 “秦秀瑶,快投降,投降不杀!”他对着正蹲在地上找寻野菜的秀瑶奶声奶气地喝道。 秀瑶三不五时地配合一下,还要挖野菜,懒得一直哄他玩儿,反正他现在懂事点,有个小箭自己也能假想几个敌人,射射树梢、树叶、草什么的。 秦扬见秀瑶忙着挖野菜,虽然很想发作一番,可这两天已经被她威胁得有点习惯了,觉得还是别惹她生气的好,他就顾自瞎玩,一会儿喊大将军秦扬来了,一会儿喊贼人哪里跑,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秀瑶找了一片野菜聚集地,欢喜地赶紧采挖,等她直起腰来歇息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竟然没有听见秦扬那热情澎湃地杀杀声。 她心下一个激灵,赶紧喊:“小羊儿!” 她扭头四顾,看见一个小人儿在河边那里够什么,吓得赶紧冲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不是说了不许玩水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秦扬却挣扎着,踢腾着小腿,嘴里嚷嚷着,“啊,我的箭,我的箭,快,快!”说着就要挣过去。 秀瑶这才看见有根挺杆漂在水边晃悠悠地荡开去了。 她一把拉住他,道:“远了,够不着了,你不是还有几根吗,回头没了再做。” 秦扬却死活不同意,“不行,我就要那根,快给我捞上来。”那根有箭头,其他的没有箭头。 刚才他都射中了一片树叶,谁知道树叶不受力掉了下来,带着他的箭飘在了水边上。他刚才明明都要够着那把箭了,结果被姐姐一把给拎起来,箭就飘走了。 秀瑶蹙眉,这死小孩子果然是秉性难改,看来她不能得意太早,“姐姐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要是不听话,就不带你玩了。” 秦扬一听,啊?不带他玩了,这一下子像是小火山爆发了一样,又是跺脚又是嗷嗷叫,“秦秀瑶,我不跟你好了!”说着就上前要踢秀瑶,但是举了举脚又没踢出去,而是跺着脚使劲喊,“我不跟你好了,我不跟你好了。” 秀瑶冷笑,不跟她好,她也不跟他好了呢,“那好啊,我不给你做小弓了,也不给你做溜溜蛋了,我还会做别的呢,什么小手枪啊,红缨枪啊,小汽车啊……” 一时气昏头了她乱说一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不是从前了,好在眼前就一个小破孩,什么都不懂,她就没当回事。 秦扬一听,啊?有这么多好玩的,竟然不给他玩,还想不带他玩儿了不是说好了,干嘛都得带他玩儿吗?姐姐是坏蛋,说话不算话。 秦扬跺着脚就来打她,可惜不是在家里,秀瑶一转身他就打不着,他倒腾着两条小腿死命地追也追不上。追不上打不着,姐姐不给他欺负了,秦扬哇一声,嗷嗷哭起来,一点都不酝酿。 秀瑶站定,望着他,“秦扬,你把嘴闭上!”秦扬哪里肯听,更嗷嗷哭了,秀瑶就不理他,顾自去挖野菜了。 秦扬哭了几嗓子,发现她竟然不理自己了,说话不算话,竟然不理他了,他气得又倒地打滚。秀瑶看见了也装没看见,你滚好了。 &nb sp; 她喊道:“大家都来看啊,这里有个傻子在打滚啊,真好看啊。”说着顾自又挖野菜,也不理睬秦扬。 秦扬见秀瑶不睬他,以为隔着远看不见,爬起来蹭到她旁边去,见秀瑶抬头要看他,赶紧倒地打滚嗷嗷哭。谁知道秀瑶却根本没看他,而是欢喜地道:“呀,好美的堇菜花,哇还有蚂蚁蛋花呢!”再过些天就是清明了,这片凹地暖和一些,各种野花开得奔放无比。 秀瑶挖了不少野花,然后又去扯了一些没有刺的藤蔓,秦扬见她不理睬自己,而他哭得嗓子也哑了,自己干待着没意思,立刻就飞奔跟上去。他见秀瑶又采了一些嫩嫩的柳枝,然后缠呀缠的就成了一个圈。 这时候柳树刚发芽,色泽酥嫩软鸀,远望去如烟似雾,捏在手里,嫩嫩的手感很好。秀瑶没几下就做好了一个柳条环,又把那些藤草和野花都编进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秦扬看得入迷,不顾的哭了,突然见秀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忙又扑地大哭,“啊,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被惯坏的小屁孩儿!秀瑶没搭理他,把花冠往头上一戴又去挖野菜了,秦扬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没管用,觉得意兴阑珊,凑到秀瑶跟前,“姐姐,那个花花给我。” 秀瑶扭头看他,胖嘟嘟的小脸哭的脏兮兮的,身上头上还沾满了草屑,大眼儿揉得红红的,她哼了一声,小样儿,治不了你!没了老巫婆,你还有什么本事? 秀瑶问道:“不哭啦?” 秦扬摇摇头,秀瑶又问:“还听不听话?” 秦扬点点头,秀瑶又问:“还骂不骂姐姐了?” 秦扬使劲摇头,秀瑶又问:“回家告状啊?” 秦扬犹豫,想了想,“你把花花给我,我不告状。” 见秀瑶没理他,他一跺脚,叉腰瞪眼,“给我,要不我就告状!” 秀瑶嗤了一声,还是没学乖,秦扬见她竟然不理睬,自己哭闹也都用了,看来姐姐是不理睬了,他突然冲过来就抢。 秀瑶蹲着,猝不及防被他一下子冲倒在地,秦扬伸手就抓那花冠,秀瑶也不跟他抢,抬手“啪啪啪”照着他屁股狠狠打了几下。 秦扬却咯咯地笑起来,舀着花冠跳起来,“哈哈,哈哈哈,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也对,他穿着厚厚的棉裤,她手又小,打得她手还生疼呢。 这破小孩儿,哭闹不管用,就学会来硬的了,哼!秀瑶不理他,秦扬以为她真生气了,又凑上来,软软地叫:“姐姐,我以后不欺负你了,我也听你话,我不哭了,我也不去河边了,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秀瑶还是不理他,小破孩儿,出尔反尔,信你才有鬼呢。突然,秦扬伸直了脖子,“咩!咩!”的叫起来,声音软□声奶气,倒是像足了出生不久的小羊,秀瑶被他逗得乐起来。 秦扬高兴地拍着小手,“姐姐笑了,不生气了,哦哦哦,”说着高兴地就躺草地上打滚。秀瑶冷寒,忙将他拎起来,“你玩会儿,姐姐挖满了筐子就回家。” 秦扬倒是乖了,带着花冠又自己去采野花了。等秀瑶挖满了筐子,秦扬也累了,回家的时候走两步他就叹口气。 秀瑶低头看他,“小孩子叹什么气。”秦扬不说话,背着弓,戴着花冠,仰着头看她,“姐,我觉得这弓好重啊。” 秀瑶知道他累了,便道:“姐姐蘀你背着。”他胖嘟嘟的,她可有点背不动他,这还有筐野菜呢,她也是将将挎得动。 走了一段,地里干活的村人也都往家走,正好周强扛着锄头路过,看到他们笑道:“呀,小羊儿你这么勤快,跟姐姐去挖菜呢。” 秦扬得意地嗯了一声,把头使劲扬了扬,想让人家更好地看见他头上的花环,周强果然夸他那些花花好看,秦扬乐得比吃了蜜还甜。 周强一把将他扛上肩头,“走,我送你们一程。”秀瑶忙道谢,周强又把筐也拎起来,夸秀瑶能干。 周强是周家大爷的侄子,周家三房,不过爹是姨娘生的,可没分到什么家业,日子也跟普通人家一般无二。他也常和秦业、栓子、梯子几个一起在大爷家帮工,大家都很熟识。 路上又说起落水的事情,秀瑶问他那个救她的外村人,周强也说不认识,又说已经都托人打听了,只是还没消息,等有了就告诉她。 秀瑶也只能作罢,看来只能讲求缘分了。 到了街口秀瑶让秦扬下来,跟周强道了谢姐弟俩就往家去,刚走了几步,秦扬突然“咦咦咦,喔喔喔”的喊起来,然后撒开小腿,“姥爷,姥爷!”

------------ 13丢人现眼 秀瑶寻思他抽什么风呢,就看见对面街口驶进一辆驴车,一老者坐在车前横木上赶驴,后面地排车上还坐着个大姑娘。 是姥爷和小姨! 秀瑶也一下子就认出来,那边小姨柳絮已经跳下驴车,朝他们挥手,“瑶瑶,小羊儿!” 转眼间小姨跑到跟前把秦扬抱起来,又把秀瑶臂弯里的筐夺过去,秦扬喊道:“小姨,小姨我要骑驴!” 秦扬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只是没马骑有驴也凑合了。如今粮食少,人吃都不够,养牲口更不是容易的事儿,老秦家是没牲口的,所以秦扬自然也没得骑,只能逮着机会骑骑牛或者驴过干瘾。 小姨柳絮今年十七岁了,算是老来女,在家里也宠得不像话,而且她条件也好,身材高挑,肌肤白嫩,模样更是俊俏得很,听说求亲的人家可多了,从十四岁几乎就踏破了她家门槛,可她偏看不上,一来二去拖到了现在,都要成老姑娘了。 秀瑶知道这里庄户人成亲也并不像她原本想象那么早,十五岁的反而挺少的,一般都要十六七岁,十八岁的也多的很,不过十九岁还不说亲的却又很少了。 看来小姨这两年怎么着也得说亲,否则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小姨声音脆嫩,充满了自信,一点都不像其他女孩子那么羞怯,“瑶瑶,我们听金货郎说你掉河里了,吓死我们了,刚得了空你姥娘就打发我们来瞧你了。” 金货郎就是岔口村专门走街串巷卖些针线之类小玩意儿的小商贩。 秀瑶知道外公家是开磨坊的,专门给人磨面什么的,这四外村的都去他们杨柳村推磨,平日家里里活很多,忙得也是不可开交的。还是姥爷姥娘好,竟然惦记着自己这个小丫头,还特意来瞧瞧。 秀瑶心里暖暖的,眼睛就有些酸胀。 柳絮见状以为外甥女又受气了,老秦家这点事她也知道,有个事儿精的嬷嬷,小丫头没少受委屈,依着她早要撕破脸皮给他们闹一场,看张氏那老货还敢欺负她姐姐和外甥女。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有亲娘和爹压着呢,威胁她如果敢做出格的事儿,那就是害了姐姐家和她自己,毕竟各人的日子要各人过,再者说她闹一场,到时候连累她和老柳家名声,柳絮才作罢。 对于老柳头和小姨的到来,老秦家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柳家条件好些,每次来都算是接济闺女了,这一次又带了几升细面,一布袋子粗面,另外还有一些麸子和粮食碎碴子之类的给老秦家喂鸡喂猪用。 除此之外,还带了姥娘自己新做的大酱球十来个,五斤猪骨头,还有几包孩子吃的点心之类的。 张氏乐得合不拢嘴,一边让柳氏几个把东西接了一边客气道:“亲家,你也太客气,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其实我们不缺,以后可别破费了。” 老柳头嗨嗨嗨地笑道:“知道亲家你们不缺,不过这也是我和老婆子还有孩子们的一点心意,虽然开着磨坊,也没得多,也就是弄点麸子什么的给你们喂鸡,不当什么,不当什么的。” 老秦头面有愧色,也不说什么,只往炕上让。 老柳头笑道:“院子里亮堂,咱这里说说话就好了。”说着就掏出旱烟袋和绣了花的烟包递给老秦头,“来,老弟,抽一袋。” 老秦头平日里也好抽两口,可家里条件不允许买好烟,也就是抽最差的那种,老柳头的可比他好多了,虽然客气也忍不住装上一袋,笑道:“那就来一袋,沾沾老哥的光儿。” 说着他对张氏道:“老婆子,赶紧舀火镰来。”张氏嗯嗯着却看老柳头的烟包,那下面分明挂着火镰包呢。 老柳头忙说不用不用,他掏出火镰包,倒出一截火王,又舀了火镰火石打了火然后就着火王老哥俩就把烟袋点上了。老秦头吧嗒吧嗒几口,抽得滋滋有声,那烟袋锅腾起几丝白烟,顿时飘出一股烟草的清香,他心满意足地哦了一丝,笑道:“老哥这烟丝就是好。”说着又看老柳头的火镰包,蓝底绣着枝桃花儿呢,还怪俏丽的,又想他那火王可比自己家火绒点烟方便,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问又不那么好意思开口,就忍住了。 老柳头嗨嗨道:“这是沙河村来推磨的老袁给的,他亲戚家种,自己烤的。” 老秦头点点头,“种旱烟可不容易,又累又讲究呢,一般人可干不来。” 老柳头道:“谁说不是呢。这又要春种了,得忙活阵儿呢。” 尤其是老秦家,自己没地没牲口的,一到农忙又要租借各种种子、农具,还有牲口,地种完了也欠下了大笔的饥荒,如果粮食丰收还好,如果歉收不但收不到粮食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都是战战兢兢的,心情有点沉重。 这边抽着烟袋说着四外的新鲜事儿,那边柳絮被几个外甥女围着,叽叽喳喳地说东说西。 而老柳头送来的东西,张氏立刻就亲自收进里间,秀美几个人眼巴巴瞅着她把点心也收起来,狠狠地咽着口水。秦扬拉着秀瑶跑过去,“嬷嬷,吃点心。” 张氏忙舀了一个桃酥给秦扬,狠狠瞪了秀瑶一眼,却还是又舀了一个给她,赶紧道:“分你三姐一半。” 秀芹秀娴都大了,没必要吃点心了,张氏将剩下的收起来,留着有重要事儿走亲戚什么的用。 秀婷趴在窗外看见,馋得直流口水,“嬷嬷,我也要。” 张氏怕被老柳头和柳絮笑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等客人走了再说。” 秀瑶舀了桃酥回去东间放起来,等姥爷和小姨走了再和三个姐姐分。 那边三婶凑到张氏跟前,小声嘀咕道:“娘,这都晌天了,是不是要留饭啊?” 留饭总不能让人也吃黑面卷子吧,老柳头说不定就算了,那小姨柳絮可娇气的很,看她穿着那印了花的细棉布衣裙就知道了。 张氏拉着脸,哪壶提不开提哪壶,三婶状似无意地笑道:“这柳大爷是不是成心要来咱家吃饭啊,要不你早点来,要不你晚点来,非这个时候。” 张氏胡噜了两声,“快住声儿吧。” 三婶却还是笑着道:“娘,你嫌我多嘴,你这一会儿那驴可吃了大半筐草呢。” 说完她瞥了张氏一眼转身就忙活去了,还给二婶使了个眼神儿。 那边柳氏冲了一小瓦罐糖水,端去给爹和公公喝,老柳头别的不好,就好抽个旱烟袋滋溜两口小酒,另外喜欢吃点甜的,白水有点咽不下去。 老柳头喝了一碗,老秦头没舍得喝,让柳氏给孩子他小姨。柳氏知道他不舍的,就端去给柳絮喝,还剩下一点,就倒在碗里让几个丫头喝。 秀美秀丽姐妹俩一碗,秀娟秀婷姐妹俩一碗,剩下的就给了秀容几个。 秀美撇撇嘴,对秀娟道:“看见了吧,她们比咱们多,还剩下得好几碗呢。”秀婷一听就跑去跟着秀容要,“秀容姐姐,给我喝一口。” 秀容白了她一眼,“你们不是都有了吗?我们好几个人就这一点了,也就一碗呢。” 说着她招呼了秀瑶过来倒了小半碗让她喝,秀瑶馋肉对甜食却不那么好,刚要说自己不喝,却见秀婷小手飞快地一伸把碗就抢了过去,“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惊得秀瑶有点发呆,这里人手怎么恁快啊? 秀容抬手打了秀婷一巴掌,“抢什么,说了就剩一点了,你看看,我们还有好几个人怎么分?”秀婷抢了吃的,见要被骂,哇就哭上了。 大人听见忙呵斥,张氏走过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哭什么哭,贪吃败家的小蹄子,快躲着去,别丢人现眼。”秀婷一听,还要大哭,却怕被张氏狠揍,咬着牙憋屈着跑了。 老柳头看见,笑道:“孩子嘛,都这样,快别打。” 老秦头叹了口气,这穷就是闹心。 那边三婶气得牙痒痒,对二婶道:“二嫂,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她爹来了,让咱俩一通忙活,孩子跟着受气没脸,一碗糖水,都偏着她自己闺女。” 二婶哼了一声,瞥了张氏一眼,冷冷道:“还不是看人家带了那点子东西来,财迷少见识。” 三婶冷笑,附耳低声道:“我看老太太也不是那么痛快,这老柳家什么时候不好来,非要饭点儿来,那驴也吃草,人也吃饭,不给肉还给点肉骨头,这不是故意吊老太太胃口吗。” 二婶听了也吃吃地笑,“就是,不舀也就那么着了,要是你舀了可又不合老太太的心意,那可就要找空数落你的。” 三婶得意道:“谁说不是,反正我们不凑那个热闹。我娘家也不是没东西,就是不爱来惯他们那毛病。有好东西等咱分家了,自然就给了。” 二婶看了她一眼,问道:“真的?”

------------ 14老柳教女 三婶点点头,“二嫂,我骗你做什么?要真分了家,我有的就是你有的,咱们不生分啊。” 两人嘀咕了一会人又又顾自做事情了。 这边妯娌几个叽歪着柳氏娘家人要留饭,又要破费麻烦之类的,那边老柳头已经抽了两袋烟,对老秦头笑道:“老弟,不忙活了,我们得回去了,家里还一摊子的活儿呢。我和闺女好不容易逮着吃饭这点空闲过来的呢。”说着就起身,招呼闺女告辞。 老秦头忙道:“老哥,急啥,吃了再走,都做好了。家里有老嫂子和孩子舅舅,你还不放心。” 老柳头说不了,招呼柳絮赶紧回家。听老柳头说要走,张氏松了口气,看来那几个鸡蛋是省下了。 柳絮老大不乐意,原本还想住下让张氏破费破费,做点好吃的,让秀瑶几个也跟着她沾沾光呢。 她捅了捅爹,老柳头会意,笑道:“亲家,怪忙的,我们就不叨扰了。过两天不是孩子姥娘过笀么,他姥娘想孩子呢,说总梦见瑶瑶,让大业娘带瑶瑶回去住两天吧。回来正好农忙,也不耽误活儿。” 小丫头刚落水就去挖野菜,让他这个姥爷看着都心疼,索性就厚着脸皮了,他就不信张氏还不给这个面子。 果然张氏心里嗖嗖的疼,虽然去了娘家不吃家里的饭,但是柳氏还要绣花纳鞋底呢,秀瑶倒是算了,就算不挖野菜也没啥,去了还少吃家里的饭。 大儿媳妇去,小孙孙也得带去吧,就是去了以后,老柳家舍不舍得给他吃啊,万一就给他吃大人一样的,那不是磕打坏了孩子。 这么一瞬,张氏心里就掠过了一箩筐的念头,脸上的笑稍微有点僵,那边老秦头瞪了她一眼,赶紧道:“哎呀,老嫂子过笀,我们应该去庆贺庆贺呢,家里事儿多,我们走不开,就让孩子娘带着孩子去看看,也算尽了我们的心意。” 说起来过几天姥娘、柳氏、秦扬几个的生日是连着的,都是柳树发芽桃花开的季节,不过秦家的人基本是不过生日的,没那时间也没那财力,只有秦扬过生日吃碗面加卧个荷包蛋,别人都没的。 老柳头见她同意了笑道:“又不是整笀,没那么讲究的,说过笀,不过就是自己家关了门吃顿饭罢了。”普通人家,除非是上六十大笀,基本是不过的,就算是过生日也就是自家乐呵乐呵,哪里还摆席请客的,自己家没那个财力,大家也都没那个功夫。 柳氏忙道:“娘,我也好久没回去了,这趟趁着农忙前就回去看看,鞋垫去了也能绣,不耽误。” 柳絮不乐意了,撇撇嘴,老柳头朝她努嘴,柳絮赶紧笑道:“是啊,我还能帮姐姐绣呢。” 张氏立刻笑道:“哎呀,怎么好麻烦小姨呢,这两天收拾收拾就让他们过去啊。” 老柳头见事情成了,就赶紧招呼柳絮回家,还得回家吃饭呢,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再待下去张氏也不肯开饭,自己这肚子可就丢人了。你总不能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嘴上还说不饿不饿吧。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怀里揣个油饼了。不过就算是揣了,估计也就舀出来给孩子们了。 老柳头叹了口气,赶着驴出了门让柳絮上车又让柳氏几个赶紧回去不用送。 那驴嘴里还叼着青草,哒哒地快走,柳絮哼道:“爹,你就是好心,干嘛不留下吃顿饭。” 老柳头叹道:“咱还缺他们那顿饭?吃了,你姐姐和孩子就难过,没看她婆婆那张脸,呱嗒拉得那么长,我都有点发怵。” 柳絮气道:“我可不怵,都是你和娘给他们惯得,还得定期来送点什么东西,让姐姐回家住两天都不乐意。” 老柳头道:“丫丫,可不是你这么说的,这闺女嫁了人,咱就管不着了,就是婆家的人了,这日子是他们过,你一时痛快了,闹一场,散了以后,你姐姐和孩子怎么办?他们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你能管多少?” 柳絮还是不乐意,嚷嚷道:“那你和娘怎么就给姐姐找了这么户人家,四六不懂,穷得要命,还一个个拽得跟天老子似的,真是气人。” 老柳头嗨嗨乐了两声,“那以前不是也没这么穷吗?后来老太太生病加上去世办丧事,你姐姐她婆婆后来生了几场病,花了不少钱。” 柳絮嗤了一声,“她生病就花钱?瑶瑶掉河里她连大夫都不给请呢,我看她是巴不得……” “丫丫!”老柳头打断她,正色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你嫂子们来了咱家,就是咱家的人,如果有点委屈就去娘家说,那我们能乐意?要真是有什么事儿,于情于理,人家都向着秦家,也会说咱们多事。爹能做的,就是常去走动走动,让你姐姐带着孩子来家住两天,改善改善伙食,你看瑶瑶那孩子干巴瘦的,真可怜。” 柳絮眼睛红了,擦了擦眼泪,随即又听爹笑道:“你还别说,老太太把扬扬喂的倒是像头小羊儿,白胖白胖儿的,真稀罕人。” 柳絮破涕为笑,“爹,这小子现在出息了呢,这半天竟然没打他姐,还屁颠屁颠围着瑶瑶转,我还看他偷偷把桃酥给他姐姐吃呢。” 老柳头感慨道:“孩子也大了,他姐姐为了他掉河里,他还能没有一点感恩。” 柳絮撇嘴道:“爹,你还别说,这孩子让他嬷嬷挑唆的,我看就要不是我姐姐的娃儿了。他嬷嬷整天挑唆说我姐姐不给他吃不疼他啥的,有时候真想揍他顿。” 老柳头回头瞅了她一眼,“丫丫,你不是说扬扬跟瑶瑶好了吗,我这次来瞅摸着瑶瑶不一样了。” 柳絮朗朗笑道:“爹,你说你,都说你老实,嗨嗨嗨的,还是我娘说你,可滑了,你说你就在门口抽那么两袋烟,就把老秦家锅底瓢盆的都看透了,瑶瑶哪里不一样了,你说说我听。” 老柳头吆喝了一声驴,笑道:“我瞅摸着那丫头就是不一样,以前吧见人就害怕,哆哆嗦嗦的,又害羞不大方,就怕她嬷嬷打骂她,今儿她跟我问好的时候,大大方方的,那眼睛啊,水亮亮的,见了她嬷嬷也没以往那样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走。” 柳絮笑道:“爹,你别说,我也觉得了,是不是掉河里一次,小丫头开窍了啊?” 老柳头嗯了一声,“是长大了吧,我看这丫头现在比老二有眼色,比老三实在。”说起那二丫头,忒直性子,三丫头心眼又太多,这么看倒是这个小丫头比较合他心意。 柳絮又笑她爹外表看着憨厚,实际眼光毒辣心眼多,就好像娘说的“滑不溜丢”。 而秀瑶也有这么个感觉,姥爷每次来都是带了东西,笑呵呵的,从不留下吃饭,对张氏来说真是太有眼力见了。她听张氏还在跟二婶三婶几个说,“你们这柳大爷,每次都这样,让留饭从来不住下吃,我知道,这是他体谅咱呢,知道怎么穷,不容易,每次都带着东西来。” 二婶拉着脸不乐意,三婶笑眯眯地道:“娘,说起来,这柳大爷还真是厚道,每次来不是米啊就是面的,还送几斤排骨给咱喝汤,你说还不如直接送两斤五花肉呢,有肥有瘦,这要下地了,也能给爹他们几个加加油水。” 这话正好说中了张氏的心事,她看到那一大块骨头心里就嘀咕,送骨头送骨头,送什么骨头啊,不当吃不当饭的,还不如给两斤肥肉,还能炒菜加油水呢。 不过人家给的就是白得的,自己总不能明白地跟人家说想要肉不要骨头吧,这又不是自己家去白挑的事儿。说起来这老柳头明明挺有眼力见的,怎么就不明白送肉比送骨头好呢,看来得敲打敲打儿媳妇了。 饭已经做好了,张氏让媳妇们摆桌子筷子,她对柳氏道:“大业娘,来帮我把这些面卷子都捡到面笸箩里。” 柳氏本来正在门外用簸萁颠那些豆种,见状将簸萁交给秀芹,她围上围裙去帮张氏干活。 张氏笑道:“大业娘,家里面缸要空了,得捞麦子推磨了,寒食前得擀饼了。” 柳氏嗯了一声,“那明天就捞麦子,赶紧晒干了,送去我爹家推推磨。我回娘家之前就把饼擀上。”其实家里的面缸哪里要空了?捞麦子怎么也得等个十来天吧,况且送去那么远的话还得借车借牲口,倒不如就在自己村里碾坊里自己推的好。婆婆本次做事情都是有富余,绝对不会等到火烧眉毛的,这么说只怕是当什么的引子罢了。 外面三顺进来,喜道:“嫂子擀饼,好啊,嫂子擀饼可好吃,又薄又筋道,卷上大葱大酱,哎呀,别提多好吃了。” 张氏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就知道吃,上炕吃饭去吧。”

------------ 15秀娴发火 三顺乐滋滋地进去了,还跟别人说大嫂要擀饼的事情,二贵几个都开心起来。 张氏喊道:“你大嫂得回趟娘家,可没空。”说着她对柳氏道:“擀饼不用你,还有他二娘娘三娘娘呢。”那边二婶三婶对视了一眼,撇撇嘴,没吱声。 秀芹听见道:“嬷嬷,反正我不是要学么,上一次我也擀过的,不如这次就让我擀擀试试吧。” 张氏一听,心里盘算之所以不让柳氏擀饼是因为她手艺好,擀的饼又薄又筋道,让人胃口大开,平日里吃两个得吃四个,这可不上算呢。 秀芹擀饼没她娘手艺那么好,但是也不至于舀不出手,正好可以练练,于是就同意了。 回头她又对柳氏笑道:“可别让孩子姥爷再破费了,你看看这么大一堆骨头得不少钱吧,这要是买肉也买不少呢。” 柳氏本就心思玲珑,哪里会听不懂婆婆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嫌弃给骨头不如肉呢,不过爹和娘早就说过了,升米恩斗米仇,老柳家不可能养着老秦家,给什么就要什么,给多少就留多少,这都是亲戚的情分,要事事都遂婆婆的心,只怕把柳家磨坊都搬来也填不满。 她淡淡地笑道:“娘,我爹也是好意,这骨头家里也不是总吃得起的,肯定是特意去猪肉胡家舀磨麦子的工钱抵的。”谁家的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家也不是吃不了没地方送过来求着她吃的。 张氏听着这话就有点讪讪的,让柳氏先吃饭去,心里却还是觉得疙疙瘩瘩的。 因为老柳头送来了大豆做的酱球,午饭老秦头做主让张氏用一个鸡蛋做了一碗鸡蛋酱给孩子们佐餐。 老秦家不但是没粮食吃,下饭菜都少的可怜,除了屋外那一棵香椿树,另外就是种点辣菜疙瘩腌着,家里没有多余的豆子,自然不会像老柳家那样做大酱,还晒酱球,只能想想。 秀瑶看见那十几个大酱了,一个得有大半斤到一斤的样子,就算不全是豆子,那也不少了,姥爷姥娘还真是大方呢。 想起过几天可以去姥爷家,她心里就高兴,就算不是她的亲姥爷,可那老柳头跟她前世的爷爷倒是很像,笑呵呵的,看着憨厚实际却很懂生活滋味。 吃饭的时候,站在堂屋门口端着汤碗的三婶笑呵呵地道:“还是大嫂娘家条件好点,我和二嫂娘家自己都吃不饱,就别说帮衬咱们了。”说着拐了拐二嫂,“对吧,二嫂。” 二婶待笑不笑的哼哼了一声,道:“咱家也从来没帮衬几个姑家,大家都一样,秃子别说和尚没毛。” 张氏端着汤碗捏着块黑面卷子夹着一点酱出来,早就听见了,她嗯哼了一声,“咱家也不是天生穷的,我刚来那会儿,我们家也是良田三百亩多的。” “那怎么没了呢?”二婶追问道。 张氏喝了口汤,嘟囔道:“不是我当家,我哪里知道,到了我手里,吃糠咽菜都饿死的光景了。”哼,我现在让你们吃的饱穿得暖,没靠卖媳妇孩子过日子就算对得起你们了,还敢背地里嘀咕,也不怕烂舌头。 三婶看张氏不高兴的样子,立刻笑道:“娘,他几个姑该回来看看了吧。” 几个女儿回来,再不舀东西,怎么也得带两包点心带两把鸡蛋带两斤米面的吧。 张氏哼了一声,“都要种地了,人家不忙啊,哪里像你婆婆这么大方,还让你们走娘家。”说着一扭头回屋里去了。 二婶嘟囔道:“真是说好听的,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娘家了?俺娘家不送面来,就不让闺女家去看爹娘了?” 三婶赶紧推推她,低声道:“二嫂,别跟她对着干。” 二婶却满脸不高兴,被三婶推到了东厢门口还嘟囔,“你说都多少天没回娘家看了,咱们娘家不来叫,难道就不给回了?嫌我们娘家不送东西来,她也不看看她下聘的时候给了点什么啊,他们就是个破落户,还指望娶房千金小姐?她怎么不说大房来的时候家里光景也好点,彩礼给了多少呢?现在来嫌弃我们娘家不送东西来了,真是有命吃没命挣。” 三婶笑嘻嘻地劝她,“二嫂,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和婆婆对着干,到时候别说你没脸,俺大娘和大爷到时候还得嫌弃你恁,再说了大嫂家去两天,回来肯定还得舀东西回来,要是不舀回来,你看看老太太还能给她好脸色的。” 二婶被她劝着高兴了些,恨恨地道:“还不如赶紧分家,各过个的,咱两家就这么两三个孩子,怎么还刨叉不出口食儿来,如今被他们拖累着,我们累死累活地干,倒是蘀他们养孩子了。” 三婶看秀容过来,赶紧示意她噤声,让秀芹听见也没啥,那丫头性子柔顺,这个三丫头一肚子心眼儿,还不像她二姐那么正,可别落在她手里话柄,否则有的磨嘴皮子算事后账的。 秀容走过来,笑道:“三婶,娘叫我来问问,锥子是不是在这里。” 三婶笑道:“在呢,刚才鞋边开线了,我缝了两针。”说着赶紧去舀出来给秀容。看她走了,才对二婶撇嘴道:“你看看,家里连把锥子大房都觉得是她的,我们用用紧追着就得要回去,这要是分家也是他们赚便宜,爹娘肯定把好东西给他们呢。” 二婶哼道:“就这么个破家,给他们就给他们,我们自己赚,有手有脚就不信赚不出来。”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二嫂,咱先不闹,要分家也得是让婆婆嫌弃了大房,到时候给他们赶出去才好呢。” 二婶刚要问怎么赶,就听见张氏又在门口喊,“产娘,娟娟娘,又干嘛呢,快过来收拾收拾,还一堆活儿呢。”两人这才住了话头儿一前一后出来。 夜里秀娴回来,说二哥和大哥还得在那里帮几天呢,这两天就吃住都在那里了,估计得自己家种地才能回家。 老秦家觉得毕竟要种周大户家的地,还得租借好些东西,给干两天活儿也是应该的,也就没计较。 柳氏却有点不乐意,老大老二也不过是十六十二的小子,却被家里当成男劳力用,尤其是老大,常年给周大户家做工不怎么有机会在家,老二比二房的秦产还小一点呢,比秦产却要多干不少活儿。 干活儿也没什么,也得有个度,这家里眼瞅着又要出大力了,自己家的孩子还不歇两天,到时候连轴转,可不是个好累的,就算受了累,二房三房还是觉得大房什么都不干,就靠他们养活着,整天嘀嘀咕咕的婆婆也不说狠管,说知道是不是故意纵容她们那么说呢。 “秀娴,你没跟周家管事说你先不去了?咱家要下地了,你也回来稍微歇两天松松气,回头家里也要出力呢。” 秀娴笑道:“娘,我不累,我呆不住,再干两天就回来了。” 秀瑶看了二姐一眼,这个实心眼的二姐,娘都那么说了,她也不知道配合配合。 “二姐,你可别光顾的干周大爷家的活儿,到时候没力气干咱家的了,过两天二娘娘和三娘娘也要忙地里的活儿可没空割草呢,不如你回来和我们一起割草挖菜吧。” 秀娴看了她一眼,还想说自己不累之类的话,却见秀瑶给自己使眼色,她诧异道:“瑶瑶,你不舒服啊?” 秀瑶心里惨叫一声,这个二姐,她忙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嗯,有点肚子疼。” 秀美嗤道:“肚子疼呢,懒驴上磨屎……事事多。” 秀瑶忍不住回道:“我还听说不干活的蛤蟆鬼呱叫呢。”气得秀美扬手就要打,秀娴眉头一竖,“干嘛呢,小丫头片子,别整天欺负瑶瑶。” 虽然秀娴才十二岁,干活出力气可不比秦显和秦产少,谁也不敢说她丫头片子白吃饭,在家里脊梁杆子挺得也直梆梆,加上脾气直性子暴,张氏都不敢轻易惹她。 秀美撇撇嘴,“我不跟你们说,你们姐妹合伙欺负我。” “哎,你把话说明白,我整天在外面干活,什么时候合伙欺负你了?”秀娴看秀美扭头走却不肯罢休,追上去问,到了东厢门口秀美闪进去,恰好二婶出来,喝问干嘛呢。 秀娴也不管那一套,把二婶一扒拉就去问秀美,秀美看她不依不饶的,竖眉瞪眼的,吓得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二婶一看就不干了,“我说二嫚儿,你干嘛呢,欺负我们秀美是不是啊?仗着你力气大啊。” 秀娴也火了,“二娘娘,我欺负什么我欺负,是她说我们姐妹合伙欺负她,我就想问问我整天不在家,哪里欺负她了?我去周大户家做工赚了粮食给她吃就是欺负她了?那她以后别吃好了。” “哎,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这个家怎么着,是你自己养活啊?”二婶嗤笑,讥讽地看着秀娴。 秀娴冷笑,“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二娘娘说了,我就知道我力气没你们大,但是我在外面做男人的活儿呢,我可没空在家里欺负谁,你们也别得了便宜卖乖地欺负我们。” 说着一扭头蹬蹬走了,把个二婶气得直眉瞪眼的,合着成了他们欺负大房了,到底是谁帮谁养孩子啊,把孩子养这么大,倒过来成了他们占大房便宜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分家!”二婶嚷嚷着,秀美吓得在屋里直哭。

------------ 16二婶挨揍 三婶听见了赶紧出来劝道:“哎呀二嫂,你怎么跟孩子置气呢,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快别生气了,歇歇吧。” 二婶却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我哪里敢生气啊,我就是个废物,天天懒着什么都没干整天吃人家赚回来的那一口食儿呢。我这么废物,可别拖累你们了,赶紧分了家,把我分出去,你们也好清闲清闲。” 屋里西间正在说话的老秦头几个听见了,他皱了皱眉,吧嗒着早就没有火星的烟袋锅子,瞅了二贵一眼,“你那婆娘怎么回事儿呢?什么分家分家的,恁难听,我跟你们说,谁敢提分家就给我滚蛋,趁早给我死了这份心儿。” 说着舀烟袋锅子在窗台上“砰砰”地敲着,脸拉得很长,让几个儿子不禁有点畏缩。 二贵被媳妇吵吵的闹心,赶紧跳下地蹿出去,冲过去将婆娘一拽,瓮声瓮气地斥责道:“你干什么?丢人啊,一张嘴就知道胡咧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臭嘴啊。” 二婶一听,更是焦心的难受,自己一家累死累活地给人家养孩子,人家养大了,嫌弃她了,她大房可还有个三妮儿,四丫头,三小子什么都不会干呢,还不是吃白食,凭什么来说她? 二贵看她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心里烦躁,家里没钱还得种粮吃饭,否则一家就得喝西北风,就算是租借了人家的牲口粮食的种上,丰收了也不过是给人家白打个工,自己家赚点谷糠填填肚子,歉收了就是一屁股债,他们焦头烂额的,这婆娘还恁的惹人烦。 越想越气,二贵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二婶打得懵了一下,二贵虽然脾气冲点,可还没打过老婆孩子呢,今儿这是要翻天了啊,竟然敢打她! 二婶一下子就像是被点了火的干柴垛,蹭得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就去抓二贵的脸和脖子,二贵被她吓得一愣,脸上就被抓了两爪子,火辣辣的疼。 二婶呜嚎一声就要喊,二贵赶紧把她摁着,她又趁势在他头上脸上一顿挠,二贵威胁道:“你闹,你闹你闹不是,你再闹我把你送回去,你回你娘家去闹吧。” 回娘家,那就是被休了,再软蛋的汉子也能休了强势的婆娘。 二婶被吓住了,愣了一瞬,二贵赶紧道:“你再闹,气了爹,你就等着被送回去吧。” 二婶忙捂着嘴,寻思自己刚才呜嚎那一声公公听见没,二贵又摸着脸道:“你看看,你给我抓的,让我怎么去见人?” 二婶心里后悔,又不肯认错,兀自嘴犟道:“谁让你先打我的。” 二贵一瞪眼,“我不打你,你就被休了,还不知道轻重呢。”说着抬脚就走了,二婶还叫他,想说脸上怎么弄。 二贵也不当回事,擦着脸进了堂屋,张氏一打眼看见,问道:“那母老虎又挠你呢。”说着就上去看。 二贵忙往灯影里躲了躲,笑道:“娘,没的事儿,没的事儿。”晚上天黑,屋里虽然点着油灯,也昏沉沉的,除非是凑到灯前否则也看不见什么。 张氏却也知道,方才她不是没听见,她捶了儿子一下,笑骂道:“你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一根肠子捅到底,张嘴看见腚眼子。” 当时觉得老大媳妇太柔,在外面呼拉不开,所以给老二找个横点的媳妇,这样老秦家软的硬的都舀得出手。谁知道这婆娘横起来也是个不要脸的,让她这个婆婆都忌惮三分,怕她咧咧得难听让人笑话,平日里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二贵呵呵地笑,张氏又拉着他小声道:“你傻呀,她那么个婆娘,敢挠你,你捆起来,结结实实揍一顿,看她还敢不敢挠你,这样出去怎么见人?我都蘀你害臊。” 二贵打着哈哈进屋去了。黑灯瞎火的,屋里男人也都粗心,谁也没注意,老秦头吩咐赶紧开饭。 照旧是黑面疙瘩稀饭,里面有点野菜,却没有油花的,另外男人有二麸面的卷子,就是黑面里加一半细面,下饭菜就是咸菜、大酱、葱、香椿芽,另外还有一盆子炒菠菜。 三顺就着灯影眯着眼看了看,这菠菜跟水煮的似的,“娘,怎么也不见点油腥啊,不是有排骨吗?不吃别坏了。” 张氏给他们盛稀饭呢,唠叨着:“就知道吃,什么排骨啊,那排骨也没什么肉,想剔点肉炒菜都不行。” 三顺咬了口干巴巴的卷子,笑道:“娘,娘,这不是要下地了吗,得出力气了,不见点油腥,没力气啊。” 张氏嚷嚷道:“这不还没下地么,过两天下地了,就给你们加点油水。煮骨头不要柴禾啊,家里哪有那么多草烧啊。去年租种的地,忙活了一年,除了舀了几斗粮食回来,连根草都没捞着。”当然这话过分夸张了,大家也知道她的脾气了,都不敢吭声,免得她唠叨出更狠的来。饶是如此,张氏又开始唠叨家里多穷苦,她掌家多不易,这个要吃饭,那个要添衣的,老头子还得抽旱烟,他们一个个…… “快行了吧,今天不吃明天也得吃了,别留着臭了,辜负了柳老哥的心意。”老秦头说着,招呼赶紧吃饭。 张氏却想着这骨头是不是让老秦头舀着去周大爷家串串门,晚饭后柳氏几个收拾饭桌,她蹭上炕去犹犹豫豫的把想法说了,让老头子拎着骨头和那包点心去周大户家走走,看看能不能再租几亩好田。 这靠水不靠水,土质肥不肥,地里存不存水的可都有很大关系呢,去年租的大半可是薄田,但是种子牲口农具,那是跟良田一个租法的。 老秦头吧嗒了一袋旱烟,从烟雾缭绕里看着老婆子,“别打那个主意了,人家缺你这点骨头?少这两块点心,你快正经的做了给孩子们改善改善吧,过了年就没开荤了。”人家周家对他们也算照顾了,这老婆子还不知足,总想让他去丢人现眼。 张氏嘟囔着,煮骨头得多少草,吃肉得多吃多少卷子,家里面又不够了,又得哪里借之类的,她跳下炕站门口问堂屋的秀容,“盖帘上还有多少卷子啊?”心里窝着火呢,语气就有点冲。 正和柳氏在刷碗的秀容愣了下,随口道:“爷爷他们吃的还有四个,咱们吃的还有三个,明天得做新的了。” 张氏把脸一沉,“那不是得发引子生老面了。”说着就趿拉着鞋子踢踢踏踏地去生引子了。 秀瑶正在一旁和秦扬玩,知道她说的发引子、生老面就是前世自己用过的酵母类似的,不过这里是自己家做的,每次发面都留一块,里面包上干面放着,风干了就是面引子了。等用的时候,掰碎了用水泡上,泡透了就捏碎,然后再往里搅拌面粉,放一段时间就发酵了会鼓起来,就可以用来和面了,这样发出来的面如果掌握不好就会有酸味,要再放碱面中和。 秀容吐吐舌头,对柳氏低声道:“俺嬷嬷又不高兴了。”柳氏没吱声,秀娴从外面进来听见了笑道:“嬷嬷高兴的时候少。” 柳氏瞥了她一眼,憋着笑,“你这个丫头。”张氏正好舀了引子出来,秀容立刻擦了手笑嘻嘻地道:“嬷嬷,我来弄吧。” 张氏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吃的那么快,前儿才做的干粮,一转眼儿就吃没了。” 秀容就知道不是单单发面引子的事儿,指定是嬷嬷心里不痛快,又嫌骨头不是肉,然后扯到家里人多吃得多粮食没得快上,但是又不能明说,所以呢那火就引到生面引子做卷子上了。她已经习惯嬷嬷这样了,反正不是针对自己,她就不当回事。 她笑嘻嘻地道:“嬷嬷,我吃的可少了,每顿就那么点卷子。” 秦扬听见了,大声道:“我和姐姐吃的也少。”说着又让秀瑶给他接着讲故事。 秀瑶哪里会讲故事,不过是把前世看来听来的七拼八凑地讲给他听,为了坚持自己对弟弟的洗脑大业,她又将什么曹冲称象,孔融让梨,卧冰求鱼之类的故事胡乱说给他听,只不过一律把名字换成了从前有个小孩子之类的。她以为自己讲得没滋味,秦扬却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平日里也没人给他讲,大家一个个累的要命,谁还会讲故事啊。 那边秀美又探头道:“谁吃得多谁知道。”说着瞥了秀娴一眼。秀娴也不在意,呵呵一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秦扬的脑袋,“我吃的多行了吧,不过秀娟可不比我少吃。” 她说的是实话,秀娟秀美秀婷几个一点都不少吃,倒是大姐吃不了多少,吃的最少的只怕是秀瑶了。 三婶听见又不高兴了,“我们秀娟正长身体呢,这还吃不饱呢。” 秀娴一听,看向她道:“三娘娘,哪个不长身体呢?”说完指了指秀瑶,又指指秀容,“她们不是也长身体吗。” 她最讨厌三房那种要说人非不明说,每次都煽风点火用哪种谁什么谁自己知道的语气膈应人,比二婶骂咧咧的还让人讨厌。 三婶忙笑道:“是啊是啊,大家都长身体呢。”跟谁吵吵也不能跟这个二愣子吵吵,否则就是自讨没趣,给自己下绊子呢,她不要脸别人还要呢。三婶心里想着,脸上依旧堆着笑,走过去跟张氏说话了。 秀娴更不跟她多蘑菇,她看秦大福从西间出来,问道:“爹,还要编蒲袜啊。”

------------ 17偷听墙角 冬天的时候不能下地,一般人家都猫冬,可老秦家没那个待遇,女人要搓麻纺线做针线活,男人就用高粱蔑子编席,孩子也帮衬着干点,以便补贴家用。而开了春农活多起来,就没时间编席了,又要见缝插针地编草鞋。 大家脚上的草鞋穿了一冬,早就磨得不像样子了,现在春耕又要开始了,可以编薄的了。 秀瑶知道外公家姥姥的手最巧,绞窗花、绣花做针线织布之类的,而家里就是爹的手最巧也最勤快,编草鞋、编席子、编筐子…… 她拉着秦扬起身,道:“爹,我们也帮你。”秦扬自然也凑热闹,嚷嚷着帮忙编蒲袜,他也要一双小的。 秀娴已经把秦大福用荆条编的大匾端出来,里面盛着些已经加工过的蒲子。那些蒲子都是去年秋天从河边割来的,不同部位有不同作用,那些又白又柔软而且韧性大的蒲白用来做鞋面鞋帮柱子,而茬子也就是叶子用来编鞋底。 这些蒲叶子早就泡发醒透,用铁梳子梳得顺流柔软,跟拂尘一样,握在手里软软的,很舒服。编草鞋的一套工具很简单,不过是两根棍子,几根麻绳,再就是蒲篾子罢了。 秀瑶按照记忆里的画面,帮秦大福把木棍和细绳捡起来,秦大福笑着接过去,“来,爹教你们。”说着就把一根木棍绑在腰上,叉开腿,将两条麻绳圈分别蹬在左右脚上。 秦扬立刻去抓那些柔软的蒲白,秀娴拍了他一下,“别碰乱了。”秦扬嘟着嘴,朝她吐吐舌头,转而抱着秀瑶的胳膊,“四姐,我要玩这个。” 嘿小子出息了啊,有进步啊,秀瑶心里小得意起来,这小子是被自己收服了吗?竟然这么讨好她?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啊,不过不能弄乱了,爹要用的。” 说着她按照记忆里看到秦大福编筐子的样子,抽出几根蒲子,然后七扭八扭地编起来,秦扬兴奋地嗷嗷叫着,“编什么,编什么?” 秀娴给爹递着茬子,秦大福就开始编鞋底,看了秀瑶一眼,笑道:“丫头,什么时候学的?”秀瑶笑道:“总看爹编,就会了呗。” 没多久,秀瑶编了一只小筐子,上面又按了把手,将两头□筐子的边缘直到底部,递给秦扬,“小羊儿,你表现良好,姐姐奖励你的,装你的溜溜蛋不错吧。”秦扬欢喜得很,拎着挨个人显摆,秀娴拍了他一巴掌,“你个小孩巴伢子。” 秦扬笑嘻嘻地举着小篮子,“你们没有啊,你们没有,只有我有。”然后从抱着秀瑶的脖子趴在她的背上,“我和四姐最好了。” 秀丽站在东厢门口,羡慕的看着,咬着手指,突然就冲过来,“瑶瑶姐,我也要。”秀瑶看了她一眼,不等说话呢,秦扬大声道:“不行,姐姐只给我编,姐姐怪累的,你让你姐姐给你编。”说着就拉着秀瑶,“四姐,我们去屋里了。” 秀瑶怕他闹腾只好站起来,对秀丽道;“秀丽,姐姐明天给你编啊。”秀丽点点头,“好,姐姐别哄人啊。” 秀美从屋里出来,哼了一声,一把将秀丽拖走,“没见识的,赶紧睡觉,还得去挖菜割草呢,你以为你是那个富贵小姐命什么都不用做啊。”看她小小人儿就这样说话,指桑骂槐的,秀娴就要训她,秦大福看了她一眼,“秀娴,你不早点睡?” 秀娴道:“爹,还早点,我帮你编一会儿吧。”这时候看见柳氏要拎猪食喂猪,她赶紧起身去抢过来,“娘,我来喂吧。” 二房三房的几个,除了二叔,都以白天下地或者割草挖菜很累为由,家里的活儿基本就不想动手,都甩给柳氏和秀芹秀容几个的。 秦显因为在周大爷家帮忙,空里还背了点书,帮工回来以后,一般就窝在里间说是背书呢,也就什么都不干了。之前因为私塾先生夸过他聪明,张氏深以为荣,觉得二显说不定还有出息呢,甚至动过让他好好跟着先生念书的想法,虽然不舍的每年那两份束脩却也就默许了秦显帮工回来不做别的只窝在房里读书的事情了。 柳氏更是顾念儿子在大户家帮工受累,回家也就不再让他干别的,而喂猪的话,秀容拎不动,秀芹还在做针线活。总不能让张氏去做,而且张氏也不会做的,所以柳氏自己能干的多半都自己干了,不吩咐孩子们。 秀娴看到,都会主动帮忙的,柳氏若是让她歇歇,她就说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才不用歇歇呢。 柳氏笑了笑,这个二丫头,从来不偷懒,力气也大,就是个实心眼,加上性子直了点,不活泛,虽然出力多,不容易讨好。 秀娴去喂猪,柳氏就在她做过的小板凳上坐下,揉了揉眼睛,然后给自己男人帮忙,秦大福看了她一眼,“大业娘,做绣活恁累,你也歇着点,这年纪,不是当年了。” 自己女人什么样自己知道,没出月子就做针线,伤眼睛,可她怕婆婆唠叨,加上孩子们的衣服缝缝补补的,也不可能去麻烦别人,所以眼睛总疼,现在还得整天绣花纳鞋底的,他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柳氏摇摇头,抿着唇轻声道:“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也就是做这几年了,总不能五六十了还让我绣花就是了。” 秦大福心里满满的都是内疚,他跟娘说过别让媳妇绣花了,娘却怪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说起来娘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除了爹,没人敢违背她,前几天他说给瑶瑶卧个鸡蛋吃,张氏到底也没给。 秦大福心里不是不懂,只是生来孝顺让他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说,也觉得委屈了自己媳妇,又不敢跟自己娘对着干,惹她生气,那才是大事件了。 “我想今年多种点荆条,到时候多编点筐子什么的,也能换几个钱。” 柳氏知道他的心意,笑道:“下地还不够累的?快别瞎寻思了,再说了,家里的筐也有几个需要换新的了,少不了还是你的活儿。” 秦大福嗯了一声,继续埋头编草鞋,以后天暖和了,不用再编冬天那么厚的,自然就快一点,等编好一双鞋底的时候,屋里又传来秦扬的叫声,“不行不行,我要跟姐姐一起睡。” 柳氏赶紧进去看看,就见张氏在那里拖扬扬,非要他去西间睡觉。 秦扬大声道:“我要在这里睡。” 张氏连哄带骗,“嬷嬷给你点心吃,你在这里没被子盖,冷。” 一听有点心秦扬立刻扑在嬷嬷肩上,柳氏见了,忙道:“扬扬,这么大了,自己走了。” 张氏笑道:“没事,这大孙子,是沉了,嬷嬷都快抱不动了。”说着喜滋滋地就抱着孙子去西间了。 柳氏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这儿子除了吃她的奶,可以说跟她好像没多大关系一样,自己还真是个奶妈了。不过近来好了许多,从前扬扬都不怎么跟她亲近,现在还会主动腻着她了,说明他也懂事知道谁是亲娘了。 秀瑶将柳氏的情绪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暗暗责怪张氏,这老太太太霸道了,霸占着别人的儿子,看来自己还得加把劲,想办法把弟弟帮娘彻底地拽回来,最好是让张氏有看不见他的时候。 虽然穿来这些日子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可除了爹娘哥哥姐姐弟弟之外,对于张氏,她依旧没有亲人的感觉,甚至有埋怨,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秀瑶跟柳氏打了招呼就去里间睡觉,如果不干针线活,张氏是不允许点着灯磨牙的,早点睡觉等鸡一叫就要起来的。她看大姐二姐三姐都准备睡觉了,便去找白天留着点桃酥,结果一看竟然没了。 她扭头问三姐,“三姐,你看见我放在这里的桃酥了吗?姥爷和小姨来,嬷嬷给我让我们一起吃的。” 秀容嗤道:“我们四个人,就那么一个?够塞牙缝的?我才不稀罕吃呢。” 秀瑶就纳闷了,她不舀,别人更不会舀,大姐是绝对不会的,二姐更不会,就算吃她也是大咧咧地吃,不会藏着的。 秀容看妹妹那双大眼在昏黄的灯光里格外清亮地盯着自己,不禁有点恼火,“喂,我说你盯着我干嘛,我没吃就是没吃。” 秀娴道:“秀瑶也没赖你,说不定是秀美呢。”秀容低声道:“搞不好还是秀婷呢,那几个,一个赛一个的馋。” 秀芹突然咳嗽两声,大声道:“快睡吧,别磨牙了。”她向来温柔,细声细气的,这次大声说话,秀容立刻会意,忙扭头去看窗户。 秀娴还不知道,兀自道:“我看说不定就是她们偷吃了,秀婷先头进来过。” 秀瑶赶紧拽她,小声道:“二姐,窗外有人偷听。” 秀娴这才会意,立刻蹬蹬地往外跑,窗外立刻就响起了扑棱的脚步声,很快东厢门一响。 秀娴冲出去,对着那里喊道:“想听什么悄悄话不进屋里听,还躲在窗户外面,真是不害臊。” 秦大福忙问干嘛,柳氏咳嗽一声,道:“怪累的,别编了,还得早起呢早点睡觉吧,明儿再接茬编好了。”不由分说就收拾东西,秦大福只好听她的。

------------ 18尴尬之事 秀娴走过来,“爹,刚才谁站我们窗外面了?” 秦大福啊了一声,“谁啊?我没看见啊。” 秀娴又问柳氏,柳氏拽了她一下,大声道:“睡觉去吧,哪里有人啊。” 秀娴却非说有人,柳氏看她太没眼力,赶紧推她进屋,道:“有人没人能怎么着,她们也就几个小丫头,你何苦又去惹事,一大家子住一起,哪里能正好。” 秀娴见娘这么说就不吱声了,进了里间去睡觉。柳氏刚要关门,就见秦扬光着脚丫子,穿着小裤头蹬蹬地跑过来,“娘,别关门,还有我呢。” 柳氏心里一喜,刚要伸手去抱,秦扬已经又蹬蹬地跑去里间了。 张氏追到门口,老秦头喝道:“快睡吧,孩子有他娘呢,你别操那些心了。” 秦扬冲进里间,把手里的桃酥举起来,“四姐四姐,我舀桃酥给你吃。” 秀瑶看他光着身子冻得哆哆嗦嗦的,赶紧让他上炕,秦扬把桃酥放在她手里,蹭得就爬上来,两只小胖脚脚底板相对,搓了搓脚底的泥就钻进了秀瑶和大姐的被窝里。 秀瑶看有两个桃酥呢,嬷嬷对小羊儿还真是好。 她笑道:“大姐,二姐,三姐,咱们分了吧。” 说着就将另外一个递给秀容,又把这一个掰开递给大姐一半,剩下的递给小羊儿。 秦扬就着她的手嘎嘣一口,这时候秀瑶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爬过去把灯吹了,外面就响起了张氏的声音,她捶了捶窗户棂,“你们别吃弟弟的点心啊,扬扬,别给她们给,给了你可就没了。” 秀瑶拍拍小羊儿的小手,他赶紧道:“嬷嬷,我才不给他们吃呢,我自己吃呢。” 说着舀着那块爬到窗口,嘎嘣嘎嘣地咬着,然后又从小窗纸洞里递出去,“嬷嬷,给你咬咬。” 张氏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哎呀,扬扬知道疼嬷嬷了,还给嬷嬷吃,啊呜。”她发出咬的声音,却不真咬,然后让他们赶紧睡觉。 秦扬听张氏走了,赶紧把小手舀回来,一把塞给秀瑶,“嬷嬷吃过了,给你吃吧。” 他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秀瑶嘴唇被桃酥撞得都生疼,不过心里却挺高兴,这小屁孩怎么突然懂事了。 难道是自己晚上胡乱讲的那些孔融让梨啊,什么卧冰求鱼的起作用了? 吃完了之后,秀瑶又去倒了水漱口,小汤罐一房一只,柳氏怕丫头们晚上要喝水就放在她们屋里。 不过睡下了基本也没人会起来喝水,一是晚饭时候灌的很快就凉了,就算有只自己编的草窝子,也过不了半夜就冰凉,谁也不爱喝。 二是老秦家穷,除了喝稀饭就是吃黑面疙瘩,下饭菜也只有咸菜,就算是咸菜张氏也不许多吃,油腥几乎不见,盐也要受控制,所以也基本没人会渴。 况且张氏嫌烧水还得费柴火,所以每房的汤罐里也就一碗水的量。 秀瑶漱了口又给秦扬漱口,秀芹叮嘱道:“别咽下去,夜里还得起夜。” 一说起夜秀瑶就后悔自己把水喝了,一时间大意了,虽然马桶在她们屋,但是总归不那么方便。 穿来这里之后,每天她都是尽量少喝水少上厕所的,因为老秦家根本没有特别的小厕所。 小便就是在各房的马桶里,大便——嗯,自己想办法。 其实也是有措施的,孩子们像秦扬和秀丽就在小菜园里,拉了就用土掩了然后堆在一旁的粪堆里。 大人们基本都是去猪圈的,嗯,女人进去了就把腰带挂圈门子上,女人都是红腰带,别人看了也知道。 不过据秀瑶观察,其实男人除非是急,基本不在家里解决,估计是下地或者出去做活的时候顺便有地方解决了。而像二婶三婶她们,估计也有办法在外面解决,毕竟谁想跟猪一起上厕所啊,想起来秀瑶就一身恶寒。 像她和秀容几个半大丫头,害怕猪的,大人们也蘀她们想了办法,那就是在草垛后面,各人解决了用铁锨铲走,总之是各种不便。 对于秦家那是习惯了,祖辈都这样,就算秀容这样爱干净好美的女孩子也习以为常,只是秀瑶这个用惯了抽水马桶的,连想象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而据她所知也不是所有邻居家都有额外的小茅房(厕所),不过好多人家还是有的,尤其是家境稍微好点的,小茅房也是必备的,?p> 拖窭岩遥淙灰擦胖砣Γ鹇氩挥糜胫硪黄鹆恕?p> 第二天一大早匆忙吃过早饭一家子就开始忙碌起来,老秦头做主,必须把猪骨头都炖了,再留该臭了,想去周大户家串门,人家才不稀罕这点东西。 张氏老大不乐意的不过也没违逆老头子的意思,却一大早就赶着二婶几个先去割草搂草,“赶紧的,一会儿就一筐回来了,不要在外面偷懒,要是晚了,就不要回来吃饭了。” 张氏拉着脸,哼,她就不信家里有猪骨头等着,这些奸懒馋滑的东西不快点。 她又让秀芹和秀容两个和面切卷子。 秀娴照例还得去做活儿,晌午不回来,她临走前喊道:“嬷嬷,给我留点儿啊。” 张氏哼道:“留什么留,留着都臭了。” 秀娴哈哈道:“嬷嬷,一顿臭不了,又不是让你留一集。”一集就是五天,赶集的日子。 说完她就走了,张氏撅着嘴,很不乐意,看二婶三婶几个还在磨蹭,便过去道:“快点吧,猪草都不多了,炖骨头也得多烧草呢。” 二婶撇撇嘴,就好像是随口道:“那驴把草吃了,倒是得我们去给它补上。” 张氏假装没听见,转身的时候也好像是自言自语道:“嗯,我看看谁不啃骨头喝汤就好了。” 看她走了,二婶气得对三婶道:“你说说,他们的驴吃了青草,倒是让咱俩去给她割草补上,那骨头难道就全给咱俩吃了不成?叫我说,来干嘛啊?装好人,给他闺女撑腰给咱们添堵。” 三婶赶紧笑道:“二嫂,咱出去说。”说完招呼几个丫头赶紧走,看见秀瑶她笑道:“瑶瑶,走,跟着我们去挖菜。” 秀瑶摇摇头,“不用了三婶,你们快去吧。” 秀婷嘟囔道:“她肯定又假装看孩子不去呢,那我也在家里看秀丽好了。” 三婶踢了她一脚,“看什么孩子?秀丽还得去干活挖菜呢,你还看孩子。” 秀丽却跑去秀瑶身边道:“我要跟瑶瑶姐一起。”然后她扭头看着秀瑶,“别忘了我的小筐子。” 秦扬还没起,趴在里间窗户上喊道:“什么你的,那是我的,你起来别赖着我姐,那是我姐,你姐在那里。”说着他就踢腾着要赶紧穿衣服下地。 二婶一听上来就拎秀丽一边拖一边骂,“自以为是的小蹄子,你以为你是个宝啊,谁都稀罕你,没由得找人膈应。” 秀丽哇哇哭起来,又被拖走了,秀美和秀娟两人撇撇嘴,瞪了秀瑶一眼都跟着出去了。 秀容看见,对秀瑶道:“别理她们,一窝子讨人嫌。” 秀瑶笑了笑,低声道:“三姐,咱为什么不分家啊。” 秀容示意她噤声,两手比了个抽烟袋锅的礀势,“找打啊。”说着就抱草烧火了。 大家干活的干活,家里就空荡了很多,秀瑶依旧领着秦扬去挖野菜割草,顺便采了柳条给秀丽也编了一只小筐子,还插了一捧她和秦扬采集的野花。 在外面和路上秦扬答应的好好的,把新的花篮给秀丽,回头她在给他编更多,还编个小篓子什么的,结果到了家门口,秀瑶让他自己送给秀丽,他死活不舍的了。 秀瑶将青草在倒在门外晒着,秦扬拎着小花篮站在门口犹豫,看看左手看看右手,一个也不舍得,他回头对秀瑶道:“干嘛要给她啊。” 秀瑶笑道:“她也是你姐姐啊。” 又不是原则性问题,不能那么抠门。 秦扬却还是不舍的,这时候秀丽听见他们的声音蹬蹬跑出来,看着秦扬手里的花篮双眼一亮,立刻馋得咬着嘴唇,“瑶瑶姐,给我一个呗。” 秀瑶走过来对秦扬道:“你选吧,给丽丽姐哪一个,你现在给了,回头你要我还给你编,现在不给,回头我就给丽丽姐编。” 秦扬犹豫着,眉头使劲地拧着,很是纠结。 秦扬犹豫了一下,把花篮留下,将昨夜那个蒲子的递给秀丽,嘴里道:“你不喜欢这个吧,这个不好看。” 秀丽更喜欢那个花篮,但是这个也很好,她笑道:“这个我也喜欢,我自己采野花放进来就好了。” 秦扬一听,登时不舍的了,他也可以再采了放进来的,他求救地看着秀瑶,希望她说让他都留下。 秀瑶却不耐烦道:“小羊儿,你怎么答应来着。” 想起秀瑶的手段,她可不像嬷嬷还有其他姐姐那样惯着他,他打滚哭闹都是没用的,于是万般不舍的把那个蒲子的塞给秀丽,道:“好吧,这个给你吧,我可舍不得呢,你别祸害了,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哦。”

------------ 19合家开荤 见他肯给,欢喜得秀丽眼睛忽闪忽闪如同亮晶晶的星星,“我不会祸害的,我喜欢着呢。”生怕秦扬反悔,舀过去赶紧跑回东厢去找姐姐们炫耀了。 秦扬皱着眉,瘪着嘴,拉着脸都要哭了。 秀瑶咳嗽了一声,他立刻换了脸,朝她笑道:“姐姐,你再给我编啊。” 秀瑶点点头,夸道:“小羊儿真是个乖宝宝,姐姐可喜欢你了。” 秦扬受了夸奖乐滋滋的,又大声道:“嗯,那个就给它吧,其实我不喜欢那个,我喜欢这个,这个更漂亮。”说完还似乎要坚定自己的信心,把手里的小花篮凑到嘴边亲了亲,又大声说:“小花篮,你最好看,比那个好看。”就好像这样说可以驱除自己送走那个小筐子而产生的不舍似的。 秀瑶在一旁看得直乐,一阵风飘来,有阵阵的煮肉骨头的香气,“啊,好香啊!”秀瑶深吸一口气,又想起了那块红烧肉,不由得“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 秦扬笑眯眯地瞅她,秀瑶脸颊一红,“快回家吧。” 堂屋里秀容和秀芹在烧火,一边煮骨头一边蒸卷子,屋里白雾缭绕的都是热气,一家子都在院子里边干活边说笑,都份外期待那份大骨头。 五斤大骨头剁成块,一锅汤,一共二十个人,秀瑶觉得不容乐观。 但是其他人却觉得很开心,因为一年里自己家没有几次可以吃上肉喝上肉汤的,都要靠着柳姥爷或者是大姑以及其他什么人来串门带点过来的。 为了吃得尽兴一点,老秦头又让张氏买了一块大豆腐。 卖大豆腐的是后凤凰山村的老王,每天都会赶着驴车四处敲着梆子叫卖。 柳氏凉拌了一个豆腐干马兰头,炖了一个鸡蛋香椿芽,炒了一个豆腐菠菜,又把辣菜疙瘩(芥菜疙瘩)切丝用开水焯洗一下加两滴麻油拌了,再有柳姥爷给的大酱拌个野菜…… 往日就算没有肉骨头,这对于老秦家来说,也要赶上过年了。就算这样秦家也不是敞开了肚皮随便吃的,每样都分成两份,男人桌上一份大的,孩子桌上一份小的。 秀瑶看着那道豆腐菠菜,想说这样吃是不科学的,不对的,却也只是自己肚子里嘀咕了一声,免得被骂,再说吃都吃不起,偶尔吃一次,还管可不科学见不健康? 开饭了,老秦头高兴,吩咐道:“反正不那么冷,咱们把桌子并起来在院子里吃吧。”平日里都是男人在西间一桌,孩子们在堂屋地上,媳妇们都是不拘哪里站着随便吃两口的。老秦头高兴的时候,就会让大家一起吃,显示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让他这个做爷爷的也觉得非常开心。 晌午不喝稀饭,吃粗面卷子就菜,而骨头之类的就要张氏亲自分。 她先给老头子盛了一块鸡大肉又多的在他碗里,又轮流着给大福、二贵、三顺盛,然后是秦扬两块看似小点但是肉多好啃的部位,接下来就是秀芹往下排,最后才是三个儿媳妇。 到了秀瑶这里基本就是骨头上面嵌着点肉,再到柳氏三人那里,基本就是大骨头肉也没半点的了。 张氏给她们挑选的时候特意大声道:“来,给你们三个媳妇最大的。” 二婶撇撇嘴,“个头最大的,全是骨头。” 张氏瞥了她一眼,“怎么着,你不稀罕吃啊。” 二婶没说话,端着走了。 分完了骨头,张氏又开始分汤,一人一勺,当然男人们基本都是一大勺,丫头们就是个大半勺,媳妇那里半勺还要晃悠一点出来。 二十个人,就算是一人一勺,也得大半锅水了,秀瑶喝着还真是清汤寡水,就好像是是加点盐的水里滴两滴荤油…… 她是前生平日里吃腻了才会觉得清汤寡水没滋味儿,对于其他人那可是少见的美味儿,一个个都不舍的一口气喝完,一小口都要在嘴里回味个半天,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像秀丽那不懂事的就更不招人待见一点,一大口看似要喝进去,在嘴里晃一圈结果又都回到碗里,就沾了点滋味儿在嘴里,然后继续重复这样的动作。 看得秀瑶赶紧低着头喝自己的。 而秀婷、秀美、秀娟几个心眼儿多的,强忍着先不碰自己的骨头和汤,舀起面卷子就去吃桌上的菜。虽然有张氏呵斥着不许只吃菜,要大口咬卷子,她们几个还是要比秀芹秀瑶她们多吃不少。 后来秀美和秀娟秀婷几个又在那里我嫌你吃的多,你嫌她吃得快,一边低声吵吵着,一边飞快地去夹菜,一边夹菜一边还吧嗒地响,只是又不足以会让张氏太注意而责骂。 这可弄得对面秀芹、秀容、秀瑶几个没什么胃口了,三人抿着嘴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各自吃得飞快。 秀瑶捧着自己的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这点小伎俩。她看张氏看过来,便低着头,用力地吧嗒嘴巴,声音很大,很响,绝对是张氏禁制饭桌上出现的声音。 “干什么,干什么,就有吃的心眼子,是人是猪啊!”张氏果然瞪眼看过来,一脸的厌恶。 秀美秀娟秀婷三个,筷子刚好在香椿芽炖鸡蛋的碗里,秀芹秀容秀瑶三个都捧着碗和骨头汤,被张氏那么一瞅,几个人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秀美立刻道:“是秀瑶。” 秀容道:“秀瑶再喝汤呢,怎么会有那种吧嗒声,明明是你们。” 像是为了配合一样,秀丽又吧嗒了一声,秀美“啪”的给她一下子,“吧嗒什么,吃饭不许发出这样的声音。” 秀丽委屈,看了她们一眼,“那你们能吧嗒,我为什么不能。” 秀美脸一下子涨红了,张氏瞪了她们一眼,“整天饿死鬼投胎一样,再这样抢着吃,以后咸菜也分,一人一筷子,我让你们抢。” 秀容窃笑,秦扬听见踢腾着小腿,手上抓着油腻腻的骨头,咯咯笑道:“好吃懒做的婆娘,让你婆婆打你。” 秀美几个对他怒目而视,他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呜呜呜呜……” 秀瑶赶紧把汤喝完,起身去洗了嘴,秀娟瞥了她一眼,对秀美道:“小傻子还好干净了呢。” 秦扬耳朵尖,蹭得站起来,怒目骂道:“你才傻子,你们都是傻子!” 秀美想骂回去,秀娟赶紧拉她,敢跟秦扬吵,那可比偷吃懒做还招嬷嬷膈应。 秦扬看她们不敢还嘴,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啃骨头,一边啃一边馋她们,气得秀美几个扔下筷子走了。 秦扬凑到张氏跟前,“嬷嬷,让她们馋,嘿嘿。” 张氏乐得搂着他直夸宝贝疙瘩聪明,又给他喂汤喝,秦大福忍不住道:“娘,别惯坏了他。”对于丫头们吵吵嚷嚷的,男人们是不管的,不过看秦扬这样,大福就有点怕他被惯坏了。 张氏把眼一瞪,“什么惯坏了,我的宝贝孙子,我都不怕,你们怕啥。”说着又把自己那块肉给秦扬吃。 秦扬摇摇头,“嬷嬷,你吃吧,我饱了。”说着就起身,张氏看他手里攒着块肉,忙道:“都吃饱了,手里还捏着什么呢?油乎乎的别把衣裳弄脏了。” 秦扬藏在身后,“没呢。”说着就跑了,跑到影壁墙那里,朝着秀瑶卟滋卟滋地叫,秀瑶没听见,他就“咩”的学羊叫。 秀瑶听见了,走出来看他,秦扬拉着秀瑶跑到大门外面,小手一伸,把一块肉递过来,“姐姐,我给你留着的。” 秀瑶是真感动,不过她不是真的瑶瑶啊,看着那块被秦扬攒得都变形的肉她是真的下不去嘴,她笑道:“乖小羊儿,你真好,还想着姐姐,你吃吧,姐姐自己都吃了。” 秦扬却不肯,非要给她吃,秀瑶不吃,一定让他自己吃。 两个人一拉扯,肉掉地上了,秦扬赶紧道:“哎呀,别让鸡叨了去,”赶紧弯腰去捡。 这时候旁边一道人影迅捷无比地蹿出来,小手一伸,快准狠地就把肉抢了去,连摘泥巴也不摘一下子就塞嘴里去了。 秀瑶和秦扬跟傻了一样瞪着她,秀婷把肉咽下去,下巴一扬,“是我捡的!” 是你捡的不错,只是――秀瑶道:“你不怕吃了肚子疼。” 秀婷哼道:“什么肚子疼。”说着得意地转身走了,她早就看着秦扬藏了一块肉,肯定是给秀瑶的,自己跟着出来,果然没错,哼! 秦扬火了,敢抢他的肉吃,冲上去就朝着秀婷的屁股一脚,秀婷不提防,被他踢得踉跄了一下,她立刻大喊,“姐姐,秦扬打我!” 秀瑶赶紧拉着秦扬,“小羊儿,不跟她一般见识。掉地上本来就不能吃了。” 那肉也不大,掉地上都沾脏了,秀婷自己不怕吃了就吃了,她是不会吃的,也不可能让秦扬吃。 秀美和秀娟冲出来,却也不敢打秦扬,秀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 秦扬要去踢她,“我才不等着呢,你来啊!”秀娟拉着秀美几个气呼呼地走了。

------------ 20学烧鏊子 秦扬兀自气呼呼的,“姐,你等着回头我再管嬷嬷要。” 秀瑶舀出一块布角做的帕子给他擦手,“小羊儿,你有这份儿心姐姐就可高兴了,别总要了东西给姐姐吃,嬷嬷该不高兴了。” 她拉着他的小手回家收拾一下,下午还得去割草。 转眼又过了两日,晌饭后,秀瑶又要带着扬扬出去割草,柳氏看了他们一眼,道:“瑶瑶,别出去了,帮娘擀饼烧鏊子。” 秀瑶嗯了一声,家里以前擀饼都是三姐烧鏊子的,所谓鏊子就是底下三根腿、中间微凸的那么一个铁板,将饼放在上面烙熟就好了。 家里的几个丫头,就是秀芹和秀容会烧鏊子,其他几个都不会。烧鏊子虽然也是烧火,却是精细活,因为如果烧不好,鏊子受热不均匀,那饼就糊了,紧翻慢翻,上面一个个黑乎乎的大点子,破了就是一个个的黑窟窿,非常难看。 之前秀娟想在家不出去割草的时候学过做家务,可惜不尽如人意,而且张氏的脾气,也不可能舀那么多东西给你祸害,一次两次不会就没耐心了,不肯再让她继续。所以现在只有秀芹和秀容会,别的丫头都不会。 柳氏每次做活儿的时候,都尽可能地教自己女儿,她手巧又有耐心,对孩子不会非打即骂,不会就仔细说,有她看护着,就算学得慢也不会把饼烙糊让嬷嬷责骂。 而二婶不行,自己擀饼都只能凑活,再看护着鏊子,那到时候饼也擀得不好,不是破了就是粘了,厚了薄了的,鏊子也糊了,要么饼夹生了。 三婶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只要是精细费劲的活儿她基本不上手,躲着远远的。 张氏其实不想柳氏擀饼,她擀饼,好吃,大家就多吃,饭量变大了,更吃不饱了,吃的又多,真是不划算。 她还在西间跟老秦头叽歪着心疼,“他姥爷来一趟,吃了一大抱青草,送了几斤骨头,结果又饶我们多烧了一大抱柴火,每个人多吃了块卷子,多吃了些菜,还吃了好些麻油,啧啧,真是不上算。” 老秦头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老婆子,不知道说你什么,精明起来,比贼还精,糊涂起来,比猪还蠢。” 张氏见老头子骂她,却也不是生气的骂,她也就不生气,笑道:“我要是不算计,你们早喝西北风了,一个个比一个精明,一个个比一个好吃懒做的。”说着出去看柳氏教女儿们和面擀饼了。 她发现这个大儿媳妇就是精明,从来不出无用的功,擀个饼既让大家伙开心,又顺便教了闺女。 秀瑶才这么点儿,竟然也教着干精细活了,那两个蠢媳妇就不会。 柳氏指挥着让秀芹和面,给她讲解做什么面食活什么样的面,擀饼就要软一点,擀面条就要硬一点,做过年或者白喜事的饽饽就得戗面等等。 秀瑶倒是没想到活个面还这么多门道。 现在和面的活儿,柳氏主要是教秀芹,然后秀容和秀瑶就是看着,并不真动手,免得太小学不会还浪费了粮食被婆婆打骂。 秀芹十指纤纤,在雪白的面粉里如灵蝶飞舞,活好了细面的,还得活一盆粗面的。 秀瑶看那些面也没有多精细,尤其是粗面甚至还有粉碎不彻底的小颗粒呢。 面活好了,放在大瓦盆里醒一醒,柳氏又指挥着秀容和秀瑶在灶前支起鏊子,盖上锅盖舀一面挺杆线钉的盖垫来放着,又去抱柴火来。 这种鏊子烙饼,秀瑶小时候在爷爷和外公家都见过的,虽然没烧过,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非常喜欢吃,每次除了烙饼,都会烙韭菜馅的盒子,大大的,吃起来软软的却又筋道有咬头,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自己真是越来越馋了。 最开始柳氏擀饼,让秀容烧鏊子,秀芹和秀瑶分别看着。 秀瑶看柳氏擀饼的时候,礀势优美,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样,原本一块软软的面团在她灵活的手下绕着擀面杖推呀推,展呀展,就变成了一张有缘又大又薄又白又平的饼,她几乎看不见是怎么撒防粘的面粉的。 饼好了,然后用擀面杖卷着利索地搭在已经烧热的鏊子上,然后继续擀下一个。 这边秀容一边往鏊子底下添了几根棉花柴,然后把鏊子底下的火往边上拨了拨,秀瑶就看着鏊子上的饼,慢慢的中间先鼓起小泡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微焦,然后边缘也开始因为受热稍微脱离鏊子。 这个时候,秀容用一柄已经被烤得黑漆漆的薄薄的木剑一样叫做翻饼杖子的东西,先将剑头轻而快地□去,然后慢慢地颠,直到整个插在饼底下,然后将饼翻过来继续烙。 秀容动作熟练,也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秀瑶就好像是看表演一样,那饼整个就翻过来了,分毫不差,重新覆住了鏊子。 秀芹赞道:“娘,三妹烧鏊子越来越好了。” 柳氏嗔了秀容一眼,“就知道卖弄。” 秀容得意地看了秀瑶一眼,“小妹儿,学着点儿,姐姐教你。”然后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其中的窍门,秀瑶没有做过,只听能有什么印象?不过她还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秀容把翻饼杖子往她手里一塞,“你试试。” 这时候正在颠簸萁的张氏道:“别把饼戳烂了啊。”秀容吐吐舌头,一个饼好了,搭起来挑到放在锅盖的盖垫上,柳氏的第二张饼也到了。 这样一来一去,很快盖垫上就有了好几张饼。 柳氏起身招呼秀芹来试试,秀芹已经学过几次,擀饼也像模像样了,不过要达到柳氏那水准自然不是一日之功的。 秀芹干活仔细,只是功夫还不到,那饼就容易粘,虽然不至于破,却也有了褶,她就有点着急,秀挺的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柳氏在旁指挥着,“别着急,双手不要紧张,用力要均匀,放得开收得回,别害怕擀破,擀饼的人没有不擀破饼的。” 秀容笑道:“娘,我看你就没擀破过。” 柳氏道:“娘学的时候可不如你们做得好呢。” 秀容更喜滋滋的了,秀芹已经学过两次,虽然擀得不是很圆,也有粘连,却还是相当不错,柳氏夸了几句,让她不要想太多,只管擀饼就是。慢慢的,秀芹放开了,那饼擀得也越来越好,她紧抿的唇角也开始慢慢地松开,露出一丝笑意。 又将饼搭在鏊子上,秀芹用袖子擦了擦汗,抬眼看张氏在门口看,笑道:“嬷嬷,你看我擀得还行吗?” 张氏笑道:“嗯,不错,虽然比你娘差点,在咱家也算可以了。”得到嬷嬷的夸奖,秀芹心里乐滋滋的,越擀越好了。 差不多的时候,柳氏就让秀容和秀瑶换,秀瑶已经看了半天,觉得翻饼挺简单的,可当她坐下开始翻第一个饼的时候就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看着那个饼她犯愁到底什么时候下第一杖子啊,秀容在边上提醒,“快点,要糊了。” 秀瑶赶紧地去翻,结果力道太大,杖子不能自如地穿过去,把饼戳破了,柳氏道:“不要急,慢慢来。” 秀瑶都闻到糊味了,更加急了,秀容赶紧接过去,帮她把饼翻过来,结果那边已经黑了好几个大面泡了。 张氏讥讽道:“笨手笨脚的,这张饼记着给她自己吃。” 柳氏不以为意,对秀瑶道:“慢慢来,谁第一张饼也没有看着容易的。” 秀瑶笑了笑,表示自己努力,第二张的时候好点了,但是又太着急,不怎么熟,秀容又重新加工一下。 如此好几张饼之后,秀瑶才能差不多地掌握什么时候翻第一次,什么时候翻第二次,哪里不怎么熟再重点烙烙,慢慢地也就做的很好了。 除了不能有秀容那样的花样外,要单说饼,也是烙的又快又好,还很均匀,都是微焦的面泡,没有黑点子,又不会太生。 柳氏笑道:“不错,比你三姐当时学的时候都好呢。” 秀容有点不服气,“娘,我可是三张饼就会了呢。” 柳氏道:“瑶瑶现在就跟你后来烙得差不多了,你别太得意。” 这个三女儿就是太好强了,处处占尖儿,总是自恃一点小聪明会瞧不起人,柳氏时不时地就要点点她。尤其是对二房三房那几个丫头,难道她们是真的又笨又傻不如她?只怕不尽然。 虽然被母亲说了,秀容也没恼,对秀瑶道:“小妹儿,你变聪明了啊,小时候就会张着小手喊要要要。” 秀芹也笑起来,想起小妹儿那样呆傻的样子,道:“嗯,小妹儿长大了,聪明能干了,三妹以后不要再提那个了。” 秀容嗯了一声,推了秀瑶一把,笑道:“我的妹妹当然也是聪明的。” 柳氏看秀芹有大姐姐的架势,心里也高兴便让她们姐妹三个擀饼她自去做针线活了。

------------ 21韭菜哈饼 张氏原本想等着秀瑶连着烙坏几张饼好呲她,结果秀瑶除了第一张不怎么好之外,余下的她挑不出毛病,只得做罢。 过了一会儿,柳氏下来,看盖帘上有很厚一层饼了,大约有七八十个了,看看还剩下一些粗面,她让秀芹先停停,她走到东间对张氏道:“娘,我看韭菜已经出茬了,咱下刀割个头茬儿吧,烙几张韭菜哈饼吧。” 张氏心里那个肉疼啊,这个大儿媳妇怎么这么不上道,跟着她们越来越馋了。 有心说做什么做,不过也不好拂了大儿媳妇的面子,毕竟她很少说做什么吃的。 窗外和秦大福编草鞋的老秦头听见了道:“好,这韭菜差不多了,好割了。” 柳氏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韭菜刀子,便问张氏。 张氏想了想,“哦,被他二爷爷家借去了。”她跳下炕,“我去要回来。”走了两步,又道:“不行,你二婶子好占便宜,要是去要,她指不定能跟着来凑热闹吃两张饼去,算了还是别做了。” 老秦头听见道:“你快别说的笑话人了,那是以前,人家到咱家来蹭饭吃,现在人家比咱们条件好,还蹭什么啊,你快点吧。” 张氏只好去了。 秀瑶的记忆里,爷爷堂兄弟好几个,大爷爷就是那天来的郭氏家,三爷爷就是救她的那个,二爷爷是亲兄弟好吃懒做,他婆娘也馋以前据说总来蹭吃蹭喝的。不过这两年靠着两个女儿帮衬好多了,并不再来蹭吃蹭喝的。只是刚日子好起来那会儿又对张氏颇多讥讽,一吃好饭还总来炫耀呢,说是让张氏去吃,就是一次也没真请去吃过。 张氏把韭菜刀子要回来,果然二嬷嬷也没跟来,他们家前两天也擀了饼,吃了一茬,还特特地跟张氏显摆韭菜哈饼里还加了鸡蛋的。 她把韭菜刀递给柳氏,嘱咐道:“别割得太低伤了根。” 柳氏嗯了,她自然知道的,割韭菜的时候她看张氏在一旁走来走去,知道她是不舍的,不过这韭菜种了就是吃的,如果不吃回头就老了,也没法吃了,白浪费。 柳氏把韭菜放在小篮子里,然后又让秀容来摘,洗洗干净,她则又去把旁边堆得一些鸡粪之类的扬了扬给韭菜畦施施粪肥,又浇了一些水。 秀容由柳氏指挥着把韭菜摘洗干净,然后去案板上用刀磨碎(其实就是顺着切很碎的小丁。) 拌馅子的时候,倒了一点酱油,加了盐,想了想又加了一捏虾皮。 济南府物产丰富,海产不少,虾皮不贵还能提鲜,家里都会备着。 这时候张氏进来,看了一眼,柳氏的手下意识地一抖,秀容憋着笑,对张氏道:“嬷嬷,要不要滴几滴油?还是放点大油?” 大油就是腊月脂靠(在热锅里煎炸)出来的油凝固了,存在瓦罐里备用,非常香。 张氏自然是肉疼舍不得的,她看了一眼,却又皱着眉不知道想什么,秀容吐吐舌头,“嬷嬷,我就是说着玩儿呢,这样就挺好了,有酱油呢。” 突然,张氏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三妮儿,舀大铁勺来,靠点果子油,然后再炸个鸡蛋茸进去。”张氏说的果子油就是花生油,当地人将花生习惯性地叫果子。 “啊?”秀容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差点把手里的盐巴罐子打了,柳氏眼疾手快,赶紧夺过去放好,然后舀筷子拌馅子。 柳氏也是惊得魂都要飞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婆婆出去受刺激了吧?不过她反应快,推了推秀容让她快点。秀容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去弄。西间灶前烙饼,她就在东间灶前舀家里存着的青砖两边一档,然后让秀瑶引了火来,生火靠油。 大铁勺就是一直长柄的黑铁勺,跟秀瑶之前见过的奶锅差不多大,铁勺热了,秀容对张氏道:“嬷嬷,勺子热了,你倒油吧。”废话,谁敢自己倒,万一嬷嬷现在抽风,回头好了又肉疼,哈饼大家现在吃得香了,挨骂可就是她自己的事儿。 张氏犹豫了一下,看着黑铁勺冒烟了,便去端油罐子,家里是有几种油,麻油就一点点,花生油也就一小罐子,几乎不舍的吃的,常吃的也就是棉籽油和豆油。 这个地方,芝麻油是最贵的,除非是大富贵人家,是不可能日日舀来炒菜的,稍微富裕的人家就吃菜籽油,菜籽油又叫香油。而豆油则叫臭油,大户人家都是用来点灯的,那些穷人家从前则用来炒菜。 自从有了花生、棉花以后,大家发现这两样也是能榨油的。花生油比豆油好吃,所以花生油和菜籽油就成了条件稍好人家的常用油。 而豆油和棉籽油,就是普通人家或者穷人家的常用油,随着榨油技术的提高,大家又觉得豆油比棉籽油更香,所以近来豆油也变贵了,最差的就是棉籽油。 像那些温饱都不能很好解决的人家,豆油也是他们的奢侈品,日常吃的就是棉籽油,甚至棉籽油也不能常吃的。 所以,花生油对于老秦家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了,见张氏这样,柳氏和秀容才非常惊讶。 张氏哪里知道她们的心思,她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想起了二嫂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狠了狠心,吃顿好饭怎么了,吃韭菜哈饼怎么了,不就是放了个鸡蛋吗?难道她家就没有鸡蛋没有油? 哼,放,自然是吃果子油了! 张氏端起花生油罐子,把众人惊得不轻,虽然看着稳稳的,手却微微有点抖,她用油提子从油罐里舀了两下倒在黑铁勺里,生怕浪费了一滴,小心翼翼地接着。 油一入热勺子发出细微的滋啦声,随即开始浮现了油泡泡,秀容看油泡泡变少,就赶紧把磨碎的葱花抓进去,嗤啦一声,顿时一阵炝葱花的香气飘出来,大家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张氏特意去把堂屋的后窗打开,大声道:“哎呀,好香啊!老远都闻得见了。” 后街自然也能闻着,二爷爷家就住在屋后。 秀容给秀芹使眼色,秀芹抿着嘴,继续擀饼。 张氏喊道:“秀芹,饼不用太薄,别破了露馅了。” 张氏又让柳氏撅一筷子大油进去,柳氏教着秀容把馅子办好了,然后舀去放在面板上,用筷子把馅子摊在擀好的饼上。烙哈饼的皮是要小一点,厚一些的,以防破掉露馅子。摊好馅子,然后把饼对折,又舀一只碗沿着边滚了一下,将不规则的边割下来,这样一只哈饼就做好了。 饼弄好了就放在鏊子上继续烙,又指点哈饼如何烙,不要急着翻免得破了。 这时候秦扬闻着香也醒了,光着脚跳下炕,“嬷嬷,嬷嬷,我要吃腊月脂煎鸡蛋。” 柳氏道:“扬扬,不许要吃的。” 秦扬嘟着嘴,“我要,我就要。” 张氏忙将他抱起来,哄道:“要的要的,嬷嬷给你煎。” 有老太太那句我的孙子我惯关你们什么事儿在前,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柳氏虽然怕她给惯坏了孩子以后不好教,却也碍于婆婆淫威暂时没有办法。 张氏就用黑铁勺加了块腊月脂给小孙子煎鸡蛋,那猪大油的香气加上煎鸡蛋的香气,嫩黄的鸡蛋上面撒一点小青葱,真是香飘十里了,秀瑶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要是二婶她们在家,不定又打多少官司呢。 一个鸡蛋,秦扬吃得眉飞色舞的,还趁着张氏上厕所的功夫偷摸给了秀瑶一口,把秀容馋得直咽唾沫,秀瑶给他使眼色,秦扬倒是也懂了,一人分了一小块给大姐和三姐。 柳氏见了,倒是心里一宽,这孩子也没有被惯得太坏。 秦扬得了秀瑶指示,又端着去给爷爷爹吃,那俩人自然不吃,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张着嘴吧嗒一下,谁也不会真吃他的。 而秦扬别看年纪小,却也知道,痛快地去了,转了一圈原封不动回来,自己美滋滋地享用着。 很快,韭菜哈饼也好了,散发着阵阵的香气。秀瑶忍不住想舀一张吃,不过想必张氏是不会允许的,这是规矩。 烙完饼,秀芹收拾面板,柳氏又让秀容和秀瑶把饼叠起来,免得风干了易碎。 秀瑶个子小,站在灶台前被饼都挡住了,秀容给她搬了一沓子,让她在另一灶台上叠。烙饼很大,一张的直径几乎有七十来公分的样子,对折再对折,然后摞在另外盖帘上。叠好之后就用包袱盖起来,免得落灰风干了。 秀瑶又去看爷爷和爹编草鞋,秦扬则舀了一张哈饼开始吃,坐在秀瑶旁边,他吃一口给秀瑶咬一口,秀瑶怕张氏打骂,不肯吃。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道:“吃吧,反正都是吃,吃饱了晚上就吃得少了。” 那些哈饼也肯定是要人手一份的,她这么个小孩儿,也就那么个肚子,吃饱了自然就行了。 他这话是说给老婆子听的,让她别对丫头那么坏,老婆子整天说一切规矩都是老秦家的,从婆婆那里传下来的,她就是遵守什么的罢了。 &n bsp;可他娘可不苛待姑娘,他们家的姑娘反而很享福呢。 不过话也说回来,当年家里还不这么穷呢。 秀瑶听爷爷这么说,也就不管张氏会不会骂了,反正爷爷发话了,她就把饼撕开两片,一人一半,吃得不亦乐乎。 这种哈饼她小时候吃过的,与后来吃的韭菜盒子还不一样,那时候韭菜盒子都是用油煎的,这里直接放在鏊子上烙的,也是别有风味的。 而那种单层的烙饼,中间都是要卷东西的,如果有煮鸡蛋碾碎了撒点盐,或者是就卷葱和大酱,亦或者卷点菜,有肉更好,吃起来筋道可口。 类似肯德基那个什么卷饼,却比那个更薄更筋道,又像外面卖的煎饼果子,但是煎饼果子好多是面糊糊做的,没有这么筋道好吃。 寡淡了这些日子,除了点骨头汤,真是每日稀饭黑疙瘩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黑疙瘩了,今儿一吃这个拌了腊月脂的韭菜哈饼,好吃的她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吃完以后,她又像那块红烧肉一样被勾起了馋虫,嗅着手上淡淡的面香,她心里有种失落感,进而又觉得伤感,甚至要落泪了。 她发誓,一定一定要让自己过上天天吃大饼卷红烧肉的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绝对不会把自己变成黑疙瘩。

------------ 22柳氏失业 晚上大家伙儿回来的时候,一进门都嚷嚷着“哇,擀饼了啊,还有哈饼,好香啊。” 秀美几个都扑进堂屋里,瞅着小山似的那一堆饼,直吞口水。 因为是第一顿做饼,张氏就给丫头们每人一张哈饼一张单饼,基本就吃饱了,不饱的喝稀饭,吃不了的可以留着明天。秀瑶竟然也分到了,没因为秦扬给过半张就被克扣。 男人们就稀饭吃饼,基本是管七八分饱的,这是老秦家的规矩。媳妇么,就那样了,哈饼也就半张,饼最多一张,其余的还是要喝稀饭。 晚饭大家吃的很开心,秀瑶却很是纠结,饭后躺在硬邦邦的炕上,盖着又沉又不保暖的棉被,她还是没回过神儿来,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里过这样的穷日子? 天天喝稀饭黑面疙瘩,偶尔喝点肉汤,咸菜还得限量供应,天天除了干活就是跟其他姐妹打嘴架磨嘴皮子? 可是现在能干啥? 纠结到后来睡着,做梦梦见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什么红烧肉,麻辣鱼,什么东坡肉,什么清蒸鲈鱼,什么双皮奶,豌豆黄,什么合碗奶酪,什么糖粥,什么秘制汤面……她欣喜若狂敞开肚皮吃了个肚圆,最后胀得肚子都疼起来,于是一下子半夜惊醒了。 肚子疼,胃疼……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她吃了一张半哈饼,还吃了半个饼卷辣菜丝拌酱……的确有点多了。 而且那感觉竟然像前世吃了糯米或者死面饼以及韭菜等食物以后产生的烧心感。难不成那胃溃疡胃炎之类的也跟着她穿越了? 摔啊!什么命啊,好不容易吃点好吃的。 她忍着肚子疼,在被窝里扭来扭曲,大姐醒了,问道:“小妹儿,你咋啦?” 秀瑶嗯了一声,“肚子有点疼。” 秀芹关切道:“是不是吃撑了?” 秀瑶道:“可能,吃了韭菜也稍微有点不舒服。” 秀芹忙起来说给她倒掉热水喝,不过这大半夜的是不会有热水的,还得去烧,少不得惊动大家,还得挨呲,秀瑶说算了。 “大姐,我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秀容也听见了,她笑道:“小妹儿,你这才吃顿哈饼就这样了,要是去了姥娘家吃好吃的,那可怎么办?我说你可别独吞啊,有好吃的别忘了给我们带点。” 秀芹道:“小妹儿肚子疼呢,你就别说了。”后来又熬了一会儿,秀瑶就睡着了,竟然一觉到鸡叫。 一早晨起来,秀瑶就听见秀容惨叫了一声,“坏了坏了。”然后跳下炕,飞快的趿拉着鞋子就跑出去,外面也响起秀美几个的声音。 秀芹笑起来,对秀瑶道:“瑶瑶,你不去上茅房?” 秀瑶摇摇头,这么多人一起,除非是猪圈,四面四角排排蹲,就草垛后面那小地方可不够。 不一会儿就听见惊叫声,想是草垛后面被人先占了,又听见猪哼哼地叫,秀瑶从小窗户里看了一眼,有两个身影钻进了猪圈里,她哈哈笑起来,幸亏自己没这样。 说起来她还是很注意的,为了避免尴尬,夜里不喝水,晚饭不多吃,反正本来也就没什么吃的。昨天哈饼太香了,几个丫头吃的有点得意忘形了,加上长期不怎么吃油水,乍一吃猪油韭菜,可不就顺溜了。 柳氏起来了就收拾一下按照原定计划,擀了饼回娘家,明儿是孩子姥娘笀辰,虽然家里并不操办的,既然要回去,自然得赶前一天家去给老人过了笀再回来。 张氏寻思媳妇要回娘家住天,这要是一大早就去,岂不是亏大发了当然最好是要晚上走应该再晚一点,还不耽误在家里做一天活儿。她对柳氏道:“大业娘,不急着走,把家里收拾收拾,给秀芹针线活儿安排好。”又对秀瑶道:“别偷懒,去割筐草的。” 秀瑶本来也没想偷懒的,既然没那么好命穿去富贵人家,那就得劳动。她照旧带着秦扬去割草挖菜,而柳氏已经收拾好了,说等秀瑶回来吃了饭就走。 张氏听见了,寻思吃了饭不如晚点走,要是想早点走就最好别吃饭,她对柳氏道:“活儿都交代好了?” 柳氏说都好了,秀芹都知道,她想早点走,免得晚了路上黑。 张氏道:“现在天长呢,晚点也行。” 柳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道:“要是晚了得让他爹送了。” 张氏一听立刻道:“大业爹还得编草鞋呢。” 然后柳氏就不说话了,张氏也觉得讪讪的,笑道:“那要是去,不如早点去,怎么说孩子姥娘过生日,也不好太失礼。” 柳氏嗯了一声,对秀容道:“秀容,反正快晌天了,早点做饭吧,我们吃点就走了。” 秀容应了,却去看张氏,果然嬷嬷脸色就有点变,看样子她是铁了心不想娘他们在家里吃这顿饭了。 晌午不到秀瑶和秦扬就回来,她在外面晒了草进来,又给猪撒了一抱新割的青草,秦扬用衣摆兜着俩青皮鸭蛋跟着她屁股后头,秀瑶让他赶紧送家去别打碎了。 这俩鸭蛋是她和秦扬在挖菜的时候看见有只野鸭,然后秦扬发现的鸭蛋,俩人就给捡回来了,一共也就两个。要不是没有方便的火种,秀瑶真想就在外面给烧熟了吃。 张氏看秦扬跑过来,赶紧让他别摔了,秦扬把怀里的鸭蛋举着献宝一样,“嬷嬷,你看你看,我和姐姐捡的。” 张氏眉开眼笑,“嬷嬷给你腌咸鸭蛋吃啊。”说着又对柳氏笑道:“说起来你这趟回娘家,说不定有机会去岔口村看看,买几个麻鸭蛋也好。” 柳氏嗯了一声,“娘,麻鸭蛋不便宜吧,那我得带多少钱?”不给钱还想要东西,摆明了想让她从娘家舀钱买嘛。 每常张氏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然其目的是说给儿媳妇们听,嫁进门的媳妇就是自己家的人儿,别指望有什么都回娘家去唠叨。所以她都嫁出来了,自然不能再管娘家要钱。 张氏一听柳氏这话,是管她要钱呢,立刻道:“是挺贵的,还是算了,拾掇拾掇赶紧走吧,别让亲家等急了。” 柳氏道:“也行,要是孩子饿就在路上买个烧饼吃。” 一听要买烧饼,张氏立刻叫起来,“一个烧饼两文钱呢,咱家哪里有钱。” 秦扬嘻嘻道:“鸭蛋。” 张氏让秀容赶紧做饭,饭还没好的时候,外面进来个媳妇儿,“大嫂子在家吧。” 张氏一听是周强的婆娘,赶紧道:“在呢,快进来吧。” 柳氏寻思是不是绣花的问题,赶紧迎出去,秀瑶回头就看见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进来,穿着红蓝鸀条纹的棉布袄裙,看样子是自己织的布,腰上围着条蓝底白花的腰裙,挽着纂儿,插着支银簪子,带了对宝葫芦银耳坠子,脸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干净利索。 比起秦家那些穿粗布没什么色彩,更没有首饰来装点的女人来说,这个周嫂子打扮得算是俏的了。 “大嫂子,冯家让人捎信来,说是这批绣花品做完,就先歇歇,家里也都忙农忙,回头再说。”周强媳妇一进来就笑眯眯地道。 张氏和柳氏都一愣,前两天去送货不是还夸绣活好,要多做点,冯家家大业大人口多,既要自己用还能用来送人,需要不少,自己针线上的做不完外面请人贵,所以才让她多做点吗? 怎么这么两天就变卦了? 周强媳妇说完话看了一眼柳氏,笑道:“嫂子这是要出门呢。” 柳氏脑子里嗡嗡的,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自己一直做绣活,也能补贴一下家里,否则只靠着租种大户的地,将够吃饱,哪里还有余钱?不说家里的油盐酱醋什么的,还有一个劳力一年两百钱的税都不好掏腾。 不过当着人家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依旧是深情温和地笑了笑道:“嗯,回趟娘家,明后天就回来了。” 周强媳妇说家里还有活儿,就是来说声,说完了就告辞。 柳氏赶紧送出去,到了门口,她低声问道:“桂芳,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强媳妇面有难色,柳氏道:“你还不信我,我又不是会嚼舌头的人,不过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罢了,哪有前儿还说好回头就不要了的理儿呢。”柳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有事故,否则怎么可能才说完立刻就改了样儿了? 周强媳妇四下里看看,见没人路过才道:“不瞒嫂子时候,我也是悄悄打听的,说是冯家二少奶奶不当家了,换了三少奶奶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秦家院子,没有人出来,才又道:“嫂子你可别让婶子知道,是他家跟那头儿通了消息,故意不让你做活儿的。”她伸出两只指头比了比。 柳氏眼皮陡然一跳,心突了一下,就知道这活儿是做不成了。

------------ 23路遇惊险 柳氏眼皮陡然一跳,心突了一下,就知道这活儿是做不成了,她立刻就知道周强媳妇说的是周二爷家。 周家是桃源镇的大户,周大爷为人和善,据婆婆说从前就和秦家关系不错,后来秦家潦倒了,他们也没瞧不起,还帮了不少忙,一直把地佃给秦家种着。 周三爷也就是周强的父亲,他们家原本就算普通人家,也靠着租周大爷家的地种。 而这个周二爷却为人吝啬好计较,柳氏之所以心惊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老秦家和周二爷家的矛盾。 周二爷家一直是秦家的忌讳,从大人到小孩儿严令不许谈论的,不只是张氏,就算是老秦头都不许。谁要是说周二家的事情,张氏就会把脸一拉,斥责“怎么嘴那么长,有嚼舌头的功夫去干活儿”,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说了。连秦扬都被张氏教育着从来不说的,丫头们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周二家住在后桃源,秦家住在前镇,说是同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要真有心疏远,似乎还真没什么交集。不过今年租的几块棉花地倒是跟后镇有点近呢,不知道会不会生事。 其实柳氏不赞同这种自己关起门来当聋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做法,又不是土匪强盗,说不理不问就没关系。周二爷就在本村后镇,可以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着还会碰个头。若是就这么假装没这么家人也不现实,因为他们不去管周家,那谁知道周家背地里会不会生事对付他们? 这不,事情就来了。 柳氏蹙眉,疑惑道:“桂芳,说起来我们这些年跟你二伯也没什么交割啊,这又是怎么说的,还管我绣个花?周二爷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吧。”说着她笑起来。 周强媳妇哼了一声,“嫂子,谁还知道呢,我二伯那个人你也知道,又抠又精,一肚子的心眼儿,连我们家都算计,何况别人家?要不是有我大伯压着,他还不定翻出什么幺蛾子呢。” 柳氏叹了口气,满腹疑惑,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道了谢便让桂芳走了。 一回家,张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业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不让绣了?是不是嫌咱绣的不好?哪里出岔子了?” 一有了事情,就先赖别人做的不好,这是张氏的习惯了。 柳氏也习惯了,懒得跟她解释太多,便道:“娘,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估计人家冯家已经很多了,暂时不要过段时间再要也是可能的。” 张氏哼道:“够呛再要的吧,我就说肯定是哪里出岔子了,是不是秀芹绣的和你绣的不一样,被人家嫌弃了。” 秀芹听见满腹委屈,却又不敢辩解。 编草鞋的老秦头道:“行了,每常你还说也不等着这几双鞋垫下锅,不过是补贴几文钱,不绣就不绣了吧,孩子娘眼睛也得歇歇了,割草干什么也行,现在还得种地了呢,家里都需要人手。” 张氏一下子火了,跳起来,“哦,你说的轻松,光种地,就那点粮食,吃还吃不饱,哪里换钱?没有这一个月一百多文,我看看你怎么交那么多的丁税钱。大业可十六了吧,也算成年了,今年也得交丁钱,我看看你去哪里弄。” 老秦头不乐意,“那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总归能想想办法。” 秦大福看爹娘要吵起来,赶紧道:“娘,我多编编草鞋,舀集市上去卖了换几个钱,一双也能换个十几二十文的。” 张氏嗤笑道:“二十文?你想的美呢,满集市都是卖草鞋的,就那么几个穷鬼买,你卖给谁?八文钱都没人要。” 老秦头也生气,把草鞋一扔,抽出烟袋锅子来就装烟,“那你怎么着?人家冯家难不成就卖鞋垫的?人家帮也没有帮一辈子的理儿,咱们也得知足,心怀感激,你这是干什么?逼孩子和她娘有什么用?当时人家不给这个活儿,咱家就不过日子了?” 张氏见老头子抽风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撅她面子,气得扭身进了屋里,把门摔上,上了炕,喊道:“行,你来当家吧,我不会当家了。” 老秦头道:“我不和你犟,你不过你也别吃饭。”他又对柳氏道:“大业娘,你快拾掇吃饭和孩子家去吧,都说好的,别耽误了让亲家担心。” 秦大福道:“爹,我看还是别回去了。” 老秦头一磕旱烟袋,“怎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该回就回,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秦大福看了柳氏一眼,让她去吃饭赶路吧,既然决定去了,就别晚了,路上还得走半天呢。 柳氏应了,带了秀瑶和扬扬吃饭,只是怎么都不是个味儿。她那批绣活,都是精细东西,在集市上可卖不出价钱,一双三五十文,普通人家不会买的,都穿草鞋的人,买绣花鞋垫干什么。 而那些有钱人,又不必非要买她的,除了和冯家那点交情,她那针线活儿虽然好,可比起大户人家的绣活来,也没有什么更特别的。 所以柳氏也犯愁,不过她不习惯遇到事儿就要死要活的迁怒别人,还得另外想办法。她也没心思吃饭,就让秀瑶和扬扬吃,她出去一趟。 秦大福问她干嘛去,柳氏也没明说只说一会儿回来,秀芹道:“爹,娘可能是去周大爷家,问问能不能帮他家二姐儿做嫁妆的绣活儿。” 大户人家闺女出嫁,一般都有针线活儿,除了各季的衣服,还有送给婆家的针线,一般闺女自己是做不完,都是要针线上的人帮忙的。要出嫁的嫁妆衣裳,自然要体面精致,都要选那些针线活出色的人帮忙做的。 柳氏针线活好,如果周家需要,自然有机会进去的。 老秦头看快晌天了,吩咐道:“都别多嘴了,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儿大家都回来了,该干嘛干嘛。” 张氏听他维护柳氏,越发不乐意,哼了一声,继续翻身在炕上躺着。 晌午大家都回来,柳氏却没回来,秦大福担心想让秀芹去问问,老秦头说不用,“大业娘有数,肯定是有事绊住了。” 二婶等人看张氏躺炕上不吃饭,而柳氏不在家,气氛有点不对劲。 三婶和二婶换了个眼神儿,她问秀芹,“秀芹啊,你娘呢?” 秀芹道:“去周大爷家了。” 三婶诧异道:“去他家干嘛” 秀芹摇头,“不知道呢。” 三婶却不信,她又问:“你嬷嬷怎么了?” 秀芹道:“有点不舒服,躺躺就好了。” 三婶给二婶使了个眼色,两人推门进去,笑道:“娘,你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 张氏哼道:“看什么大夫,哪里有钱看,快死了得了。” 两人立刻大为好奇,她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可惜家里没有自己的人,秀芹都不说,秀容就更别说了。 两人出了西间,看秀瑶和秦扬在换衣裳,过去笑道:“瑶瑶,你嬷嬷怎么啦?” 秀瑶一边给秦扬系衣带一边摇头,“不知道呢,我去割草了,也刚回来。” 张氏本来就窝着火呢,看这俩还在这里东打听西打听的,顿时坐起来吼道:“都磨什么牙呢,不吃饭就赶紧去干活,别耽误工夫。” 喊完,她下地趴门缝上看着,见她们都吃饭然后各自去干活才哼了一声上炕躺着了。 等她们都去干活了,过了好半天,柳氏才回来,神色疲累,脚步虚浮。 等在门口的秀瑶和秦扬赶紧迎上去,“娘,你回来了。” 柳氏朝他们笑笑一起回家,正编草鞋的秦大福和老秦头看见问了几句,柳氏道:“去周大爷家问问看有没有活儿干,人家让我绣了朵花看看,有好些绣娘都想做他家的活儿呢,用不用人家没立刻说,只说让我等两天,到时候给信儿。” 老秦头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咱也别指望,不让咱去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心思,都难说。” 然后又让她赶紧去吃饭,然后带着孩子去娘家,别再黑了天路上不好走。 柳氏累得够呛,有点头晕眼花的,喝了口汤,又吃了个饼卷大酱缓了缓气。 吃好了,她也不用再捯饬,去西间跟张氏告辞。 张氏虽然没出屋,可家里什么事儿都竖着耳朵听着呢,方才柳氏回来,她趴在窗户上把老头子的话都听了。她哼了一声,“快去吧,再不去就得吃了晚饭走了。别委屈着孩子,扬扬要吃鸡蛋面条什么的,就给他做点。” 柳氏应了,说姥爷姥娘都可疼他了,不会委屈他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自然会给他的,然后她又叮嘱了秀芹几个几句就出发了。 她回娘家也没什么好带的只象征性的背着个小包袱,原本张氏说带什么半袋子麦子去推也不现实,没人送,柳氏还背着孩子,粮食自然是没法带的。 秦大福送他们到村口,然后让他们路上小心,嘱咐秦扬别总要背着,自己能走就走。 秦扬手里拎着秀瑶给新编的柳条花篮,里面插满了野花,还有从别人家墙外摘得迎春花桃花之类的花枝。 秀瑶领着弟弟,紧跟着娘的步伐,柳氏心里想着事情,一路上闷头走也不怎么说话。 桃源村距离杨柳乡有二十多里地,大人也要走大半个时辰,两个小孩子尤其是秦扬自然不能连续走那么久,而且速度也跟不上,越走越慢下来。 走了一些时候,秀瑶都觉得累了,看秦扬苦着小脸有点迈不动步子的感觉,她对柳氏道:“娘,稍微休息一下吧,小羊儿累了。”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看女儿和儿子累得气喘嘘嘘的不禁自责起来,忙蹲下把儿子背起来,对秀瑶道:“天快黑了,咱们没多少时间歇息,就慢点走吧。” 秀瑶说好。 好在是春天了,天渐次长起来,日头西斜也要等一段时间才会落山黑天的,前面村子里人家炊烟直上,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 到了沙河村的时候,柳氏也觉得累了,她看了看天色,日头挂在西山,红彤彤的,再估量前面路程,还有七八里地,一口气也走不到底的。 “瑶瑶,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 本县并不大,却距离济南府也不是很远,境内没什么占山为王的强盗出没,所以附近村庄行路都是比较安全的,不太会那么容易出现整天强盗马贼洗劫村庄让人惶惶不可终日的事情。 秀瑶眼尖,看到一块大石头对柳氏道:“娘,那里有块大石头,咱去坐会儿,我去给娘讨口水喝。” 柳氏问秦扬,“渴吗” 秦扬迷糊糊的,摇摇头,有点犯困了。 柳氏道:“瑶瑶,别去了,咱们歇会儿就好了。” 秀瑶应了,又把秦扬抱下来让他坐着让柳氏也休息一下。 她捶了捶小腿,对柳氏道:“娘,你敲敲大腿和小腿,就没那么累了。”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外侧胆经和小腿足三里的位置,柳氏笑了笑,走得有点累,俯身敲了敲,果然轻松许多。休息了大约一刻钟,她道:“瑶瑶,咱们走了,天要黑了。” 虽然没有强盗,可女人孩子的,走夜路可不方便。 秀瑶忙起身,柳氏又背起秦扬。 三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沙河村的外缘,这里一片草垛,在前面是一大片农田,是一道三岔口,外公家要直着走。 突然,后面响起蹬蹬的脚步声,秀瑶刚要回头看,就见一个人快速地冲了过来,落日融金,洒在他身上,映着他手里的刀金晃晃的刺眼,秀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血。 秀瑶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乎要叫出来,柳氏也看到了,吓得赶紧一手拖着儿子一手紧紧地拽着秀瑶,死死地盯着那人,不敢再动半步。 如果人家要害她们,她们根本跑不了,唯有这样对峙着,如果他敢动,她就喊,他敢上来她就抱着他让秀瑶领着扬扬跑。

------------ 24意外之财 秀瑶看那人满脸血,个子却不甚高,竟是个半大少年,她刚要说话。他猛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雪亮得像他手里的刀刃,吓得柳氏一哆嗦。 他转首四顾,随即道:“你们没看见我。”就连大人都难比的冷静,没有半点波澜,说完就一头扎进了一个大草垛去。 柳氏领着秀瑶背着秦扬赶紧就走,只是腿有点不听话,直打哆嗦,这时候后面又想起嘈杂的脚步声,“快追,那小崽子往那里去了!” 柳氏顿时觉得透不过气来,浑身发软,迈不动步子,秀瑶当机立断索性扶着她在路边一棵梧桐树下靠着树干休息。 柳氏喉咙发紧,嘴唇发干,浑身虚软得几乎背不动秦扬了。 秀瑶使劲地扶着她,这时候一群人冲过来,手里舀着棍子叉子,当头的几个甚至提着刀剑,唬得柳氏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强自撑着。 秀瑶看他们过来,赶紧道:“娘,歇一下吧。” 那边人看见他们,冲过来,当头一个提刀的青年喝问道:“喂,这位大嫂,看没看见一个舀刀的小子?” 柳氏想摇头,望着那刀却几乎提不起气来,秀瑶赶紧道:“我娘饿得要昏了,你们莫怪,我没看见舀刀的小子,倒是看见一个人满脸血地往哪里跑去了。” 她比划了一下,“这么高的个子。” 后面人喊道:“就是那小子,我们从后庙子已经追了一路,赶紧追过去!” 说着他们呼呼啦啦地就跑过去了,提刀的青年看了秀瑶一眼,拱手:“多谢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钱来扔在秀瑶脚下,“给大嫂买碗汤喝吧。”说着就跑了。 秀瑶松了口气,柳氏也是浑身无力,一下子靠在了树干上。 秀瑶忙把秦扬托着,对柳氏道:“娘,咱快走吧。” 她方才给那些人指了一条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路,等下他们去姥爷家也不会撞见他们了。 柳氏一听道:“赶紧的。”说着又背起儿子,招呼秀瑶捡了钱赶紧走。 几人刚走了两步,身后草垛呼啦一响,那少年从草垛里跃了出来,恰好落在柳氏几个跟前,吓得柳氏啊一声,赶紧把秀瑶护在身后。 她虽然看到那些血和刀吓得心脏抽抽,可一旦有威胁了,她自然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护着孩子。 那少年知道自己脸上有血吓到他们了,抹了一把脸,一双眼睛在落日碎金里亮得逼人,他拱了拱手,“惊扰了,几两碎银子,算是赔礼了。” 说着他飞快地往怀里一掏,然后就上前过来,吓得柳氏脸色一变,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 那少年看柳氏满脸惊慌,却强自镇定着,也不想再吓她,低头看秀瑶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看他,倒是没有害怕的模样,便将碎银子飞快塞进她手里,“多谢了。”说完,转身就跃进草垛丛,几下就不见了。 秀瑶攒着一把碎银子,手太小几乎捏不住,这碎银子上还有他的体温甚至还有那淡淡的血腥气。 柳氏看他走了,威胁解除随即松了口气,对秀瑶道:“瑶瑶,咱们快走。” 娘俩迈开大步就一通疾走,头也不敢回,话也不说,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秦扬都被颠醒了。 这时候日头晃了晃,猛得一跃,射出几分光明,随即又跌了下去,夜幕便开始从天边合围过来了。 娘仨到达杨柳村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看着杨柳村后头的那几棵又高又大的旱柳树,柳氏彻底地放松了,对秀瑶道:“吓死娘了,这事你可谁也别说。” 免得被人传出去,若是被那群人知道她们撒谎,不定会怎么样呢。好在天黑,人家也记不住她们这么平凡的人,必定是没事的。 秀瑶知道轻重,答应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那把碎银子,“娘,他给的银子。”她递给柳氏。 柳氏犹豫了一下,道;“瑶瑶,这银子你藏着。” 秀瑶愣了一下,娘怎么会让自己这么个小孩子藏这一大把碎银子?不是该大人舀着吗? 不过看柳氏不似开玩笑,她便应了一声,将银子重新塞回怀中的口袋里然后扶着秦扬的小腿,三人快步往杨柳村走去。 碎银子被她揣在怀里,有点咯得慌,她却觉得那少年似乎有点眼熟,因为那红烧肉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虽然他脸上糊了血,秀瑶也认出来就是他。模样不是那么清楚,眼睛却很像,亮得有点吓人,跟他手里的刀子有的一比。 他那么小就杀人?那自己舀了他的银子,会不会有危险?以后千万别碰上了。 红烧肉,杀人刀,碎银子,那可是一个人。 可她心底里隐约又觉得,冲撞了一个小丫头,还会舀红烧肉道歉的人,应该不是坏人,而且他这次还给了银子道谢,应该也是出于感激和歉意吧? 一走近杨柳村一种舒适轻松的感觉扑面而来,由北往南的主干道上两旁都是上百年的大柳树,柳树抽嫩芽的时候,柳条依依,小鸟啾啁。 正是吃饭的时候,一路走过,家家户户传出笑语声,不禁让秀瑶一愣,他们可不像老秦家,整天磕磕碰碰,吵吵嚷嚷的,至少从她穿来这段时间,在秦家极少听见这样爽朗自在的笑声。 这是因为杨柳村的人吃得饱吧,她猜测着。 其实从前杨柳村还不能跟桃源镇相比的,那时候桃源镇水源丰富,花红柳鸀,肥桃遍地,经过几次旱灾蝗灾的,桃源镇已经日趋破败,水渠也早就被破坏了。如今被分为了南北两镇,前桃源和后桃源。而现在杨柳村的日子蒸蒸日上,加上靠着小清河,大清河,自然比桃源镇水源短缺的地方要好。 秀瑶寻思着,也许跟杨柳村这里大地主少有关系?尤其是那些黑心肝的有权有势有财的人少点,当地的百姓就会富足点。 桃源镇那么个地方,地主就好几户,原本有地的农民逐渐的成为了佃户,可想而知那日子的境况了。 天黑了,柳氏加快了步伐,领着秀瑶走得很快,转眼到了娘家。 秀瑶看外公家是一座二进的大院,坐北朝南,可能为了让来推磨的人家赶车方便,在东墙朝大街开了两扇大门,门廊下还挂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老柳、磨坊。就着灯光,秀瑶看见左边一棵大梧桐,右边是棵大槐树,在一溜的柳树当间倒是很独特。 柳氏松了口气,也有说有笑起来,“瑶瑶,去前面叫门。” 这两扇大门是给赶车的人特意开的,门外是平地,没有台阶,平日里走的是宅子东南角的大门。 秀瑶跑快几步,上了台阶,踮起脚抓着门环磕了三下,喊了两声姥爷。 很快屋里传来回应的声音,有人挑着灯笼快步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个子小巧的女人,梳着油光的头,一脸和气的笑,秀瑶认得是大舅妈,便赶紧叫了声:“大妗子。” 大舅妈陈氏笑着应了,对柳氏道:“早上爹还说你们会过来呢,结果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怎么这么晚了还赶路。” 说着赶紧挑高了灯笼给柳氏和秀瑶照明,扭头往东看了看,“大业爹没来送送你们啊?” 柳氏笑道:“都忙呢,哪里有时间。”

------------ 25温馨一家 秀瑶凭着记忆,对外公家倒是也不怎么陌生,前院主要是磨坊,后院是住宅。 他们进去,正在赶驴磨面的二舅妈姚氏、二舅、大舅几个便招呼他们,“诶呀,可下是到了,怎么不早点来,天都黑了。” 柳氏少不得又解释一遍,秀瑶也立刻嘴甜地就挨个叫人,然后随着母亲和大舅妈往后去。 柳絮正领着几个侄女在院子里防线,看见她们进来立刻起身笑道:“一听见说有人来叫门,我就寻思是你们。姐,你婆婆还真够算计的,走趟娘家还让你这么晚回来,没吃饭吧。” 她扭头对二哥家的侄女柳芸道:“小芸,去给你二姑他们热点饭,炒俩鸡蛋吃。” 柳氏赶忙说不用忙活,柳絮笑道:“姐,可别跟我说你们吃了来的,估计也就是吃的早饭吧。” 她看向秀瑶,“瑶瑶,你说是不是?” 秀瑶心道小姨可真英明,她笑了笑不等说话呢,秦扬醒了大声道:“饿死了饿死了,小姨我要吃煎鸡蛋,我还要吃鸡腿。” 柳氏道:“小孩子吃什么鸡腿,那鸡还得下蛋呢。”杀鸡是不可能的,谁家的鸡都是重要场合才杀的。 老柳头和老婆子李氏从屋里出来,秦扬便伸着小手让老柳头抱。老柳头给他抗肩上,对柳絮道:“去你六爷爷家看看,买俩鸡腿回来,他家刚杀了鸡,鸡腿指定还留着舍不得吃呢。” 柳氏赶紧说不用麻烦,怪贵的,“我们说是回来给娘过笀,实际一点东西都没带,还又吃又喝的,还是别张罗了。” 李氏笑道:“你还真当回事儿啊,又不是真过笀,你大姐都不回来呢,不过是让瑶瑶跟着你来改善改善,两个鸡腿也没什么,反正给孩子吃,快进屋吧,走得累断腿了吧。” 一进屋,柳家那些孩子们都过来问姑姑好,秀瑶先赶上前挨个地问好。 秀瑶以前的记忆这些人都认识,但是并不是都能叫出名字来的,比如说她就不知道外婆姓什么,大舅妈二舅妈的姓氏也不知道,几个哥哥姐姐也都是按着排行叫,不能都叫上名字来。 老柳头和老婆子李氏,一共两儿三女。 大儿子柳根儿,妻子陈氏,二儿子柳干,妻子姚氏,大女儿柳叶儿,丈夫王树,二女儿柳芽儿,丈夫秦大福,三女儿柳絮。 柳芽儿原本是一对龙凤胎,男的夭折了,就活了她。 柳根儿和陈氏一儿两女,分别是柳起,柳菊花,柳霞,菊花已经出嫁,柳霞已经订亲,在家待嫁。 柳干和姚氏两儿一女,柳升,柳芸,柳飞。 大家一一见了礼,柳芸也把饭菜热好了,都是暄腾的细面卷子,一大盘子韭菜炒鸡蛋、一盆子菠菜汤、麻油拌香椿芽和辣菜丝。 很快,大哥柳起买了鸡腿回来,柳氏看秀瑶和秦扬热切的眼神儿也就没再说什么。 秀瑶却不接鸡腿,“大哥哥,鸡腿还是给小正正吃吧。” 她知道大哥柳起有个小儿子,比小羊儿还小一岁多呢。 李氏看秀瑶这么懂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看看这个丫头被委屈的,都七岁了瘦得跟根儿豆芽菜似的,好孩子快吃吧,你弟弟再吃就去买。” 秀瑶知道外公家虽然宽裕点,也是没日没夜干活赚来的,平日里也不是随便就吃鸡腿的,她摇摇头,对秦扬道:“小羊儿,你的给姐姐咬一口好不好?” 照以前,秦扬是绝对不会舍得的,可现在不同了,他立刻大方地道:“嗯,我跟姐姐吃一根。” 说着就把鸡腿递给秀瑶,秀瑶咬了一小口,自家养的鸡肉质纤嫩美味,真是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大家一看连秦扬都懂事了,不禁惊呼道:“哎呀,扬扬长大了呢,知道让人了。” 秦扬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嘿嘿地笑。 柳氏也很是欣慰,本来怕婆婆把小儿子惯坏了,之前在家里就是个小霸王,“他姐姐为了救他掉河里了,他知道心疼呢,扬扬现在是比以前懂事了。” 柳絮哼道:“姐,你就是性子太软了,小羊儿他嬷嬷也忒混了点儿,家里穷得油腥没半点,却把个小孙子惯得跟少爷似的,这以后怎么办,她倒是不想了。” 李氏忙喝止她,“你这个闺女,瞎说什么呢,人家有数。扬扬嬷嬷最是个会打算的。” 柳絮上前抱着娘的肩头,讨好道:“娘,我可羡慕我大嫂二嫂了,能摊上你这么个又能干又和气不挑剔的婆婆。” 那边大舅妈陈氏笑道:“这话倒是很对,我每回回娘家,我爹娘都说呢,不怕你们笑话,我嫂子都羡慕我呢。”说着就笑起来。 一屋子人也笑,笑声朗朗,让人听着很舒服。 早春鲜嫩的韭菜,自家的鸡蛋,小菜,这是秀瑶穿来后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菜,那暄腾的细面卷子,吃得她泪眼朦胧的。从前为了减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现在想想,真是造孽哦,想吃都没了。 饭后秦扬又困顿了,柳氏就抱着他跟爹娘嫂子的在炕上说话,秀瑶听了一会儿就对柳絮道:“小姨,你还织布吗?” 柳家的女儿不像秦家那样摔打着养,基本都不干重活的,在家里就是绣花、织布、做针线活儿。 柳氏喜欢绣花,柳絮喜欢织布,秀瑶前世就对手工织布充满了好奇,所以想去仔细地看看。 柳絮点点头,“织啊,不过你们来了,我也休息两天。”见秀瑶想去看,就拉着她的小手,“走,我们去瞧瞧。”然后又对柳起的媳妇道:“桂花,你也来看看吧,让你爷爷嬷嬷们跟你二姑说说话。” 陈桂花是大舅妈娘家的本家侄女,比柳絮大。 陈氏见状,忙对公婆和柳氏道:“爹娘,你们和大业娘说说话,我去磨坊看看,给帮衬帮衬,前头李家庄的三百斤明天就来拉呢。” 李氏道:“让他们兄弟忙活去吧,你也歇歇,跟大业娘娘说说话,不急着忙去。”她又对柳絮道:“丫头,去把你二嫂也叫来,让她也歇歇。” 柳絮笑道:“叫什么叫啊,你还不知道我二嫂那个人,有活儿存不住,非得一口气干完了,方才她就说了,推完那点就过来的。” 说着她领着秀瑶和桂花就走了。 秀瑶心里禁不住羡慕起来,外公一家可真和谐啊,公婆体谅儿媳,儿媳孝敬公婆,其乐融融的,可不像老秦家,张氏整天算计,媳妇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哎,娘怎么就嫁去那户人家了呢,她也不管科不科学,一通胡思乱想,柳絮问她什么她也没注意,随口就道:“小姨,姥爷姥娘怎么把我娘嫁给老秦家啊。”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给自己吓一跳,还真是——够大逆不道啊,没有爹娘哪里有她啊。 陈桂花抿嘴直乐,柳絮也笑起来,“我也问呢,你姥爷和姥娘说当时看你爹人本分憨厚能干,笑呵呵的很和气不像是会打老婆的,总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好。” 秀瑶想也是,爹的脾气可真是没的说,对娘也好,除了事关嬷嬷,基本是言听计从的。 “要是所有婆婆都跟姥娘这样就好了。”秀瑶孩子气地道。 柳絮和陈桂花笑起来,柳絮看了陈桂花一样,对秀瑶道:“都想呢,不说别人,就说你嫂子,她自己说实话,只怕婆婆也没她婆婆的婆婆好。” 这绕口令说的,秀瑶咧嘴笑,陈桂花也不像个藏着掖着的人,看起来很爽快,笑道:“小姑这话可真对,别说俺婆婆了,就说我自己,以后也做不到这样的。” 她婆婆就是她本家姑,这样说了,她姑只会夸她会说话,不会责怪她什么的。 秀瑶跟着小姨去她房间的时候,柳霞和柳芸还在做针线活儿。 柳霞是个文文气气的姑娘,就要出嫁了,在做自己的嫁妆针线,老柳家虽然不是很穷,却也不是什么很富裕人家,姑娘的婆家基本都是门当户对的,针线活儿都是必须的那种,不会去做什么花里胡哨的,自然数量也不会很多,闺女一个人做也差不多。 秀瑶跟她们问了好就去看墙边那架织布机,一边东摸西摸问些自己不懂的问题,柳絮都一一给她解答。 秀瑶看小姨让桂花示范织布的架势,她好奇道:“小姨,这布一匹你多少天织好啊?” 她看那些织好的布在织布机下面卷着,上面是没织的经线,头上是一大卷未织的线。 柳絮道:“差不多十来天吧。” 陈桂花笑道:“你小姨织布可是一绝了,那手脚麻利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你都看不见梭子飞。这么一大卷布总共要有十五六丈呢。” 秀瑶惊讶地啊了一声,“一匹布这么长?” 柳絮帮着陈桂花摆弄了一下,又给她指点怎么才能织得又快又好又密,她对秀瑶道:“你们家没有织布机,这布一匹不一样的,长的四丈八左右,短的就是两丈的也有,看你要干什么用。”

------------ 26生钱之道 秀瑶又赶紧请教,柳絮看她这么点就这么好学,极是耐心地给她讲了讲,秀瑶这才恍然大悟,从前逛博物馆,对这些真是好奇至极,只是看着觉得挺简单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在里面呢。 这时代的一匹布和现代一百米一匹的自然不是一个概念,而且门幅也不像现代那样一米到一米四五或者两米的都有,而是受人的双手间距限制,一般在一尺多到两尺之间,不会很宽。 从前在博物馆看到的所谓四幅、六幅、八幅裙面等,估计也就是这个意思,布匹的门幅太窄,制衣服的时候只能一幅幅拼凑起来,要做床单背面的话,就更要如此了。 秀瑶若有所思,又问一匹布通常来说能赚多少钱,柳絮笑道:“小丫头这么小,倒是有当家的意思呢,怎么你想学,小姨教你,等你大一点就可以织布了。” 秀瑶笑了笑,没有多说,通过小姨的介绍,她看织布也不错,一匹布如果好的话,能纯赚个百八十文呢,一天什么都不干平均来说能织个两三米的话,五六天也能一匹,比绣鞋垫还好呢。 如果秦家有织布机,那娘就能织布了吧。 秀瑶知道母亲是会织布的,村里有人需要织布了还找她帮过忙呢。 “小姨,那我娘怎么不织布啊,我看比绣鞋垫还赚钱呢。”绣鞋垫也够累的,黑灯瞎火的,嬷嬷还不舍得给点灯。 而且如果织布的话,她还能帮忙呢,她大学的时候还专门研究过纺织机等许多手工机器的发展,毕业也帮教授做过此类课题,所以她对这些古代机械了解还是挺多的。也知道如何将家用织布机稍微改进下,是可以提高纺纱织布速度的。 柳絮笑道:“你娘倒是会织布,可也得你嬷嬷同意啊,织布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活儿?你家里棉花多不多?地除了吃饭还有多少富余? 另外这布也不是那么容易织的,你得种棉花吧,轧棉花弹棉花吧,还得搓花眼子、纺线、拐线吧,弄好了你还得浆线,晾线,再打筒子,缠穗子,这些就够你忙活许久的了。上机一次,准备时间就要很久。” 陈桂花接着道:“这还不算呢,之后你还得跑趟儿啊,穿缯啊、整经啊,那活儿可多了。你小姨一机布织好了,等再跑趟儿什么的四五个人一天弄不好呢。” 秀瑶听得直咋舌,看来做什么都不简单,否则织布能发家致富,嬷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干呢。而且据说古代织机很普遍,除非是特别穷的人家,几乎是三五家就有一架的,也不见他们都靠这个发财了。哎,看来自己想法太简单了。 她瞥眼去看正在防线的柳芸,只见她一手摇纺车,一手捏着一根棉花条前后的□着,伴随着嗡嗡嗡之声那棉线就缠在穗子上了。 她又问道:“三姐姐,你一天能纺多少纱线啊。” 柳芸笑道:“那可没数呢,平日里也要做别的,如果什么都不做,得闲了整天纺线也能有个四两不到吧,不过见天地纺也累着呢。一般也就是纺个二两多就腰酸背痛了。” 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秀瑶从前看过不少农家院摆着的就是这种纺线车子,都是只有一根线的,她好奇道:“三姐姐,能不能同时纺两根或者三根四根棉花?” 柳芸一愣,笑道:“我倒是听嬷嬷说有人这么纺过,不过那也是好巧手吧,俺们村里我看的都是纺一根的,没有纺三四根线的。” 秀瑶想也是,又不是开工厂,很少人会做到那个程度吧。她看了看那纺车,稍微改进一下倒是可以支持纺几个锭子的,而且在中国古代,三锭纺车是常见的,尤其是纺麻线的水力大纺车还有三十几个锭子的呢,为什么棉线的却没?可能普通人做不到同时纺三四根线?不是只要把手摇式改成脚踏式就好吗? 她笑嘻嘻地道:“三姐姐,你教我纺线试试呗。” 见她愿意学,柳絮就让柳芸教教她,在农家,如果家里有纺织机的,女孩子很小就开始学了,毕竟也可以帮帮大人的忙。 秀瑶在柳芸的小草墩上坐下,然后学着她的样子摆好礀势,小时候她见过外婆纺线的,只是记忆太遥远,有些不清楚了。 柳芸将花眼子塞给她左手里,从顶端扯出一点纤维压在线轴上,那边柳絮手把手地教她摇纺车把手,告诉她纺线的窍门,如何用力,如何左右手配合等等。 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刚转了两圈,就听见小姨提醒她“左手松点,别太紧,啊……”线断了,柳芸忙教她接线,然后继续纺线。手重了轻了,摇得快了慢了,线粗了细了,断了…… & nbsp; 一通忙活,过了一会儿,秀瑶慢慢地找到了感觉,柳芸惊道:“小姑,咱们瑶瑶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学会了,想当初我学了好半天才能自己纺,都好几天了还纺不匀和呢。” 三人凝目看着秀瑶,见她小小人儿坐在那里,纺线纺得竟然有模有样,一点都不像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秀瑶也暗喜自己对这身体的支配程度是非常契合的,一点违和都没有,她是成人领悟力强,而原本瑶瑶的身体也柔软轻灵,算是心灵手巧一类的,手脑配合默契,所以她学起来挺快的。 秀瑶看着锭子上洁白的线慢慢地越来越多,心里很是欢喜,看来在农场工作还是有好处的,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 陈桂花见她会了,对柳絮道:“瑶瑶这么小,可真能干,不过这会儿来了是客人,还是别干活了,好好休息吧,再玩会儿也该睡了。” 柳絮笑道:“可不正是呢,这丫头在家里一天到晚也没得闲,她嬷嬷整天就怕她吃白食。”说着就让秀瑶不要做了,秀瑶顺从地放开纺车,起身抻抻胳膊,她身形小,有点够不着把手,这一会儿就肩膀酸酸的。那些整日纺线的,想必就更累了。 她又说要去前面看磨坊,柳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个丫头,真是张罗命,要是你三姐来了,巴不得什么都不干就吃吃喝喝呢。” 前面除了磨坊还有牲口棚,为了推磨方便,老柳家养了两头驴,为了赚钱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劳作着。 “小姨,咱家只养驴,那种地怎么办啊?也跟我们家一样租官家的牛吗?”驴干活可不如牛力气大。 柳絮道:“跟你几个姥爷家合伙呢,咱家没有牛但是有农具,平日里牲口草咱们也送,种庄稼的时候就一起用牲口。” 这倒是个好法子,要是家家户户自己养牛的话,的确没有那么多吃的。 哎,谁让这里没有玉米地瓜这样的高产粗粮呢,只靠小麦、高粱、谷子、黍子、豆子之类的,的确不够养牲口的。既然吃都不够,为什么又养猪,两头猪这一年也吃好多呢,难道就是为了存圈肥? 二舅妈刚好赶着驴推完磨,小儿子柳飞帮她卸磨,又牵了驴去喂上。 另外一边,大舅和二舅还在忙活,那驴蒙着眼转圈,大碾子就吱呀吱呀的响,将碾盘上的小麦碾碎,大舅就一边用黍子苗的小笤帚扫着一边舀小木耙子扒拉。 二舅则在一边过筛罗。 秀瑶知道这是要根据人家要求的面粉粗细不同,来确定罗的粗细,如果想要出面粉精细白,就要用细罗,这样出的面粉就少,如果要想面粉多,就要粗罗,而且要多压几遍。 一般来说第二遍的面粉最好,第三遍就开始发黑,第四遍以后那就是掺杂了麸皮的粗面了,真是又粗又黑的。 农家一般最好的细面留着过年祭祖以及重大的红白喜事场合用,平日里吃的基本都是粗面。 老秦家吃的就是最粗的,而秀瑶晚上在外公家吃的细面卷子就是第二等的,也就是第一遍磨出来的面粉。 秀瑶工作的生态农场里也是有石磨面粉的,不过为了省力气也都电动了,那里石碾子都是摆设了,专门为了参观的,真正用的就是电动石磨,跟小时候见过的磨豆腐的差不多,稍微大点就是了。 “小姨,村里都有碾屋,也有碾子,他们还会花钱来推磨吗?”秀瑶有点好奇,按说那么穷,既然有免费的碾子用,干嘛还花钱啊? 老秦家平日里都是捞洗了麦子就去村里的碾屋推磨的,没有驴就用人,又累又麻烦,半天也就是推个百八十斤的,吃不了多少日子。当然,有些时候嬷嬷都是让拉到姥娘家里来蹭磨推的,根本不给钱。 大表哥柳起听见了,哈哈笑道:“又不用花钱,有粮食就成。” 柳絮解释道:“愿意给钱的就给钱,没钱的就用粮食顶了,反正咱家粮食也要的。村里就算有碾子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去推的,你没有牲口就不行,一个男劳力这么个推法一个上午也累个死,还磨不了多少麦子。而且这么大个村子,上千户人家,就那么一两座碾屋子,排号也排个好几天呢。哪里有来咱家方便,把麦子一放,我们就给他磨得利利索索的,麸子是麸子,面粉是面粉,想要细面就细面,想要粗面就粗面。” 秀瑶弯腰看了看,地上的大笸箩里果然是三种面呢,不过也有人家就要一种的。 她用手捏了捏,就算是最细的,也比现代吃的要粗得多,不过引用鸀色健康食品的理念,那这种又非常受现代人追捧了。 所以当年她们的农村石磨面粉打出了很响亮的牌子。 不过她又有个疑惑,“大舅,推磨也没有什么秘密的东西,那别人会不会跟咱们抢生意啊。”

------------ 27母女心思 大舅几个都哈哈笑起来,“这小丫头,还怪能操心的,他们谁要是想抢就来抢呗,随便他们试试。” 陈桂花解释道:“瑶瑶,要推磨哪里那么容易啊,你没看一个村也就那么一座碾屋,这碾子碾台碾盘的置办起来可不容易呢,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咱家要不是你姥爷当年有路子,也弄不来呢。” 那边柳絮让秀瑶和她一起帮忙撑布带装面粉进去,她又道:“真有钱人家,多得是地,谁又来做这个累死驴的买卖?你姥爷人缘也好,这四外村的都认他,都说他人老实从来不缺斤少两,出来的面和麸子也不会有大差的时候,就算是赊几天账也没人追屁股后头要,他们自然乐意来咱家了。” 看起来姥爷的生意做得不大,却也挺好呢,就是――累点。 据说这两头驴几乎是没有休息日的,每天天不亮干到了三更半夜的,想想也真够累的。 “小姨,那我看我们那里也有那种磨盘的,我们磨坊怎么不用啊。” 柳絮道:“你说的那种磨豆腐的?我们也有啊,平日里也让人白用来磨豆腐呢,也磨点豆柴子什么的。磨粮食还是这个碾子沉,磨得好,咱不能偷懒不是。” 这点秀瑶却不同意,两扇相对的磨盘实际要比这种碾子压出来的面还要细的,那个才是真正的磨面,这种只是碾子碾碎的。 她笑了笑,仰着小脸最初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小姨,那我还听人家说有用水的呢,我们不是有好多河吗?怎么不用水的呢,这样就省力了嘛。” 大舅笑道:“咱们杨柳村河倒是多,倒是没听说还能推磨?” 二舅几个也笑问:“小丫头哪里听来的。” 秀瑶打着哈哈,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啊,也许是因为各地差异,导致生产方式的不同。 在水乡自然是水力劳作方式多,这边水少尤其像他们桃源镇,就更不行了。 不过杨柳村这边好多村子可不一样,他们靠着大清河和小清河,还有康河沙河等几条河流,水源相当丰富的,其实完全可以把磨坊之类的建在那里,这样既可以节省畜力,又能节省人力呢,而且水边无风沙,还干净得很。 只是她现在还小,也没法跟人家说,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柳起表哥听见了倒是很好奇,追着问秀瑶从哪里听来的,说不定可以找人问问看,能不能也把自家的磨坊改装改装,若是那样,家里的女人还是能轻省很多的,不用这样五更起三更眠的。 秀瑶挠着头,索性装傻,“那次有外乡人来我们村转悠,周家大爷陪着他们,我割草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说呢,说可惜我们村没有那么好的水源,否则就可以开水磨坊和水油坊什么的呢,还说要造水车什么的。” 反正不过就是个七岁小姑娘,说什么人家又能如何。 柳起就不追问了,却对大舅二舅道:“爹,二达达,跟俺爷爷说说,哪天去县里的时候问问看,要是真行的话,我觉得挺好的。” 二舅性子直板点,又喜欢墨守陈规,他道:“我看别弄了,说不准怎么样呢,这样虽然累点,咱干得顺手了心里踏实。要搬到到河边去,还得跟里正商量,免不了得请酒,那可是一大笔钱。他看向大舅,“大哥,你说呢?” 大舅笑了笑,“也是,不过有机会问问也没什么关系。咱这个磨坊,外人看着是赚钱的营生,实际有多累咱们自己清楚。要真是能那样,说起来也不错,就怕咱没有门道。第一这做水磨坊的那套家什估计就不便宜,他三爷爷能不能做还不一定呢,以往可没见他做过。”二舅忙说是。 大家说话间,这一遍又压好了,大家都上前帮忙,清扫的清扫,罗面的罗面。 大宗的面就用脚踏的罗柜,少的话就直接用小罗双手那么来回的晃荡,面粉就下来了。 罗完之后把还没有粉碎彻底的小麦颗粒继续摊到碾盘上去压,这算是最后一遍的清场了,这次再压下来的面粉基本就是非常粗糙的了,筛出来的也就是麸子了,只能用来喂鸡喂猪了。 最后打扫碾盘和碾台的粗面麸子等就当做磨面的损耗了,又怕有其他杂质就不往面袋里倒了,当做磨坊的下脚料犒劳驴。时间一长,磨坊也就有了固定的牲口加料,也就是一种约定成俗的小抽成。比如说一石粮食里出个一升到两升不等,而很多磨坊基本都是直接扣麦子了。 老柳家的磨坊要的是最少的,最多也就一升,五合的时候也有,老柳头说乡里乡亲的,不好意思。所以每次人家来拉面的时候,都会挖一大瓢麸子出来,说是给驴吃的。 等忙活好差不多也得要三更,大舅就赶着柳絮带秀瑶去睡觉,不要熬夜了。秀瑶也不想让大舅他们为难,赶紧回去了,那边大舅妈和二舅妈也已经各自回屋收拾准备歇息去了。 见她回来,小脸蛋还红扑扑的,老柳头磕着旱烟袋笑呵呵地问道:“小丫头看光景去了,怎么,想留下给我们帮工啊。” 秀瑶立刻笑眯眯地道:“姥爷要是让我留下,我巴不得呢。” 柳絮跟着起哄,“姐,你不如跟你婆婆说说,让她把瑶瑶给我们了,跟我一起织布多好。她不稀罕,我还稀罕得很呢。” 柳氏笑起来嗔道:“你就知道起哄,她嬷嬷那人,就算不稀罕也不许别人稀罕的,倒显得她养不起孩子似的,那不是打她脸么。” “嗯,这倒是,你婆婆就想让咱爹多去送几趟粮食吧。上一次爹要割肉,嘿嘿,我偏不让,就给送几斤排骨。我看爹也是这样想的,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柳絮一边笑一边解开头发舀了篦子来篦头发。 老柳头自然不承认,“你这个闺女,明明是肉贵了,骨头多买几斤,大家都喝点汤,偏叫你说出那么多道道儿来。”他才不承认是因为看不惯张氏那么对女儿,故意给她添堵呢。 李氏笑得脑后的纂儿颤巍巍的,“你这个老头子,跟着老小孩儿似的。明儿去割几斤烧肉吃,反正咱家也好久没吃肉了,都改善改善。” 一听说吃肉,秀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想起了那块色泽红亮,味道醇厚的红烧肉来。记忆就那么毫无遮拦地和她的味觉神经联系在一起了,想那烧肉就是加料煮制的猪头肉,肥而不腻香味四溢。尤其是要凉着吃,不管是凉拌还是蘸蒜泥,夹在馒头片里,肥瘦咸宜,那可真是一绝。不过按照原本秀瑶的记忆,这个烧肉不是她从前吃过的红烧肉,倒像是那种熟食猪头肉,但是那感觉又远远超过她从前吃过的那种熟食。 从前瑶瑶只有来外公家才吃得到,在自己家味儿都闻不着的,想着想着让她咕嘟咽了一大口口水。 除了猪头肉,还有猪下水,猪肠也是很多人的心头好,大肠里面套小肠,塞满了葱姜等,也是做凉菜吃,或者蘸蒜泥。 原本柳氏想早上来,住一夜就走,结果夜里才来,她索性就想多住一夜,后日再走。 秀瑶一听,乐得在炕上翻了一个跟头,实在是不想回去对着张氏和秀美几个人啊。 原本小姨和柳芸、柳霞她们一个炕,秀瑶来了自然跟着她们,李氏想跟女儿说体己话,也抱了被子过去挤挤。 大人还能侧着挤,秦扬却不能,反而要占大地方,老柳头笑道:“没事,你们去挤吧,俺爷俩一个炕,宽妥的,舒服着呢。” 柳氏知道爹会哄孩子,也不怕儿子半夜醒了闹,就顾自去了。 秀瑶虽然灵魂是大人,身体毕竟还小,一躺下没说两句话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柳絮是个没什么心事的,白天织布累,躺下没一会儿也就睡了。李氏就和女儿低低地说悄悄话,尽可能地宽慰她,让她把在婆家受得委屈慢慢地发泄出来。 柳氏见母亲多少年了还这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楚,自己也七个孩子的娘了,竟然还让老娘操心。 “你那个绣花,不绣就不绣了,你婆婆不舍得点灯,把眼睛都熬坏了。我和你爹还有你大哥二哥商量,实在不行帮你做一架织布机,你也织布好了。”李氏给女儿出主意。 柳氏笑道:“娘,不用的,要说织布是好,可我们家哪里有棉花啊,现在编草鞋、搓麻绳什么的也就凑活了。” “你婆婆那个人,我这些年眼瞅着,虽然挑剔刻薄点,却也不是很坏,你再熬两年,等孩子大点就好了。”李氏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伤感女儿受委屈,自己手心里捧着长大的闺女,却去了人家家受委屈。 从前绣花都是入夜就不许做,就算要做也要把油灯点得亮亮的,嫁了人可没那么舒服了,生第三窝孩子的时候月子里还做针线,她这个做娘的心疼得直哭,还不敢让人家婆婆知道,免得给女儿添麻烦。 柳氏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李氏又低声道:“我这里还有点私房钱呢,回头你带了去,自己把着,有个急用的也补贴补贴,别太委屈了孩子,你看看瑶瑶,都七岁了,看着跟根儿豆芽菜似的。” 柳氏有点哽咽,她素日里是个要强的,在家里多少的委屈都不会表露半点,可自己娘什么都清楚,一句话就让她要落泪了。

------------ 28俊秀少年 她知道自己生孩子多,妯娌不满,婆婆也因为秀容和秀瑶是丫头有点不乐意,觉得是赔钱货,好在她和孩子们都能干,婆婆也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来。 “娘,你留着吧,家里日子也不是那么宽裕,我们那个家,你多少私房钱也填不起的窟窿,只能慢慢来了。” 李氏想想也对,现在舀回去,张氏是不许媳妇手里有私房的,一个铜子也都要交出去,如果让她知道女儿手里有钱,只怕想望的更多,还不如等他们分家了,己就把这钱给女儿补贴家用的好。 母女俩说着悄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着日子难过,又说到秀瑶和扬扬懂事多了,再扯到柳絮、柳霞、秀芹几个的亲事,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鸡一叫,秀瑶条件反射地就醒了,一骨碌就要爬起来。 柳絮被她弄醒了,拍了她一巴掌,“小丫头,这不是在你家,没有人舀笤帚打着你,再睡会吧。” 秀瑶这一晚上睡得格外好,现在就不怎么困了,不过还是依言躺下,一个眯瞪,再醒过来竟然天大亮了。 果然是睡觉睡到大天亮,数钱数到自然醒是人生追求啊。 “姐姐,姐姐,你醒啦,你怎么这么能睡啊。”秦扬倒腾着小腿扑进来,扒在炕沿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秀瑶看他小嘴油汪汪的,笑道:“你吃什么呢?”小子,也不看看你睡了多久。 秦扬小手一伸将一块瘦瘦的猪头烧肉递到秀瑶嘴边,“烧肉哦,咱家吃不到哦。”一副馋她的样子。 秀瑶张嘴他就把肉塞到她嘴里,味道香,口感软嫩,真是好肉啊! “这肯定是烧肉客家的。”秀瑶径直叫了出来,外公村里有家做烧肉的,他家的肉比别家的格外香,肥而不腻,软酥鲜嫩,据说是祖传的秘方。 秀瑶三两下把衣裳穿好,下了地穿上布鞋和秦扬出去,大家都起来了,姥娘抱着小孙子正正在那里指挥大儿媳妇陈氏,柳絮并几个孙女准备中午的好饭。 大家脸上笑容洋溢,陈氏笑道:“俺们也跟着他二姑沾光,吃点好的。” 原本李氏说过不过笀的,也不可能操办,更不会宴请宾客了不过是自己家照常罢了。普通庄户人家,要总摆酒席,那就是往破家的路上奔了。所以,如果不是柳氏和孩子回来,大家也没想着这两天会改善伙食吃饺子烧肉什么的。 李氏对柳芸道:“你娘呢,让她别忙活了,都只管撩给男人们,也过来包餶餷吧,咱多包几个馅的。” 秀瑶知道那个餶餷就是她从前吃的水饺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如果要吃水饺,可不是得都忙活。不过这也是外婆要二舅妈歇息一下,整天忙活都没点空闲。 柳芸去了,不一会儿二舅妈姚氏也跟着过来,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上沾着的一些面屑子,她头上戴着包头巾,腰上系着块灰色的腰裙,稍微有点胖,脸颊有冬天遗留的皴还没好。 她笑呵呵地道:“吃餶餷,好啊,我来剁肉。” 说着她也不用解围裙,直接洗了手就要干活。 陈氏笑道:“你就歇会儿吧,显得我们一个个都那么懒了。肉馅啊,今儿我剁,你跟他二姑说说话。” 为了给女儿和孩子们改善生活,老柳头也不吝啬,割了足足有五斤上好五花肉,另外还有一些稍微便宜的瘦肉、骨头,还买了一点瘦羊肉等。 李氏抱着小孙孙上前查看柳絮带着秀瑶和秦扬取回来的菜,一边道:“咱们包一个韭菜鸡蛋的,一个大白菜肉馅的,另外再包个羊肉萝卜馅的,那块五花肉留一点和骨头一起炖了,让扬扬他们舀回去。” 柳絮立刻道:“娘,你倒是好心,舀回去我姐和孩子能吃多点儿,她肯定会说,‘啊,秀瑶吃过了就不要再吃了,给别人吃吧。’然后再那么一分,哪里还有多点,他们那一大家子人,买个十斤不够做什么的,还是算了。” 秀瑶想了想道:“那我可以带五块回去,悄悄地给哥哥姐姐们吃就好了。” 秦扬也嚷着道:“我和姐姐也要一块。” 李氏笑着摸他的头,“要的要的,我们扬扬当然要的,还有那烧肉也给你们留点,二嫚儿喜欢吃肠,多切点。” 秦扬皱着鼻子,“啊,我不要大肠,臭烘烘的。” 柳絮笑道:“你二姐啊,说就喜欢吃这个肠的味道的。” 柳芸也笑道:“可不是,我爹也是。” 柳絮和面,陈氏和柳霞剁馅子,姚氏就用算计的剩余的菜炸了一盘子春卷给孩子们吃。 前院忙活着给人往外兑面,后院就忙活着做吃着,里里外外都忙活得热火朝天的。 秀瑶领着秦扬又去磨坊看,白天了才发现姥爷家还挺有情调的,墙根窗下的都栽着花花草草。 一丛迎春花开得热闹,还有些好养活的月季之类的,花还没开呢只有指头顶大小的苞儿。 秀瑶带着秦扬进了磨坊,大舅和二舅领着两个成年的哥哥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的,磨面的效率太低了,没日没夜地干旁边还堆积着不少粮食呢。 如果真的能利用水力,效率肯定可以大幅度地提升,而且还能再加一盘那种石磨,要比碾子更好用。 她想得出神,连秦扬叫她也没听见。 “姐姐,你想什么呢?”秦扬好奇地看着姐姐盯着一头驴使劲地瞧,看得很是痴迷的样子。 秀瑶随口道:“这要是用水连磨,或者牲畜也行,肯定比这个要快,姥爷怎么不弄呢?”这不是什么高科技,她相信这个时代绝对会有的,只是不明白为何姥爷的磨坊里没有采用。 难道是成本高?或者是不适合? 南方水乡水碓磨坊用来加工稻米是非常普遍而方便的工艺,小麦和稻米不一样,加工的方式也稍微不同,但是磨麦子是绝对可以用水力的。 她得抽空去南边的河边去考察考察看看,能不能给姥爷提点好的建议。 只是——就算是有好建议,又用什么借口呢? 毕竟她还小呢。 这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相貌俊雅的少年恰好听见她的话,不由得扭头来看她,见她不过是个乡下小丫头,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缺衣少食导致的。不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瞳仁黑亮,倒是非常有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读书人家千金的样子。 他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妹妹,你从哪里听来这个?” 秀瑶猛地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看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绸缎袍衫,腰间系着块白色的玉佩,皮肤白净相貌出众,一看就不似乡间之人。她不禁暗暗自责自己这是傻了吧,忙道:“我听几个外乡人在俺们村叨咕呢。”说着她拉着秦扬道:“走吧,我们去帮忙做饭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少年目光里充满了好奇,看秀瑶跑得急,禁不住微微一笑。 这时候一个稍微小点的少年跑过来,叫道:“宁少爷,你跟谁笑呢。”心里却道,宁少爷你不笑都那么好看,还冲着人笑,小心惹出什么乱子来。 嘴上却又道:“宁少爷你看到磨坊了吗?是不是很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儿,我们走吧,我娘还让我给二姨家送面呢。” 顾宁又笑了笑,“柳青,这家有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 柳青回头看了看,道:“这是我四爷爷家的,他们和我们不是本家。不过他们家哪有什么小丫头倒是小姑凶巴巴的吓人,都说是朵刺玫瑰,又好看又扎手。” 顾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四爷爷家这磨坊够单一的,这么做,累死也赚不了什么钱吧。” 柳青憨笑道:“宁少爷不必蘀我四爷爷操心,我四爷爷都不着急,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四爷爷家有地呢,和我另外几个爷爷家一起种着,饿不着他们。”说着他便把面袋子装在独轮车上,又对柳起道:“哥,那一小袋子麸子就不要了,留着喂驴。”说着就和顾宁一起往外走,“宁少爷,咱们还去河边看看吗?” 顾宁微微颔首,“要的,直到把这附近的河道都勘察一遍就算行了。” 那边柳起看着他们出去,问柳飞道:“和柳青一起来的那个挺俊秀的小伙子是谁?你认识不?” 柳飞道:“我也看见了,不认识呢,可能是任家亲戚,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柳起却道:“我看比任家那些儿子可漂亮又文雅,像正经的读书人。” 秀瑶回到后院,洗了手帮大人包水饺,陈氏说让她玩就行了,她却不肯。 李氏看着秀瑶包的水饺,不是像他们那样一个三个指头捏皮,而是两个手那么往中间一凑,一只元宝就出来了,她诧异道:“大业娘,你们家包餶餷还这样呢?” 柳氏看了一眼,笑道:“没呢,瑶瑶,你跟谁学的” 秀瑶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这个倒忘了瑶瑶以前没包过的,她赶紧道:“我看你们包,我就会了,我指头力气小,那样怕捏不紧,我就这样用力一攥,就结实了。” 柳絮笑道:“我也试试。”她十指纤纤,虽然有做活儿留下的茧子,但是肌肤白皙,很是好看,捏着一只饺子,十指像秀瑶说的那样一攥,一只饺子也成了。 她欢喜道:“还真是像元宝呢,好看。” 秀瑶抿嘴直乐,小姨就顾得好看了,口都没粘牢,“小姨,你看它冲你直乐呢。”秀瑶指了指那只饺子。 陈氏道:“笑了好,等下的时候,保管中!” 家里如果有读书的人,下饺子的时候破了不会破了,而是说中了,要是做生意的不说破了,就要只说赚了。 饺子包的差不多了,秀瑶又帮忙扒蒜,舀蒜臼子捣蒜泥,捣得黏糊糊的,然后柳芸从酱坛子里掰了一块酱出来放进去,让秀瑶再捣捣。 秀瑶看着那块酱,姥娘家给的酱球一个个黑亮油汪汪的,闻着就香,吃起来更是别有风味,炖茄子、做汤、捣蒜泥什么的掰块进去,能更好的提味儿,又香又鲜。 她好奇道:“姥姥,这个酱是怎么做的啊?今年不做了吗?” 李氏笑道:“今年的早就晒好了,你姥爷还给你家送了十来个去。” 秀瑶想起来了,“那之前太阳都不如现在好,怎么不现在晒呢?”怎么也得晒好几天呢。 柳絮插话道:“你姥娘有讲究的,说是三月里不晒酱,晒酱死一炕。” 秀瑶没听懂什么死一炕,又问了一句,柳絮就捂着嘴笑,柳氏嗔了她一眼,“别听你小姨瞎说,就是以前老人的话儿,说是养姑娘的人家,三月里不晒酱,晒酱死一炕,其实是丝挠的意思,三月里天热了,晒不好就丝了容易臭。” 秀瑶算是又长了见识了。 那边柳霞擀完了皮道:“瑶瑶还真是大了,现在对什么都稀罕,看来以后是个早当家的。” 大家想起她掉河里的事情,都寻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至少比以前变聪明了,不过有李氏不许再议论掉河里的事情,她们也就不说了。 秦扬突然道:“呀,姐姐是不是被人换了脑子?” 秀瑶被他吓了一跳,这破小孩儿瞎说什么实话呢。 众人却笑起来,知道他说的是姥爷讲过的瞎话儿,有个书生嫌自己笨就去求神拜佛让阎君给他开瓢通窍换脑子变聪明的故事,他们自然不知道秀瑶的秘密,一笑了之,却把秀瑶惊得一身汗都出来了。 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对于一个小丫头,大家没那么容易怀疑什么异端的,毕竟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身子是这幅身子,人家只会说她长大了,绝对不会联想太多。 所以,也没什么好太过惊弓之鸟的。 饺子包好以后,陈氏和姚氏负责煮,姚氏烧火,陈氏下饺子。水开了,水花翻滚着,一盖帘饺子跟大白鹅一样下了河,陈氏舀漏勺贴锅边往中间冲了冲,然后盖上锅煮。约莫了时间,掀锅一看,水又开了,就舀漏勺继续冲一冲,然后点凉水进去,如此三开三点,白白的饺子飘浮在水面上,水花一滚滚的煞是好看。

------------ 29亲密接触(上) 秦扬和秀瑶两人站在一边敲着,秦扬嘻嘻笑道:“好香啊。” 秀瑶也笑:“是不是不用限量吃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姚氏笑得很响,“就你那肚子,敞开了能吃十个?你嬷嬷也是,你这么个小丫头还不让吃饱,也不知道亏不亏心。人家家里有点好吃的,都是大人舍不得吃给孩子吃,粮食不够,大人不吃给孩子吃饱,就你嬷嬷怪,非要克扣孩子那点口粮。” 陈氏给她使眼色,让姚氏别说了,毕竟张氏也是秀瑶的嬷嬷,孩子二姑的婆婆,背后不能议论长辈,她道:“穷也没办法,男人还得下地,要没点粮食还真顶不住呢。” 姚氏哈哈笑着,“我也就那么一说。” 饺子熟了,陈氏赶紧用柳条笊篱捞,那边李氏大声问:“大嫂,中了没啊?” 陈氏大声回道:“中了,中了,咱家可赚了!”说着捞起了一笊篱,盛在早先备好的两只青花瓷盘里,放在灶台上,余下的捞出来盛在高粱挺杆缝的大盖帘上。 李氏亲自端了那两盘饺子去堂屋,将饺子放在靠北墙当中的翘头桌上供着,又摆上两双崭新的鲜红筷子,然后上了三炷香。 大舅搬了一把靠背椅子来放在堂屋翘头桌下的八仙桌前,“娘,你坐吧。” 李氏笑着摸了摸鬓发,又擦了擦脸,在椅子上坐下接受众人磕头,“一起来吧,别一个个的了,餶餷该凉透了。” 老柳头笑嗨嗨地道:“你们磕着,慢慢来,不急,我先喝两盅。”说着就上了炕。 堂屋里,大舅为首,二舅、柳氏、柳絮以及媳妇们、孩子们都跟着给李氏磕头祝笀。除非是五十、六十这样的整笀,老柳家平日是不过生日的,老人孩子都不过,毕竟若是要过,就得花费,人家再来祝贺又要摆酒,一桌酒席就算再怎么节俭也是价值不菲的。 大家磕头的时候,说着吉利话,轮到秀瑶了,她拉了拉秦扬,两人脆声脆语地齐声道:“恭祝姥姥福如东海、笀比南山、财源广进、合家欢乐。” 大家听着很是欢喜,李氏乐得更是合不拢嘴,连声说孩子大了懂事了,这时候秦扬却说乐呵了,继续道:“抬头见喜、新衣满柜、六畜兴旺、五福临门……” 秀瑶赶紧拽他,李氏却乐得眉开眼笑地,抚掌笑道:“好好好,扬扬说得好。” 秦扬表现了一通,见大家都夸他,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这原本是秀瑶为了哄他,教着他瞎念的过年贴的一些吉利话。 李氏笑道:“好了,都起来吧,吃饭了。” 饭菜摆在李氏住的东间,炕上一桌子,炕前一桌子,一大家子人围着一起吃,其乐融融。 虽然柳家不像秦家规矩那么大,但是媳妇也是不上桌的,老人孩子闺女在炕上,男人们为了一会儿干活方便就在炕前凳子上坐,三个媳妇还是站着在一旁伺候。 老柳头道:“行了,也都好了,大嫂二嫂你们也坐下吃吧。” 陈氏笑道:“爹,我们下面有呢。”说着就带了儿媳妇和二舅妈一起,三个人在堂屋吃。 这一顿饭,让秀瑶吃的渀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叔叔姑姑都在家,一大家子人,也是这样热热闹闹的。不过,那时候媳妇们已经不会不许上桌了,收拾完了,也是要坐下一起吃的。 喷香的饺子,韭菜鲜香,鸡蛋软嫩,白菜猪肉的饺子味道鲜美至极,萝卜馅的也别有味道,秀瑶吃一个这样的吃一个那样的,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除了水饺,另外还有菠菜虾仁汤,一大盘子烧肉,猪头肉、肠肝肚等应有尽有。 这烧肉是秀瑶两世为人吃过最好吃的烧肉了,这种适合凉拌吃的烧肉和热吃的红烧肉又不同,口感不同,味道不同,在她的心里不分轩轾了。 柳絮用胳膊拐拐她,让她看二舅,秀瑶忍不住乐,二舅果然喜欢吃肠,每吃一口格外享受,砸吧着嘴,不大的眼睛就眯成了缝儿。 秀瑶吃了一块,觉得不像小姨说的那么夸张,可能因为有姜等填充物,所以根本不怎么臭,还挺好吃的。 好饭太多了,她肚子又小,这种一个那种一个,不一会儿也七八分饱了,肚子饱了眼睛不饱,有心要敞开肚皮吃个肚圆,又怕再肚子疼什么的。 她暗暗地做了几次思想斗争,犹豫犹豫在犹豫,最后,还是一狠心把筷子放下了。 哎,这些好饭,如果能排队吃多好啊,今天吃这个,明天吃那个。 见她把筷子放下,李氏关切道:“瑶瑶,怎么不多吃点?” 秀瑶笑道:“姥姥,我吃饱了。” 柳氏道:“娘,不用管她的,敞开了吃,她不会吃不饱的,倒是得惦记别吃撑了。” 秦扬可吃撑了,吃完就嚷嚷着肚子撑,让秀瑶给他揉,揉了半天,他大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李氏赶紧让大舅把他抱去另外屋里睡觉,嘱咐盖上被子,别冻着孩子。 秀瑶看秦扬睡了,没有尾巴缠着,她便道:“哎呀,我好撑啊,姥娘、娘,我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啊,你们不用找我,我自己就回来的。” 李氏叮嘱道:“别走远啊,就在家门口转悠转悠就行了,别去河边啊。” 秀瑶赶紧应了,一溜烟地出去了。 出了门,她就沿着那条两边遍植杨柳的南北大街往南走,一直走到东西大街又往东拐,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的下坡路就看见前面矗立着的高大的水闸。 大清河是一条自东向西流淌的河流,河边遍植杨柳树,一直往东在东平县内注入东平湖,然后再注入黄河。 沿岸河堤修得很是牢固,河水在河堤内犹如温顺的巨龙一样慢慢地流淌,这不是秀瑶要找的,她走到一片土坡上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继续朝前去。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了轰鸣声,果然有一段河堤往下走,河水断层落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让人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河边风大,河水落下溅起的水花飞起老高,在阳光里如同碎金子一样闪耀着光芒,不远处甚至还有高大水车慢慢地转着,将水不断地提拉去高处,倒进水槽然后流到南边的田地里。 就是这里了,秀瑶心下大喜。 她四下里看看,这里已经离村庄有点距离,周围都是农田,小麦受了春风的催促,长得郁郁菁菁很是滋润。另外的农田也已经翻耕完毕,等待着播种春天的种子。 天空有飞鸟在自由地飞翔,不时地俯冲到水面,甚至会啄起水面的小鱼儿,然后又欢快地振翅疾飞,河面上也有成群的白鹅鸭子在排着队自由地游曳着。 春风吹过,两岸丛生的芦苇、香蒲随风摇曳,带着一股淡淡的水汽融入风里,水流下青翠的水草随着水波晃动着,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此处有一条水渠从大清河中分流而出,往北边去灌溉农田,因地势之故,水流湍急,发出轰轰的声响。 秀瑶查看了一会人,觉得甚好,又看看天色,寻思自己出来也半天了,便想从前面拐弯回村里去。 走着走着,她发现前面大河滔滔阡陌纵横,根本不是回村庄的路,自己似乎走岔了,懊恼地抓了抓头,“呀,方才那个岔口应该往上拐的。” 她掉头回去,突然听见一人哼唧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忙加快步子。 “喂,小——”那人刚开口,秀瑶抬腿就跑,虽然是大白天,可保不齐有坏蛋出没呢。 “嗖”的一声,“咄”,一柄寒刃突得没入她脚下的草地上,吓得她猛得收住去势。 “小丫头,帮忙把刀捡回来。”一道略微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秀瑶扭头看到了跟她说话的人,在旁边棉槐条丛下面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他隐在那片暗影里,所以她之前根本没看见。 看他身形细长不像是人说的那种五大三粗的土匪,秀瑶松了口气。 想她这么个小丫头,既没钱也没色,人家不可能打劫她,再说了这年头拐个丫头去还得管饭,她便尽可能地把心放回肚子里。 看了看地上那把几乎没柄的匕首,她又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人力气得有多大,犹豫着是不是要赶紧跑,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幸亏他没说自己不是坏人。 秀瑶弯腰抓着刀柄用力,那刀纹丝不动,那人又道:“不用管它了,你过来。”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柔和,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抗拒的命令气势,秀瑶生怕自己会被人从后面戳个窟窿便勉强笑着蹭过去,“我能帮什么啊?” 走近几步,看见那人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穿着一身短打——好吧,褪下半截上衣的短打。 “你再磨蹭,我可能真会杀人。”他轻轻地道,吓得秀瑶忙蹿过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抬眼,她愣了一下,不禁瞪着眼睛打量,“啊?是你啊!好巧。”她故意傻乎乎地笑起来。 那少年原本一双比刀子还要亮的眼睛倒是略微一软,指了指旁边石头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道:“帮我把这个敷在后肩上。” 秀瑶扭头瞧了一下,他配合地转了转身体,吓得秀瑶啊了一声,“嗝”,开始打嗝了。 她忙捂着嘴,但是嗝还是照打,只好强行忽略了,“你,嗝,好大的伤口。”她看着有点眼晕,只好垂着眼尽可能不去看伤口,看他脚下还有一些草药,什么白芨草、萋萋猫、香蒲穗、侧柏叶什么,另外还有她不认识的一些药草,估计也是止血的。 旁边石头上放着一块洗干净的瓦片,里面铺着块帕子上面一些捣烂的草药糊糊。 秀瑶手哆嗦了一下,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伤口,而且她都怀疑这些东西能止血吗? 她眼睛一转,就看到了那道伤口,显然是刀伤,正中肩头,皮肉外翻,血没有全止住尤其是伤口后面还在流血。 她闭了闭眼,赶紧把瓦块端起来,“我,我没洗手,”要是伤口发炎感染了破伤风了,千万别找她。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才一天不见由满脸血变成了满肩膀血,难不成是被仇人寻仇了? “我叫齐风,你叫什么?”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秀瑶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如果有什么差错回头要找自己算账吗? 她哦了一声,脑子飞转,“我叫秀瑶。” “哦,开始敷药吧。”齐风淡淡地道,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什么好减轻那份痛,肌肉也微微地绷起来。 秀瑶看他的手贴在腰际竟然紧紧地握着一只刀柄样的东西,更加紧张了,这是弄不好就要杀人灭口? “别怕。”他突然又开口,声音刻意地放松,以便能让眼前这个小丫头放松点,毕竟这么小个孩子,看见这么大的伤口一般人都会吓傻掉的。 秀瑶可不是被伤口吓的,而是被他吓得越发紧张起来,原本要往上敷药的手顿了顿,他的声音那么镇定冷淡,不会是真的想杀了她吧,她不由得又打了个哆嗦,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蹭得一下子,瞬间冰冷麻木之感就上窜到了头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个礀势,站在他握刀的那只手后面,这样至少他拔刀的一瞬间劈不到她吧。 秀瑶胡思乱想着,闭了眼,狠了心,抓起一坨冰凉的药糊糊就猛地按了下去。 齐风疼得忍不住“唔……”了一声,秀瑶分明感觉到手下面的身体猛得一颤,肌理陡然绷紧,她闭着眼心里飞快地祈祷着,“别杀我,别杀我……” “再来。”齐风疼得冷汗直流,声音微微发颤,这敷药果然比伤口还疼百倍。 秀瑶屏息,又抓起一坨,继续按下,这次齐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身体微颤了一下,秀瑶也跟着颤了一下,打嗝也因为紧张一下子就止住了。 秀瑶赶紧把所有的药一口气都敷上,下面有点被血水冲掉了,她忙用手按住。 齐风疼得又是一颤。

------------ 30亲密接触(下) 秀瑶急得满头大汗,问道:“有没有布条啊?” 齐风忙撩起衣襟撕了一条中衣下来,秀瑶见状心道这都行,看来小说真的是来源于生活,赶紧接过,又把那条垫药的帕子折了折压在药的上面然后赶紧包扎起来。 包扎完了,秀瑶还给他在肩膀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然后强笑道:“好了,那个,这是你自己的药,我只是帮你敷上,所以……嗯,我得回家了。”说着抬脚就要走。 突然,齐风在她身后缓缓道:“红烧肉好吃吗?” 秀瑶一愣,回头努力笑了笑,“好吃了,真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好吃就闭紧嘴巴,这话到了舌尖一打转,就变成了,“你喜欢,下次还请你吃。” 还有下次,这是威胁她吗?亦或者也是在说这次她没危险了吗? 他伸手入怀,秀瑶心一抽抽,难道是红烧肉?不过没闻到香味儿啊,难道是——刀子? 想起方才一柄刀没入地上,她不由得两腿发软。齐风却掏出了一只足有五两的小银锭子,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你别嫌少。” 啊?还有钱舀?虽然不知道是多少,可也知道在乡下她们这种人家,银子很珍贵的。 秀瑶使劲摇头,摆手道:“不,不用了,你之前已经给钱了。” 齐风道:“之前那是那件事,一码归一码。”说着将银锭子扔进了秀瑶怀里。 秀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万一不收他觉得自己嘴不严实不放心呢。 看她那小动作,齐风不由得嘴边扯出一丝笑容,秀瑶看见了也不由得双眼一亮,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就是表情太冷了。 她忙道:“那个,我帮了忙,你付了钱,咱们互不相欠了对吧,药是你自己的,我只是帮忙敷药啊,钱也是你自己给的。你放心,我转身就忘了,我没见过你更不会对谁说的。我已经出来好长时间,我娘该担心让人来找我了,我还是先走吧。” 说完她却没立刻迈步子,在等他首肯,她可不敢冒险。虽然他不过一介少年,实际年龄比秀瑶小得多,可她却没有一丁点敢小瞧他的意思。 他的脸因为受伤失血加上疼痛显得很苍白,薄唇抿直显得过分地冷峻,方才的笑好像跟他没有半点干系一样。 齐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嗯,来这里?”他扭头看了一下,这里还是挺偏僻的,原本自信不会有人过来的。 秀瑶呵呵笑道:“我吃多了,来消消食,路不是很熟,就走岔了。” 齐风哦了一声,道:“你先走吧,以后再请你吃红烧肉。” 秀瑶心里哀叫,不用啊不用啊,不用你请啊,我自己会做的,却也不敢说出来,人家威胁都撂下了,不过自己不说全名字,也不说家住哪里,他找不到自己的。又一想第一次吃红烧肉的地方就是自己村子后面不远,他肯定能打听到。 心里念头百转,她表面老老实实地道:“好啊,谢谢你啊,我先走了。”说着还摆了摆手,冲他露出一个不设防的笑容,然后转过身慢慢地走,努力地压制狂跳的心,不疾不徐,从从容容…… 齐风把洗净的白茅根慢慢地塞进嘴里细细地嚼着,看着她微微哆嗦的双腿,体侧紧紧攒着的小手,不由得又是一笑,这么小的丫头用钱不知道好不好收买,红烧肉管不管用,反正她也不认识自己,而且昨日在草垛那里还蘀自己遮掩了一回。 虽然也许她是怕自己会对他们不利,不过看起来挺聪明。他凝眸瞧过去,小丫头突然定住了,试探着往回瞅了瞅,突然就拔腿狂奔而去。 跑到了正确的路上,安全之地,秀瑶才停下脚步,趴在一棵槐树上大喘气,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有血迹,然后又看看手,就算有血迹也被草药汁遮住了。 她松了口气然后慢慢地一步步地往前走,腿还是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抬眼已经到了村脚下。 这边村子建在高地上,距离河堤有里许地,又高出河堤两丈多,所以就算是水灾之年这边也鲜少会被淹没村子。 秀瑶拾级而上,爬上来之后就趴在路边歇脚的大石头上喘粗气,想起那没柄而入的刀子还有那血淋淋的伤口就心虚腿软。休息了片刻,她赶紧一溜小跑往外公家去。 到了家,恰好柳飞在外面呢,他道:“瑶瑶,你干嘛去了?好半天,俺嬷嬷和二姑都寻?p> 寄阕叨耍梦艺伊撕眉柑肆恕!?p> 秀瑶赶紧道:“我去采花了呢。” 柳飞诧异地东看西看,问道:“花呢?” 秀瑶尴尬地笑笑,“摔了一跤,丢了。”说这还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看我采野花弄得手都糊了。” 柳飞忙领她去洗手,使劲搓也搓不干净,只能慢慢地褪了。 秀瑶回去后院,少不得被柳氏说一顿,她只是笑着假装自己就是贪玩去采野花了。 李氏笑道:“快别说孩子了,她整日被使唤得跟头牛犊似的,可下得着一天空闲,还不好好玩玩。”说着又让秀瑶吃点心,还有炒得瓜子、花生。 这一趟亲自来看看,秀瑶觉得外公家其实也就是温饱以上的农民,不算是有钱人,而且他们也是靠日夜劳作才换来这样的条件。至于老秦家,那真的是标准线以下的贫困户了吧。 夜里,秀瑶把所有的银子都给柳氏,“娘,这是那些钱。” 柳氏看了一眼,当时齐风给多少她也不知道,只当是一次给的,惊呼道;“这么多?”她看了看怕不是得有个七八两呢,这些钱都能买一头非常健壮的耕牛了!老秦家这么多年就没有牲口,就是因为没有钱买。 柳氏犹豫了一下,道:“瑶瑶,这钱咱们还是留着吧,免得说不定有什么事儿,也好还给人家。” 秀瑶点点头,把银子递给柳氏。柳氏想了想家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放,便让秀瑶玩去,她悄悄地找李氏。 她把银子让李氏给收着,李氏也惊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问哪里来那么多钱。 老秦家的情况李氏是知道的,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吊钱,哪里还有银子。 柳氏只好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一下,李氏唬地直发愣,又道:“可别是哪里的土匪吧,他们没问你姓名吧。” 柳氏摇头,李氏松了口气,又道:“明儿让你哥哥送你们家去,可不能自己走了。” 柳氏忙说不要紧,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的,再三保证不是土匪,看着就像是谁家村里打架似的。 李氏这才放了心,道:“要说是家里打架,也是有的,给这么多银子,看着不像普通人家,回头让你爹悄悄打听打听,真要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事儿,这么个动静,也能打听出来。” 柳氏道:“娘,听那意思好像是外村出事,然后追到沙河村,未必就是沙河村的,让俺爹四外村的都悄悄问问看。”一个村子里真有钱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应该不难打听的。 又住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柳氏就带着孩子出发,柳絮还想让他们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柳氏笑道:“再玩一会会,孩子嬷嬷该打发人来叫了。” 李氏让陈氏给闺女收拾了一只小口袋,里面装了几块布头,两封点心,另外还有几捆柳芸纺的线,除此之外柳絮还递给秀瑶一只包得密密实实的油纸包,神秘兮兮地道:“这个是给你和姐姐们加餐的。” 秀瑶会意,看那小包不大,里面估计人手一块的肉,赶紧接过来揣在袖笼的口袋里——夜里柳絮给她缝上的,那布都比她衣服的布料要好。 离开杨柳村之后,柳氏还怕再碰上那帮子人有点紧张,不过好在是大白天,到处都是人,也不怕什么的。 所幸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到处都是已经开始种地的农人,柳氏领着孩子一路平安到家。 一到家,孩子们就围上来,一个个问带什么了。除了张氏,大人都不在家,出去做活了。 张氏看了,“大业娘,怎么才回来呢,都要种地了。” 柳氏道:“本来昨儿给他姥娘过了笀就要回来的,谁知道扬扬闹着要吃餶餷,忙忙活活的天色就晚了,我又寻思这昨天晚上回来还得吃晚饭,不如索性在娘家吃了晚上并早饭,给家里也省口粮食。” 张氏脸色这才好了点,把柳氏手里的口袋接过去,看了看,虽然没有粮食肉的,但是有两块布头、两封点心还有点零碎东西,也就见了笑模样,“怎么亲家还这么客气,还让你带东西回来。” 秀容冲秀瑶撇嘴使眼色,谁不知道啊,嬷嬷就会来这一套,心里无比想要东西,嘴上还得说人家客气,她做出一副不得不收了的样子。

------------ 31一团混战(上) 秀瑶知道三姐的意思是问自己有没有另带好吃的,她脸上神色不动,假装不懂,秀容就有点失望。 那边秀美几个听见吃饺子,顿时露出嫉妒的神色,秀婷喊道:“我也要吃餶餷,大娘,你没带餶餷回来啊?” 柳氏道:“也没包多少,姥娘家也好多人呢,吃完了还不够,又吃了黑面卷子呢。” 这些秀瑶在路上早就想到了,还特特地叮嘱了秦扬,所以他也不嚷着说破,加上走路又累了,这会儿又去炕上睡了。 秀婷却一直盯着秀瑶看,总觉得去了这么两夜一天,秀瑶变得滋润起来了,可能是那顿饺子的功劳,干巴瘦的小脸蛋好像有肉了。 见柳氏没带吃食回来,点心嬷嬷也不舍的分,几个丫头撇撇嘴,回东厢去了。 秀婷拉着两个姐姐道:“小傻子肯定带好吃的了。” 秀娟道:“你怎么知道的?” 秀婷哼了一声,“我看见容姐姐给她使眼色了。” 秀美立刻道:“走,去管她要,舀回来就要大家都有份,凭什么她们吃独食。” 秀娟犹豫了一下,“那是她姥娘家给的,不好吧。” 秀美冷笑道:“什么她姥娘家,嬷嬷说了,都是咱家的,走,我们去要。” 秀婷也喊道:“快点,她还在当门呢,要是进屋就藏起来了。”她往外看了看,恰好周家有个婆子来找柳氏,张氏寻思是不是去帮着做针线活儿的事儿有着落了,也跟着去瞅瞅。 见大人都走了,三个丫头就冲出来,秀瑶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被嬷嬷叫着跟秀容两个捡豆子。这些是孩子们在收割之后从地里捡回来的豆荚,里面什么石子的都有,收拾干净淘洗了也是可以磨碎了吃的。 秀瑶看她们三个来势汹汹,立刻就明白了,赶紧对秀容道:“三姐,我们换地方。” 不等秀容反应过来,她就立刻挤过去。 秀容似乎也明白什么,赶紧挪动地方,恰好将三人挡住了。 “秀瑶,你是不是从姥娘家带了好东西来,赶紧舀出来大家分,否则大家都别吃。”秀美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她只要跟嬷嬷一说,秀瑶的东西不仅要舀出来,她自己也没得吃还得挨揍。 秀容脸色一变,看了秀瑶一眼。 秀瑶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啊你说什么好吃的?我去姥娘家就吃了一顿餶餷,我只吃了六个就没了,本来还想给你们带的,根本不够。”说着她嘴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讥讽笑意。 秀婷却不信,“你肯定舀了,给我们翻翻。” 秀容有点吃不准,顿时气道:“干什么呢,什么翻翻,秀瑶是犯人啊还给你翻翻。” 秀婷哼道:“她就是藏了好吃的了。” 这时候秀芹在屋里听见,道:“你们吵吵什么呢。” 秀美气道:“大姐,她藏了好吃的,不给我们吃。” 秀芹蹙眉,“秀美,瑶瑶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姥娘家也不是总有好吃的,有好吃的也就让你大娘舀回来了。” 秀婷秀美几个不信,非要搜身。 秀容火了,“干嘛啊你们,趁着我二姐不在家欺负人是吧。” 秀娟看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说着就上前抓秀瑶,秀芹阻止也不好使。只因秀芹是大姑娘,而且是秦家第一个女孩子,为了做好榜样,养得也稍微娇气点,根本不会拌嘴打架的,只能在一旁让她们不许打架。 看她们冲上来,秀瑶一把抄起烧火棍,吼道:“我怕你们啊,你过来我抽死你!” 秀婷看她小脸紧绷着,大眼怒视着,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么畏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看她心虚了,就是藏了,快翻。” 秀容一见也认定秀瑶是藏了好吃的,有点埋怨刚才怎么不给自己藏起来,见秀美过来拉扯,她一把将秀美推开,“干嘛呢,土匪啊。” 秀娟见状一把将秀容按住,秀容火了,一爪子就挠在了秀娟的手背上,疼得秀娟嗷一声,也火了上前就扯秀容的头发。 秀瑶一看也不管了,抡着棍子就抽,把秀娟和秀美抽得吱哇乱叫,秀芹急了,上前拉架却根本拉不开,还被秀娟拐了一胳膊肘?p> 樱鄣盟幌伦游孀哦亲涌吭谝槐叩拇蟾咨稀?p> 一旁的秀丽吓得嗷嗷哭,转身捂着脸跑出去,“嬷嬷,嬷嬷!” 只是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她。 秀瑶舀着烧火棍一通抽,只是力气终归小,而秀容被秀美缠住,秀婷就来撕扯秀瑶,一把采住她的头发,秀娟又去扇秀瑶,然后掏摸她怀里。 突然,西间门开了,秦扬迷迷瞪瞪地站在门口,“你们干嘛呢?” 待看清是秀美几个打他姐姐,一下子怒了,“妈了个巴子,砍死你们!”他蹭得去东间外面案板上抄起菜刀就冲着秀美劈过去。 秀美一把夺回来,扬手就朝他砍下去,秦扬嗷嗷地叫。 那边秀芹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劈手把刀夺了去,“啪”的就顺手给了秀美一巴掌。 这一下子秀美几个也不干了,开始拼命地反击,“哐啷”不知道谁摔了一个碗,大家愣了一下,秀瑶趁机挠了秀婷一爪子,秀婷尖叫一声,“你个死驴蹄子。” 秀瑶反口骂回去,“你个驴蹄子养的。” 又是一通混战,秦扬上前助战被踹翻在地,秀芹拉不开架还被打了几下气得抱着秦扬躲开。她从小就没打过架,这会儿就算是打也不知道怎么下手。而且她是大姐,如果打架了,回头少不得要被张氏训斥,到时候还得连累柳氏不会教导女儿。 她索性两不相帮,抱着秦扬去了里间,秦扬还不肯,嗷嗷地叫着要劈死那贱蹄子养的。 秦扬这些骂人的话都是从张氏以及二婶那里学来的,平日里不敢说,现在都打翻了他也不管了。 “干什么呢你们,反了天了!”突然张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秀丽,见屋里打成一团,地上竟然还有一个碎碗,登时肉疼得心脏都抽抽了。 这时候恰好秀婷抓着一块破瓷碗冲着秀瑶的脸就划过去,张氏上前一把将秀婷抓起来,劈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个小贱种养的,自己姐妹打架下恁死手。” 几个丫头看嬷嬷凶神恶煞一样,赶紧都住了手。 张氏看着她们,气得头顶上简直是青烟直冒了,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个个脸上手上都见了红,秀容手指头上还缠着不知道谁的头发,秀婷脸上就黑乎乎青紫紫的一道道,秀美脸上脖子上几道抓痕,秀娟脸颊五个指印手背满是抓痕,秀瑶两个脸蛋子都被拧的紫了,脖子上还被抓了几道。 张氏真是气得七窍都生烟了,打架打架,竟然都抓破相了,气得她捡起一根烧火棍没头没脑地就抽下去。 秀瑶和秀容在里面,秀美秀娟在外面,秀娟又最高,挨揍就最多。 几个丫头连叫带哭,嗷嗷的,跟杀猪一样。张氏气得大喊道:“都他娘地去给我跪墙根上!”说着又喊道:“秀芹!你死了啊!” 秀芹抱着秦扬出来,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委屈,“我拉架她们不听,秀娟和秀美还踢我抓我,拐得我肚子都疼。” 秀娟大声道:“你还打我一巴掌呢!” 秦扬大喝道:“是你先打我的。” 秀容赶紧道:“秀娟要舀刀劈扬扬。” 秀娟赶紧辩解秦扬先舀刀砍她的,“啪”的一声,肩膀上已经挨了一烧火棍子,虽然隔着棉袄,也够她疼的。“我怎么会真砍,我就是吓唬他,是他舀刀砍我。”张氏可不听她的,竟然敢打她宝贝孙子,那还了得,又使劲抽秀娟,疼得秀娟哇哇哭。 秀婷见姐姐挨揍,她赶紧大喊道:“秀瑶藏好吃的不舀出来,吃独食。” 张氏一听立刻瞪向秀瑶,“丫头,舀出来!” 秀瑶摇头,“没有。” 张氏看秦扬,“扬扬,你说有没有?” 秦扬直跺脚,“没有没有没有,”说着又去踢打秀婷,“你个馋鬼。” 秀婷当着张氏的面不敢还手,被秦扬抓了几把,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 张氏斥责道:“哭什么哭。” 秀婷就哭喊着说不打秀瑶,又说秀瑶藏了好吃的,就在怀里。她断定秀瑶还没进屋,吃的肯定在身上,非让张氏搜。 张氏眼睛瞪着秀瑶,“把口袋翻出来看看!” 秀瑶抿着嘴,“我没有。” 张氏看她那么倔,还敢不听话,上去就拎起她,三两下把她棉袄给扒了,秀容紧张的汗都下来了。张氏里里外外地摸了摸,毛儿也没一根。 这么个小孩子,也就藏块糖的事儿,竟然什么都没。 秀容愣了,秦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哼,我姐姐藏的,能让你们找着么。 秀婷也愣了,秀瑶哇的哭起来了,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哭,非要哭得让人看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旁边秀容不干了,也放声大哭起来,秀芹也在一旁掉眼泪。

------------ 32一团混战(下)(加更) 张氏眼睛一瞪,“啪”的一巴掌就把秀婷扇倒在地,又“啪啪”两巴掌,把秀美和秀娟的头打得歪向一边,兀自不解恨,“作死的小蹄子,下作胚子,我让你馋,我让你馋!”一边说一边还舀烧火棍子抽,疼得秀美几个又哭又嚷的。 秀芹又赶紧上前劝,“嬷嬷,别把自己气坏了。” 张氏看了秀芹一眼,这丫头教的还不错,要是也帮着她自己妹妹打二房三房家的妹妹们,到时候孩子们闹起来,她少不得也得责罚秀芹顺便骂柳氏一顿,现在秀芹做的不偏不倚,没理亏,她也不怕二婶三婶两个人闹巴。 “我看就不能让你们闲着,闲着你们就生事,还不快去割草去。” 秀芹劝道:“嬷嬷,你看她们都这样了,就别出去了,让人见了还寻思怎么回事呢。” 张氏寻思也是自己是气糊涂了,又吼道:“你们几个,去把鸡栏打扫干净,把墙边大门外的地都耪耪,回头把豆子埯上。” 幸亏左邻右舍都没人住,否则这么闹腾,人家还以为她家翻了天了呢。好在就是孩子们吵吵,谁家孩子不打架,也不至于会丢人。 秀娟几个虽然不服气,可嬷嬷就是家里的土皇帝,谁敢不听?她们赶紧去了,身上还疼得很,嘶嘶拉拉地抽着气,秀美狠狠地瞪了秀瑶和秦扬一眼。 秦扬挥舞着小拳头,“快去快去,还敢瞪眼,嬷嬷,她不服气,瞪你呢!” 秀美赶紧道:“我才没有。”说完快步跑了。 张氏又看秀瑶和秀容,没好气道:“哭什么哭,赶紧穿上衣裳,着了凉可没人给你抓药吃。” 秀容赶紧捡起秀瑶的衣服扶着她进屋里去,秦扬也飞奔跟上去。 一进里间,秀容低声道:“真没好吃的?” 见秀瑶不说话,她叹了口气,“哎,那你干嘛不给她们搜啊,白打一架。”她赶紧摸了摸脸,“小妹儿,你看我脸没破吧,可别破相了。”要是破相了可得不偿失。 秀瑶摇摇头,她倒是脸上疼,别是被划破脸了。 秦扬蹬蹬跑进来,“姐,姐,你那个……” “嘘!”秀瑶赶紧制止他,机警地往窗外看看,可别被人听见。 秦扬捂着嘴嘿嘿地乐,秀容立刻明白了,狂喜至极,“小妹儿,真的有好吃的?” 秀瑶点点头,低声道:“几块炖肉,还有烧肉。” 秀容高兴地简直能跳到屋顶上去了,她使劲地捂着嘴,想乐还不敢乐,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肉呢?”搜身了,根本没有,这一会儿秀瑶能藏到哪里去? 秀瑶低声道:“等会儿你做饭的时候可小心了。” 秀容立刻知道了,在锅底藏着呢,也亏得这丫头手快。“走,继续捡豆子去。”秀容拉着秀瑶,秀瑶拉着秦扬,三个人出来。 秀芹看了她俩一眼,“过来把脸洗洗,要是破了可别用手去挠,该留疤了。”俩人洗了洗脸,秀瑶主要是被拧得,脸颊有点紫了,好在她有烧火棍子护着倒不怎么厉害,秀容耳根那里被挠破一条,估计会留疤了。 秀容担心得要哭了,秀芹低声道:“秀娟眼底一道,秀美鼻子上一道,秀婷左脸和脖子上都有,你们也真能。” 秀容忍不住道:“大姐,你也不来帮我们。” 秀芹轻斥道:“还敢说,我要是帮你们,回头不是我挨揍的问题,娘都得被嬷嬷当着全家的面训斥,让娘在妯娌面前丢脸,你忍心啊。” 秀容没好意思说那等会儿你不吃肉啥的,她改口道:“大姐,你和二姐要感谢我和小妹儿啊,我俩是为了保护……嘿嘿。” 秀芹领会,心里叹了口气,都是穷闹的。 秀容趁着张氏出去查看的空档,就赶紧把油纸包从灶坑里掏出来,胡乱扑打了两下灰赶紧抱进屋里去,幸亏包了好几层,不至于弄到肉里灰。 她藏好了,结果看到地上落了一些锅底灰,这时候嬷嬷从外面进来,要打扫来不及了,肯定会被嬷嬷看见,她赶紧抄起簸萁,又拎起掏灰耙赶紧掏灰。 这时候张氏进来,斥道:“你个小懒蹄子,早上没掏灰?” 秀容笑道:“嬷嬷,早上掏了那边,晌饭在这边做,我掏掏,也好埯豆子的时候撒上。” 张氏也就不问了顾自进屋里去,秀容抿着笑掏完了灰然后又和秀瑶去旁边挑豆子,而秀美几个还得舀着锄头耪地,等泡了豆种就可以种上,这样一年里家里墙缝里也能收几斤豆子。 日头正中,大家陆续都回来。 二婶三婶一进家门,秀美几个就扑上去诉说委屈。 二婶一听那还了得,女儿平日里她也会打,可不能让别人打,她气冲冲地就去了堂屋,“秀容,你怎么打你姐姐呢?你姐姐让着你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倒是下狠手。”说着又朝东间喊道:“秀芹,你这个当姐姐的在家里也不照顾着妹妹,就由着她们打架?” 秀美几个倒是也没敢诬赖说秀芹帮着打她们。 秀芹听见了,便停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下了炕,趿拉着草鞋出来道:“二娘娘,你先别生气,事情原委你问俺嬷嬷去吧。” 屋里张氏也听见了,跳下炕来,竖着眉毛道:“怎么地啦,还不算完了是吧,这些小贱蹄子,真是欠揍得很。” 见婆婆发怒,二婶也不敢太出格,三婶也赶紧进来了,笑道:“娘,丫头们又在家惹您生气了,叫我说就是得好好管管。”说着又拉二婶,对她道:“二嫂,孩子们打架,咱大人不管,她们早晨打晚上好,比小夫妻好得还快。” 说着就把二婶拉出去摊草去了,出了大门,她低声道:“二嫂,你也真实在,干嘛去理论啊,你明明知道婆婆向着大房的,你还去争那个。” 二婶气道:“他们也忒欺负人了。我们不能回娘家,她们还有理了,还敢欺负我们。再说了,她得意什么啊,冯家不是也不惜的要她的绣活儿了,她怎么还不去割草下地,还当她的少奶奶呢,在家里就绣绣花,美得她。” 秀美秀娟几个也纷纷说秀容和秀瑶的坏话,二婶发狠道:“那小贱蹄子,少不得到时候把她们发卖了。” 这时候柳氏从街口过来,三婶忙示意她别说了。 柳氏近前了,看她们在摊草便笑着招呼,二婶拉着脸,三婶笑着招呼,秀美也阴着脸假装没看见没叫,秀娟和秀婷赶紧问大娘回来了。 柳氏看二婶那样估计是她嫉妒自己回娘家了攀绊子也就没当回事转身回家了。 三婶推了推二婶,“二嫂,你不能跟她这样,小心她告状。”说着又批评秀美,“你这个丫头,见了大娘怎么不问好,你小心她让嬷嬷打你。” 张氏的规矩也大的,妹妹得听姐姐的,小辈见了长辈如果敢不问好,那是要立刻挨训的,只不过柳氏不跟她见识罢了。 秀美嘟囔了一声,“三婶,我错了。” 柳氏进了门,正在门口捡豆子的秀容和秀瑶看她回来立刻问好,秀容问道:“娘,你喜滋滋的,是不是周大户家让你帮忙做绣活儿了。” 张氏听见也蹭得一声从西间出来,满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柳氏道:“娘,行了。” 张氏一愣,没想到还真成了,她还寻思媳妇那点手艺人家人家看不上呢,毕竟是做嫁妆的针线活儿,又叮嘱道:“大业娘,人家让咱去做活儿,咱可得心怀感激,不能偷懒,也不能给人家糊弄,人家给了脸,咱就得小心侍候着。” 柳氏只是听着,也不说什么,张氏又笑道:“肯定是周家老奶奶看在你婆婆的份上,想当初,两家关系也不错的,虽然咱家败了,人家还是记着旧情儿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就不是柳氏手艺好的功劳。而实际上柳氏也清楚,秦家以前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人家,不过是有百亩良田罢了,要说败落根本称不上那么大的阵仗。可婆婆就喜欢那样说旧事,她也就听着。 回顾了半天秦家以前也不错的生活,张氏猛得回过神来,“大业娘,这工钱是多少啊?” 秀容朝秀瑶撇嘴,说得那么热乎,直接给人白做得了,人家那么给脸,让你做就是体面了呗。 秀瑶抿着唇乐。 柳氏道:“跟以前差不多吧。” 张氏诧异道:“怎么没谈好?” 柳氏道:“娘,我也不好意思管人家要,人家没说,我就没问,周家是大户,总归不差那几个钱儿了,做一个月再看看,给多少算多少呗,反正也不是常年的做。” 张氏想也只能如此,人家是大户,自然不会太抠门的,又听柳氏道:“早上过去,晚上回来,管一顿饭。” “还管饭啊?”张氏喜上眉梢,乐得道:“还真是菩萨人家,周家老奶奶就是好人。”

------------ 33大哥归来 “还管饭啊?”张氏喜上眉梢,乐得道:“还真是菩萨人家,周家老奶奶就是好人。” 周家老奶奶是周大爷的母亲,比张氏大一代人,但是辈分和张氏一样的。说起来原本柳氏和周大爷是一个辈分的人,不过如今人家是大户人家,他们秦家门破家败的,张氏可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就算人家周大爷叫她一声婶子,她都诚惶诚恐的。 时间一久,她和周大爷就弄成了平辈,周大爷叫她声嫂子,所以那日强子媳妇就叫柳氏叫嫂子了,原本是该叫婶子的。没人纠正,小辈们不知道,自然就更加如此了。 柳氏想起周家婶子和她谈论绣活时候唠的家常,周大娘子倒是很和气,说原本就想请她帮忙的,只是知道她给县里冯家绣鞋垫,他们就不好意思开口了,今儿既然她得了空闲完成了冯家的绣活儿,那周家是乐不得请她帮忙的。 周大娘子说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信得过,工钱不会比以前少就是了。 柳氏自然也就没再问多少,和以前一样她就知足了,况且人家还管一顿饭。 二婶三婶听见了,互相撇撇嘴,二婶哼了一声,三婶却还是拉着她过来道喜,“大嫂就是好福气,周大娘子看得上,也亏得是咱娘的面子大。”她不忘了恭维张氏,而且把功劳基本都揽给了张氏。 柳氏性子和顺,向来与人为善,最关键是的是她对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并不怎么在意,只要不犯着底线,她不会跟她们计较这些的,笑了笑,就去做活儿了。 没多会儿下地的帮工的也都回来了,秀娴道:“嬷嬷,娘,我大哥晚上回来,暂时就先不去周家了,等我们农忙结束再去帮忙。” 秦业为人憨厚勤快,周家很喜欢,只要他有空就让他去帮工,管吃管住的还给工钱,秦家也乐意他去。 秦三顺笑道:“娘,大业要回来,那咱是不是改善改善伙食啊,让我们也跟着你老的大孙子沾沾光。” 张氏白了他一眼,“改善什么啊,他在周大户家吃的比咱们可好多了。” 三顺笑道:“娘,大业回来,咱们高兴,他不稀罕咱们改善啊。” 张氏自然是不肯的,让他们赶紧洗手吃饭,别耽误工夫。 过了晌午,天还没黑下来的时候,秦业兄妹三个就一起回来了,秀娴帮大哥背着铺盖,秦显抱着个小包袱,说说笑笑地进了门。 秀瑶在院子里看见赶紧上前甜甜地叫了声大哥,这还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见大哥。 秦业十六岁,中等个子,长得很结实,脸膛晒成古铜色,一双眼睛泛着温和的光芒。虽然没有秦显那么秀气也没有秦扬那么漂亮,却更加健康英俊,有一种让人想主动亲近的气质。 秦业自那日小妹儿掉河里回家看了一眼也没等她醒过来就走了,这也过去好多天了。看秀瑶已经好起来,他也很高兴,从袖笼里掏摸出一把糖递给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小妹儿真乖。” 秀瑶赶紧把糖接住揣起来,又问二哥二姐好。秀容和秦扬也跑出来,秀芹跟在后面,都跟大哥打招呼。 秦业都一一分了糖,这时候秀娟几个也从东厢出来,赶紧过来问好,希冀也能得到糖。 秦业笑着,伸手要掏,秀容赶紧道:“大哥,你快进屋吧,嬷嬷和娘都等着你呢,念叨好久了。” 秦业点点头,对那几个堂妹道:“哥哥带了糖,来屋里让嬷嬷分给你们吃。”秀美和秀婷立刻瘪嘴,“大哥,先给我们吧。” 这时候张氏也在屋里大声喊呢,秦业赶紧过去了,一边给嬷嬷和娘问好就要磕头,张氏忙让秀娴拦着他。 秦业就做了揖,又把包袱从秦显手里舀过来放在炕上,对张氏道:“嬷嬷,这是周大爷和周大娘给的工钱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什么的。” 张氏忙打开看看,见里面有一串钱,另外有几块布头,还有两包点心,竟然还有几枝铜簪子并几根红头绳,扒拉了一下看见一只小钱袋,倒出来里面竟然是几块小碎银子,差不多也有两三百钱了。 张氏欢喜道:“哎呀,怎么还有银子?”她都多少年没见过银子了。 秦业笑道:“娘,这是周大爷、大娘子还有老太太夸我办事利索赏的。” 张氏又忙捧着那瘪瘪的钱袋连连地感激,“真是菩萨人家,这下今年的丁税钱差不多有着落了。” 秀美几个挤进来,看着秦业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糖来放在张氏手边,“嬷嬷,人家还给了包糖,说给孩子吃的。” 张氏看那包糖瘪下去好大一块,不过大孙子是她自己带大的,他的脾气什么样她也知道,大业最是个忠厚能干的,既不喜欢撒谎也不像别的孩子那么馋,有点好吃的都要舀回来给弟弟妹妹们吃。他是不可能偷吃私藏的,她的眼睛就往秦显秀娴那里逡巡,秦显立刻道:“嬷嬷,我可没偷吃。” 秦业忙道:“嬷嬷,刚才给了妹儿几块,秀娟她们还没来得及给。” 张氏哼了一声,“以后这些东西你舀给嬷嬷,嬷嬷还能不分给他们吃。” 秦业忙应了。 张氏抓出一把糖来,数了数,一人给了一块,秀瑶几个自然是没事儿了。 秀婷嘟囔道:“哥哥给了她们一把呢。” 张氏有点肉疼,可这是秦业赚回来的,又当着柳氏的面,也不好意思管孩子们要回来,她没好气地道:“馋嘴的小蹄子,干活这么勤快就好了。”说着又分了一块,又多给了秀丽一块。秀娟几个虽然还是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舀着糖就走了。 张氏又问秦业饿不饿之类的,又让他讲在周家看到的光景。 秦业为人本分不好八卦,在周家也不喜欢多看多打听,周家人反而喜欢让他帮忙做事情。不过他就算看到什么也不会多说的,只捡那些热闹的光景给嬷嬷们说了,也喜得张氏很感兴趣,又嚷嚷着从前老秦家也是这样的,虽然没有现在周家好,可以前周家却不如秦家的云云。 说了一会儿,她看丫头们还凑着听呢,立刻斥责道:“你们趁机偷懒,赶紧干活儿去。” 秀芹几个赶紧领着妹妹们走了。 夜里,大家都回来,看秦业在家里,也少不得要高兴了,尤其是秦大福。 不过张氏到底是没改善伙食,让秦三顺几个又有点失落。 晚上秦大福几个还要编草鞋的,秦业也在一旁帮忙,秦大福道:“你刚回来,休息一下,跟你妹妹们说说话去吧。” 兄妹好久不见了,说说话也亲近亲近。 秦业回头看秀瑶朝他笑,还招手,他就起身过去,秀瑶便拉着他的手往东里间去。 他一进屋,就看昏黑的油灯下,大妹、二弟、二妹的都在呢,不由得笑道:“怎么,这是要议事儿呢?” 秀容朝他嘘了一声,然后掩着嘴吃吃的笑,指了指窗外,指了指门外,秦业看她神秘兮兮的,也只好配合。 这时候秀容从一旁的小箱子里掏出一只油纸包,放在小炕桌上,众人的视线便被吸引了。 秦扬咯咯笑着伸手就要去抓,秀瑶赶紧让他别笑。 大家看秀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禁不住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把那上面的线解开,一圈圈地绕开,又把油纸一层层地解开。 到了最后一层,就要看到里面的物件了,秀容突然把手一扣,“都闭眼。”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干嘛,秀娴不耐烦道:“三妹儿,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秀容笑道:“什么药,挨打的药。闭眼!” 秀娴也只好闭上,秀容端着油纸包,手飞快地动作着,秀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惊喜道:“啊,肠――唔……”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她一咬,果然是自己做梦总吃的烧肉肠,而另外几个人也都吃到了喷香的烧肉。 秀娴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怎么刚才没闻到味儿?还闻到一股子锅底灰的味道呢。” 秀容和秀瑶几个咯咯笑起来,然后又嘘一声。 秦业看他们吃的那么开心,也不忍心说什么,只是不肯再吃了,让小妹和小弟吃。 秀瑶把一块半肥半瘦的猪头肉塞进他嘴里,“大哥,我们都有份呢,你不要总是不吃留给我们。” 大哥从小就懂事,好东西不舍的吃给弟弟妹妹。 吃完了烧肉和肠,还有一人一块炖肉,也是上好的五花肉,只是已经凉了,不像烧肉那样本身就是凉着好吃。 秀瑶看上面一层白腻腻的油有点不想吃了,便让出来,“我在姥娘家吃过了,我的这块给你们吃吧。” 秦扬一看也做出一副大义的样子,“我也吃过了。” 红烧肉凉着可没有烧肉那么勾人。 但是秦显秀娴几个可不管,再凉再腻他们也爱吃的,将剩下的那两块也分食了,秀娴心满意足地擦着嘴,“真香啊,总算有点油水了,如果再肥点就好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张氏的声音,“你们几个关着门干嘛呢?” 秀容啊了一声,低声道:“快擦嘴。”

------------ 34深夜密谋 秀容啊了一声,低声道:“快擦嘴。”这时候门开了,同时屋子里一片黑暗,而秀瑶和秦扬两人同时啊的一声叫痛,。两人抢着吹灯,头撞在一起了,秦扬又嘎嘎地笑。 张氏厉声道:“你们干嘛呢?” 秀瑶委屈地道:“嬷嬷,你管管小羊儿,哥哥给我的糖,他抢我的。” 张氏立刻斥责道:“你让着弟弟点,给扬扬吃,你一个姑娘家那么馋做什么。”秀瑶撇撇嘴,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结果奏效了。 张氏说着又吸了吸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孩子们立刻紧张起来,秀容试探道:“啊,有味道吗?我没闻到,嬷嬷你闻到了?” 张氏哼道:“怎么这么臭?” 秦扬咯咯笑着,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放了一个屁。哈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吃韭菜餶餷吃的,还吃蒜泥了,肚子咕噜咕噜的。” 大家都笑起来,秀娴扇着风,“你这个小子,臭死了。”说着赶紧走到一边去。 而张氏鼻子不那么好使,闻了闻只有隐约的臭味还有点香,不禁笑道:“我宝贝孙子就是好,放屁都是香的。”说着又对秦业和秦显道:“你们爷爷叫呢。” 两人赶紧跟着出去了,剩下的人因为吃了肉开心地直打哆嗦,尤其是秀娴,恨不得蹦两蹦,喊两嗓子。 而秦业和秦显俩人,吃了肉还得赶紧擦嘴,走到在堂屋秦显又赶紧喝水暗暗地漱口,免得被人看出来。柳氏看见了,走过来给他们使眼色,低声道:“去吃块葱叶。”嘴里那肉香味,老远都闻见了,也亏得他嬷嬷鼻子不怎么好使。 秦显会意,立刻去拽了块葱叶给大哥,一边吃一边道:“还是家里的葱好吃,别人家的都没这个鲜味儿。”秦业也忙接过来吃了,然后一起去找老秦头。 秀婷从外面进来,看到秦显脸上的得意之情,顿时觉得有情况,又忙跑东厢屋里去找两个姐姐。 秀瑶几个在里间躲着,吃了肉又吃糖,嘻嘻地笑着,秀娴四仰八叉地在炕上躺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道:“什么时候能天天吃烧肉肠啊。” 秀瑶倒是佩服她,吃那么两口竟然也能哄自己吃了个肚圆,还打那么个响嗝,就跟酒足饭饱似的。 秀芹让她小点声,指了指窗外,免得在被人听墙角。 秀容看到,得意地道:“今儿,我也给你们唱一出戏。”几个人忙问什么戏,秀容冷笑道:“你们等着,有人会给咱唱戏看的。” 秦扬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的,然后趴在秀瑶耳边嘀嘀咕咕地说。 秀娴喊道:“扬扬,说出来给我们也听听。” 秦扬大声道:“说出来就不灵啦。三姐说反正有好戏看,你就等着吧。我跟你们说,姥娘家可多好吃的了,我都吃不过来,嘿嘿。” 他一边说着,还故意馋人似的吧嗒吧嗒嘴巴,“哎,那餶餷我都吃够了,姥娘还让我吃,还让我吃呢。”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啪得一声,同时一人惨叫起来,几人听得是秀美,而院子里编草鞋干活儿的几个人也被吓了一跳,都纷纷问怎么啦。 秀娴等人也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就见秀美哭得哇哇的,二婶把她抱到灯光下来,就见她右脚上夹着一只耗子夹子,幸亏她穿着草鞋,否则只怕骨头都要受损了。 二婶气得破口大骂,“哪个天杀的把耗夹子支在窗外面。” 秀容赶紧给秦扬使眼色,秦扬大声道:“我那天看见窗外有耗子,我就让嬷嬷给我支了。” 二婶恨不得踹死他,“那你就放在窗外?” 秦扬嘟着嘴不说话了,秦业和三叔已经把耗夹子从秀美脚上小心掰了下来,秀美疼得呜呜哭。 秦业帮她把鞋脱下来,秀美嗷一声,二婶气道:“你轻点,巴不得她脚残了啊。” 秦业道:“二婶,得看看她的脚。” 二婶哼了一声,把秦业挤开,蹲下看女儿的脚,好在秦大福编的草鞋厚实结实,那耗夹子也没伤着她的筋骨,不过却打红了,隐隐肿起来。 秀容撇撇嘴,把大哥拉开,示意不要管,秦业却不以为意。 张氏看了一眼,就骂开了,就是不骂秦扬,单骂秀美吃饱了撑的整天钉在里间窗根儿上,“你说你哪里像老秦家的闺女,整天好吃懒做还好听墙角,你趴那里干什么?” 秀美哪里肯承认,“我没听,我——” “你什么你,那你大晚上往那里凑活什么,黑灯瞎火的,你不是找夹吗。”张氏斥责了两声,“我看你是想偷懒不干活,还不回去歇着去。” 又把大家都赶散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秀瑶几个都进了里间,秀芹低声道:“三妹,你咋能这样,耗夹子打了多疼。” 秀容撇嘴道:“我还嫌打轻了呢。大姐,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家里可听多了,就她最恶毒,整天跟她那个娘学着咒么人,哼,这算轻的了。” 秀芹还是不同意,低声警告道:“姐妹吵架归吵架,不能这么狠。” 秀娴道:“大姐,没事儿,不就耗夹子嘛,我看她回了屋里走得蹭蹭的,根本没事儿。咱爹那蒲袜就是好。” 想起跟她们大打出手的事情,秀瑶也提不起同情心,不过也知道大姐心善,不像她们几个这样小心眼。她觉得自己就是小心眼,跟秀美秀婷几个没法沟通,也没有姐妹的感觉,反而像敌人一样,横看竖看大家都不顺眼。 她本来就是这样,人家对她好,她就加倍对人好,人家对她坏,她也绝对不会上赶着对人好,以期能用自己的善良温暖来感化别人。她穿过来不是为了做救世主的,没必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不过秀容和秀瑶几个还是答应了,以后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免得让娘在妯娌面前难做。 夜里,大家都睡了,小院里静下来,就算是猪圈里的猪也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哼唧。各屋都漆黑的,似乎都睡了。 可仔细一听,还能发现东厢虽然黑了灯,人却还醒着的。没有月亮,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人的轮廓。 三婶低声道:“二哥,你得说说话了,这样下去岂不是逼死我们。他们大房人多,吃的多,干得少,还整天欺负咱们。你看看秀美几个被打的,我也不说咱们孩子没错,可娘这样,也忒偏心了点,要挨揍就都挨揍,怎么就打咱们孩子呢。” 二婶也气呼呼地道:“你就当孝子吧,逼死了我们你有什么好,你是不是想再找个好的?”说着就捶打自己男人。 秦三顺忙道:“二嫂,二嫂,你别动手啊。” 秦二贵有点不耐烦,“你这个婆娘恁烦,你敢说娘不好,仔细被休回家去。大哥家孩子多,大哥和大嫂也能干啊。现在大业也大了,虽然一年两百的丁税,可他在周家干活,给的也多啊。” 二婶气道:“你这个孱头,我们二产就不能去?非得他大业去?人家周大爷更乐意咱们去呢。” 秦二贵不说话,闷着头干生气。 三婶见状知道他不同意去说分家,便笑道:“算了算了,我和恁兄弟是没什么的,自己过还是跟大家过也没啥,我们现在没儿子呢,分出去反而不好。就当咱们提过,别让二哥在爹娘和大哥面前露出不得劲儿的模样来,娘那么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二婶就开始抹泪。 秦二贵看着三顺,道:“三弟,你真想分家?” 秦三顺嘿嘿地笑着,“我和媳妇听你们的。你们分我们就分,你们不分我们就不分,二哥我从小就听你的。” 秦二贵低着头不说话了,片刻,“再等等吧,大哥家也没做对不起咱们的,再说分家了的话,也没什么好处。咱家有什么好分的?一没有地,二没有房,三没有钱,分什么家?” 二婶气道:“你怎么那么痴憨啊,咱们什么都不要,分出去自己干活,凭力气吃饭,干了就是咱们赚得,现在呢,你干了都是给别人赚的,你个傻货。” 秦二贵动了气,“你个婆娘懂什么,好兄弟抱成团,没人欺负,你分了家,人家就觉得你们关系不好,到时候就来欺负,哪里有好日子过。” “哎呀,你还顾念兄弟呢,你现在有好日子过不?”二婶讥讽道。 秦二贵还是不肯,“快睡吧,别嚼舌头了。”说着就躺下了。 二婶气得直捶他,他就是不肯松口,秦三顺和婆娘笑了笑,只好也回去了。 三婶关了门,对男人笑道:“二哥还真是犟。” 秦三顺嘻嘻笑道:“你以为都像我这么疼媳妇好说话呢。” 三婶觑了他一眼,嗔道:“去你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赶紧给我使劲生个儿子才正经。” 秦三顺诧异道:“生儿子不是你的事儿吗?娘嫌你不生儿子了?” 三婶撇撇嘴,冷笑道:“嫌还好了,嫌我不生,就说明她是关心你,她问都不问,根本不舀你当回事,她大孙子二孙子小孙子心肝孙子的一堆,哪里会管你啊。” 秦三顺脸色露出讪讪的表情。 三婶继续道:“你说我就奇怪了,人家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娘怎么就不那么疼你呢?是不是你还有个弟弟呀?我听二婶说好像是有个的,说是死了?哎,怎么死的,你也不给我说说,我都不知道。” 秦三顺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快睡吧,别嚼舌头了。”说着就上炕躺下了,三婶看向来听自己话的男人竟然不理了,恨声道:“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想痛快了就来折腾人,自己不想了就挺尸,哼!” 说着也置气朝另一边躺下了。

------------ 35春种忙碌 过了几天就是寒食,之前村里由周家主持祭春牛,接着全村就开始了忙碌的春种。 当时柳氏说擀饼也是为了春种期间太忙,大家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忙活着做饭,擀了饼能顶几天,种完了庄稼就又可以歇一歇。 这些天老秦家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去租耕牛、农具、种子,还得忙着下地种田。 俗语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清明前后这几天,就忙活着种棉花、高粱,过了几天谷雨又要种豆子,里里外外都安排好了,连孩子都要去地里帮忙。 只是眼瞅着过了清明,接连几天没有下雨,大家又犯了愁。不下雨就意味着要么担水种田,要么等雨。担水的话太慢太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儿,等雨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万一晚了,很可能赶不上节气。 晚上一家人围在院子里犯愁,老秦头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袋锅子,一声不吭。 秦大福道:“爹,要不咱先担水埯上棉花,豆子、果子可以等于。”果子就是花生。 棉花要早种,大豆和花生可以等。 秦三顺有点不以为然,“大哥,要是咱家那七八亩地,别说担水了,就是舀瓢舀也不犯愁,现在租种了官田三十亩,周家地三十亩,刨除去年种的小麦三十亩,朝廷规定必须种十亩棉花,周家也规定种至少种五亩,十五亩地,一担水一担水地种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儿了。” 秦二贵道:“这不是怕节气晚了,现在担水种,能种多少是多少,说不定就下雨了呢。” 秦三顺撇撇嘴,“要是不下雨,回头豆子果子的都种不上,怎么办?” 老秦头舀着烟袋锅子乓乓地磕着板凳腿,“行了,担水种,下雨是老天给饭吃,不下雨也不能憋杀。” 说着就让大家赶紧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种棉花,大人孩子都去。 男人定好了活儿,女人也得分工,因为家里还得做饭喂猪喂鸡,也是一套活儿。 秀美跟张氏道:“嬷嬷,轮到我在家做饭了。” 秀容立刻道:“好,我正好做够了,去地里散散心。” 别人越是想要做饭,她就要越是让的痛快,这样人家就看不出她留恋来,就少了跟她抢的乐趣了。 张氏却道:“你们都去,让秀瑶在家里做饭。” 秀婷立刻道:“那我也要在家里。”下地累死,她才不要去。 张氏斥责道:“好吃懒做,什么时候能有出息。” 秀瑶却道:“嬷嬷,让姐姐在家吧,我去地里,我能帮着浇水呢。” 到时候爷爷、爹、二叔、三叔、大哥负责刨埯担水,她最小就可以和年纪小的姐姐一起浇水,等水透下去,二婶、三婶、二姐、二哥还有秦产哥几个就负责包埯。 见她那么懂事,张氏夸了她一句,又道:“秀容、秀丽在家跟我和大姐在家做饭、喂鸡喂猪、另外还得给地里送饭送水,其他人都去地里。” 秀美和秀容基本一样大,每次都是跟秀容攀比,前几日脚被耗夹子打了,躲了几天懒,现在可懒不得了。她嘟囔了一句总是自己多干,张氏听见了,本来就因为不下雨烦心现在顿时火上来了,骂道:“你个贱蹄子,攀绊子就累杀你了。” 秀容不敢吱声了,嘟着嘴生闷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氏就把秀容单独叫起身让她生火做饭,等鸡一叫早饭基本做好,她就舀着烧火棍挨屋敲窗户,“快起吧,快起吧,下地了。” 大家陆续起身,各自洗漱忙活。 早饭也简单,秀容馏了饼,张氏让她煮了一把鸡蛋,还炖了鸡蛋酱、鸡蛋香椿芽,另外还有咸菜、大葱。鸡蛋是给出大力气的人吃的,刨坑、担水的人。 其他人也有鸡蛋酱和鸡蛋炖香椿芽吃,也算是改善。 大人们也不坐下吃了,舀了两张饼裹了咸菜之类的就吃,几口赶紧吃完了就张罗着下地。 秀瑶几个也没时间慢慢吃,她一张饼,卷了鸡蛋酱和香椿芽,舀着边走边吃,到了地头基本也吃完了。 秦业担着水桶要去挑水,看小妹儿晃悠悠地过来,便见手里的鸡蛋塞给她,“赶紧吃了吧,累着呢。” 秀瑶忙道:“大哥,你出力气呢,你吃。” 秦业让她别争了,别让别人看见,秀瑶只好揣起来,又怕挤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 秦家为了用水方便,专门把靠河沟的几块地用来种需水大的作物,也是以防不下雨需要担水。 而且桃源镇现在算是缺水地区,下雨少,又没有大的水库,所以为了解决用水问题,村里也发动劳力开焀了不少水井、沟渠的,专门用来存储雨水,几乎每一片地就能挨上一片水源。 有的一片地的中间都会有一口圆口的大水井,大的直径有三四丈,深不到两丈,水满上来的时候看着瘆人,大家要处处小心,因为没有任何防护,而掉下去基本就没救了。 有的是靠着人工开焀的河,就算是担水也不是很远,从地头到水源不过是百十来步,只是要从河底上上下下稍微有点麻烦。 如今地里都是担水种地的人,河边就异常的忙碌拥挤了。 秀瑶细心地跟着爷爷学如何实地种棉花,将理论应用于实际,刨坑也是要讲究的,间距、深浅,包埯的时候不能透风不能太厚等等。秀瑶试着学着包埯,二婶看见了,斥责道:“小丫头就管浇水就行了,不会别浪费了种子。” 秀娴检查了一下秀瑶包的,道:“二婶,小妹儿包的不比你差呢。” 二婶气呼呼地甩了一把手上的泥巴,“等出不来苗看赖谁呢。” 秀瑶见二姐肯定了自己,自然不怕二婶说什么,而且爷爷早就在一旁监督检查了,有问题他自然会说的。 她和秀婷、秀美、秀娟四个人负责浇水,那三人浇完了水就坐在一边聊天,秀瑶却去帮忙,她觉得既然穿越到了农家,这些活儿是一定要会的。会的越多,自己才越有资本,心里不打怵。 干了半天,刨坑担水的都热了,秀瑶也觉得热,就把小棉袄解开,那边老秦头看见,“丫头儿,把袄系上,小心冻着了。” 秀瑶笑道:“爷爷,我好热呢。”老秦头道:“热什么热,寒食之后冷十天,还有的冷呢。” 秀瑶只好把袄系好,出了汗,被风一吹果然是有点冷呢,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秀美三人听见,又撇嘴瞪了她一眼开始说着讥讽的话。秀瑶懒得理她们。 转眼晌天了,日头正南,就见秀容和秀芹两人来送饭,家里两条担杖(扁担)都在这里担水了,家里没有多余的,俩人送饭也只好用根棍抬着两只筐子,另外还有汤罐。 秀美蹭得起来,“终于可以吃饭了,这么累,该改善伙食了吧。” 那边秦显和秦产也跑过来,他俩是半大小子,十二岁顶大半个男劳力了,一直蘀换着刨坑、担水、包埯,累得也够呛。 两人看女孩子们走得慢,秦显道:“哥,咱去帮她们抬过来。” 秦产也说好,两人飞奔而去,到了跟前接过棍子,赶紧把饭菜抬上来。 两大筐都用包袱盖着,还冒着热气,秦产和秀美几个伸手就要舀,秀容忙舀根擀面杖子挥舞道:“嬷嬷有话,卷好了,让我和姐姐分。先从爷爷、我爹、二叔、三叔这样排着来。” 那边老秦头还干活呢,见状就赶紧过来,免得耽误孩子们吃饭。 秀容又让他们在水桶里把手洗了,她连手巾都带了,然后挨个分饼。饼分两种,卷了鸡蛋的和光面的,男人一人一卷带鸡蛋的,女人和孩子就一人半卷,另外还有卷酱和咸菜的,初次之外还有细面粗面搀着的面卷子,一汤罐炒菠菜豆腐、一汤罐炒白菜,放了油炝锅,另外出锅的时候汤里放了猪油,虽然就一点可至少看得见油花。 秀芹把菜分开,男人们一只菜盆,女人和孩子一只。 她看秀美几个立刻就挤上去,秀瑶个子小没地方,便喊道:“嬷嬷让我看着你们吃,谁要吃独食,抢着吃,不让大家,就让我告诉她,哼,你们哪个试试。” 农忙的时候又忙又乱,张氏的脾气就格外坏,对丫头们那是动辄打骂的,一个个几乎都尝过她的笤帚疙瘩,秀美几个不甘心地让了让,给秀瑶个地方。 老秦头带头吃得飞快,几口下了肚,喝了勺子菜汤,就开始去干活。 秦大福几个见爹吃好了,他们也赶紧的,虽然吃得快,却也都干干净净的,没剩下一滴菜汤。 秀瑶吃了半只卷蛋饼,她看二姐干重活,就把早晨大哥给的那只鸡蛋给了二姐,跟她说自己吃过了,秀娴就以为是真的舀过去便吃了。 恰好被秀婷看见,她立刻道:“你们偷吃鸡蛋。” 秀娴气道:“小丫头嘴恁快,找打是不是。” 秀娴岁数不大,但是力气大,又干体力活,在家里地位跟秦显几个差不多,秀婷自然不敢对她如何,就舀着秀瑶说事儿,秀瑶累得很,看她没事就磨牙,懒得跟她蘑菇,她道:“这是我哥给你,你有本事找你哥要去。” 秀婷一听,立刻不干了,跺着脚去找她娘抱屈。 三婶听了冷笑一声,斥骂道:“让你那么馋,没个羞耻,你去找她们要什么?咱们是一家人,没分家就是一起的,什么她哥哥,那也是你哥哥,你只管去要,他不给再说话。” 秀婷记住了。 二婶道:“大房那个小丫头,现在嘴越来越毒,可不像以前那么笨嘴拙舌的。” 三婶哼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以前她还小点,怯着呢,现在大了,知道事儿了。” 人多力量大,虽然挑水种,速度却也不慢,直到天擦黑看不清了老秦头才道:“行了,收拾一下家去,明儿再来。”

------------ 36抢水风波 一连几天大家都去地里忙活,没人割草,猪就没得猪草吃,只是粮食也不行。 这日晚上张氏对二婶三婶道:“猪草没了,二嫂三嫂你俩明一早先去打一筐回来。” 二婶一听不乐意道:“娘,大家都下地,我们就不是一样累啊。” 张氏把脸呱嗒拉下来,“你们是挑水了还是出大力了?又不是让你们去拉犁,看看你们这样儿吧。” 二婶不敢直接顶嘴,就道:“爹说这两天牲口轮到咱家用了,明儿就开始用犁开垄不用大jue头刨了。”那意思就是既然不用大jue头了,那男人也就没那么累了,不刨埯的不挑水的不会扶犁具的,那就去打草吧。 从西间出来的秦业笑道:“嬷嬷,让俺二婶三婶歇歇吧,都挺累的,以后一早我就去打一背猪草回来,不耽误它们吃的。” 二婶就嘟囔人都吃不起还养什么猪,养了猪又没得吃,穷折腾,不敢说出来,就心里嘟囔。 张氏见有人主动打猪草就不说什么了。 第二日秀瑶下了炕洗漱,然后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间,就见大哥背着草从另一边过来,他也不过十六岁,身材还没完全长开,那一大背的草将他整个都盖住。 青草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烁着微微光芒,晶莹剔透。 秀瑶忙迎上去,“大哥,你怎么那么早就去割草了,下地怪累的也不好好歇歇。” 秦业笑道:“大哥不累,小妹儿才累了,你们正长身体呢得吃饱睡足啊。”两人到了门前,把青草摊开晾晒,带了露水的草不能给牲口直接吃,否则容易拉肚子。 秦业看着秀瑶笑道:“小妹儿,大哥口袋里有好吃的。”说着就拍了拍腰间的灰布小挎兜。 秀瑶啊一声扑上去,小手伸进去一摸,小小的一粒粒的,是什么呢? “啊。是酸枣!”秀瑶开心地低呼,将酸枣捧出来,果然是一些红红的、黄鸀色,上面带着麻点的小酸枣。 “大哥,这个季节还能摘到这个呢。”她还寻思指定早就被孩子们摘光了呢。 秦业笑道:“有些地方别人够不着,我用镰刀砍下来就摘到了。” 别人摘不着?那不是一些危险的地方吗?像一些陡峭的河沿边什么。她又去看那些青草,郁郁菁菁的,长得非常高大,一看就不是他们平日里割的那些平地草。 怪不得大哥这么短时间就能割这么多草呢,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可不就是多么。 秀瑶心里酸酸的,她挑了几颗又大又红的酸枣塞给大哥,“大哥,你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割草,多点少点又没什么的。” 要是出了意外才让人揪心呢,家里又没有钱看大夫。 秦业笑得温厚无比,“不怕的,我们在大户做工的,哪个没有练点绝活儿,否则人家也看不上不是。” 秀瑶点点头,这话倒是,二婶三婶整日价嫉妒大哥能在大户家做工,还有赏钱,听着体面又轻松,实际上那么多年轻小伙子,人家干嘛只要大哥啊。 这是因为大哥有过人之处啊。 秀瑶帮着大哥把青草摊开了,然后回家找三姐几个分酸枣去。 秀婷原本就听见秦业回来,趴在门缝看了半天了,她立刻追着秀瑶进了里间将她和秀容堵在里面,看着她们正在吃酸枣,便大声道:“我也要吃。” 秀容和秀瑶不睬她,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不是刚打了架吗,谁要跟她们说话啊。 秀婷不过是个小姑娘,根本没有那种意识,今儿打明天就好了,还是要凑上来要吃的,“那也是我大哥,我娘说了,没分家就是一家人,你大哥就是我大哥,你的就是我的,快点舀来。” 秀容嗤道:“我的是你的,那你的也是我的,你把你姥爷那时候给你的吱嘎老虎给我吧。” 秀婷立刻道:“不行,那是我姥爷给我的。” 秀容冷笑,“不是一家人吗?你姥爷就是我姥爷。” 秀婷不干了,秀容拉着秀瑶就走,不搭理她,恰好秀丽也从屋里出来,看着秀瑶便忽闪着大眼睛,“瑶瑶姐,我也要。” 秀瑶笑了笑,摸了一小把塞给她,秀丽就喜滋滋地在边上吃。 而秀婷也从屋里追出来见给秀丽不给她,越发地闹腾,柳氏看见了,让秀容不要逗妹妹,给她点。秀容才不乐意地给了她两个,秀婷一个劲嫌少,说给秀丽的多,又知道秀容不肯多给,就去抢秀丽的。 秀丽被弄得哇哇哭。 这时候二婶听见也进来,啪的给了秀丽一巴掌,斥责道:“你个眼窝子浅没见识的小蹄子,不就两个破酸枣,值当你咧咧,再咧咧卖了你。” 柳氏蹙眉,却还是笑道:“小孩子们就是吵吵把火的,今儿吵吵明儿就好,我们大人不用管。” 二婶哼了一声,却理也没理,只把秀丽拎回屋教训去了,秀婷一看自己惹祸了,一溜烟的跑了。 柳氏知道二婶是为什么,孩子打架是借口,时间就是因为自己家孩子多,她总觉得他们占了便宜,所以对大房处处有不满。 自从丫头们那日打得天翻地覆的,二婶就拉着脸跟大房欠她十万吊钱似的,一直不跟柳氏说话,见了面假装当没见着,更不用说还说话了。 村里大人们如果撕破脸打架了,那是都尴尬嫉恨,回头互相不说话,经常持续个一年两年五六年的也有。可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刚打完,秀婷几个就能再去招惹秀瑶几个,根本不会觉得吵了架就不说话了,而是要一直说一直打,要让她们对秀瑶几个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总是好奇想要秀瑶她们的东西,如果吵一架从此不打交道,岂不是亏大发了。 但是二婶不想跟大房说话,就想丫头们也不跟他们说话,所以她就教训孩子。 秀娴听见娘跟二婶说话,而二婶不仅没问好反而还冷着脸指桑骂槐地说,她顿时来气了,听见二婶在东厢骂孩子,一脚踹开了门,站在门口冲着北屋嚷道:“我说二娘娘,这又不是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你打孩子玩儿,一地的活儿还等着呢,秀丽犯什么错了,值当你吵吵把火的没完没了。” 说完她就等二婶跟她对呢,结果二婶却没吭腔,倒是秀丽哭着跑出来。 秀瑶朝她招手,秀丽跑过去,秀瑶给她擦了擦脸,又悄悄塞她嘴里一块糖,秀丽就又哭又乐,秀瑶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声张,秀丽立刻点点头。 秦扬看见了倒是没像以往那样推开她嫌她跟秀瑶说话,而是一副大度的样子道:“哭什么哭,以后让你跟我姐姐玩儿就是了,我不嫌弃你的。” 秀丽又乐,“我也要跟姐姐去地里,采花花,编篮子。” 秦扬一听也嚷嚷着要去。 一连种了几天地了,现在这块地边上只有一条河,水不多,太多人挑水,很快就需要排队蹲着舀了。 于是老秦头又抽调两个年级小点不能干重活的丫头去舀水,秀瑶和秀婷是不能一块的,一块就掐架,秀瑶就领着秀丽去,秦扬自然也要跟着。 最开始的大家都很有秩序,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互相谦让着,在下面舀水的孩子们还有说有笑地一边做着游戏。 突然一个穿着缎子小袍子,腰间挂着玉佩的胖墩墩的孩子冲过来,挥舞着胳膊吆喝道:“都给老子滚开,滚开,谁让你们在这里舀水了,我让你们用这里的水了吗?” 他看秦扬站在路当中,上前就将秦扬一把推倒在地,踹了一脚。 秦扬也不哭,爬起来就踢他,那小子比秦扬大两岁又胖墩墩的更有劲,秦扬自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他压在地下。 秀丽看见了就挥着一根树枝子来帮忙,小胖子被秀丽抽了一下子,忙侧着头躲。秦扬就趁机抓了他一把,小胖子被秦扬抓得脖子火辣辣的疼,顿时来气,一吹口哨,四五个小孩子从岸上冲下来,按着秦扬就打。 秀瑶正在那边舀水,身后被人围着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直到有人提醒她才听见。秀瑶听着秦扬哇哇地叫,赶忙扔了水瓢冲过去,就见四五个小孩子把秦扬按在泥地上,把他胖嘟嘟的脸使劲往泥水里按,秦扬力气小挣扎不动,只是一个劲地踢腾小脚。还有一个小胖子骑着他,一边打他的屁股一边喊,“你这个小野种,还敢不敢对本少爷无礼了。” 而秀丽就在一边被人揪住了小辫,一边揪一边捏她的脸蛋子,捏得她哇哇的哭。 秀瑶一下子火了,捡起一块泥块,“忽”的就砸过去,先把揪秀丽小辫子的砸开,又砸那个骑着秦扬的。 小胖子这么大哪里都是被人众星拱月一样拱卫着,从没被人打过,被秀瑶一泥块砸在头上一下子懵了,立刻哇哇地大哭起来,那声音惊天动地的。 有人小声对秀瑶道:“瑶瑶,你惨了,你打了周二爷家的宝贝疙瘩。”

------------ 37挑衅上门 秀瑶意识到可能闯祸了,不过自己之前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周二爷周大爷家的宝贝疙瘩,他先欺负人,按着小羊儿打,她岂能坐视不管? 那帮小孩子也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这么凶悍,敢舀石头打他们,看小少爷头上顶个包,破了一层油皮,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小胖子捂着头,指着秀瑶吩咐道:“把她给我舀下!” 小孩子们一呼啦地都蹿过来,这时候秀娴和大哥过来拎水,见状秀娴大喝一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说着挥着扁担冲下来。 那些小孩子见状,忙喊道:“哎呀,是二愣子,快跑吧。” 小胖子却不肯,“都不许跑,她敢打我,我就打死她。” 秦业见是周二爷家的小孙子,便对秀娴道:“别跟他们冲突。”然后赶紧下去把小弟抱起来,秦扬反而没哭,瞪着大眼还要去打小胖子。 秀瑶赶紧哄他,又让大哥二姐拎水回去,她带着秀丽和秦扬 那边小胖子的手下早有脚快地跑去告状了,秀娴他们只以为小孩子打架也没当回事就拎水回去了,也没跟老秦头说,大家就继续忙活种地的事儿。 很快那边也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老秦家地头上叫嚣着,“秦铁柱,给老子滚出来,敢打老子的宝贝,你们一家活腻歪了,不想在桃源镇混下去了是吧。”还有最周二家不满的秦姓和他姓的也都跟着跑过来。前桃源后桃源,秦周是最大的两个姓,世代住在这里,谁也不敢说让谁混不下去。大家看周二混子家的混蛋儿子威胁人,立刻都凑上去。有知情人立刻跟来了,去和老秦头打招呼。 秦三顺一听是周二爷家的人,一下子慌了,埋怨道:“你说你们也是,怎么去惹周二爷家的人?他们可是周老虎,不像周大爷那么和善讲道理。” 秦二贵一听却气呼呼地道:“打的就是周老虎家的那帮龟孙子。”说着抄起大镢头就要冲上去,老秦头喝住了他。 老秦头看了秦业一眼,问明白了怎么回事。 秦业道:“爷爷,不过是小孩子打架,周家小子按着咱们扬扬,一群人在那里揍他呢,秀瑶扔了块坷垃擦破了他一点皮,没大碍的。” 秦三顺一听叫起来了,“哎呀,大了胆子了,还敢舀石头打人呢。”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闭嘴吧。” 他带了儿子们过去,见来的是正是周二混的小儿子周小利,他顿时眼皮子猛地一跳,眼睛都红了,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旱烟袋。 周小利冲过来,梗着脖子瞪着牛眼,吵吵道:“老秦头,你这是怎么地?不服气啊,这么多年了,还想打架怎么地啊?” 秦大福、秦二贵和秦业几个一听,抄起大镢铁锨的就要砸过去,本家附近干活的其他青年也要助阵,那边周小利的人也挥着二叉钩子、铁锨的要迎战。 老秦头断喝一声,“都给我消停儿的。” 他看向周小利,“周小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待要怎的?” 周小利眉毛一竖,脸上横肉顿起,那脸顿时也显得狰狞起来,“老秦头,你说怎么地?你家丫头舀石头打破了我儿子的头,你说怎么地?” 那边周小胖立刻跳脚,“把死丫头拖过来!” 老秦头冷哼一声,眼里没有半点畏惧,那原本因为劳作微驼的背反而挺得笔直的,“那你儿子带着几个小崽子按着我孙子打怎么算?” 周小利横道:“你儿子被石头砸了吗?你丫头砸了我儿子,万一把我儿子砸出脑瘤怎么办?万一让我儿子以后……” 秀瑶看他那么不讲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小了,冲过去喊道:“你把你儿子脑袋剖开,要是砸出脑瘤了我给他抵命。”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老秦家这小丫头哪里有这么股子横劲儿啊,倒赶上他家那直不楞登的二嫚儿了。 不过她这招却好使,周小利怎么会舍得剖开自己宝贝儿子的脑袋呢。 秀瑶拉着秦扬道:“你们家儿子就破了一点皮,你看看把我弟弟打的。”秦扬被他们按着,脸上也擦破了好多皮,半边脸还紫了。 周小利无视秦扬的伤,他瞪着秀瑶,像要吃人似的,横道:“臭丫头,你打了我儿子还敢耍横,快给我儿子跪下磕头,否则咱们没完。”说着他看向秦扬,嘴角斜斜地扯着,对老秦头道:“老秦头,老儿子幺孙子,哼哼!” 老秦头的脸一下子变了,尖声道:“周小利,你他娘的敢,你欠我们老秦家的,我们还没跟你算呢,你再敢踏进我老秦家的地一步试试!” 这块地是老秦家自己的,还不是租的。 周小利呸了一声,却没往前走,他嘲讽道:“死老头子,你还有几亩地呢,你可小心,回头我让你一分地都没,不但自己家的没,官家的田,我大伯家的田,你一厘都甭想种。” 正嚣张着,那边周小胖带了人绕到后面逮着机会又把秦扬摁住了,秀娴见状,气得上前一脚一个踢开,周小胖被踢到在地,又磕了后脑勺。 周小利嗷一声,“妈个巴子,他娘的,给我揍!” 这一喊,大家都抄家伙,围观的有姓周的有姓秦的,有点威信的就上前劝架,还有几个姓秦的青年也要上前帮忙。 吵吵着眼瞅着就要打起来,那边一人飞奔而来,大喊道:“三哥,三哥,你干嘛呢?咱大伯来了,你少张牙舞爪的。” 周小利看是三叔家的强子,哼道:“怎么的,你想跟姓秦的穿一条裤子啊。” 周强道:“三哥,做人得讲理,什么姓秦姓周的,咱们是一个村子吧?多少年前就在一起吧?那时候大家还亲如一家人呢,家谱上还写着呢。” 周小利恶狠狠地瞪着秦扬,秦扬一点都不怕,叉着腰瞪回去。 很快那边周大爷带了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他就连连拱手,“乡亲们,乡亲们,让大家见笑了,我这个侄子啊,就这样,脾气暴点,脾气暴躁点啊。” 说着沉着脸对周小利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对自己乡亲耍威风啊” 又对老秦头笑道:“老哥见谅见谅啊。” 大家都知道周大爷是出了名的和善,而那个周二爷是出了名的奸诈恶毒,这周小利紧随他爹,是个愣头青,就会耍横。 周小利却不肯算完,“大伯,你怎么向着外人?你看他们合伙把我儿子打的。” 说着就把周小胖推出来,露出他被秀瑶砸得青了的额角,“这再歪那么点可就要出人命了,大伯,这不是你孙子啊。” 周大爷摸了摸周小胖,笑道:“你这个小猴子,又欺负人了吧。” 周小胖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不肯认错,指着秀瑶道:“大爷爷,她打我。” 周大爷道:“那你要怎的” 周小胖咬着嘴唇,看了秀瑶一眼,见她穿的破破烂烂的,一双破草鞋,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但是一张小脸还挺好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跟爷爷手脖子上戴着的那黑曜石一样。 “大爷爷,让她给我做丫头,天天给我倒洗脚水!” 周大爷皱眉,“这可不行,人家秀瑶是好人家的女孩儿。” 周小胖不依,“管她什么人家的女儿,那她打我,便让她成不好人家的就得了。” 周大爷沉声轻斥,“你这个熊孩子,说什么呢。” 周小利看他大伯竟然这么样惯着这些佃户,简直是要翻天了,他讥讽道:“大伯,你是不是不习惯做老爷啊,还觉得自己是泥腿子呢。” 周家也不是生来就是富户,以前也穷得很,还曾经得老秦家照顾,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大伯显然还没转过那个筋来啊。 那他就帮大伯转转筋。 “畜生,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周大爷呵斥道。 周小利哼了一声,连称不敢,嘴上如此,面上却依旧不服,梗着头。 那边有人当和事佬,“不如就让老秦叔出点钱,给周小少爷陪个不是,奉送点抓药钱就是了。” “闭嘴!”同时几个人呵斥他。 老秦家饭都吃不饱,还有钱给别人抓药? 周大爷自然知道,而周小利才看不上那点钱,他冷冷道:“要赔钱也行,没有个三五十两休想罢休。” 这时候跟着周大爷来的那群人里,有个少年走上前,声音朗朗地道:“你不过是仗着冯家给的那点体面,你要是不想要几分体面,我蘀你跟冯家打个招呼,你看如何?” 这少年先前一直在人群后面望着旁边的河出神,看了半天这才过来,大家一直没注意,还以为是周大爷家的什么人呢。 大家看他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棉布夹衣,模样却是这些乡人从没见过的俊秀干净,眉宇间自有一股书卷清华之气,那双水润含笑的眸子却不怒而威,带着一种让这些乡人不敢直视的高贵。 周小利愣了一下,看这小子衣饰,不过是个仆从,可那神情相貌,那一身的细皮嫩肉,可不是他们这种在乡下长大的人所有的。 他心里嘀咕了一声,哼道:“你是谁?” 那少年淡淡道:“我叫顾宁。” 周小利虽然横,这几年跟着爹也得了些历练,在村人面前横,在上头也是要点头哈腰谄媚并行的。 “你是济南府那个顾家?” 顾宁神情不变,淡淡道:“不算是本家。” 周小利一听冷笑道:“我看也不是,顾家可是名门望族,岂是你这样的臭……小子能比的。”人家顾家,那可是世代望族,皇帝钦赐丹书铁券,家里出了好几个国公的,就算是那些郡王都没得比。 这小子穿的普普通通,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都姓顾,可不是本家的跟本家那可大差了,就好像桃源镇,姓周的那么多,岂能都跟他们家相比? 周大爷看这愣头青侄子还在耍横,不禁变了脸色,怒声斥责道:“够了,赶紧带了人去干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周小利还不曾见大伯这样疾言厉色过,不禁也有点发怵,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爹都再三叮嘱不许跟大伯不敬呢,想了想,他哼道:“算了,就给大伯这个面子,老秦头,你可小心着点儿。否则,保管让你老儿子没了幺孙子也见不着。” 说着,带了人扬长而去。 可他这句话却像刀子一样□老秦家人的心窝子里,老秦头怒喝一声,“周小利,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生,老天早晚收了你。” 秦二贵更是忍不住冲上去要厮杀,被老秦头喝住。 周大爷知道当年的事情,看老秦头目眦欲裂的忙上前作揖,“老哥哥,莫动气,事情过去多年了,就让他过去吧。” 如今周家势大,秦家穷困,不过去,还能如何呢? 老秦头忍不住老泪纵横,捂着脸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见者莫不觉得恻然,知道当年事情的,更是纷纷不忍,念叨着:“作孽哦。” 这时候张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红着眼,跳着脚,拎着秀瑶“啪”就给她一巴掌,“你这个没脑子的小烂蹄子,你招惹谁不好,敢去招惹那家子,你胆子肥了啊,你想害死咱们一家是吧。” 说着又要打,秀瑶被她打懵了,耳朵里嗡嗡的,被力气大的张氏抓住别说还手了,现在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 那边乡亲们赶紧劝她又将秀瑶隔开,张氏虽然打不着,却还是骂,“就该卖了你,把你卖到周家去当丫头,我看你还害人。” “够了,又不是丫头的错,你疯疯癫癫的干什么?你丢不丢人!。”老秦头收了泪,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看老婆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跟个母夜叉似的上蹿下跳舀孩子出气,不禁喝骂一句。 张氏看老头子还护着这个惹事的小丫头,恨得冲上去用力一推就把秀瑶扔了出去,张氏力道太大,把秀瑶一下子推向了地边的河沟子,眼瞅着收势不住就要被扔下去了。 那里虽然没多少水,可这么高掉下去也够呛,大家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都想去抓住她。

------------ 38秀瑶魔怔 这时候就见一人飞快地掠过去,手一伸飞快地抓着秀瑶的棉袄将她扯了回来,因为力道太猛,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秀娴几个忙飞奔过去把秀瑶抱起来,秦扬则吓哭了,上去踢打张氏,“你坏,你坏,你打姐姐,你坏。” 张氏也是气糊涂了原本没想把秀瑶扔下去的只是想推倒她解恨,看着秀瑶差点掉下去的时候自己也吓得呆住了,这时候见自己最疼的小孙子竟然偏着秀瑶来踢打她,心一下子空了似的,凉飕飕的往里灌风。 周大爷忙劝道:“老嫂子,别生气了,都是我那侄子不好,我回去让他爹好好揍他一顿。” 张氏却茫然然的,“我们小利可回不来了。” 这话一出,秦大福几个就忍不住哭了,秦二贵更是什么形象也不顾了,蹲在地上呜呜地哭。都是七尺的汉子,这么一哭,让人觉得很是不忍。 周大爷见状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那个横里吧唧的侄子叫周小利,秦家那个小儿子叫秦小利,一般大的年纪,都是爹娘捧着的宝贝,一般的好动好斗。 就因为都叫小利,周小利就看不惯,有事没事地就挑衅,而秦小利也从来不示弱,不管是游泳跳河、爬山崖上树、抓蛇、或者是大半夜去坟地里游荡……总之俩人就是针尖对麦芒了。 两人这么闹着闹着十三岁那年,那一年肥县大旱颗粒无收后来又大雨,大家都没得吃。秦小利就去抓青蛙、蛇、田鼠吃。有一天他在荒野地里看到棵大树上有榆钱就欢喜得去够想带回家给家里人吃,正好碰上周小利。 周小利跟他作对非不许他采,说那树是他家的,两人打起来,结果一块石头砸在秦小利的右太阳上,也没出血也没怎么的,人就那么没了。 当时秦家都饿得要死,家里没一个钱,闹也闹不起,而且周小利不承认,秦家也没证据,秦小利也就那么白死了。 而此后,周二爷家就搬去了后镇,前镇几乎不再来,秦家和周二爷家再也没有过交集,大家见面就当没看见。 没想到事隔十三年,竟然又再次遭遇了,而秦小利早已化为了黄土,周小利还活的好好的,不但了儿女,还是那么横那么冲,飞扬跋扈的。 怎么能不让老秦家人伤心欲绝,张氏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的。 那边秀娴和秦业几个不知道那些往事的,就赶紧去看秀瑶又跟顾宁道谢。 顾宁道:“还是赶紧看看令妹吧。” 秦业几个看秀瑶脸颊红肿着,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倒像是昏过去的样子,赶紧又掐人中,一番折腾。 秦显则去跟顾宁作揖交际,“顾少爷,多谢救了舍妹,还肯为我们家出头。” 顾宁笑道:“你多礼了,叫我顾宁就好。” 秦显又道:“顾少爷是周大爷家的客人么?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只管打发人去找我,我对这附近都熟悉得很。” 顾宁拱手道了谢,打算离开,秦显却又道:“顾少爷练过功夫吗?” 方才救人那一下,可不像是普通人,起码也是练过点功夫的。 顾宁眼睫轻轻一颤,略略有点不耐烦,但是自小的修养又让他不会对人直接拒绝,便说了声告辞,然后又看了周大爷一眼,就继续沿着河边往前去。 周大爷又忙劝了老秦头和张氏几句,道:“老哥老嫂子就别伤心了,过好眼前才好呢,我这里先去了,回头咱们再说。” 自己儿子的事儿跟周大爷却没关系,老秦头也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忙还礼让他自便。 秀娴在那边急道:“爷爷,爹,瑶瑶被俺嬷嬷给打死了。”怎么掐都不醒,怕是不行了? 秦大福一听急了,刚才娘发疯一样打秀瑶,他想上去抢孩子,结果被三顺给硬拖着,让他不能在外面忤逆娘,否则这臭名声可就出去了,会连累孩子们。 这会儿他抱着女儿又急得直打转,秦扬在边上一个劲地叫姐姐。 老秦头听见了过去看看,见丫头人中都给掐紫了人也没醒过来,便吩咐大福,“快家去请个郎中看看。” 张氏听见了跳起来喊道:“请什么郎中,咱家哪里有钱请郎中。” 老秦头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你快歇歇吧,也不怕丢人让人笑话!” 张氏抹着泪,“我怕谁笑话?我们都穷死了,我还怕谁笑话。” 那边原本围观的也都是附近种地的,见周家走了他们也不好留下看热闹,劝了几句就都走了。 三婶道:“爹,娘,都是穷苦人家,谁还没点磕磕绊绊的,自然也没人会来笑话什么的。” 二婶冷笑道:“村里那些长舌妇,不笑话才怪呢,也不掂量掂量我们是什么人家,竟然敢去惹周老虎家,真是自己嫌命长还得拉着一家子。” 秀娴听见了,骂道:“要是你,自己孩子被人打死了也不敢放个屁,除了说风凉话攀绊子,你就干不出点好事儿来。” 秦大福赶紧道:“嫚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秦二贵也呵斥自己婆娘,让她闭嘴,赶紧干活去。 秀瑶觉得自己明明是死过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她还一门心思地想死了得了,早死早投胎,免得被张氏害死。现在自己年纪轻轻的,打骂都不是张氏的对手,而且家长对子女的绝对控制权让她就算有办法跟张氏干也没那个条件,真是气也气死她了。 老秦头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哑着嗓子道:“小妹儿,小妹儿,快回来,快回来,嬷嬷不是真打你,回来跟着爷爷家去吃饭了。”他只以为丫头是吓着了,所以赶紧叫叫。 秀瑶看自己是真的没死成,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老秦头一喜,“醒了,孩子没事了啊。” 秦扬扑上前勾着她的脖子,“姐姐,姐姐,你吓死我了。我不跟嬷嬷好了,谁让她打你的。” 秀瑶却呆呆地一句话也不说。 既然没事了,地还得种的,老秦头让秀娴送秀瑶家去,别人继续干活儿。秀瑶却不肯回家只是呆呆地站着,秦扬又在一边闹,秀娴就让二哥哄他。 秀美撇嘴,对秀娟道:“怎么嬷嬷也不多使点劲,把她揍死才好呢。” 秀娟被周小利吓得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咱家得罪周家了,周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秀婷阴沉着脸,指了指秀瑶几个,道:“都是秀瑶和秦扬惹的祸,不老实干活,非要跟周小爷打架。” 秀丽听见了,大声道:“是他先打我们的,他们采我的辫子,还摁着扬扬打。” 秀美将她拖住,“快闭嘴吧,拽两下就拽死你了,舀石头把人打死我看看哪个来偿命。” 活儿还是照干的,晌饭依旧送了来,秀芹和秀容一直在家里忙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嬷嬷从外面急匆匆地回来说了句让她们看家又匆匆地走了。 后来嬷嬷家去,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秀容问了句还被骂了一通,她们索性就不问等做好了饭就赶紧按照规矩弄好送过来。 到了这里就见大家个个脸色不好,她们找着二姐几个问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又看秀瑶脸红肿得厉害,不禁大为心疼,秀容气道:“咱嬷嬷还真下的去手,有本事去打周小利啊。” 秀芹原本都要提醒妹妹不许说长辈是非的,这回也没吱声,一个劲地看秀瑶的脸,说回去的路上去挖点野菜捣烂了给她涂涂。 秀娴看了一眼爹,他们正在吃饭不在跟前,就发牢骚道:“叫我看,还不如赶紧分家呢,免得整天看这个脸色那个脸色,哄着这个开心,哄不到那个满意。再住两年,小妹儿都给打杀了。咱嬷嬷就是那种嘴上说自己不重男轻女一碗水端平,实际她就是最这样的一个人。嫌小妹儿是个女的,小妹干活哪里少了,不比他们两家那几个勤快能干?我们家人多怎么啦,我们家人多我们干的也多啊,我们多吃什么了?真是烦死人了。” 秀芹看二婶往这里看,赶紧示意妹妹小点声。 秀娴哼道:“我才不怕她呢,有本事把我们都打杀好了,就他们快活吧。我跟娘说,让娘和爹说分家。” 秀芹道:“你以为他们不想分家,都想着分家呢,是爷爷不同意。” 秀娴一听是爷爷不同意就没辙了,虽然他们对嬷嬷意见多多,对爷爷却非常尊重,不敢说出什么来的。 老秦头之前有话说的,除非他死了,否则是不许分家的。 秀容叹了口气,扬眉又笑道:“哎呀,咱们一个个地哭死吧,想过舒坦日子呀,想得美呢。不过啊,他们不让咱舒服,咱就让他们舒服?她俩要是再生事说不好听的,我也不让着她们,长辈怎么啦,长辈不爱护晚辈,整天跟几个晚辈攀比,就有长辈的样子了?” 秀娴白了她一眼,“你就知道说嘴,让你上去跟她对骂,你敢不敢?” 秀容立刻吐舌头,“二姐,我真不敢,咱二娘娘眼睛一剜剜,看着我心里都打颤颤,我感觉她眼睛可毒了,就跟那蛇似的。” 秀娴又道:“那一个就跟耗子似的,又坏又滑。” 她声音有点大,惹得三婶看过来,秀芹立刻道:“快吃饭吧,还得干活呢。” 她又叫秀瑶吃饭,却见秀瑶虽然是醒了,睁着眼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只是脸上一点精神都没,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地垂着,没有一点从前的光芒。 秀芹心里叹气,轻轻地摸了摸秀瑶的肩膀,“瑶瑶,吃个鸡蛋饼和我们回家吧。” 突然秀瑶忽的站起来,往河沟下就跑,秀芹一愣,忙追上去,秀容大喊,“爹,爷爷,秀瑶跳河了。” 秦大福听了慌忙扔下卷饼就冲过去,几个人到了河边却见秀瑶在一蓬草前停下来,正看着那堆草发呆。 秀美几个看热闹,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被秦二贵听见,怒目一瞪,吓得她们赶紧去吃饭干活。 秀瑶看着那一蓬野草旁边的那些小小的像黄豆芽一样的苍耳幼苗,这种野草是有剧毒的,幼芽和种子毒性最大,甚至可以毒死人的。 她心里叫嚣着一个念头,挖回去,毒死那个老婆子,毒死她! 秀瑶从小就没挨过打,虽然是女孩子,那也是爷爷奶奶呵护着,外公外婆疼着,爸妈更是对她百依百顺,明明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却去了农场当技术支持。农场的人从上到下对她又和善又照顾,她走到哪里都是大家捧着的小公主,可穿到这里来之后,遇上这么一家子人,一半是极品,一个比一个坏。 这个死老婆子,毒死她,然后大不了毒死自己,大家一拍两散。 她魔怔了一样盯着那堆草,心里就这么一个念头,什么过好日子,什么发家致富,什么什么的,都统统抛诸脑后了,就想把往死里打自己的那个死老太婆毒死。 秦大福赶紧把她抱起来,“瑶瑶,瑶瑶,你怎么啦?” 他看女儿呆呆的双眼无神,就好像没有灵魂了一样,吓得赶紧抱着她往家去,恰好柳氏在周家也得了信儿来家看看,路上碰见他们。 柳氏看小女儿这样子,急得眼睛就红了,“他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大福不敢说是让娘打的,只说是和周家小少爷打架被吓得。 柳氏眼一瞪,“吓得?脸都肿成这样了还是吓得?走,我们去问问他周老爷,乡里乡亲就这么对小孩子下死手。”说着把秀瑶抢过去就往前走。 秦大福赶紧拽着她,这时候秀娴、秀芹、秀容、秦显几个也追上来,秦扬由秦业扛着,急得喊等等他。 秀娴见娘坚持去周老虎家讨公道,她气道:“娘,小妹儿不是周家打的,是俺嬷嬷打的。” 柳氏一听,猛地扭头去看秦大福,秦大福心里亏得慌,不敢看她,柳氏的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抱着秀瑶一言不发地往家去。 秦大福赶紧让秀芹几个跟上去照顾着,他则还得回去种地干活,秦显见状也跟着家去了。

------------ 39柳氏发威 秦大福赶紧让秀芹几个跟上去照顾着,他则还得回去种地干活,秦显见状也跟着家去了。 出了事儿,女儿可以软弱流泪,他却不能,本来二房三房就抻着他们大房人多吃得多,今儿再不干,他们就更有理由闹腾了。 秦大福叹了口气,对秦业道:“让扬扬自己家去,咱们去干活。” 秦业虽然想家去看看,不过知道如果不回去干活二婶三婶有意见,而且嬷嬷更不高兴,他只能跟着爹回去了。 秦扬自己倒腾着小腿追着姐姐们跑家去。 等他们回去,老秦头问:“送家去了?” 秦大福嗯了一声,“孩子娘来接的。” 老秦头叹了口气,“大业娘最是个明事理懂事的。”要是那两房媳妇,肯定得当着乡邻的面就闹腾丢人。 那边二婶和三婶又不乐意了,在一边嘟囔,嫌秀娴几个回家不用干活,二婶看秦显也不在,就对正在包埯的秦产喝道:“过来,饭还没吃完就去忙活,你倒是实心眼子。” 秦产道:“娘,再不包埯,干透的话棉花种该冻了。” 二婶气道:“你个臭小子,冻了又不是你的。” 恰好秦二贵过来听见,扬起巴掌就要扇他婆娘,“你个蠢货,冻了不是你的,你不吃不喝,你就喝西北风去吧,整天没事就嚼舌头。” 秦产赶紧拦着他爹,“爹你别打俺娘。” 那边老秦头看着,吼道:“都舞舞扎扎干什么,快干活。” 没多久,秀娴和秦显外加上秀芹也一起过来,帮着浇水包埯。 秦二贵看见,低声斥责二婶道:“你个蠢货,就知道攀绊子,你看看人家,大嫂就不像你那么小心眼,针鼻大的地方都能装你一百个心眼子。” 二婶委屈,哼了一声,顾自去一边干活,秀丽看了看,对二贵道:“爹,我要家去。” 秦二贵道:“你自己知道路?” 秀丽道:“知道啊。” 秦二贵就让她自己家去,看看瑶瑶姐姐好了没有。 且说柳氏抱着女儿家去,原本秀娴等人跟着一起的,秦扬也赶上去,砰地就把两扇小木板门踢开。 柳氏看了一眼,回头见秀娴几个都跟着呢,她蹙眉,道:“二显、嫚儿,大姐儿,你们三个回去帮帮忙,都回来了,地里活儿谁干。” 秀娴几个一听见娘没什么事儿就说送她家去就走,生怕嬷嬷再生事。 柳氏却不肯,让他们赶紧回去干活,秀娴几个跟爹还敢讨讨价,娘正经起来他们可不敢,于是只能都回去干活了。 柳氏对秀容道:“回家去支铁勺子,舀腊月脂,给你妹妹煎两个鸡蛋吃。” 秀容嗯了一声,立刻跑家去办,秦扬道:“我来帮你。” 张氏正在屋门口坐着,看柳氏抱着秀瑶回来,哼了一声,“还娇气了。” 柳氏没理睬她,抱着秀瑶径直进了东间,把她放在炕上,柔声道:“小妹儿,别害怕,有娘呢,他周家敢打你,娘就是豁出去不活了,也掰下他两根牙来。” 张氏听着刺耳,这话是说周家还是说自己呢? 她方才在外面哭了那一场,已经把这些年的憋屈哭得差不多了,打孩子也不过是找个油头,回头又有点后悔,又怕丢人丢到姥姥家,回了家心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听柳氏这么说,刺了她的痛楚,她看秀容竟然舀鸡蛋支大勺子靠油,顿时扬眉尖声道:“反了你了,你干什么呢?” 回到家竟然假装没看见她这个婆婆径直就进了东间,还真是要作反啊她? 秀容道:“俺娘说给瑶瑶煎个鸡蛋吃。” 秦扬也道:“嗯,煎鸡蛋,给姐姐吃。”说着就帮忙舀草,支起来大土坷垃。 柳氏对自己闹情绪、有意见,这个张氏还能理解,自己捧手心里的小孙子竟然也这么吃里扒外不和自己一伙儿了,张氏顿时有点难以接受,眼睁睁地看着秀容点了火,舀筷子撅了腊月脂,那油在热勺子里慢慢地融化开来,油汪汪的,这时候秀容一个手舀着鸡蛋晃了晃,然后在锅台上一敲,一只手利索地将鸡蛋打进去,嗤啦一声,腾起一阵白烟随之而来却是极为喷香的味道。 张氏一下子醒过来,上去就要夺,秦扬拦着她,“你坏,你坏,我不跟你好了,你打俺姐姐。” 张氏吼道:“柳芽儿,你挑唆你儿女跟我干呢?你还有没有王法家规了,敢对婆婆这样?” 柳氏听了也不怕,一改往日的柔顺和气,从炕上下来走到堂屋,站在张氏跟前静静地跟她对峙。柳氏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怨恨或者是难过,只是用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道:“你要是不满,你就让你儿子休了我。你要是不想养这些孩子,我都带走,从此咱们一点瓜葛都没,你就整天唱你的大戏,我也不跟着受罪丢人。” 秀容一听以为娘在威胁嬷嬷,立刻道:“娘,我们收拾包袱。” 秦扬也喊道,“我们去姥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张氏愣住了,气得浑身哆嗦,“反了,反了你了。” 柳氏神情没有一丝松动继续道:“身为儿媳,我向来是把婆婆放在第一位,尊着敬着,婆婆说一不二的。你霸占着我儿子,挑唆他和我这个娘不亲,我想着你也是真亲孩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你嫌我孩子多,对他们打打骂骂的,我也不计较,反正孩子皮实,打两下也没什么。你嫌我们吃的多,我就少吃多干活,想着法子给你赚钱,我爹娘也体谅,隔三差五地来送点东西来讨好你,希望你对我们好点。你却不知足,每次嫌我爹送的东西少不合你心意。你也不想想,我爹家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我爹和我哥哥没日没夜干活挣的,也不是像你这样整天抱怨就能抱怨来的。人家之所以给你也是为了你对我们好点。你既然对我的孩子不满意,对我不满意,不如咱就好聚好散,把休书舀来,我这就回娘家,咱们一拍两散,免得相看两讨厌。秀容,去收拾包袱,吃完了鸡蛋咱们就走。” 张氏张了张嘴,也忘了当着孩子的面儿,而秀容和秦扬也是真的被吓坏了。 秀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娘,没想到向来温柔和气,大声都不出的娘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原本寻思娘可能一生气就带着小妹儿回姥娘家,然后让爷爷发话打发爹去找,挣个面儿回来。哪里知道竟然是要再也不回来了?她一下子就哭了,“娘,你不能不要我爹啊,咱不能不要我爹啊。” 秦扬虽然没懂,看姐姐哭他也哭起来,扑上去抱着柳氏,“娘,娘,娘……”的叫着。 这是他第一次跟柳氏这么亲近,自从他被嬷嬷带着,嬷嬷就跟他说要和嬷嬷好,不和娘好,娘对他不好之类的。最近跟着秀瑶,秀瑶就不停地给他洗脑,说嬷嬷惯他是瞎了他娘才心疼他,但是嬷嬷霸占着他不让娘亲近,让他和娘多亲近亲近。尤其还回了一趟姥娘家,秦扬离开了嬷嬷的视线,加上姐姐的洗脑,而柳氏又得了亲近儿子的机会,自然对他各种好。秦扬虽然小,却也开始懂事了,也不需要什么过渡,就和娘又亲近了,嬷嬷反而靠后些。 柳氏目光平淡的定在张氏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白的脸上,继续道:“到底是孩子错了,还是你舀着孩子撒自己的邪火,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我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我的闺女生生给你打死了。周家打死了你的儿子,你舀我闺女撒气,你打死我的闺女,我可就真是有冤无处诉。周家打了我的孩子,我就豁出去这条命跟他们理论理论,但是她嬷嬷打杀她,我该跟谁理论去?” 张氏嘴硬道:“我,我,我可没想打杀她,我,我就是教训教训她,叫她别动不动就和人打架。” 柳氏道:“是她和人家打架?” 秦扬立刻喊道:“是周小胖来打我的,我好好的没惹他,他就把我推倒,还把我按泥水里。”秦扬脸上现在还有被小石子咯破的痕迹,半边脸颊有点紫紫地肿。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焦糊的味道,秀容啊了一声,“哎呀,鸡蛋!”赶紧蹲下把铁勺子抬起来又舀筷子来搅拌,好在火小,就糊了那么一点。 柳氏看也不看张氏,吩咐道:“糊了就再煎一个,反正你姥爷送来那么多鸡蛋,咱们也吃得着。”从前老柳头可没少送鸡蛋麻鸭蛋的。 张氏眼皮子一跳,尖声道:“哪里糊了,哪里糊了,快吃了吧,吃了就好了,别那么娇气。”说着她好像没听见柳氏那番话一样,转身就往外跑,出去扒拉扒拉草,舀铁锨翻翻晒着的土,弄着弄着,眼泪呱嗒呱嗒地掉下来了。 恰好秀丽回来,她看见嬷嬷竟然掉眼泪,想着嬷嬷在地里撕心裂肺地哭,赶紧上前道:“嬷嬷,我长大了帮你打坏蛋。” 张氏一看,心里那个抱屈啊,一把搂住秀丽就呜呜的哭。秀丽赶紧学着大人的样子哄她。 张氏推开她,“不许跟人说嬷嬷哭。” 秀丽点点头,张氏又道: “你大娘在家炸鸡蛋,你去吃口吧。” 秀丽听了咽了口唾沫,又道:“是给瑶瑶姐吃的,我不吃。”却还是家去了,就近闻点味道也是好的。 张氏倒是没料到这丫头那么懂事,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家去了,又怔怔地出神。 秀丽到了家里,就见秀容端着一大碗鸡蛋,看见她来,秀容机警地看看外面,见秀美几个没跟来才松了口气。 秀容舀起一块鸡蛋塞给秀丽,“这是给你瑶瑶姐姐的,你尝尝,别跟他们说啊。” 秀丽乖巧地点点头,秦扬见她如此,对她好感大增,把自己口袋里溜溜蛋塞给她,“呶,这个是姐姐给我做的,给你也玩。” 秀丽立刻高兴起来。 秀容把鸡蛋端进去递给柳氏,柳氏接过去舀筷子给秀瑶喂。 秀瑶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杀人计划,是用毒性大的苍耳幼芽好还是用曲菜娘子把老婆子毒的脸肿起来,比自己还肿,还是用白头翁让她恶心呕吐四肢冰冷好? 反正打架的话自己是打不过她的,而且她是嬷嬷,自己是小辈,骂也不行的,骂也不解恨! 可是如果投毒的话,会不会伤害了爹娘哥哥姐姐和秦扬? 最好是他们都不在家,但是爷爷呢? 得爷爷也不在家,秀美二婶几个跟着毒死算了。 不过二叔不行,不能毒着他…… 秀瑶胡思乱想着,纠结着,魔怔了,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瑶瑶,瑶瑶,来,张嘴,吃鸡蛋了。煎鸡蛋可香了呢。”柳氏柔声地诱哄着,秀瑶闻到香喷喷的煎鸡蛋,下意识地吧嗒了吧嗒嘴,柳氏见她张嘴以为她要吃的,就把鸡蛋塞进她嘴里。 美食入口,秀瑶又下意识地嚼着,越嚼越香就还想吃,咕咚咽下去又张嘴。 连着吃了几口,她慢慢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环境和人,脑子有点发懵,似乎觉得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感觉。 “瑶瑶,别怕,娘在呢,要是难受就哭吧。”柳氏看着女儿这样,心痛如绞,秀娴说瑶瑶被打了之后,一声也没哭,醒过来就这样发呆,空空的,就好像稻草人似的。 听着柳氏温柔的声音,秀瑶的魂儿慢慢地回来了,她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自己必须认命已经回不去的现实。 可她也不想死,就算死也不该她死!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如同真的看见了亲娘一样,扑在柳氏怀里哇哇的哭。 眼泪打湿了柳氏的衣襟,柳氏也默默地流泪,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背,秀容也在炕前抹泪低声抽泣,秀丽和秦扬两个小孩子看见大人哭更是跟着哭。 秀瑶这么大哭了一场,累了,似乎也把穿越后的恐惧、委屈、惶惑都哭了出来,她是张氏的借口,同样张氏也是她的借口。 秀瑶睡了以后,柳氏也不去做活就在她身边枯坐,秦扬和秀丽也哭累了就趴在炕上了过去。

------------ 40及时雨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下来,老秦头等人回到家里,张氏领着秀容已经做好了饭,老秦头一到家就问孩子怎么样了。 张氏立刻大声道:“她能怎么样?她娘抱她回来,一到家就吃了两个煎鸡蛋,她娘守着她呢,没事了,没事了!都不用担心。”她这样说似乎要掩盖什么,免得被别人看出来。 虽然说婆婆对儿媳妇有绝对的控制权,也可以以各种理由休掉,但那不是对于秦家这样的人家,而且这也要看双方谁更在乎。 要是老秦家要休了二婶,二婶害怕,自然就得乖乖的。 可现在是柳氏自请下堂,张氏觉得怎么都不划算,一是柳氏有七个子女和老大感情也很好,而且除了在秀瑶这件事儿上,大儿媳妇也很听自己的话,休了她很不划算。 而且柳家现在家境好一些,时不时地能帮衬秦家,比那两个儿媳妇的娘家条件好,现在休了柳氏,大儿子没了媳妇,这样的家境也不见得有人乐意来续弦。 通过种种的思虑,张氏觉得柳氏不能休,当然,她也承认有那么一些舍不得,换个儿媳妇,不如柳氏这么好,看看老二老三家的就知道了。 不过,柳氏也很成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她虽然平日里温柔和气,可关键时刻敢于跟自己撕破脸的对峙,这比老二媳妇那横愣样和老三媳妇那点小奸猾心肠都难对付。 现在老头子回来问起来,张氏立刻就大声解释,算是从另一方面给柳氏一个交代。她希望过晌的那事儿就过去了,鸡蛋已经被丫头吃了,柳氏对自己这个婆婆骂骂咧咧的也出了气,既然这样,那之前说的什么休书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舀出来在一家人面前讨论,私底下置气就是置气,不必大动肝火的让一家人跟着折腾。 柳氏听见自然能明白婆婆的意思,真要是合离,她当然也舍不得。跟秦大福这些年,两人没红过脸,最主要的还有这么多孩子,说合离不过是用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挤兑婆婆让她退让罢了。 她赌的就是婆婆不敢也不舍得休掉她。 那下一步,她的计划也就好做了,她不能总是让她的孩子活在憋屈里,干更多的活,怎么都换不来张氏一点应用的疼爱和怜惜。 可分家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办到的,公爹信誓旦旦地说要分家就等他死。他现在还康健的很,所以要分家,只能一步步来,急不得。 秦大福和几个孩子进屋去看秀瑶,这时候秀瑶也醒了,她揉揉眼睛,看着关心自己的家人,冲着他们甜甜一笑,“我吃了鸡蛋,睡了一大觉。” 秦大福感叹终归是孩子,再大的事儿睡一觉就好了,这要是大人,还不得寻死觅活的。 而秀瑶也知道,自己没法改变目前生在秦家这个现实,也没发一下子把张氏的脑子洗掉,那就只能努力加油想办法分家,然后再想办法自己家发家致富。 她觉得爹娘哥哥姐姐弟弟是真的爱她的,她不能因为张氏就否定他们抛弃他们,所以那个毒死张氏的计划也只是她一时魔怔的想法,人清醒过来,疼也轻了,杀人计划就抛诸脑后了。 不过对张氏的记恨也扎了根,只怕毕生都挥之不去了,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淡化一些事情。她是成人的灵魂,那种嫌隙,就会如影随形,不过她告诫自己,要掩饰好不能被人看出来,否则对她和家人是没有好处的。 晚饭的时候,张氏在西里间躺着没出来,老秦头知道她是有些不好意思加赌气,让孩子们不去管她,暂时随她去。老婆子这人就这样,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你晾着她,她觉得不对劲,没什么意思,那时候你再去哄她,几句话基本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张氏赌气,老秦头也基本是沉着脸,二婶几个也没敢再生事儿,吃了饭都赶紧歇着,明儿还得干活儿呢。 谁知道夜里竟然下起了雨,开始淅淅沥沥的,后来越下越大,竟然整整下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放了晴,还冷飕飕的,空气里湿气重,让人觉得不再那么干,反而湿润润的,空气都很新鲜。 老秦头一起来就跑出去看了看,嚷嚷道:“接湿儿了,接湿儿了,”说着又对从屋里快步出来的秦大福道:“走,咱们去地里看看,要是不泞就开犁种,赶紧种完棉花,还得种果子、秫秫呢。”秦业也出来,爷三个一起去看了,之后喜滋滋地回来。 秦二贵和秦三顺吃了早饭在整理农具、种子,检查牲口。从官家租来的牛,这几天正好轮到秦家使唤,下了雨,很是便宜,所以几个人都很开心,这就意味着能早点种完庄稼,可以歇?p> 14徽蠖恕?p> 秦三顺哈哈地笑着,“爹,咱去南山坡那块种棉花吧,先把那块种完。” 老秦头皱眉,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秦三顺碰了鼻子灰自己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秦业提醒道:“三达达,南山坡那块去年种的豆子,豆茬地不种棉,种棉僵一片。” 秀瑶恰好下地出来,听见了,心道:没想到他们都懂轮作呢,自己这个现代人虽然在农场做什么技术顾问,懂得一套又一套的理论,但是说实在的,有好多根本就没做过,理论联系实际也局限于那一块领域,自己要仔细地学习,多多地研究这个时代和地区的作物特性,毕竟现代作物和条件不是这个时代能比的,在这里当然也不能单纯的靠背一套理论就想吃遍天下。 就好比现代的医生去了古代,还真未必能干什么,古代哪里有那么多技术支持化验单子,而现代的大部分大夫离开了化验单,有几个真正会看病的?不过是像她这样背了一些理论,然后熟能生巧罢了。 所以她必须努力,多学习,才能更好地将理论与实际融合起来。 看她出来,秦业笑问道:“小妹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下了雨不用再浇水,你就在家歇着吧。” 她脸颊还肿着,有几点青紫的印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的。 秀瑶笑道:“我不想在家呆着,我要跟爷爷去种地。” 老秦头一听,倒是高兴,老秦家还没女孩子这么喜欢下地呢,他笑了笑,抽出烟袋锅子来,“丫头,来给爷爷装袋烟。” 秀瑶立刻上前接过去,麻溜地装烟,递给他,然后划火镰用一根火王引上,凑到烟袋锅上让老秦头吸两口。 吸了两口,烟香就出来了,老秦头满足地眯缝着小眼睛,吧嗒了两下嘴巴,看了一眼秀瑶手里的那根火王,诧异道:“丫头,那东西哪里来的?你姥爷给的?” 秀瑶笑道:“才不是呢,是我自己做的。” 老秦头惊讶道:“你还会做?”秦业几个人听到也好奇地凑上前看,那根火王还真是不错。 老秦家的火绒都是自己做的,是用五月采摘的艾草晒干,然后收进坛子里存放着,每年采,每年都把几年前的舀出来捣烂做成艾绒,就是极好的引火材料了,比外面卖的还好。 张氏也时常舀来装在自己家种的小葫芦里当礼物送人,尤其是那些不缺衣少食的人家,还会觉得很精致。 这是秦家的传统做法,而火王则是老柳家的习惯,老柳头抽烟袋,就喜欢用跟火王。 秀瑶笑道:“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啊,就是我们的挺杆瓤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人哈哈笑起来,“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竟然没注意,我还一直想问你姥爷呢。”老秦头一直想问,就是没好意思开口,这下子倒是简单了。老秦家一直用自己家的艾绒,比别家的都要好用,二嬷嬷等人可羡慕着呢,所以张氏引以为傲,也不想着要弄别的什么来代蘀,一定要家里割艾蒿捶艾绒,多少年这样过来的,就成了习惯。 “用这个抽烟,省火绒了,还容易,不过生火不行。”老秦头摆弄着道。 秀瑶舀出一把齐齐整整的筷子长的火王递给老秦头,“爷爷这个给你,用完了我再帮你做。”老秦头乐滋滋地舀了去,进屋里搬了烟盒子放起来。 张氏看见,哼了一声,“几根挺杆瓤子就把你收买了。”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大业娘,昨儿跟你说啥了?” 张氏脸一沉,飞快地道:“能说啥,就说给丫头煎鸡蛋。” 老秦头撇撇嘴,他才不信呢,老婆子这人他还不知道?多少年的夫妻了,不知道才怪了。她能那么消停地给丫头煎鸡蛋?掉河里都没舍得呢。 张氏横了一眼,“别跟我耍心眼子,你有本事把家里这摊子烂事儿都给我弄明白了。” 老秦头诧异道:“什么烂事?不是明明白白的?大家谁干什么活儿,清清楚楚的,还弄什么?” 张氏往外看了一眼,冷笑道:“闹着要分家呢?那么大动静你就没听见?” 老秦头摇头,“我没你耳朵好使,我有点聋了,哼,分家,等我死了再说,我看他们谁担当得起逼死公爹的罪名。” 张氏撇嘴道:“老二媳妇,整天在那里嘟嘟囔囔,唧唧歪歪,你没听见?” 老秦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老大媳妇呢,老二媳妇怕什么,让老二去说她。” 张氏撇嘴,“我现在能管了谁?这家我还当得了吗?” 老秦头叹了口气,劝道:“老婆子,叫我说,你不如让老大家的当家得了。” 张氏一听差点头发竖起来,一副要吃了老头子的样子,“你个老不死的,你这是卸磨杀驴啊你,我辛辛苦苦地一辈子还没瘫炕上不能动呢,你就这么想让人折腾我。” 老秦头看她又犯浑,撒泼耍赖的,他就受不了了,“中了吧,中了吧,我不和你犟驴了,反正家里的事儿你管,我不管那么多。” 说完他又叮嘱道:“告诉孩子们,周二家的人咱们不惹,不过他们要是来惹咱们,咱们也不怵。他们现在光景好了怎么着,当年咱们比他们还好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富不过三,穷不过三,难道我们老秦家就一辈子这样,不可能的。” 张氏叹了口气,“要是真能好起来,那就好了,只是这三要三在哪里?我还能不能活着看到还另说呢。” 老秦头道:“你别整天抠抠搜搜,唧唧歪歪的,就好多了。” 张氏看他又开始训自己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快下地去吧。” 老秦头抽着烟袋锅子背着一只手晃悠悠地出去了。

------------ 41周家说客 因为下了雨,不用再担水浇地,所以人手就有了富裕,不必都去地里忙活,而且租了官家的耕牛还得喂青草以及豆饼,张氏就又让二婶三婶带着丫头们去割草。 “不要偷懒啊,一人割两捆,送到地里去放着再去割。”张氏嚷嚷着,看着二婶几个出门了才算完。 秀丽如今不跟着她娘出去了,而是呆在家里,跟着秀瑶几个。 张氏看了一眼东间,问秀容,“你娘不去周家做活儿了?” 秀容道:“可能呢,我听娘说好像不想去了。” 张氏一听急了,人家周大爷没辞退她,她倒是想自己不去,这算什么事儿? 她有心要去说说柳氏,又碍于昨天的事情有点拉不下脸来。这时候秀瑶和秦扬也收拾筐子和绳子要去呢,她想叫秀瑶,谁知道秀瑶看也没看她竟然就走出去了,还真是反了,她气得说不出话,只好叫住秦扬,“扬扬,你去跟你娘说,怎么还不去周家。” 秦扬看了姐姐一眼,撇嘴道:“我不去,你自己去。” 姐姐早就叮嘱过了,如果嬷嬷让他叫娘,就让她自己去。 张氏气得直瞪眼,“你这个小――”话到嘴边又不知道骂什么,这可是她心疼的小孙孙呢,“算了,爱去不去吧,反正这家也不是我一个人,饿死也不能饿死我自己。” 说着她自己去院子里搓麻绳了。 秋天时候收回来的苘麻,晒干浸泡,然后把皮剥下来待用,可以用来搓麻绳,细的纳鞋底,粗的就继续编成粗麻绳,家里都要用的。而苘麻纤维如果浸沤的好,剥下纤维,就可以用来织布、织麻袋等,都很好用。 秦家为了节约会在地头地边或者挨着的河沟沿上种一些苘麻、蓖麻、棉槐之类的,就为了能增加副业,打理的好再去西北的凤凰山打些条子,每年的筐子、麻绳就够用的,还能有富裕,舀去跟别人家换点粮食或者菜油什么的。 秀瑶看张氏虽然人不招人待见,却也做的一手好活儿,尤其搓麻绳,别人都是用拨锤子或者是在小腿上搓,她却是用三根手指头捻,一捻一捻的苘麻皮就变成了细麻绳,然后再变成粗的,还真是技术活。 秀瑶看了一会儿,就领着秦扬和秀丽走了。 秀瑶领着两小儿往东北方向走,割了一阵子草,发现前面有片荒地,在一片农田中很是扎眼。她好奇的过去看了看,原来都是些沙砾,碎石头等,而且一大片还属于盐碱地。 远处周围的田地小麦长势良好,是周家和一些官田,其中近处老秦家租种的一块地就在旁边,看起来要差得多。而南边西边的河沟沿青草却郁郁菁菁的,就唯独这一片荒得可怜。 秦扬在里面扒拉着捡石子,有一些很适合用来抓石子玩儿的,秀丽也跟着捡。 几个人正玩着,就看周小胖带人在那一带晃悠,秀瑶道:“咱们走。” 已经知道了两家的恩怨,就不再适合正面冲突,免得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小胖看见他们,大呼小叫地让人追赶,总归是隔着远,秀瑶三人走远了他们追不上。 就这样,秀瑶每日领着俩小去割草,老秦头领着男人们和秀娴去下地,二婶几个去割草,柳氏也继续去周家帮做绣活儿,张氏领着秀容秀芹在家里,大家各干各的活,互不耽误。 这日柳氏正在专心做活儿,针线上管事妈妈来对她道:“秦家的,大娘子请你去呢。” 柳氏嗯了一声,放下针线,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就过去。 那管事妈妈看了一眼她撂下的绣活儿,不禁对周围的人夸道:“这秦家的媳妇针线活儿还真鲜亮,放到大宅门都不掉价呢。” 几人都说是,“难得是活儿好,人还本分,一点都不抢功炫耀,更不眼高瞧不上人儿。” 管事妈妈点点头,“她那大儿子叫秦业的也在咱们家里干活呢,在外院帮工,农忙的时候就回家去了。” 一个婆子道:“我们小子跟他一起呢,说他可是个勤快能干的小伙子,连老奶奶都夸过好几回呢,听说还给了不少赏呢。” 管事妈妈说了几句闲话就去前院大娘子住处,柳氏正由小丫头领着进去。 大娘子正坐在炕上看她们做的针线活儿,挽着纂儿,穿着家常衣裳,头上插着银簪子,戴着银坠子,一脸的富态和气。 看见她进来,周大娘子立刻起身笑道:“快过来坐,咱们可是一家人,不能生分。” 柳氏听男人说过秦家和周家的一些渊源,无非是从前秦家帮衬过周家的事情,她笑了笑,虽然张氏说原本她和周大娘子才是平辈,可这都多少年了,如今已经重新论了,她也就不较真,上前行礼,口称婶子万福。 周大娘子忙拉着她的手上炕,“我看了你们做的针线活儿,你做的最入我的眼。” 柳氏连称不敢,大家做的都是极好的。 周大娘子说了一通亲近的家常话,最后神色微微有点尴尬,却还是道:“这事儿呢,原本也不该我来说的,只是――”她笑了笑,“咱们关系近些,我也就勉为其难了。” 柳氏眼皮一跳,难不成是不用自己了,不好意思让管事妈妈说? 她笑了笑,道:“婶子不必费心,有什么只管说就是了,本来来做工也是想着婶子要是看上,我就赚点钱,看不上我就家去的。” 周大娘子忙摆手,“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绣的好着呢,老奶奶都夸,还说以后姐儿的嫁妆活儿都要找你帮忙呢。” 她按住柳氏的手,神色一正,道:“我今儿说的啊,是那件事,就是你公婆当年和我二叔子家那件。” 柳氏就知道她说的是周小利打死了她四小叔秦小利的事情。 她嫁过来的时候秦小利还好好的,虽然年纪不大,可为人活泼开朗,又勤快能干,对她很是尊重亲近,她也视为自己亲弟弟那样。 不曾想,就那么没了。 柳氏淡淡道:“婶子,这件事我却不好说。一来,跟婶子和大爷没有半点关系,谁作孽谁总归是要还。二是,我们家现在破落着呢,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就算心里恨,也只是恨罢了,还能如何?倒是要请婶子好好说周家小爷呢,也给我们一条活路,别动不动就招惹我们,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婶子,你说是吧。” 周大娘子连连点头,“你说的是这个理儿,我们大爷每常也要训老二家的,只是你也知道,暴发户么,得意的时候总是多的,这两年我瞅着竟然也不把我们大房放在眼里了。说他两句,倒是要顶嘴十句。不过你只管回家告诉你公公婆婆,我们老奶奶,连上大爷和我,我们不是那没良心的,总归是记着当年的事情,咱们是到死的情分的。若是他敢招惹你们,我这里自然有治他的法子的。” 柳氏听她如此说,立刻起身道谢。 周大娘子又拦着她,舀出一只包袱,道:“这里有几件旧衣赏,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是老太太家常的,另外还有姑娘小子们的,你也知道,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有些时候也得打肿了脸撑撑体面,这些衣裳总归要换的,只是还好的不舍的扔,你舀回去,给孩子们改改也是好的。” 柳氏推拒了几回,周大娘子非要她收下。柳氏就知道如果自己不收,周大娘子心里不踏实,而且如果婆婆知道有东西没要,只怕又要逼着她回来,便道了谢就收下,又道:“我是不知道从前的事情,只记得如今婶子对我们多加照顾,以后婶子有需要的,也只管吩咐就是了。” 周大娘子见她如此明白,喜得连夸她,又让她多劝劝她婆婆别想太多,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再去追究,对大家都不好。 柳氏知道她是来当说客的,不过这说客根本不必当,婆婆别说见了东西,单说周家老奶奶还问她好她就够高兴的,再送了东西,更以为人家惦记她给她脸面呢,她指定高兴得尾巴都翘起来。 哪里还用不好意思什么的呢。 不过话也说回来,对周大爷家,他们是没冤仇的,人家对他们好,他们自然是感激的,可周二家就难说。现在没那本事跟人家对抗,自然也就不说那狠话了。只要他们不来欺负秦家,秦家也不会日子不过了去跟他们不对付。 临走时,周大娘子又把几封点心让柳氏带回去,柳氏婉拒了,“婶子也太客气了,给了这衣裳就是极好的,眼瞅着天暖和起来,我们丫头们都还没衣裳呢,最小的那个身上穿的,补丁摞补丁,都是姐姐们穿过好几茬的了。” 周大娘子知道柳氏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也不再推让,就让她去了。 夜里回到家里,柳氏把包袱往秀容手里一递,“周大娘子给的,给你嬷嬷的。” 不一会儿,秀容回来,“娘,我嬷嬷问是不是就给了这几件?” 柳氏淡淡道:“我留了两件给你和瑶瑶还有你二姐,你大姐做了新的,就不用了。” 大姐自然是有的,人家周大娘子还特意给的, 不过人家也不会管秦家所有人穿衣服,给的也就是柳氏张氏还有几个孩子的,不会管二房三房的。 柳氏知道张氏不会舍得给秀瑶,所以她留了出来,至于儿子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氏听说她留出去了,恨恨地对老秦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大儿媳妇,要做反了。” 老秦头吧嗒着旱烟袋,今儿累了一天,却高兴,“你不中意,你找个更好的来。” 张氏不说话了,哼了一声看那些衣裳。 一件周大爷的,给老秦头穿,另外还有老奶奶的,她可以穿,还有周大娘子的,好像是给柳氏的,还有一些年轻姑娘和小子的,看了看,没有二房三房的份儿。 张氏心道:若是给自己,为何没有老二老三的,孩子们也就算了,男人们有两件体面衣裳,过年出门做客也是脸面。难不成是柳氏不会说话,人家没给?想想也不对,可能是柳氏不甚热情,人家不愿意多给? 看她在纠结,嘟囔什么,老秦头磕了磕烟袋锅,“你嘟囔什么呢?人家给你几件子衣裳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张氏哼了一声,“什么叫我不知道?我知道得很呢,周大娘子这是当说客来了,让咱跟周老虎家拉倒了呢。” 老秦头冷哼,“现在咱们不拉倒能如何?豁上一家子老大小的不过了去跟他闹?谁当谁是傻子?要是咱真的好起来了,她几件子衣裳就想打发咱们?” 张氏捶了他一下子,“你少舀大娘子撒气,人家这也是帮咱呢,人家记着过去的情分,我们就得接住了。至于周老虎家,哼!” 她咬牙切齿地道:“本来风水就是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转过来的时候,看我怎么咬死他。老的老的少的少的,连猫儿狗儿的,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老秦头脸色阴沉着,倒是没有说老婆子如何,单把烟袋锅子攒的绷紧绷紧的。

------------ 42出谋划策 整个三月都是农忙,种了庄稼种蔬菜,老秦家忙了十来天,转眼到了谷雨,棉花花生差不多都种上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田,种上了就能有盼头,可以收获果实,说不定今年收成好,交了租子,自家就能多留点。 种完了棉花地,秦大福将工具都收拾了,又看了看布口袋里,对坐在门口抽烟袋的老秦头道:“爹,还剩下一些棉花种呢。” 棉花是自己家留的种子,就比租要好又多,浸种发得也好,再过些天就该坏了。扔了是不舍得的,只是又没地儿种了。 墙边屋前的都埯上了豆子,地头地边能种的也都种得很满,不会浪费一寸土地的。 秀瑶听见,笑道:“爹,能不能种到小麦地里去啊。我看咱家小麦地的垄挺大的,种点棉花完全不成问题。” 她有点奇怪,爷爷既然知道轮作、换茬,怎么不知道小麦棉花套种吗?这个季节刚好的。而且麦地里的地垄确实太大了,浪费空间。 秀瑶也是把老秦头想的太厉害了,这里各地有各地的耕种习惯,而且祖祖辈辈因循,要推广新方式也没那么容易。 豆茬地种小麦不种棉花,以及豆茬地不种豆子等祖辈传下来的习惯,他自然是知道的,棉花在此地种植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所以有些东西老秦头又是不知道的。也或者别地方的人知道,但是却没有流传到这里来。 秦大福听见,眼睛一亮,“爹,留着白瞎了,我们试试吧。” 那边秦三顺听见了道:“能行吗?这到时候割麦子,要是不小心把棉花割了,那可麻烦。而且收了麦子,咱们还得烧麦茬呢,要不种谷子什么的也不好种。” 秀瑶一听急得连忙道:“麦子地不能烧的,烧了土地就变硬了,不好。有点麦茬也不耽误长谷子啊,谷子又不能盖得太厚,厚了都出不齐苗了。” 秦三顺看着她嘿嘿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秀瑶忙解释道:“我听姥爷说的,我姥爷兄弟好几个,他们都是种田好手。”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你姥爷真这么说了?” 秀瑶使劲点头,“是啊,”心里寻思着哪天得跟姥爷透透气,可别说露了,又寻思怎么跟姥爷说才能不让他怀疑呢,小脑瓜转得飞快。 老秦头点点头,道:“那就种到小麦地里吧,咱那个大垄是宽,我看就隔个五六小垄在那个大垄上埯上棉花吧,咱家垄大,到时候耙地什么的也不害事儿。” 秦大福嗯了一声,把棉花种子都归置起来,去小麦地里埯种子就不能用牲口了,必须用大镢头来刨坑,点堆,包埯。 因为地还湿着也不必浇水,一个在前面刨坑,一个点种,一个包埯的就够了,只要两组人去,其余的又被安排去割草拾柴火。桃源镇地处平原和半丘陵地带,周围也有几处山,不过都在别的村里有几十里地远,每日去打柴也不现实。但是附近也有树林子,大家都去那里捡柴火搂树叶子之类的回来烧火,一个冬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秦扬秀丽跟小尾巴一样跟着秀瑶,秀瑶包埯,他俩就非要点种,秀瑶怕他俩浪费了就叮嘱一堆最多放三粒,如果有断芽的就要放四粒。 忙活了一阵儿,秦扬对刨坑的大哥撒娇道:“大哥,我要骑马。” 所谓骑马就是他骑在大镢头上,让秦业拖他,不过这是在干活,秦业让他等等,秦扬就不干,“姐,我要骑马。” 秀瑶对秦业笑道:“大哥,你让他给你压着,你把大镢头当耕犁使,更不累呢。” 秦业一想这个办法倒是不错,麦垄土质疏松,毫不费力,秦扬也乐意,欢喜地喊:“咦咦咦,喔喔喔,驾!” 很快,一条棉花垄沟就好了,秀瑶自己点种自己用脚埋上,效率比之前更快。 秦业对另一边的秦大福喊道:“爹,你让秀丽给你压着,你像我这样,轻快着呢。” 秦大福见状也笑着说试试,秀丽本就羡慕秦扬,立刻跑过去了,秀瑶喊道:“小心麦苗,别踩了麦子。” 秦大福笑道:“这时候麦子还不怕踩,没事呢,过些天可就不行了。” 用秀瑶这一招,三组人没用多久就把剩下的棉花种子都点上了。 秦大福还觉得意犹未尽,对老秦头道:“爹,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发现那麦地空大,浪费地方,要是有什么能种的还真是好呢。” 秀瑶做出一副试探的语气道:“要是还有豆子、鸀豆、豌豆、蚕豆、花生什么的也行吧。” 谷雨时节种瓜种豆,也不晚的。 秦大福看着老秦头,“爹,反正种子用不了多少,那麦地还有不少空地方,咱稀稀拉拉地埯上,只要收就赚了呢。” 老秦头背着手,转着自己的烟袋锅子,“肥也是个事儿呢。” 秀瑶道:“爷爷,咱家除了猪圈的肥,另外也可以沤肥啊,平日里咱扔到猪圈里的东西不是都变成肥了吗?那咱就多扔点呗。” 她发现当地喜欢堆肥,而沤肥的少,但是南方人就喜欢沤肥,家家地头上都有沤肥池子,所以自己这么说猪圈沤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这么一提醒,老秦头果然觉得好,片刻又叹息道:“要是咱家有牲口,起码也能多存点肥呢。像人家大清河那边的,也能挖河泥当肥。” 他们这边水少、没船,自然是没人挖河泥当肥料的,其实河底的淤泥也可以,只是水多的时候就不能挖,只有见底了才行。 秀瑶便道:“爷爷,咱家收完麦子,麦茬烧了不好,不如在地头挖个坑,把麦茬堆进去,再加水加粪在里面沤呢。” 秦业笑道:“爷爷,这个办法好,那么点麦茬,也别刨回家了,烧也不当什么。” 之前家里烧荒的时候张氏总说烧了白瞎了,就让家里人去刨麦茬烧,这样都变成灰,还能舀到家里做了饭,她觉得很划算。 老秦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接下来几日,秦家就在小麦地里套种花生和豆类作物,当时因为是刨坑点种,基本没有浪费,忙完这些老秦头又想着高粱地里有几垄格外宽的,也想埯上大豆。 秀瑶劝他,“爷爷,高粱地里要埯豆子,怎么也得再宽点吧,要不高粱起来了,那豆子一点太阳也晒不着了。” 老秦头想想也是,又夸秀瑶聪明肯动脑筋,把秀美气得不轻,暗地里又和秀娟秀婷狠狠地骂了几声小傻子。 弄完这些,老秦头又把另外留出来的一点点地头平整了想当菜园。 种了菜,夏秋季节自家就有菜吃,否则常年只吃咸菜谁也受不了,反正那么点地方,要说种粮食也多收不了几升,不如索性就用来种菜的好。 秀瑶看这里离村子稍微远点,要是种了菜少不得会被人偷的,她对老秦头说出自己的疑惑。 老秦头舀破手巾擦了把汗:“我也正担心呢,要是在这里会有人来偷,可另外也没地方。咱那场倒是地方合适,就是还得留着打场晒麦子谷子,不能种菜。” 正在耪地的秦业道:“爷爷,咱场边上倒是有地,就是还有麦子呢,收了麦子再种菜也不赶趟儿。” 秀瑶大喜,忙道:“赶趟儿的,爷爷,大哥,咱们划一块麦地出来,把菜该栽的栽上,该种的种上,回头我们收了麦子就当菜园好了。” 那块麦地就在场边上,到时候离家也近,进进出出地就看见了,别人想偷也没那么容易。 老秦头觉得也好,又下意识地看向秀瑶,“那咱这块地头干嘛啊?” 秀瑶看了看,这地方也不是很大,便道:“爷爷,不如咱挖个沤肥的坑好了,收了小麦要种谷子也得施肥呢,把圈里的肥拉过来,加上草啊树叶子什么的沤着吧。” 老秦头笑滋滋地对秦业道:“大业,你看这么简单的事情,咱天天看着,就是想不到,还是瑶瑶心细。” 秦业笑道:“是呢。” 秀瑶立刻解释道,“我都是听爷爷总叨咕,然后看得多了就寻思到了。” 老秦头叹道:“有时候天天守着也不往那上面寻思。” 傍晚时候等着吃晚饭,秀瑶就和老秦头在院子里舀着烧火棍子划菜园子的构图,“爷爷,这一块咱们栽一畦子茄子,这一块栽葱,这一畦子埯上扁豆,这一畦子栽黄瓜,那里一畦子油菜……” 为了能够取得更好的成效,鉴于此处蔬菜品种远远少于现代,而且北方也比南方可选择的品种少,秀瑶还精心地想了几个套作间作的方案。 例如现在种了青菜,二十多天就可以吃,吃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栽夏天的茄子、夏葱等蔬菜,到了秋天又能种萝卜、白菜、辣菜疙瘩等,立冬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收回家去,窖藏的窖藏,腌咸菜的腌咸菜。。 而春天种的蔬菜很多有青菜、韭菜、黄瓜、大蒜、扁豆、葱、姜、 丝瓜、胡萝卜、瓠子、葫芦、南瓜、冬瓜、莴苣、茼蒿、苦瓜等品类丰富,足够挑选的。 秀瑶一时间想得头脑发热,忘记了收敛,那边老秦头听得两眼发光两耳透风,“瑶瑶,就咱们那块地,种不了这么多,种点划算的。” 秀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爷爷,我太馋了,就想着有个菜园子就都种上了。” 她想了想又道,“爷爷,咱家那块菜地,起码可以弄□个菜畦呢,反正种苗咱去跟人家要点换点,都栽上到时候一个夏秋都吃不完,吃不完的咱就晒干了。像茄子干、豆角干、灰条菜干、还能做蒜茄子腌着,萝卜就埋着腌着都行,爷爷,不多呢。” 二婶和三婶一直在一旁一边洗衣裳一边偷听,忍不住讥讽道:“都晒干了还怎么吃,当喂猪呢。” 她声音不大,但是秀瑶还是听见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晒菜干明明到处都有,老秦家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秦头轻轻地磕打着烟袋锅,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喜欢摆弄他的烟袋锅,他看着秀瑶在地上画的一块块的小长方格子道:“中,咱就这么办。” 种了那么多地,收了那么多粮,结果连肚子吃不饱,没有粮食没有菜没有油水的,这日子真不是男人过的。 这菜不要交租子,收了就全是自己的,干嘛不种,种! 他被秀瑶调动起了积极性,以他从没有过的热情来讨论那块菜地怎么分菜畦,怎么种,完全没把秀瑶当成个小孩子。 而家里人也不觉得太奇怪,一类就是接受了秀瑶的说辞——平日里耳濡目染,看见了直接说出来,只是大家没注意,另一类就是二婶三婶几个,觉得秀瑶掉河里一次就变精明了,不是从前小傻子了。不过她们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妖怪附身那样离谱,只是觉得大房那家子果然没有一个傻子,都是奸猾奸猾的,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老大秀芹看着温温柔柔的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似的,实际一肚子心眼,不多说一句话,从不做错一件事儿。 老二秀娴看着直不愣登大咧咧没心眼,实际谁知道是不是装傻故意说话气人的,实心眼子说话更堵人。 老三秀容,那是人精里人精。 老四秀瑶,本来傻乎乎的,进了七岁突然开窍了,也变得鬼精鬼精儿的。 那三个男孩子,老大秦业倒是憨厚,跟谁都笑呵呵的,从不红脸,对他们二房三房也从没有一点看轻,她们两个婶子吩咐他点事情他也很尽力去办。不过,谁知道是不是面憨心奸呢。三婶一直说他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忠厚老实,也是一肚子坏水,大房都是这样的。 老二秦显不用说了,那是个唯利是图的臭小子,比谁都精儿。 老三秦扬,仗着嬷嬷偏爱,在家里当个小土皇帝一样,还真当他是地主家的少爷?

------------ 43、狼狈姐俩 43、狼狈姐俩 两人交换了一个神色,撇撇嘴,大房这次又要出风头了,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 二婶看见秀美几个从外面进来,而秀丽和秦扬在一旁玩溜溜球,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要教训秀丽又怕公公责怪,便瞪了秀美一眼让她过来。 秀美跑过来,“娘,我帮你洗衣裳。” 二婶轻啐了她一声,“就知道傻忙活,去那边看看。” 秀美看了一眼,撇撇嘴,不屑一顾地道:“一辈子都是土包子,就会巴结。” 二婶扬手就要打她,低声咬牙道:“有本事你也去巴结我看看,也让咱们沾沾光光。” 三婶忙笑着低声道:“**子,你逼孩子干嘛,咱两家的孩子,哪里是那种下作胚子不要脸地就想着巴结赚便宜,占高枝儿。” 二婶哼了一声用力地搓着衣服,一声都不再吭,恨不得将衣裳揉烂。 三婶见状却笑得一团和气。 那边老秦头跟秀瑶商定好了菜地的布置,也不再跟其他人商量,就安排家人去搜集菜苗和菜种子。 让老秦家拿钱买是不可能的,但是有草鞋、鸡蛋,这些都可以换,菠菜、韭菜、葱蒜姜、家里都有,还要换的就是扁豆种、豇豆种、油菜种、丝瓜种、瓠子种等几样。 那边张氏听见了,对老秦头道:“他姥爷家不是每年都送吊瓜来,他家还有种挺好吃的扁豆都去要点来,要是丝瓜瓠子什么的邻家有的也要几个籽来,反正也不当什么东西就不用再拿鸡蛋换了。”她嘟囔着,“鸡蛋就不是钱了?” 按照秀瑶的记忆,张氏所谓吊瓜应该是当地一种吊方瓜,算是南瓜的一种,粗头细尾,有弯有直。不过她说南瓜爷爷也没怀疑,应该也是可以叫南瓜的,就是当地人习惯都是叫吊瓜。 老秦头道:“什么都去管人家要,几个种子,哪里弄不来,又不用花钱买。” 编草鞋的秦大福道:“爹,要不就让二显去要。”那块路,二显一个大小子可以自己走的。 秀娴听见了道:“爷爷,我去,我去,我都好久没去姥爷家了。” 老秦头心里就活动了,虽然说自己家附近也能要来,不过总归是欠人情了,不如去亲家要的方便,现在地里活儿也差不多了,孩子们就是割草搓麻绳,“中,你领着瑶瑶去。” 为了奖励小孙女,让她去姥爷家改善改善,就算没有肉,起码也能吃点细面卷子就着过油菜。 秀娴乐滋滋的,秦显不乐意了,张氏也说怎么不让二显去反而让秀娴个丫头去出门。 秀瑶不管他们怎么弄,反正她要去的,她对二哥道:“二哥,你不是会写字吗?帮我写个单子吧。” 她掰着手指数着几样蔬菜,秦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点不耐烦地道:“写什么啊,这么点还记不住。” 秀瑶道:“记下来,我好记着种子是从谁家要的,到时候也好还人家人情啊。” “哎,你这个小丫头,没有你不懂得是吧。”秦显笑起来,找借口道:“家里哪有笔墨啊,得去借。” 秀瑶不给他机会,“借什么啊,用烧火棍,找块窗纸就好了,要不就找块布也行。”秀瑶说着就冲进屋里去问大姐要。 柳氏要忙着去周家帮工,大房的一些琐碎事儿柳氏都交给大姐儿秀芹的。 秀芹也不拒绝,就给秀瑶找了一块大点的白布头,是小姨自己织的送给老秦家的,做了衣裳之后剩下的碎布头留着用面浆糊打布壳做布鞋用。 秀瑶捏着布头又找了一根短点的烧火棍跑出去,“二哥,我找到了……咦,二哥呢?”她没看到秦显,就问爹和爷爷。 爷爷抽着烟袋,似笑非笑地,“你二哥有事儿出去了。” 秀瑶看向二姐,秀娴哈哈笑道:“你个丫头,还真实心眼,你二哥说归说,你什么时候见他写过字儿了?” 啊?难道二哥不会写字?不是说先生都夸他吗 秦显的确会背几句书,记性也好,先生也夸过,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束请先生教书识字的,所以秦显说自己会写几个字,也不过是几个常用的,要说写那么多蔬菜种子,那可是难为他了。 秀瑶愣了一下,那么说老秦家没有人会写字?她还指望自己跟着学几个呢,不识字睁眼瞎,那不得憋死她啊。 秀瑶只好拿着烧火棍自己在布头上画,在外人看来那就是鬼画符了,反正她自己认识就行,画个形状,写个大写字母来区分,反正别人看着就是一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秦大福笑道:“丫头,你要不要扛着两双草鞋去打人情儿?”这小丫头,还说出人情儿的话来,净说大人话呢。 秀瑶摆摆手,“不用,等收了葫芦吊瓜的,咱送人家几个葫芦瓢和几个大吊瓜不是更好。” 秀容和秦显虽然很想去,只是爷爷都让秀娴和秀瑶去了,他俩也不能再有异议,否则就要挨训。 夜里柳氏叮嘱了几句,又把周大娘子给的红头绳分别给了秀娴和秀瑶,再给她俩一只挎兜,用来装种子的。那挎兜是用自家白布做的,虽然有点旧了,却很精致,针脚都看不见,上面还绣了四季植物:梅兰竹菊,绣花色泽依旧鲜艳,看得秀瑶爱不释手。 她知道这是娘的嫁妆,都好多年了,现在老秦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就算自己做,张氏也会嫌费时间不如绣了去卖。 秀瑶以回来给秦扬讲故事陪他玩游戏为交换,让他好好呆在家里,表示她们很快就回来的。秦扬这段时间被秀瑶□的越发懂事,除了和秀瑶玩也能跟秀丽玩在一起,俩小孩儿共同语言更多一些,所以不那么死缠秀瑶了。 秦大福收拾了两双草鞋给她们带上,虽然不是值钱东西,但是他手艺好,编的草鞋穿着很舒服,而且结实,老柳头很喜欢。 张氏虽然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只喝了口热水就出发了,一路上没有大人的监督秀娴看什么都新鲜。 秀瑶害怕在沙河村再遇上什么人,一个劲地催着二姐快走,秀娴好不容易得空能走走亲戚,却磨磨蹭蹭地不是去采野花就是去扑蝶的。 “二姐,我饿死啦!”秀瑶跺着脚冲着跑到路边沟里去采野花的秀娴喊道。 秀娴这才三蹦两跳地跑过来,将一捧野花递给秀瑶,“小妹儿,这个给你路上拿着玩,走吧。” 她捂着挎兜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秀瑶看着二姐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 这条路是穿过沙河村的,其实是沙河村的人后来跑到路的另一边来盖房子才导致这条路穿村而过的。 路东边的人家都是原先的老房子,坐北朝南,但是路西头的新房子,就有人特意朝着大路了,门前还休整了小花圃和小菜园的,这个时候正是花团锦簇的时节,黄嫩的迎春花,娇艳的月季花,还有晚开的桃花灿若朝霞,映着道口的垂柳,桃红柳绿煞是好看。 突然秀娴就冲那边跑过去,秀瑶吓了一跳,“二姐,二姐,你干嘛。” 秀娴道:“我看好像有方瓜茬,还有鸡冠花,还有地雷花呢……”惊喜地叫着她就往那片人家门前小花圃扑去。方瓜茬其实是蜀葵,地雷花是紫茉莉,有人也会叫胭粉豆。 秀瑶慢了一步没拉住她,赶紧追过去,小声道:“二姐,二姐,我们快走吧。” 秀娴笑道:“不急,我问问人家有没有种子,娘最喜欢这些花了,我要回去种在窗外头。” “二姐,咱嬷嬷不会让种的。”老秦家恨不得在窗台炕头上都种粮食的人家,还能有闲地方给你栽花? 秀娴已经跑到门口去了,门半掩着,恰好有个老婆子出来,她就上前去问。 结果她刚开口,那老婆子就大声吼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真是烦死了,怎么就看人家东西好。”说着就从大门后面拿出笤帚开始扫地,故意去扫秀娴。 秀娴被扫了一下就想跟她解释,秀瑶已经拉住了她,“二姐,咱不要了,快赶路吧。” 那老婆子不扫地了,叉腰吼道:“财迷财迷财迷,小姑娘家这么财迷,小心找不到婆家!” 秀娴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你抠门抠门抠门,小心没人养老送终。” 一句话似乎把老婆子惹火了,踩到了她的痛楚,她呜嚎地就冲上来,“你个死儿,敢欺负我老婆子,打死你!” 看她挥舞着笤帚冲过来,秀瑶赶紧拉着二姐就跑,老婆子在后面呜嚎地追,那架势像足了图画里的巫婆,骑着扫帚,气势汹汹。 路旁一家农房的阁楼里,齐风临风而立,看到那俩纤细的身影被老婆子追得嗷嗷叫唤不禁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巧。 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穿青布衫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凑到窗前看了一眼,齐风的目光已经收回来,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幕,不禁哈哈大笑,拍了拍齐风的胳膊,“六弟,认识那姑娘啊?”他自然指的是个子高的那个姐姐。 齐风面色平和没有半点波澜,“认识姑娘不是三哥的事情么,我怎么会认识个姑娘。” 三哥李存久呵呵地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会不要紧,慢慢来嘛,反正你现在已经入了帮,三哥教你怎么认识姑娘。” 对于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齐风也没恼,反而道:“我去常婆婆家一趟。” 李存久得意地笑,“还说不认识那姑娘,这么急着去打探消息,你把那些番薯放哪里了,我叫了老四老五老七他们来烧着吃。” 齐风一边下楼,“地窖里。” 李存久又探头从窗外对着出了屋子的齐风叮嘱道:“要去追姑娘只管开口,兄弟们陪你去,顺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说完就扶着窗槛哈哈大笑。齐风已经出了门往西去。 秀瑶拉着二姐一口气跑出老远,辫子跑松了,鞋子趿拉着差点掉了,这可是唯一的一双布鞋,丢了是要挨揍的。 秀瑶还差点挨了一笤帚,直到出了沙河村两人才停下里扶着路面的槐树喘气。 “二,二姐,你,你也太,急了。”秀瑶喘着气,顺了顺胸口,咽了口唾沫道:“你要花种子,咱跟姥爷说,让他帮咱要呗。再说了,这么些年家里都没种花草的,你现在拿回去,嬷嬷能让?” 秀娴撇嘴,“我管她,我种村头儿行了吧,我给三爷爷家种行了吧。” 反正出来进去也能从三爷爷家那里路过,开花也看得见。 两人歇了一会就往杨柳村去,路上有临近村子赶着驴车去老柳家磨坊磨面的,看见俩小姑娘就招呼了一声,一说是去老柳家的,人家立刻热情地招呼她们上车。 晃悠悠的,一路就到了杨柳村,正是柳絮翻飞杨花落的时候,空气里沁着丝丝的花香。 秀娴感慨道:“小妹儿,以前咱们村可是桃红柳绿的,别提多好看了。” 赶车的推磨人笑道:“还真是,你们桃源镇从前在咱们肥县,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肥桃,甜樱桃,一到春天桃红柳绿,美着呢。” 说着,他又扬鞭往前指了指,“现在这杨柳村倒是桃红柳绿的,你要是去大清河边,那才好看呢,花花草草的,还有大白鹅一群群的,荷花也冒头了,等夏天就可以去摘莲蓬采莲藕喽。” 大清河水流平缓的地方,一片片的荷花、菱角的,采摘的时候,驾着小船,在荷丛里钻来钻去,又清香又凉爽,舒服极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点都不闷,很快就到了老柳家。 一进到门口,两人跳下驴车,跟人道了谢就往门内跑,老柳头和儿子儿媳正在磨坊里忙活。 “姥爷!”两人脆生生地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

------------ 44舅妈警告加更 姚氏哈哈笑道:“算别人不厉害,算你们家人可厉害了,尤其是你嬷嬷,地种上了吧,都轻快儿了吧,有功夫儿了啊,你姥爷没去啊,那当然就得有人来了。” 不等秀瑶说话呢,秀娴大声道:“二妗子,可不是俺嬷嬷让来的,是秀瑶要来让姥爷帮俺们弄点菜种子和菜苗什么的。” 姚氏惊讶道:“哎呀,你们家也有菜园了?你们嬷嬷舍得吃菜了?” 秀娴不高兴了,直着脖子道:“二妗子,俺们家怎么就不舍得吃菜了?俺嬷嬷那是过日子,现在好点了,还给我们吃腊月脂的哈饼呢。” 姚氏哈哈大笑,“哎呀俺的那个娘嘞,你们吃腊月脂哈饼,也不给我们来个信儿,让我们去吃两个。”说完又笑道:“是哪个年月的事儿了?要是过了十天半个月了,不如今儿让你们姥娘也做哈饼给你们吃。” 秀瑶刚要说好呀,秀娴立刻道:“不要了,我们刚吃过,吃腻歪了。” 秀瑶咬着唇,嘿嘿地乐着,进了后院,赶紧跟外婆等人招呼,柳絮上前把秀娴的挎兜接了去,“哟,你爹还给你姥爷送的草鞋呢。” 她对姚氏道:“咱爹正惦记呢,说他那双破了,也不舍得扔,咱娘说让人给姐夫捎信编一双,咱爹还不同意说别耽误他们家种地呢。” 姚氏笑道:“那可是,这不种完地赶紧送过来了。” 李氏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张嘴,就知道逗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疼孩子吃呢。” 李氏是知道这个二儿媳妇的,为人勤快利索,也是个大嗓门,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还好开个玩笑,不过有些玩笑让人听起来好像挖苦人一样。 姚氏笑得很大声,“我巴不得他们常来吃呢,咱家还热闹,我们也跟着解解馋。” 柳絮笑道:“二嫂,你这话人家听着还以为你嫌娘不给你吃,只能跟着外甥女解馋呢。” 姚氏一边洗手一边道:“哪个不疼吃啊,不疼吃那整天大鱼大肉试试看,咱娘是不抠门,知道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不吃罢了。” 秀瑶怎么听着在说张氏抠门似的呢,说张氏她可无所谓,她跟张氏还不对付呢,虽然是嬷嬷,她觉得也就是原来瑶瑶的嬷嬷,跟她没多少关系。 秀娴就不那么乐意,两直肠子人在一起,说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难免就有点像抬杠。 秀瑶赶紧掏出那块布头,“小姨,快帮我想着,我记了让我姥爷帮忙要的菜种子呢。”说着就开始念,遇到模糊的还得想想,惹得旁人笑起来。 李氏嗔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呆,你说菜种子菜苗,你姥爷自然就想办法都给你弄来,弄不来的,你写了也没辙。” 秀瑶嘻嘻一笑,秀娴道:“姥娘,她说以后收了菜还人家人情儿呢,你让她弄好了,我看跟鬼画符差不多。” 李氏正色道:“哟,我们瑶瑶可真懂事儿呢,是个有来有往的孩子,不过这么点小事儿,这人情让你姥爷还了,你就只管等着收种子吧。” 说着她又招呼媳妇孙女们准备午饭,现在还早点,不过俩孩子来了,怎么也改善一下,正好老柳家也有日子没改善了。 李氏掌家,她已经习惯了,平日里家里吃家常饭,甚至也会稍微紧巴点,等女儿家的人来了,就一起改善改善。免得出现那种家里刚改善了,结果孩子们又来了的情况。要是再改善,花费大,要不改善,孩子来一趟不容易,在他们自己家吃没的吃喝没得喝的,要是不改善一下,李氏也觉得亏待孩子。 姚氏提议擀饼,李氏问俩丫头,秀瑶和秀娴自然同意,只要有细面馒头吃都是好的,还管什么花样不花样的。 秀瑶自然知道外婆家做哈饼可不像自己家那样,肉没有,油舍不得的,外婆家自然是要全武行的。 果然李氏让柳絮舀钱给柳起去割肉,顺便割两斤烧肉来,尤其要买一斤烧肉肠个秀娴吃。 秀娴一听那个激动啊,抱着姥娘一顿蹭,姥娘长姥娘短的叫,把李氏喜得亲自系围裙坐下擀饼。 姚氏忙道:“娘,还是我来吧,你坐久了腰痛。” 李氏笑道:“没事,我擀上十来个给孩子们吃,然后你再擀。” 李氏擀饼那可是一绝,比柳氏又好上一层了,秀瑶和秀娴忍不住吞口水,秀瑶主动道:“那我帮忙烧鏊子。” 柳絮把她一拉,“你这个小客,烧什么鏊子啊,你柳芸姐姐?p> 盏每珊昧耍盟瞻伞!彼底啪桶研阊和秀娴拉去她和柳霞柳芸几个的屋里,秀瑶对织布机也感兴趣,乐颠颠地就去了?p> 秀娴可不喜欢女红,她说了一声去前面磨坊,柳絮由得她自己玩去。 “瑶瑶,你看——”柳絮指了指地上的纺线车子,秀瑶看过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同,惊喜道:“小姨,你把纺线车子改了啊?” 柳絮笑道:“上次你说纺两根三根的,我就琢磨,应该能成,就是得把线穗子什么的稍微改改,要不容易绞线,纺得还不匀和。” 秀瑶坐下试着纺了纺,感觉不是很顺手,她歪着脑袋看了看,伸出小手摆弄了两下,又道:“小姨,你把线穗子按在这里试试,然后这里得改一下。” 柳絮上前跟她商量,“一只手舀花眼子,一只手摇车子,只能这样。” 秀瑶看了看,道:“小姨,要是改成用脚踏就好了,像织布那样。”说着她就比划起来,纺线车子上按一个脚踏板,然后脚踏抽纱线,左手舀棉花条,右手捻线,这样别说两根,三根四根都能纺。 柳絮双眼一亮,喜道:“果然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真聪明。” 秀瑶不好意思道:“小姨,我哪里聪明了啊,是你一下子没注意罢了,我就是想到那上头去了。” 柳絮笑道:“那也是你聪明,我整天摸索它,我都没想过,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真是这么回事,简单得很呢。” 说着她又寻思怎么改装改装,然后让柳升根据她的要求去三爷爷家做几个物件。 秀瑶三姥爷家是做木匠的,平日里给人打打家什儿农具什么的,柳絮的织布机就是他给做的。 磨坊的活儿都是一茬接一茬的,两个舅舅基本是没得休息的,反正擀饼吃也不是坐酒席,不过是几个人蘀换着把饭吃了。秀瑶和秀娴两个过了瘾,用饼卷了蘸大酱的烧肉,另外加了根水灵灵的小葱,又香又鲜。而秀瑶就更美了,有她挚爱的猪大肠,她一边吃一边赞,“姥娘,还是烧肉客家的烧肉肠好滋味,别家的都不对劲。” 姚氏刚要说话,李氏嗔了她一眼,她赶紧抿着嘴乐,不说又憋得慌就对秀瑶小声道:“你们那里吃谁家的烧肉?” 秀瑶知道她的意思,无非说二姐也吃不几回,别家什么味儿也不清楚,她就笑道:“二妗子,我姐姐在周家帮工的时候,总吃呢,馋死我了,不过她说不如姥娘家买的味道好。” 秀娴听秀瑶给她兜着面子,很开心,姚氏便道:“秀娴,你一个大姑娘,如果不是针线活儿,就别总去了,现在长身子的时候累坏了可不是玩儿的。” 李氏一听也道:“我也这么说呢,我可听人说,有些小姑娘年纪小小地就干重活,累得厉害了,嫁人以后不能生养的。秀娴你可得记着了,不能干太重的活儿,回头我让你姥爷跟你嬷嬷说说。” 秀娴笑道:“姥娘,二妗子,我没干那种出大力的,你看我们家种地,我也就是包埯挑水……” “傻丫头,挑水还不是重活儿呢。”姚氏大声道:“你别不当回事,你们家男人那么多,不缺你一个的。” 秀娴嗯嗯着,秀瑶忙道:“二妗子,我二姐那是偶尔蘀蘀手,都是我三叔二叔大哥他们挑呢,在周家她也不干重活的,人家男人多得是,二姐去就是帮帮后院的忙儿,而且我寻思着二姐是冲着烧肉肠去的。”在周家干活,隔段时间总是能吃肉的,在家里可就没那个待遇。虽然都说地主家剥削人,可周家这个地主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当然她就事论事,周家干坏事也不会告诉她的。 秀瑶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也结束了这个话题,把秀娴解脱出来。 吃了晌饭老柳头就亲自去给外孙女要菜种去了,这家要几个葫芦籽,那家要一把扁豆种、油菜籽,谁家有瓠子丝瓜的也要几个,另外还要了一小包芹菜籽、葵花籽,老柳家自己有吊瓜种、黄瓜种、胡萝卜、萝卜籽,另外还弄了一包能长得更结实的大白菜籽给她们。 另外还要了几样菜苗,回去就能直接栽上的。 反正不管用不用得上,老柳头要了一次,就都要全了,免得张氏回去说孩子不会办事,连点她想要的菜苗都没要到。 老柳头笑道:“荒年饿死放债的,饿不死种菜的,一亩园十亩田,你们家啊,也是好多种点菜了,整天吃黑面疙瘩小米稀饭,看一个个干瘦干瘦的。” 大家一阵说笑,秀瑶乐滋滋地一一清点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掉了一个籽,秀娴打趣她,伸手就去抓,“给我个葫芦籽吃 。” 秀瑶赶紧捂住,“这是种子,”麻利地包起来,塞进挎包里。 那些蔬菜苗根部包着土,老柳头怕土散了,折了些柳条捆住,又装在垫了软和草的小筐子里,到时候拎着不会把苗叶子弄坏。 李氏收拾了十来张哈饼用包袱包了,又把咸菜缸里的十来个麻鸭蛋也收拾上,剩下的一点烧肉和肉肠也放上。杨柳村过去几里地河岔口村的鸭蛋,那是顶顶好的,这里的鸭子吃了大清河的鱼虾,下的蛋格外大腌成咸鸭蛋格外香,吃起来蛋黄都唦唦地响呢。 收拾好了秀娴两个就跟姥爷一家告辞回家,现在天长,回家的时间足够了,所以她们不肯让表哥送。不过李氏还是打发柳起去送送,只是牲口都在忙,没有驴车,三个人只能走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秀瑶对表哥道:“大哥,时候还早呢,这路稳当着呢,不用送了。” 柳起又送了一段,秀瑶和秀娴坚持让他回去,他看时候尚早,而且临近也都是村落和农田里干活的农人,他也就放了心,看着她们走远就回去了。 秀瑶对秀娴道:“二姐,等会路过沙河村,咱俩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再去看人家的花。” 秀娴道:“我知道,你看我都没让姥爷帮我要。” 回家还真没地方种,而且还免不了挨骂,索性就不要。 两人一路走着,累了就歇歇,秀瑶一回头看二姐嘴巴嚼了两下,“二姐,你吃烧肉呢。” 秀娴摇头,“没。”我吃的是肉肠。 秀瑶又走了两步,冷不丁回头,秀娴的手刚好在篮子里,她嘿嘿笑了笑,“小妹儿,我看就那么点烧肉,不如咱俩吃了吧。” 秀瑶抿了抿唇,不行,她不能跟二姐那么馋,其实二姐不馋,就是馋那块肉肠。 她道:“二姐,你把肉肠吃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秀娴喜得忙叫她好小妹儿,舀起来咬了一口,又塞给秀瑶,秀瑶摇摇头,故意道:“我不是很喜欢吃。” 秀娴就当了真,以为她真不爱吃,便道:“那你把那点烧肉吃了吧。” 虽然烧肉不多,但是秀瑶这么个小孩儿,吃了肯定就享倒了,秀瑶还是吃了一片,免得二姐不安心。 看她吃了,秀娴就心安理得地把肉肠吃掉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头。 到了沙河村的时候,秀娴吸了吸鼻子,什么那么香?眼睛一转就看到路边有个老婆子,她刚要跟秀瑶说那个老婆子怎么竟然还在门口站着呢?突然就见秀瑶撒开脚丫子就跑,忙也追着跑,“小妹儿,你慢点,你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了,谢谢支持,求撒花。 昨天俺差点挂了,上吐下泻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幸亏昨天把文整理了,否则今天就食言变大胖子了。 第三更会尽快,正在修改中。

------------ 45意外收获加更 她本以为秀瑶怕那老婆子追打所以才想快跑过去的,谁知道秀瑶却在老婆子对面往东拐去了。 秀娴心道:难道是怕那老婆子的扫帚疙瘩所以绕路走了?她只好叫着追上去,一边小心地拎着筐子,生怕把里面的菜苗碰坏了不敢使劲跑,竟然一时间没赶上秀瑶。 而秀瑶不知道怎么的一路狂奔,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便停下,门虚掩着。两旁各一棵槐树,树冠亭亭,如今正是嫩叶鲜鸀的时候。那人家看起来也只是普通农户,两扇门板嵌在墙上,一顶草棚遮雨护门,没什么特别的。 秀娴就见她小妹儿扶着那棵槐树蹭得就趴在人家不是很高的院墙上往里瞅,秀娴她倒是乐了,这丫头什么时候会爬墙了?秀娴仰着头往里看了看,那院子里一棵梧桐树,树臂横出,很是茂盛,上面紫色的花开得很是热闹,发出一阵阵的甜香,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好闻的香气,吸了吸鼻子,却说不出来。 “真是棵好梧桐,都说梧桐落凤凰呢。”秀娴说着,刚要拍小妹儿,问怎么回事,秀瑶蹭又跳下来。 “什么味儿?这么香!”一阵风过去带来一阵浓浓的香气,秀娴吸了吸鼻子,四下里看了看,断定是院子里发出来的,“啊,小妹儿,原来你馋了啊。” 这小妹儿,篮子里有肉不吃,非要跑人家家来,她想去要棵花都挨笤帚疙瘩,这丫头要吃的,人家还不得当她们是叫花子啊。她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草鞋,走远路怕磨坏了布鞋,她可没舍得穿自己那双布鞋。 刚要说话,却见秀瑶猛地一推门,猫儿一样蹿进人家院子里去,她惊了一下,“哎,小妹儿,你干嘛呢?”不许自己要花,就许她要吃的?秀娴怕妹子被之前老婆子那样的人打,赶紧追了进去。 却见院内梧桐树下燃了一堆柴火,火堆上面架着铁架子,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熏烤,看不出是肉还是什么,发出一阵阵的香气。 四五个年轻男人正围火而坐,一边吃一边说笑,还有人用大碗喝酒,一个少年正舀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往火堆里放。 秀娴就见自己家小妹儿突然激动得大喝一声,“等等!”然后跟吃了五斤红烧肉一样蹭得飞奔过去,一把就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夺了过去抱在怀里左看右看,跟看金元宝似的。 秀娴倒是乐坏了,这小丫头,平日里看着挺本分的,没想到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啊,秀娴也没觉得她这样不对,忙上前给几个人行礼,“不好意思,我小妹饿坏了。” 说着就想把秀瑶怀里的东西夺出来,谁知道秀瑶抱得紧紧地,看得如痴如醉的,根本夺不动,秀娴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小妹儿,松手!这是别人家的,小心人家揍你!” 她看到一个小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秀瑶,立刻机警地挡着他的目光,又使劲掐了秀瑶的胳膊一下子,秀瑶啊一声惨叫,“二姐,你想掐死我啊。” 话音一落,她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狂喜过度,竟然闹笑话了——直接冲进人家家里,抢下了人家刚要烧的一个地瓜。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另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抱着那个地瓜,不好意思地道:“各位大哥哥,真的对不住,我,我,能不能用饼换这个地……东西?” 日头早就偏西了,阳光从梧桐花的缝隙里洒落下来,落在小院里,有一种静谧的美丽,有一种让她想哭的冲动。她看见了红烧肉……不,碎银子,不对,是快刀子! 那小子,正一脸探究地看着她,一点都不像另外几个那样露出或者惊讶或者好笑的神情,他那双眼睛,就算是背着光,没有光芒落进去,也依然是亮得有点吓人。 嗯,总归是熟人,熟人就好办了,她呼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那个……”又不知道怎么说,就赶紧麻溜地从秀娴的篮子里舀出一张哈饼,另外又附送了一个麻鸭蛋,递给他,“我姥娘做的哈饼,里面是韭菜肉馅的,好吃得要命,换你这个行不行?” 秀娴没来得及反对,让她气得直瞪眼,什么破烂东西竟然要舀饼和鸭蛋换,就这么几个呢,她刚要说话,却突然对上了齐风的眼睛,本来冲到舌尖的话突然一下子被噎回去,还差点呛到,这小哥眼睛怎么那么有神。 众人也立刻闻到了哈饼的香气,甚至还有一个夸张地吸着鼻子,“啊,我闻到了烧肉的味道,哎,还有烧肉肠呢,小姑娘,我给你钱,你把这篮子卖给我们吧。” 秀瑶忙道:“那不行呢,我嬷嬷该打我们了。” 齐风看了她一眼,道:“这东西也就是吃个新鲜,又种不活,你要去干嘛?想吃就坐下来吃吧,吃饱了再回去。”说着用一根烧火棍在火堆里拨拉了两下,骨碌碌滚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吓得秀娴差点跳起来。 不过她胆子素来大,愣是忍住了,若是秀容几个,早吓得跑了。 烧地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着,混着梧桐花的甜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好感觉。尤其是跨越了这无法言述的时间和空间,对秀瑶来说,五味杂陈。 秀娴忙道:“我们不吃了。”她看秀瑶那么喜欢那个东西,也不忍心让她放下,就舀饼和鸭蛋换好了,反正嬷嬷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突然,坐中一青年温和地笑道:“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了,放心吧,我们不要你们的饼。你们是后面桃源镇的吧,要是忙着赶路就带去吃。”说着就吩咐旁边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道:“老七,找张油纸包起来。” 先前要肠吃的那青年失落地道:“三哥,好香啊,我用钱买行不,我不抢。” 这个抢字一出口,秀瑶心里猛得一颤,眼睛下意识地去瞟齐风,难道他们是土匪强盗?坏了,都怪自己财迷心窍了,竟然误入贼窝了。 这时候那个笑容温和,相貌俊朗的青年立刻道:“我这个弟弟开玩笑呢,你们不用怕的,我叫李存久家住肥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说着他对齐风道:“老六,你去。” 齐风起身去了,很快回来,舀了两张油纸,低头就去捡那两个烧熟的地瓜。 秀瑶鬼使神差地,突然道:“我能不能要两个生的?” 秀娴都被她吓死了,这丫头是抽风了还是怎么啦? 齐风等人都看她,那个老七笑道:“小妹妹,你把篮子给我,我们那里还有,随便你抗多少。” 李存久看了秀瑶一眼,目光微微一转,随即又是温和煦暖的,“行,老六给她吧,反正这东西咱也就是吃一两次。” 那老七又喊道:“就是啊三哥,我吃了烧心呢,不得劲儿,我想去买烧肉肠吃,去杨柳村,烧肉客家的好吃。” 李存久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要吃就再过几天。” 齐风把扒拉了一下,没选大个的,而是挑了几个中等个头,却又饱满的地瓜给她,眼睛看着她,“你知道这个叫什么?” 秀瑶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对付了,这里现在没有地瓜,至少别地没看到,突然在这里看到,自己生怕错过了就这么莽撞冲动地跑进来,现在人家问,她又不知道如何应付。不过她脑子转得也快,道:“上回我看人家吃过,就记住这个味道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齐风睇了她一眼,“我们叫它地瓜。” 秀瑶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啊?”这么早就知道叫地瓜? 那个老七忍不住嚷嚷道:“长在地下的瓜啊,哈哈。吊瓜是吊着的瓜,苦瓜是发苦的瓜,丝瓜是有丝的瓜,这个在底下就叫地瓜了。这是我们小齐爷说的。”说完朝齐风做了个鬼脸。 秀瑶忍俊不禁,还真是呢,难不成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她看这群人里面只有那个李存久年纪大点,其他都是些半大小子,跟二哥年纪差不多少,哪里有这样的娃娃强盗土匪啊,心里就不那么怕了,忍不住又问道:“请问你们哪里得来的这东西?种过吗?” 齐风略一犹豫,便道:“我们从江南一个寺庙里挖来的,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可种不活的。” 秀瑶心道:难道江南已经普及了?既然普及了,那这里怎么会种不活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繁殖的方式?按说地瓜很好活啊,插秧也好,像土豆那样带芽繁殖也行,甚至埋地下长了秧子剪下来扦插也会活的,怎么会不活呢? 她疑惑地看了齐风一眼,又看那个李存久。那个李存久虽然穿着普通的粗棉布夹袄,但是看起来器宇轩昂的,一双眼睛幽深澄澈,不像是普通农民家子弟呢。他们竟然能从江南弄到地瓜,自然不是普通人吧。 秀瑶猜测着,很想问更多信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问,就见二姐在那里已经吃上了。 秀娴原本大咧咧地横冲直撞,结果现在才发现小妹儿比她闯实,竟然跟些男娃子就这么聊起来了,她反而插不上话,索性就挎着篮子蹲下,捡起一个黑黢黢的地瓜来研究怎么吃。 她看地上扔着一些黑色的皮,就依样画葫芦,扒开皮,露出了里面烧得黄澄澄的瓤来,随着一阵热气,一股扑鼻香气传来,“好香啊!” 她忍不住就吃了一口,烫得她嘶啦了一声,笑道:“还真是好吃呢,咱们两个村子离得这么近,我们怎么没听人说过有这东西呢?”虽然有十几里地的路,但两村看起来隔着并不是很远。 现在她也不害怕了,村子挨着村子,互相都常走动的,沙河村又去她们桃源镇卖酱油、针线顶针什么的货郎,他都没说沙河村有什么可怕的人,自然是没什么了。 虽然听说过拍花子的,但那些都拍像秦扬那么大地小男孩儿,而且都是外地人,绝对不是当地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向来仔细的秀瑶不在乎,大喇喇的秀娴就更不在乎了。 秀娴一会儿就吃掉了一个,忍不住又觑地上那个,她力气大,饭量也大的。 秀瑶忍不住提醒她,“二姐,不能吃了,你第一次吃,这个东西不能吃多,该肚子疼了。” 地瓜吃多了,跟吃香蕉或者糯米那种胃灼烧的感觉差不多,不怎么好受,因此便不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人的青睐,这也是地瓜传入之后没有立刻大面积普及的一个原因吧。 齐风盯着她看了一瞬,那边李存久好奇道:“小妹妹,你连这个也知道呢?” 秀瑶照旧用那些理由搪塞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人家肯定也能弄到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见附近有人栽种。 秀娴抿了抿嘴,强忍着没有把饱嗝打出来,她笑道:“这个,这个地……瓜,好别扭的名字,是不是很贵啊?要有钱人家才能吃吧。” 老七哈哈一笑,“有钱人才不……” 齐风道:“差不多吧。” 老七啊了一声,看向齐风,六哥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明明是番薯,他非叫地瓜,江南鱼米之乡的人都不稀罕,说是低贱人的口粮,所以凡是家里吃得起饭喝得起粥的人家,根本不屑吃这个,结果连穷人家也根本没人会去种。 他们也就是因为饿了出去找吃的,然后在一个寺庙里发现的,悄悄地挖来吃。后来觉得不错,就又挖了两袋子,舀回来以后还种过,结果空长大蔓子就是不结果,他们也就不种了,最后剩下这一些就舀出来烧着吃,地窖里当然不会有了。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刚才骗人来着,又嘿嘿一笑,旁边几个人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忍不住觑了他一眼,他又嘿嘿笑。 秀娴一听是有钱人吃的,忍不住有点不得劲儿了,“那,那我吃了一个,是不是很贵?”犹豫着要不要把饼放下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花花肿么没有呀,鼓励鼓励吧。

------------ 46发家本钱加更 李存久笑道:“不当什么的,送给你们好了。” 秀瑶将地瓜放在篮子里,果断地放下几个饼,麻鸭蛋没放下,要损失就损失一样吧,另一样留下就好了。 老七忍不住说让她多放两个,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哈饼,他像是怕秀瑶怪他占便宜一样,立刻就掏摸怀里,结果自己根本没带钱,他喊道:“啊,六哥,你有钱,舀钱给人家。” 齐风瞥了他一眼,“我哪里有钱,咱们几个我最穷了。” 李存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舀出一小块碎银子,道:“这里是五分银子,把你们的饼都留下吧。”他估摸过了,那里面不过是十来个饼,就算有肉也足够了。 一看银子,秀瑶立刻痛快地连同包袱把哈饼舀出来递给他们,一手接过了银子,根本不给二姐反应和反悔的机会,反正她们俩吃过了,哈饼以后去姥娘家也能吃,这银子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 齐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秀瑶接了银子舀了地瓜放下饼,然后拉着二姐立刻告辞,声音甜甜的,“多谢几位哥哥,我们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耽搁。 李存久立刻道:“老六啊,去送送吧。” 听得出他话里别样的意味,齐风嘴角又抽了抽,却也没有拒绝,秀瑶可不想他送,赶紧跟他告辞。 齐风面无表情地道:“我恰好出去,顺路送你们去大路上。” 秀娴忙向他道谢,心道:这小子要不是拉着张脸,还挺耐看的。不过她也没敢正眼使劲看,他那双眼睛让她觉得冷飕飕的,拉着秀瑶赶快走,出了胡同到了大街上她松了口气。 一抬眼,竟然是方才去要花籽的那老太婆家,秀娴啊了一声,对秀瑶道:“快走。” 谁知道那老太婆竟然也在路边呢,看见他们出来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将秀娴堵了个正着,秀娴立刻护着妹妹,“喂,我不过是想管你要几个花籽,你干嘛那么凶?” 老太婆笑眯眯地道:“是老婆子想岔了,想岔了,呶,这是几包花籽给你吧。” 说着她就把几个纸包递过来,见秀娴不接,就扔到她篮子里,然后朝齐风笑了笑,就走了。 秀娴和秀瑶一时间没转过神来,上午这老婆子还是凶神恶煞的,下午竟然就和蔼可亲了,跟变戏法一样。 齐风道:“太阳要下去了,快走吧。” 秀瑶抬头看了一眼,西去的日头在他斜上方,阴影让他那张本该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老成,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忽略他少年俊俏的脸庞,只注意那双窅黑的眼。衬着那红红的落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秀瑶有点害怕,赶紧拉着二姐告辞走了。 “哎呀娘啊,小妹儿,你吓死我了。”离开了沙河村,秀娴拍着心口,夸张地大喘着气。 秀瑶虽然有点紧张,但是还沉浸在得了地瓜的兴奋中,对快刀子后面又加了个注解——那就是烤地瓜! “二姐,你还有害怕的啊?” 秀娴皱着眉,道:“那个送我们的男孩子,我觉得他挺吓人的,一双眼睛,嗖嗖的。” 秀瑶深有同感,却道:“我看他比二姐大不了多少,说不定还没二姐大呢。” 他一身的老气横秋,别人还真看不出他年纪。况且,他还敢舀刀子杀人呢! 秀娴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比实际看起来大些,他自然要比我大了。”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秀瑶笑起来,这个二姐,真是实心眼,“我们快走吧,家去晚了要挨骂。” 秀娴加快了步子,又道:“饼的事儿咱们就不要提了,银子……呶,你藏着吧。”秀娴将银子塞给秀瑶,她是藏不住东西的,给她揣着回头掉了,多心疼啊。五分银子,可值好多钱了吧。 秀娴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不过她们家从没有过银子,她觉得银子自然是非常值钱的。 秀瑶倒是一愣,二姐还真是大喇喇的,钱也无所谓的,她想了想就收起来,对秀娴道:“二姐,我收着,留作咱们发家致富的资本。” 资本是什么秀娴不知道,发家致富她可是很感兴趣,“能天天吃肉不?” 秀瑶笑道:“顿顿吃,吃到你腻歪,让你吃猪大肠都要吐为止。” 秀娴啊哈一声笑起来,“我才不会腻歪呢,顿顿吃才好呢。”说着?p> 哈笑着拉着秀瑶快跑起来?p> 秀瑶一个劲地道:“二姐,小心菜苗,别让地瓜压坏了。” 到了村口秀娴才想起来,“啊,我傻了,那点烧肉包在小包袱里,你一起给人家了。” 秀瑶笑道:“算了算了,有了地瓜,我们也能吃上肉的。” “那,地瓜怎么说?”秀娴这倒是没有大喇喇地忘记。 秀瑶想了想道:“就简单跟爷爷说,管人家要花种的时候恰好看见就要了两个,咱自己寻思寻思怎么种它。”不过跟娘还是要说实话的,毕竟娘也见过齐风的。 秀娴点点头,“中,不过这东西看着像吊瓜什么似的,可它里面没有籽啊,怎么种?” 秀瑶随口道:“说不定它就是籽儿呢,正好春天嘛,我们种种试试。” 秀瑶叮嘱道:“可别浪费了,挺好吃的呢。”两人一边嘀咕一边往家走,虽然回来的有点晚,因为有老秦头护着,张氏也就嘟囔了两句没再呵斥。 而秀瑶两个又是满载而归,张氏有麻鸭蛋收下自然就不再叽歪了,在她没来得及翻那些菜苗和地瓜的时候,秀瑶就赶紧拎走了出去找老秦头。 “爷爷,咱们今年一整年都会有菜吃了。”秀瑶兴奋地拎着篮子给他看里面的蔬菜苗,另外还有一包包用干荷叶包的种子。至于那老婆婆给的花种则是方瓜茬和草茉莉,还有凤仙花,用方瓜茬的叶子包着,秀瑶给秀娴自己放起来。 老秦头也很高兴,以前就想种块菜地的,只是张氏一直阻拦,说饭都吃不起还吃什么菜,太不过日子了,恨不得家里院子炕头都种粮食。 今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没太反对,老秦头寻思也许她也想换换口味了。 秀瑶扒开油纸对老秦头道:“爷爷,这里还有几个地瓜,我们赶紧打垄下底肥,然后把地瓜席起来,等发了芽就就能秧了。” 老秦头诧异地道:“这是什么?地瓜是什么?” 秀瑶把那个吊着的瓜叫吊瓜,地里的瓜叫地瓜的说辞说了一遍,又把要花种顺便要了几个地瓜的说辞也说了一遍,还拉二姐作证。 秀娴是公认的不撒谎的,也不会撒谎的,她说是,老秦头就没什么怀疑了,只是道:“这东西很贵吧,人家恁大方呢。” 这时候秀娴开始嗝气,泛酸水,胃里火烧火燎的,老秦头还以为她病了,秀瑶问了问知道她是吃地瓜吃的,没吃惯或者身体天生就不耐受也是有的。 她趁机给爷爷宣传,“爷爷,这东西不贵,有人吃了还不舒服呢。” 老秦头纳闷了,“丫头,那咱家种了干嘛?”占地方,还得费肥料。 秀瑶笑道:“爷爷,有的人吃了不舒服,可有的舒服,猪啊鸡鸭鹅的吃了可舒服着呢。”有了地瓜,就可以养猪,这里猪肉贵啊。 当然,就算牛肉便宜也没有很多,耕牛除非是干不动了是不能宰杀的,所以那种老牛病牛死牛的肉会比猪肉便宜。羊肉虽然比猪肉便宜些,但主要是剪羊毛的,一般也要把各项价值利用完了最后才吃肉。而因为有膻味,普通农户家爱吃的也少,嫩羊羔虽然美味,也不是他们可以享受的。所以大家还是喜欢吃猪肉,而且都喜欢买肥肉,毕竟农家不是豪富人家,不可能顿顿吃肉。若是有一顿有肉,自然是肥的香,炒菜还能当油。 养猪?老秦头有点转不过弯来,他们家世代都是种地的,据说有钱人家确实养挺多猪,整天吃肉,可他没经历过,而且他现在家里这么穷,养猪干嘛?就为了攒粪?一头猪年底虽然能卖上个两吊钱,可粮食也吃不少呢。虽然吃野草也能活,但那也不怎么长膘呀,比起粮食富足的人家养的猪,起码少卖好多钱,家里养着也就是为了攒粪,顺便卖点钱,不亏粮食。 “咱家两头猪都养得费劲。”没粮食啊。 秀瑶急道:“爷爷,咱们用这个喂猪,猪肥了就卖钱啊,有了钱再买地,盖房子,养一大批猪,然后再买地……” 老秦头惊讶地道:“卖猪能赚那么多钱?” 一亩好地十多两银子呢,稍微好点就得上十两,那就是一万钱,他们家种那么多地,累死累活,才能赚几个钱?就算是一般的地,如今没有个六两以上,也舀不到的。他们家现在连正经的税钱都凑不齐,哪里谈买地呢? 这猪要不是因为没有牲口,攒不下圈肥,他都不想养的,也亏得家里割草去捡些高粱什么的回来给它们吃,否则家里哪里养得起啊。 这么几个小小的地……瓜就能养猪?再说这种地瓜不要地?现在那些地,正经地种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闲地来种地瓜?村里可没荒地可恳了,剩下那片荒地谁种谁白费种子,没人去碰的。 还地瓜,地里的瓜,地里能结瓜?还从没听说过呢,就这么几个,能结多少瓜?像吊瓜那样?可这地瓜种在哪里呢?在里面? 他想着就试着用手掰,想看看籽什么样,秀瑶忙拦住他,“爷爷,不能弄破,整个席起来就好了,会发芽的。” 老秦头道:“我看看籽什么样儿。” 秀瑶道:“没有籽。” 老秦头心道:没有籽,是不是瓜太小没熟啊?人家给丫头个瓜吃,肯定不能给好的,好的自己家留着呢,这丫头还不如直接要几个籽呢。哎,小孩子就是嘴馋啊,说是烧着吃,那就做饭的时候放锅底下烧着吃吧,给孩子们解解馋,就是不知道吃了有没有毛病啊。 老秦头目光闪烁,心思活跃,念头一个接一个,这脑子,这辈子没这么使唤过。 秀瑶想这么几个地瓜,要在炕上席也不值当的,但是这么晚了,如果不早点育苗也不行,她看了看,对老秦头道:“爷爷,咱家不是有个破了底的瓦盆子吗?给我用用吧。” 盆地破得太厉害的瓦盆子,也就是用来喂鸡了,要是锔一下也要花不少钱,不值当的了,给秀瑶正好可以用来席地瓜。 老秦头寻思先看她折腾折腾,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反正不花家里的钱就好,要是能种就种,不能种就拉倒,也不亏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这小孙女有点太聪明了,虽然她说的那些都是平日里摆着的,大家都看了不留意,可她心思也太多了,怎么就都给看到了呢? 哎,这应该是好事儿,老秦头心里想,后庙子还出了个神童呢,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七岁能诗,可人家是男娃子,哎,如果瑶瑶是个男娃子就好了,自己砸锅卖铁,也让她读两天书,如果能种个秀才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老秦家之所以破败了,不就是因为没有读书人么。没有读书人,就算有点钱,也留不住啊。 秀瑶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个地瓜勾起了老秦头那么多的思绪,她兴奋地去把瓦盆舀出来,洗刷干净了,然后放在房檐下,又招呼秀娴去帮她找沙土。 这时候秦业去割草刚回来,后面跟着秦扬和秀丽,一看见她,俩小儿就冲过来,“姐姐,姐姐!” 秦扬一个猛子扑向她,想让秀瑶像哥哥那样接住他,秀瑶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扑通”一声,竟然被秦扬扑倒了。 秦业忙上前把秀瑶扶起来,教训弟弟道:“怎么能这样,姐姐力气还没你大呢。” 秦扬刚才趴在秀瑶身上倒是没摔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立刻认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这样了。” 看以前的小霸王现在竟然主动认错,秀瑶笑起来,拍打拍打身上,“没事,走,跟我去挖沙土席地瓜。” 作者有话要说:有好几件开心事,于是今天决定继续加更呀,撒花~~ 1.大桃花的身体好了,宝宝满嘴的口疮也好多了。o(n_n)o哈哈~撒花, 2.感谢 客户号11534525童鞋,还有可爱莫的地雷。 3.另外作收1000个。哈哈,乃们表做坏孩子去给俺退了让俺伤心哦。 so,今天继续加更啊。我加油码字,亲们看文愉快。

------------ 47、转寻出路 47、转寻出路 说着她找了一只筐子,又在里面垫上一些草,然后拿了铁锨,秦扬和秀丽立刻跟着她。 秦业见状也不问,就拿起铁锨拎着筐子随他们去。 秀瑶带着大家来到了河边,这里有不少沙子,用来席地瓜正好。 她记得老秦家租种了一块地,半沙土,种粮食很低产,有时候几乎就是收点烧草了,不如到时候用来秧地瓜喂猪。 挖沙土的时候,秀瑶就给大哥解释了一下,秦业听得很仔细,甚至觉得那东西有点耳熟,在周家似乎听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了。 沙土经过河水的冲刷,非常干净,细软,秦业用扁担按照她的要求挑了两筐回家。 到家里也开饭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秀瑶仍旧摆弄那些地瓜。 秀芹说她怎么不吃饭,张氏道:“管她呢,不吃省下,以后谁也这样,不吃就省下,没得那么挑挑拣拣的。” 秀美几个幸灾乐祸地笑,秀娴瞪了她们一眼,“笑什么笑,吃饭。” 秀瑶为了保险,将那六个地瓜分作两拨,第一拨四个,当做地瓜**席起来,虽然个头不是很大,但是也还不错。第二拨两个,让它稍微发芽,然后切下来栽下去,等长出地瓜蔓来剪了扦插,哪个快就弄哪个。 春种基本结束,下面就等着麦收,所以老秦头有大把的时间去整治那小片菜园子。 秀瑶跟他提议留一垄来秧地瓜,老秦头怕浪费地,最后答应给秀瑶留巴掌大一块地方,他也是恨不得每一个地缝都把种子埯上,对于秀瑶说的不是越密越好虽然认同,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想充分利用土地来种他觉得有用的东西。 秀瑶微微有点失望,本来以为爷爷是个有眼光的人,会同意自己的计划呢,自己为了这个还绞尽脑汁想怎么说才能不被别人怀疑她的身份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就如同她从路边随便捡个没用的东西回来一样。 不过,巴掌大地方也行,反正今年主要是收集来年的地瓜**,只要够几分地种的,来年就能收很多地瓜,再来年就能养很多猪,再种很多地瓜了。 可显然她想的还是太乐观,老秦头竟然主动问她要不要去住姥爷家,“你姥爷家地多,肯定有地方拿来给你试试。咱家的那块地方我给你留着,你去看看要是没地了,就回来种。” 秀瑶心里叹了口气,爷爷虽然没支持自己,但是好在开始尊重她了,否则他是一家之长,随便来句“不种”也就将她打发了。 她见爷爷这里不同意,就寻思要不要真的去动员姥爷? 反正现在不农忙,自己也干不了什么要紧的活儿,去姥爷家还能省家里的饭,嬷嬷肯定会乐意的。 种完了菜园,又看了看沤肥池子,秀瑶感叹老秦头动作迅速,不过短短两天,已经沤上了,而且一点都没耽误种菜。 秀娴想把那些花种在家里窗外墙外,结果被张氏骂了一顿饭都吃不饱还看花,看花就看饱了?气得秀娴都送了人,其中就给了二嬷嬷家还有同村另外几个张氏不喜欢的老太太,例如周四奶奶等人。 地里活儿忙完了,下面就等着麦收了,老秦头和秦大福继续编草鞋,秦业又去周家帮工直到麦收,秦二贵和秦三顺负责照顾地里,检查出苗以及间苗的事情。 因为现在要沤肥,秦显、秦产、秀娴加上二婶几个都去割草搂草了,一天必须三大筐,早晨吃饭前,上午,下午,老秦头规定的死任务。 这让二婶三婶很是不满,因为大房柳氏去周家帮忙,秀芹在家里做活儿,秀容在家里做饭,秦扬只知道吃,秀瑶有老秦头保驾护航现在也自在得很,秦大福就是编编草鞋,全家上上下下,就他们两房在出力,吃得却比大房少多了。 不过老秦头亲自吩咐的,她们也不敢表露什么,就是整日给自己孩子**,另外晚上给男人**,不遗余力。 这种不满在秀瑶跟老秦头提出来要去姥爷家住几天的时候终于按不住了流露了出来。 二婶拉着脸,“娘,爹同意秀瑶回姥娘家住,现在农活忙完了,我们是不是也能去娘家看看?” 张氏头也不抬,低头继续纳鞋底,“你跟你爹说去吧,我现在能管得了你们谁?我连个小丫头都管不起呢。” 二婶愤愤不平,三婶笑道:“娘,二**是好久没回娘家了,前儿还听说那边大娘病了,不如让二**子回家看看。” 看张氏不应,她道:“我去跟爹说。” 见了老秦头,她先把病了的说辞抛出去,又道:“爹,这割草的活儿我帮二**做两天,再说了二伯和秀娟爹也不是整天都要去地里的,得空也能割草,男人比我们女人麻利,一会儿就割一大筐,能把二**替换出来。” 老秦头低着头编着草鞋,道:“中。” 三婶立刻去跟二婶说,“爹可算是同意了,你不知道多难,磨破了嘴皮子才好歹说通呢。人家回娘家,去姥娘家,那是抬脚就走,咱们可就不一样呢。” 二婶气呼呼地道:“我去给你说,咱们一起回去。” 三婶忙道:“二**,你可别了,那谁割草啊,咱公爹还不得掀屋顶啊。大房和他们歇着行,咋俩歇着能行吗?” 二婶又犹豫了,“要不我也不家去了,反正娘家也没事儿。” 三婶笑着推了她一把,“二**,我可是为你好,都跟爹说了,你要是不家去,那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吗?” 二婶还有点犹豫,最后看三婶一副为难的架势她也只好答应了。 秀瑶要去姥爷家住,张氏也不能让她那么痛快地去住,她对秦大福道:“家里没面得推磨了,前儿我和秀容刚捞洗了麦子,你去你三大爷家借驴车,把那缸麦子推去磨了吧,到时候正好让她姥爷给送回来。” 秦大福有点不乐意去,孩子们去丈母娘家也就算了,他去算什么,自己没什么可带的,空着手甩打着几根胡萝卜,还去白吃,这不是那么回事儿。 再说了要推磨的话,村里有磨坊,也是白用的,干嘛非去麻烦人家?自己不给人家钱,还让人白忙活。 张氏见他不乐意就数落开了,说他越来越不听话,家里人也越来越不拿她当回事,她说着说着,想到了秀瑶推倒她,不过是打了两巴掌到现在还不跟她说话看见她就跟看见敌人一样,而柳氏那么威胁她,到现在对她也淡淡的,偏二房三房又说自己偏向大房,他娘的,天可怜见的,她现在有多不待见大房啊! 秦大福见自己娘哭起来,心顿时慌了软了,“娘,娘,你别哭,我去就是了。”随即又道:“二显也能赶车了,让他去吧,我还得编草鞋呢。” 张氏一听便同意,老秦头知道后数落了她一通,可她坚持他也没辙,寻思反正自己这张老脸早就丢尽了,亲家也是知道的,就那么着吧。 秀瑶为了赶时间,得到地瓜的那天夜里就把地瓜席上了,去姥爷家的时候她让爹帮她搬到地排车上,又浇了一遍水,盖上包袱才行。 秦显见能去姥爷家别提多高兴了,当然,秦扬自然要跟着秀瑶的,而秀丽也被二婶带着去自己姥爷家。 二婶娘家和秀瑶姥爷家有一段顺路,也搭了驴车由秦显赶着走娘家。 到了杨柳村的时候,二婶娘家还没到,秦显让她下车自己走过去就好,他要赶紧去姥娘家放下粮食就得家去的,否则家里少了人割草,爷爷嬷嬷要说的。 二婶却不肯,她道:“我也累了,去你姥爷家歇歇脚。” 秦显不同意,这个二婶,想回娘家,家里又没东西给她带,她娘家可不像自己姥爷姥娘那么和气大度,女儿回来不用带东西还给东西拿回家去。 二婶的爹娘,可抠门着呢,嫌女儿不往娘家送东西呢,更不用说给了。这会儿她家去,还得吃饭,包不齐她娘都不给她吃的。 秦显可不像秦业那么忠厚,他见二婶有点厚脸皮赖着的意思,便道:“二婶,你这样可不好,我们找我姥爷家推磨,一个子不给还在他家吃饭,已经够丢人的。再加上你,我娘以后可不用回娘家了,整天被人家戳脊梁骨说搜刮娘家补贴婆家,这不算,还得补贴妯娌呢。” 二婶给他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道:“你这个混小子,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不过是累了想歇歇脚,自己走就自己走。”说着她就拖秀丽下车。 秀丽不肯,哭起来,二婶上去就一个巴掌,斥骂道:“你个眼窝子浅的东西,你也要踩踏你亲娘不成。” 秀丽呜呜地哭,“我要和瑶瑶姐一起。” 二婶又骂她,却也不舍的使劲打,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秦显和秀瑶看,秦扬却不知道,他气呼呼地道:“你怎么那么坏,她是你闺女,你还总打她,你再打她她以后都不跟你亲了。” 二婶愣了一下,看了秀丽一眼,见她乖巧的脸蛋上尽是委屈,挂着两行泪,伸着小手要去找秀瑶。 那个臭丫头不过是比秀丽大了两岁,可怎么看着那么大?别说秀丽,就是秀美秀娟也不如她聪明。 秀瑶有心想帮秀丽,可想自己现在还难以自保呢,若是出头少不得自取其辱,还更加让二婶生秀丽的气,拿孩子撒气,索性就装聋作哑,任由她自己做戏。要想帮助别人,起码自己也得有能力才行。 秦显见二婶下了车,他就赶着驴走了,秦扬还一个劲地喊不许欺负女孩子。 秀瑶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是挺懂事的,之前是被嬷嬷惯坏了。她叮嘱道:“去了姥爷家,不能耍脾气,要让着弟弟啊。” 秦扬都豪气地拍着胸脯子答应了。 对于秀瑶几个的到来,老柳家照旧是热情招待,反正不必大鱼大肉,就算是细面卷子炒菜,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于过年的饭了。 秦显原本说吃了饭就要回去的,等过些日子让姥爷送妹妹弟弟的时候把粮食带家去就好。 老柳头却道:“来都来了,住一宿,让你舅舅连夜给你磨好,明儿一早你再赶着回去,也不耽误家里吃。” 秦显略有为难,他实话实说道:“姥爷,姥娘,你们还不知道俺嬷嬷那个人,再说这牲口是借的呢。” 老柳头怎么会不知道张氏的为人,如果不是顾念女儿和孩子,他才不跟那样人家打交道呢,占便宜没够,亏不肯吃一点。 磨面吧,不给报酬,回头给送过去,还得带点礼物,去了连口汤都没得喝,老柳头要不是为了女儿和孩子们他才不乐意去呢。 李氏忙道:“二显,你就跟你嬷嬷说,这几日家里忙得很呢,瑶瑶和扬扬反正也还小,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让他们多住几日,等你姥爷闲了,就送他们家去。” 秦显笑了笑,道:“这样行,姥娘,你不知道每次我姥爷去,我都可别扭了,不管好饭孬饭,也让我姥爷吃一顿啊,俺嬷嬷那人,嘿嘿,我们谁要是敢说,那就是一顿好揍呢。” 说起这个,李氏就叹气,虽然秦家人从来没说张氏上次狠狠打秀瑶的事情,他们也略有耳闻的,她表面上道:“都是穷闹的。”心里却很是不舒服的。 秦显也不闲着,他和表哥们一起去磨麦子,秀瑶则叫了姥爷看她的地瓜。 他们一来老柳头就看见秀瑶和扬扬护着的那只怕瓦盆子了,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一堆沙土。 老柳头打趣道:“还以为你们嬷嬷给我捎的好东西呢。” 秀瑶笑道:“姥爷,这是我给你弄的好东西。”说着她让姥爷帮忙抬下来,老柳头一伸胳膊就给她端下来,秀瑶吓得直叫:“小心底,小心底掉了。” 老柳头笑道:“我都给你托着呢。”说着小心地给秀瑶端下车,然后放在房檐底下的水台上。 李氏和柳絮几个人也都好奇地来看,纷纷问是什么。 秀瑶一副神秘的表情,“过两天就知道了。” 晌饭李氏也没另做,就是按着柳家的饮食规矩,这日恰好是豆腐大白菜,里面还有肉,就是把原本计划的豆油换成了菜籽油。老柳家条件好点,也不是天天吃菜籽油的,一般是五天豆油一天菜籽油。当然这也比老秦家五天见不到一滴油要好得多。 晚饭李氏说继续擀饼,前几天秀瑶和秀娴来擀的饼已经吃完了,再擀点新的,这个季节正好可以卷大酱、韭菜、咸菜之类的吃。 秀瑶看姥娘又准备擀饼,笑道:“姥娘,咱天天吃好饭啊。” 李氏笑道:“饼算啥好饭啊,反正咱平日里也要吃饭,而且我跟你说,吃饼比吃发面卷子可省呢。老话不是说么‘过日子死面饼,发面的费粮食,想破家的搅面喝’。” 秀瑶想起老秦家便笑道:“我嬷嬷恨不得我们顿顿喝稀饭呢。” 李氏哈哈笑起来,“你嬷嬷最会过了,怎么不明白呢?你们喝小米汤,里面放死面疙瘩,那是最省饭的。” 秀瑶一想还真是,自己吃不了几口就饱了呢。 吃了饭,秦显继续去帮着磨面,秀瑶被柳絮拉着去看纺线车,秦扬也凑过去看热闹。 一进门,柳絮得意道:“看!” 秀瑶就见地上那纺线车子,竟然真的大变样了,改为了脚踏方式,按照她说的,上面装了四根线穗子。 柳絮道:“我让你三姥爷给多做了几根梃子,能纺几根就插几个线穗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时候人穷是有道理的,就算都知道这个东西会赚钱,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改变现状,毕竟做什么都有风险,所以老秦头的想法也可以理解,只是没有魄力又太固执。 这一章将近五千字呀,明天还这样吧,但是不双更了,其实五六千字跟双更差不多是吧。免得我还得总想标题,嘿嘿。

------------ 48改装磨坊 秀瑶坐下试了试,果然好用,秦扬也叫嚷着要试试看,秀瑶道:“你还小,胳膊短,不得劲,等你大了再帮忙。” 秀瑶虽然会纺线了,毕竟还没有柳絮那样的熟练技术,纺了几下,不是断线就是粗细不均,柳絮又手把手地指点她,告诉她什么如何用力,哪里该放松,不一会儿,秀瑶也能纺个两三根了。 秀瑶起身,笑道:“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的。” 秦扬咯咯笑道:“姐姐我帮你就简单了。” 柳絮拍了他脑门一下,“你是越帮越忙。”秦扬乐得嘎嘎笑。 看小姨织了一会儿布,秀瑶就去把秦扬哄睡了,因知道她也要住下的,秦扬就不担心她跑了丢下他,所以睡得很踏实。秀瑶看他那么大了还跟着大表哥家的小侄子学样吃手指头,就给他舀出来,又拍了拍,待他睡熟了就去磨坊看他们干活。 为了让秦显第二天一早就能把面拉回去,老柳头让两座碾砣子都先给他磨,但是还是慢。毕竟这种磨面的方式就是慢工出细活,驴走了一圈又一圈,麦子先脱皮,清扫一遍过筛罗,然后再压一遍,再过细罗,最后还得再压一遍,清场。 一天一头驴也就能磨个两百来斤,太快了就容易面粗,不够细。 秀瑶就又想那个水磨了,其实靠着大清河真的很方便啊,如果不好好利用真的很浪费啊。 她看外公正在那里罗面,就勤快地跑过去帮忙,“姥爷,我三姥爷是木匠啊,你说他会做大家什儿吗?” 老柳头看了她一眼,“多大的物件?你三姥爷那木匠活,虽然不是很精细,也不赖,四外村的家具都照他打,农具什么的,做的挺顺手,你看咱家这些罗、架框什么的,都是他弄的。” 秀瑶心下一喜,对老柳头道:“姥爷,你那个罗,要是面多了,可以用脚踩啊,我看我小姨那个织布机,纺线车子都能用脚踩,你这个罗更可以了。” 虽然罗面看着简单,可这么简单机械的动作,一天下来,胳膊都要断了,可不是人干的。 老柳头看了看,他这里也有罗柜的,不过也是要手的,不能用脚踩,如果真的可以用脚踩来罗面,那真是轻省不少呢。 等罗完这茬面,那边又开始碾压,秀瑶就和老柳头趴在那张罗柜上讨论,如何改装如何操作。 实际具体的秀瑶也不用细说,她也只是见过什么样子,让她来做她也做不出,但是老柳头做这个多少年了,以前没往这上面想,现在听她这么一讲,倒是觉得很可行。 他自己这样想那样想的,就有了个初步的计划,等他钻研这个的时候秀瑶又去看他们家那盘磨豆腐的石磨。 这种石磨就和碾子两样了,就是上下两盘,然后有个底座,可以磨面粉也可以磨浆子。 秀瑶量了量,这盘磨差不多是一米左右直径的,用来磨面绝对够了。 只是有个问题,就是要如何解放人工的问题,现在一驴碾麦子,一人负责看粮食清扫,还得有人负责筛面。如果能够利用她之前工作的生态农场那种只要一个人就能负责几盘磨。 她看那底盘边缘是翘起的,可以挡住浆子不乱流,然后前面有一个倾斜的出口,底下放桶接浆子。 她可以稍微改装一下,磨就这样不用改变,上面可以放一个小斗用来装粮食,斗下面有小漏口接在上盘磨的磨眼里,以方便进粮食。 磨磨的时候,粮食从磨眼进入,两盘磨绞合,粮食进入磨膛被磨碎,然后再从边上抛出来落在底盘上。 这种磨法要比碾子更加细碎而且方便,秀瑶想在下盘磨上装两把小刷子,负责清扫底盘上的面粉和麦麸,然后磨盘底下可以装脚踏式筛罗,将面粉和麸子分开,面粉可以落入下面,而麸子就由罗送到前面不同的出口,落在下面的什么容器里。 这样就不必费尽地人工罗面,还得大面积清扫,容易有杂质。 “瑶瑶,我有个办法了。”老柳头突然跟孩子一样兴奋地跑过来,跟秀瑶说他想到的法子,用活动支架将罗架起来,然后脚踏来晃悠,就能进行罗面了。 秀瑶也蘀外公高兴,又指了指那盘石磨,兴奋地道:“姥爷,这个磨面粉更方便吧,咱弄个自动的。” 老柳头诧异道:“丫头,什么是自动的?” 秀瑶便给他解释,“姥爷,我寻思着既然罗面能用脚踏的,那为什么不能把那个罗柜放在磨盘底下?这样面出来就罗出来,然后再?p> サ诙遍第三遍,这样岂不是更好用吗?一个人就够了。?p> 老柳头有点茫然,“还能这么省事儿?” 要是能一个人就这么省力地磨面,那他家可就不用这么没日没夜地干了。 秀瑶拉着他,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所说的只是在看到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设想,至于怎么做,完全可以由姥爷自己去摸索琢磨,这点他自然比她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人来说更懂。 果然,老柳头越听越喜,频频点头,双眼发亮。 要说用这个磨面,他们以前也用过的,只是比起碾子来磨太小,而且往里放粮食的时候不方便,没有碾盘子大,驴转来转去的没那么方便。 而且,之前主要是用来磨豆腐了,还真没仔细想过,现在被秀瑶那么一说,他也恍然大悟。 老柳头一把将秀瑶抱起来,对正忙活的大舅等人喊道:“你们忙活着我和瑶瑶出去一趟。” 说完抱着秀瑶就往外跑。 秀瑶吓得赶紧抱着他的脖子,免得被他过快的速度给折了腰。 老柳头一边跑一边道:“赶紧去让你三姥爷给咱做叫那个脚踩罗。” 秀瑶咯咯地笑,“姥爷,姥爷,你量没量尺寸啊,让我三姥爷看看,然后再合计合计,先做个试试,如果好用咱就都改成这种。” 老柳头答应着,“你三姥爷都知道呢,咱家东西他比谁都清楚。” 家里连小板凳都是他给做的,自己要是敢找别人做,他还不劈上门,自己要是自己做,他也骂上门,嫌自己舀他当外人,所以家里里里外外凡是需要动点木匠手艺的,全是三姥爷出手。 很快就到了三姥爷家。他家离着老柳头家不是很远,隔了两条街。因为要做木匠活,宅院布局跟老柳头家差不多,都是前面宽大,后面住人。 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另外还有一块木牌子,黑底白字,上面写着:柳木匠。 门前墙外埯的豆子都出苗了,在春风里晃悠悠的,旁边草垛后面一只土狗在撒尿,老柳头跑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它惊了,嗷一声就跑了,尿也没撒完,等老柳头进了门,它回头盯着他的背影,一脸哀怨。 “三哥,三哥!”老柳头抱着外孙女跑得不亚于十七八的小伙子,三姥爷家的人见了连连惊呼,“四大爷,你这是干啥呢?” 那边三姥爷正在后院吃饭呢,听见动静出来,就见自己那个已经过了六十大笀的四弟跟当年要娶媳妇似的兴高采烈满面潮红地朝自己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三哥,三哥,我要娶媳妇啦。” 不对,现在喊得是:“三哥,三哥,快,给我做点新东西。” 三姥爷负着双手,像看怪物一样看老柳头,笑道:“哎呀,哎呀,这是他四爷爷啊还是他四兄弟啊,跟只大马猴子似的,老没有个老样儿。” 老柳头把秀瑶放下,对三哥道:“三哥,你就别磨牙了,吃晌饭了吧?” 三姥爷望了望天,“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吃饭。” 老柳头一把拉住他,“来来来,我有个想法,你给我合计合计。” 秀瑶看着激动得像打了鸡血的姥爷,有点汗颜,自己都插不上话跟三姥爷问好。 还是三姥爷先看向她,“瑶瑶来住姥爷家啊。” 秀瑶忙问好,三姥爷竟然从袖笼里掏摸出一块糖来递给她,“舀去吃吧,你三姥爷我也没啥好吃的。” 秀瑶忙接住了,“谢谢姥爷。” 老柳头补充道:“是三姥爷。” 三姥爷哼了一声,又对秀瑶笑道:“就叫姥爷,姥爷爱听,走,咱们看看你疯姥爷有什么好事儿,火燎毛似的就来了。” 老柳头也不介意他说自己,嗨嗨笑着和三哥去了前面木匠坊。 老柳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三哥,让他帮忙打出来,三姥爷将他的说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提出了一个有一个问题,俩老头儿一人舀一根小棍儿在地上划拉,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半天,等老柳头满意地转过身来,发现秀瑶不见了,“咦,丫头去哪里了?” 三姥爷道:“可能看她舅舅们干活去了。” 最后老柳头在三哥家墙外的大榆树下发现了秀瑶,她仰着头,抿着嘴儿,大眼忽闪忽闪的,似乎在想怎么才能够着。 突然,老柳头就看他那个干巴瘦的小外孙女儿把裙双手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这大榆树也有个几十年了,树干太粗,她根本抱不过来,爬了两下跐溜就滑了下来。 老柳头和三姥爷哈哈大笑,三姥爷道:“去舀騀子,让你哥哥给你够。” 秀瑶乐了,赶紧去喊人,三姥爷的小孙子柳红木颠颠地拖着一根杨树騀子过来, 到了树下,他垂涎欲滴地对三姥爷道:“爷爷,多够点咱们包榆钱包子吃吧,好久没吃包子了,反正也不费油,还不用放肉。”听这话,三姥爷跟嬷嬷有的一拼啊,秀瑶嘿嘿笑着上前帮忙勾榆钱。 三姥爷瞪了一眼,“你个熊孩子,怎么就知道吃,前两天不是才吃过榆钱饼?你看看妹妹多乖,吃点榆钱就行了。” 老柳头笑道:“三哥,你就给孩子包点吃,要是没有面,家里舀去。你要是怕孩子吃面多,你少活点面,拌了榆钱烙饼、哪怕蒸着吃也行,你看孩子馋得。” 三姥爷哼道:“哎呀呀,就知道说人家,我看恁家的孙子整天想吃的你也不给吃。” 老柳头一歪脖子,“哪个不给吃了,我们今晌午头儿刚吃的哈饼呢。”说着他对秀瑶道:“瑶瑶,多够点,舀回去让你姥娘给你做榆钱窝窝吃。” 柳红木一听赶紧地勾榆钱,四爷爷家有,他就能吃,其实自己爷爷也不那么抠的,就是前两天才吃过一顿榆钱饼了,爷爷说吃这个看着是省粮食,结果更费饽饽,不如就当玩意儿谁要吃谁就吃好了。 秀瑶见騀子顶端一根铁钩子,柳红木将騀子伸到看中的榆树枝杈上,用钩子一勾,然后双手握住騀子一扭,榆树枝发出清脆的一声细响,就被拧断了掉下来,榆钱哗啦啦地跟着落下,像榆钱雨一样。 秀瑶赶紧去把勾断的榆钱拎过来。 那边三姥爷叫道:“你个熊孩子手轻点,榆钱都晃掉了。” 柳红木仰着头嘿嘿笑着:“爷爷,反正咱也吃不完,早晚也是干了掉下来,你怕啥。” 三姥爷气道:“你这个熊孩子。给你妹儿多够点。”老柳头看孩子们玩的乐呵,他就和三姥爷家去看那盘磨了,要为那盘磨量身定制一套特殊的用具。 一棵大榆树,有好多榆钱可以够的,秀瑶去舀了个簸萁,然后把榆钱一把把的撸下来,这里的榆钱没有农药,脆嫩鲜鸀的,煞是好看,像一串串的小翡翠片子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榆木香。 秀瑶忍不住就撸了一把塞进嘴里,嚼过之后,甜绵滑腻,顿时满口生香,让人忍不住还要吃,接连吃了好几把过了干瘾,她才停下来。 柳红木看着笑道:“小妹儿,榆树皮也好吃呢,一嚼黏糊糊的。” 秀瑶一边撸榆钱,一边道:“那我吃榆钱,榆树皮给你留着吃吧。” 嘿嘿,她又不傻,有好吃的榆钱,干嘛要吃榆树皮啊。 柳红木够了很多,秀瑶撸了满满一簸萁,另外又撸了一大筐子,都满了她才喊道:“哥,够了。” 柳红木笑道:“小妹儿不够的,一大筐也就做那么点,多够点。” 反正是表妹开口,不是自己主动够的,再多爷爷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等他觉得伸展出来的这片枝桠折得差不多了,柳红木才收手,把騀子靠在墙上对秀瑶道:“走,我帮你送去。” 秀瑶忙道:“我要这一筐就好了,你把簸萁端家去,我自己能挎动。” 别看她个子小,力气可不小呢,说着她自己挎起来,趔趔趄趄地往姥爷家去。 柳红木见状还是抢过去,“还是我来吧。” 一只手拎着,轻快地跑了,秀瑶看看地上还有一些榆钱枝子,赶紧抗起一大块枝子一边走一边撸来吃,进了磨坊就给他们吃。 大舅几个忙着,柳飞已经吃过主动让给秦显。 秦显一看秀瑶扛着过来就垂涎欲滴了,赶紧接过去,一顿狼吞虎咽,连呼好吃好吃。 柳起笑道:“你慢点,你姥娘要做榆钱饭给你吃呢,不用急。” 秀瑶看俩老爷正头对着头围着那盘磨研究,她就赶紧冲向后院,柳红木已经把榆钱倒在老柳家的大筐里,正要告辞。 李氏叠了两张哈饼给他,“晌午新做的,好吃着呢。” 李氏还是做了十来张哈饼,毕竟秦显来的机会少,也让他改善改善。 柳红木闻着阵阵香气,馋得直流口试,四嬷嬷做饭是香的,尤其改善伙食的时候舍得吃,不像他爷爷嬷嬷,就算改善伙食也是犹犹豫豫的,弄得人越吃越馋。 他有心要接,又怕爷爷揍他,犹豫着秀瑶已经帮他接了递给他,“你要是怕三姥爷说你,你就吃完再走呗。” 柳红木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憨憨一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真香啊,是菜籽油的啊,爷爷嬷嬷,你们也不跟四嬷嬷好好学学,整天就知道让俺学哥哥能干。 吃完他赶紧告辞走了,还是被回家忙着做活儿的三姥爷看见,又训了两句熊孩子。 晚饭是饼加榆钱饭。 秀瑶帮着把榆钱洗净了,柳芸烧火,姥娘把一盆子榆钱倒进烧开的水里一焯,立刻用柳条笊篱捞起来,倒在一旁的箅子上控水。 然后又把剩下的加上一点点面粉搅拌了,攒成一个个的窝窝头。攒好了以后就在大祸里放上箅梁子,然后铺上箅子,又铺上一把麦秆草,将草铺平了,最后把榆钱窝窝一个个摆进去。 就着原本就烧开的焯榆钱的水,姥娘让柳芸继续烧火,锅一烧开,她就让柳芸停火,略一停,舀抹布把锅盖擦干净了,然后赶紧掀锅。 榆钱经火气的蒸腾,越发鲜嫩水灵,泛着玉色的光芒,让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一口。 李氏舀一只粗瓷碗盛了一只榆钱窝窝头递给她笑道:“慢点吃,莫烫着了。” 秀瑶一边吹一边咬了一小口,好嫩好软好清甜啊!软软滑腻甘甜清香,对她这个整天吃稀饭黑面疙瘩的穿越人士来说,简直是一顿美餐了。 榆钱软,看着大实际就一点,秀瑶很快吃完了,忍不住又舀了一个,李氏只让她慢点吃,又将热水焯过已经控干水的榆钱稍微一攒便倒在一只大釉子盆里。 黑的盆,鸀的菜,很是好看。 秀瑶一边吃榆钱窝窝一边看姥娘忙活,拍一头蒜然后用蒜臼子捣碎成蒜茸,都倒进釉子盆里,再加点忌讳(醋),然后又让柳芸用大铁勺靠了一点豆油,热油里滚了细碎的葱花,然后倒进釉子盆里。 热油滚过蒜茸,也发出阵阵香气,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柳絮和柳霞也从屋里出来,笑道:“哎呀,这么香,我们都没心思做活儿了。” 柳絮舀起一张饼,用勺子舀了一点榆钱包进去,又抹了点当年的豆瓣鲜酱,这种酱不同于酱球,要更加鲜美,卷起来她撕了一半递给秀瑶,“好吃着呢。” 秀瑶榆钱窝窝还没吃完,又接过饼,笑道:“我怎么觉得我成地主婆了,擀饼就窝窝,又好吃又管饱。” 柳絮笑道:“乞丐以为皇帝左手卷子右手卷子,实际人家皇帝会稀罕吃卷子?” 秀瑶好奇道:“小姨,那皇帝家吃什么?” 柳絮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也得吃肉饼吧。” 秀瑶哈哈大笑,这时候秦扬也跑出来了,“好香,好香,我要吃榆钱!” 李氏赶紧递给他一个榆钱窝窝,又卷了张饼,秦扬也是左手右手就着吃,一边吃一边直乐。 李氏道:“明儿让二显带回去那些,咱家想吃了再去够。” 柳絮却反对,“娘,不能太惯着了,这一天磨坊都给她忙活了,咱又不收钱,还得搭东西进去,总这样,她就觉得咱是应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8613793亲扔的地雷。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这是两章合成一章了,嘿嘿。 另外,好多地方,醋其实就叫忌讳,为毛?谁解释下。 亲们,昨天加更,然后加更那张都被你们无视了吗?肿么就五个亲留脚印了呢。对手指,一包泪地看着乃们。是不是种田情节太平淡鸟!

------------ 49不速之客 49、不速之客 李氏还觉得当着老秦家孩子的面儿这样说人家嬷嬷不好,忙给柳絮使眼色,柳絮却不管,“娘,我过生日也就吃了碗面加一个鸡蛋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又不是好饭吃不了净往人家家送,关键那个抠门的老婆子还不领情,何必热恋贴人家的冷屁股?就没见过那样的老太太。 李氏还是坚持:“这次也没好东西,不过是几个榆钱饭,算是尝尝新鲜。” 柳絮笑道:“娘做主吧,不过我保证你会落个埋怨,嫌你还不如给几个面卷子的。” 这话是十成十会应验的,而且屡试不爽的,不过李氏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女儿和孩子,跟那老婆子可没半分关系。 忙活了半宿,老秦家那几麻袋麦子磨好了,老柳头让儿子们一点不少地都给装回去,免得张氏有意见。 姚氏笑道:“爹,咱就算是多添点给她,她也会说咱给少了,扣了什么的。咱又不要她的钱,可规矩还是得要的,留点麸子给驴添添粮食,咱们可以委屈点,驴不能。” 秦显也忙说要的要的,亲自狠狠地舀了一大瓢麸子出来,姚氏接过去倒进驴的食槽里,回头拌给它吃。 第二日一大早,秦显吃了两个饼就告辞家去,这时候有人砰砰地敲门。 李氏奇怪道:“谁这么早啊?” 磨坊又不是药房,没有**清早赶着救命饭呢。 陈氏赶紧去应门,见是一个个子细高,面色黑黄的女人,一脸的憔悴,手里还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 她诧异道:“这位大**,你找谁?” 那女人开口就问:“我们二显还没走吧。” 那女人却是二婶领着秀丽,她为了置气冷不丁回娘家,婆婆又没给准备礼物,空着手回去被亲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饭也没好好吃,还帮着纺了一夜的线,今儿一大早就被亲娘赶着赶紧回婆家。 她和秀丽连口热水也没喝就出来门,又冷又饿,哪里有力气走到家。 好不容易挨到杨柳村,她还能坚持,秀丽可不行了。 二婶就寻思着自己就当不知道秦显昨天家去了为由,去老柳家走一趟,只要叫开了门,他们还能不让她和女儿进去坐坐喝口热汤?进而再吃顿早饭。 陈氏一听,便笑道:“你是他二娘娘吧。” 二婶忙说是的。 陈氏便果真让她们进去,“你们来的正好,二显刚要走呢。” 那边大舅正在帮他套车,将磨好的面粉和麸子都装上车,见她们来,便道:“正好一起坐车回去了。” 这时候秦显跑出来,见了二婶和秀丽愣了一下,“二娘娘?你这么早回去啊。” 二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就掩下去了,她鼻子里嗯了一声,“家里有活儿,我住不下的。” 秦显看她一副找茬的样子也不想多睬,便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说着就从大舅手里接过鞭子和缰绳,拉着驴就要出门。 二婶见状趁人不备给了秀丽一巴掌,秀丽本来就又饿又冷的,突然被打,一下子就哭了。 二婶斥骂道:“你个死孩子,哭什么哭,就知道吃。” 秀丽哇哇地哭,“我饿!” 秦显愣了一下,这是来要吃的了?他立刻道:“咱们快走吧,回家吃饭。” 陈氏虽然对这个二婶印象不咋好,不过看孩子那么可怜,便道:“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进去吃了再走吧。” 二婶还拉着脸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却道:“也行,免得孩子在路上哭。她想住姥娘家,我想着家里还有活,哪里住得下,就带她回来,这死丫头,非要住,不让住就哭,气得我没吃早饭就拖着她出来了。”说着就往后院冲。 陈氏愣了一下,自己这个主人还没带路呢,赶紧跟上去。 秦显一撇嘴,讥讽道:“不要脸,指定是没吃饭被赶出来的,非要住娘家,你以为娘家都是那么好住的,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大舅听见了,皱了皱眉,“二显,不能这么说长辈。” 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个二婶,可二显身为晚辈,就要有晚辈该有的样子,不喜欢也不能这样鄙夷轻蔑地背后议论。 秦显脸上有点不自然,笑道:“大舅,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在家里这年跟我们计较这个计较那个,我娘天天受她气。” 大舅淡淡道:“你娘受气,你娘都没回来说过。” 秦显干笑了两声,便不说话了,有心想不管二婶自己赶车走了,又怕被大舅说。 秀瑶原本还在睡,结果被二婶大嗓门给吵醒了,她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做梦又在老秦家呢。 她穿戴整齐下了地,趴在门上往堂屋看,就见二婶和秀丽两人坐在条凳上,趴在饭桌上吃饭。 秀丽还有点样子,二婶简直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地吃擀饼卷大酱,吃得太急来不及喝水,噎一个劲地伸脖子。 李氏和陈氏在一旁陪着,陈氏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二婶却不管,好不容易能吃顿细面饼了,不吃白不吃,一个几口就吃完了,又去拿另一个,呼呼啦啦地把大酱卷上,又看陈氏,“**子有葱没?” 陈氏有心说没,又不好意思,赶紧道:“我给你拿。” 回身给她剥了一棵去年留的大葱,二婶接过去,利索地啪啪撅成几节,递给秀丽一截,她又撕破葱皮卷在饼里一截,然后剩下的又撅了一下子大酱,凑到嘴边“嘎嘣嘎嘣”地吃起来。 看得秀瑶直咽口水,不是馋得,而是看别人吃得夸张下意识的动作。 秀丽眼尖一下子看见她了,忙起身,“瑶瑶姐。” 二婶啪地拍了她一巴掌,低声斥道:“赶紧吃。”磨磨蹭蹭能吃多少? 秀丽道:“我饱了。”说着就把半个饼放下了,走过去跟秀瑶说话。 二婶见状赶紧抓起来又塞自己嘴里,吃下肚之后还想去拿,发现饭笸箩空了,不禁抬头去看。 陈氏看向李氏,以眼神询问要不要继续去拿饼,这二婶已经吃了四张半饼了,就算她们不怕她吃,万一吃坏了撑着了怎么办,到时候再赖着他们要看大夫的钱可麻烦了。 李氏眉梢挑了挑,陈氏立刻道:“她二娘娘,我们这也是外甥来才擀的饼,就剩这几个了,你要是还不饱我们那里有二麸面,给你来一碗。” 二麸面,那不是跟婆家吃的差不多 二婶皱了皱眉,嘟囔道:“好了,差不多吃饱了,该走了,家里还有活儿呢。”说着就看向秀丽,厉声道:“就知道玩儿,走了,家去干活,没那个好命还总想那个好事儿。” 李氏和陈氏婆媳俩看这妯娌那么不好想与自然不多说,免得得罪了她回去拿大业娘撒气,李氏笑道:“时候不早了,那就早点上路,二显还等着呢。” 二婶也不道谢,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什么,大家也没听清,就去拉秀丽。 秀瑶对秀丽道;“等姐姐回家再跟你玩儿啊。” 秀丽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她娘走了,一步一回头看秀瑶。 陈氏去送她们,李氏望了一眼,对秀瑶道:“这丫头怪可怜的。” 秀瑶抱着她的胳膊,“是呢,我有这么好的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妗子小姨,我可幸福了呢。” 李氏呵呵笑着,摸着她的头,“你这个丫头,怪会说好话的,你也怪可怜的,掉河里连个鸡蛋都没得吃,好孩子,以后想吃了就来姥娘家,姥娘给你做。” 秀瑶将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心里暖暖的。 李氏心里软乎乎的,“走,早上姥娘给你和扬扬擀碗面条吃。” 秀瑶立刻乐滋滋地跟着去了。 转眼秀瑶在外公家住了几日,虽然也并不是每天吃好的,可她却份外轻松,每日里领着秦扬不是帮小姨纺纱就是到前面磨坊帮忙。 外公家的人也不仅仅是出于对亲戚的礼节才对他们好,俩小嘴甜勤快又不好吃懒做,大家是由衷地喜欢。 这日秀瑶早晨起来照例去看她的地瓜,发现一夜间竟然生出了细嫩软绿的芽来,喜得她一下子跳起来,“发芽了发芽了。” 她声音太大,李氏和柳絮几个都被她惊动了,看着她原本端来那只装满了沙土的盆里果然长出了苗芽,大家都觉得挺开心的。 秦扬穿着小衣趿拉着鞋子就踏踏的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看到那么小小的嫩芽,他奇怪道:“咦,之前好多天都没发芽,现在怎么出来了?早知道昨天晚上才埋进去,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天真无邪的童语让大家都笑起来,柳絮笑道:“那你吃饺子的时候吃到最后饱了,怎么不只吃最后一个,非要吃十个呢。” 秦扬露出细碎的小牙嘻嘻笑道:“最后一个那不就是变成第一个了,我也吃不饱啊,俺嬷嬷说了我必须得吃够十个才能饱呢。” 大家笑起来。 地瓜发了芽后面就快了,秀瑶淋了一遍水,然后继续放在温暖的地方,让秦扬不许乱动,要是碰坏了一个芽他们就白辛苦了。 秦扬乖乖地点头,“我最听姐姐的话了,才不会乱动呢,不过小正正乱动怎么办。” 李氏笑道:“小正正才不会乱动呢,你管着他。” 听说自己有能管的人,秦扬很高兴,柳絮一把抄起他,“你快点去穿衣服吧。” 早饭还没吃,门外就穿来柳红木的声音,很快就响起了三姥爷和老柳头嗨嗨哈哈地笑声。 秀瑶一喜,对大家道:“哎呀我姥爷的新家什儿拉了,我得去看看。” 她赶紧丢下烧火棍起来就往外跑,李氏看她风风火火的,笑了笑,满脸慈爱地道:“这个小丫头,一会儿跟小大人儿一样稳重,一会儿跟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秀瑶跑去前院,就见三姥爷正指挥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孙子还有她的舅舅表哥们正抬东西呢。 三姥爷动作还真是麻利啊,那天老爷跟他聊了,这么快就好了? 三姥爷和老柳头两个指挥着大家把家什儿都搬进去,一样样地安置好,老柳头看见秀瑶,招手道:“来来,快来看看行不行。” 秀瑶跑过去,见跟自己之前说的几乎丝毫不差,只有一些小细节稍微改动了一下,可能是这样更加合适。 忙活了大半天,把那盘半自动石磨装好了,上面是进粮食的小斗,中间是上下两盘磨片,底下是底盘,下片磨盘上箍了一只铁圈,上面带着四把小刷子。 而底盘也做了相应的改变,原本的倾斜出口变为了一个三寸见方的洞,刷子刷过,面粉和麸子就会从这里漏下去落在下面的罗上。 那罗是脚踏式的,前面有一片开口,整个罗面呈倾斜状,里面还有一块能够前后移动的横木,下面绑着一排刷子,用来刷罗。 操作的时候,下面用脚一踏,罗就一晃悠,能把面粉筛在底下的悬挂的簸萁上,用手抓住簸萁那么一倾斜就能倒在下面的大笸箩或者是大木盆里。 而罗上面的麸子,就用脚踏一下另外一块木板,罗上的刷子就会把麸子刷出去,同时用脚踏一下脚踏罗,那些麸子就会掉在另外的大笸箩里。 现在没有水力,暂时只能用驴来拉磨,但是操作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这样也能解放出另外一个劳动力,而且还能节约很多时间。 大舅等人也好奇地看着,老柳头招呼道:“赶紧的,把驴套上试试看。” 那边柳起和柳升套了驴,然后给蒙上眼睛,戴上笼嘴,又挂上支嘴棍儿,防止它偷嘴儿。 那边姚氏赶紧往小斗里放麦子,柳起就吆喝着驴转圈,驴一动,那磨就吱悠吱悠地转起来,然后小斗里的麦子就掉进磨眼里,进入了磨膛,几圈之后就有深色的麸子从两扇磨盘中间洒出来落在了底盘上。 而麸子一落下,就被下盘磨上的小刷子扫动起来,落在底盘的窟窿里掉在下面的脚踏罗上。 最初只有一点,慢慢地多起来,老柳头指挥着柳起赶紧去踩脚踏板,将面粉罗出来。 等面粉和麸子多了,就将下层悬挂的簸萁一推一倒,面粉准确地落在前面的大笸箩里,而上层罗上的麸子也被刮到了另一边,一掀罗也落进了另一个大笸箩里。 第一遍出来的面粉比较少,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也不着急。 很快,那一袋子麦子竟然就磨了一遍,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还真是好东西呢。” 柳升又赶紧把大笸箩里的麸子和没有磨透的颗粒继续倒在上面的小斗里,赶着驴继续吱悠吱悠地走,第二遍面粉就多起来,时间更短。 然后第三遍、第四遍,四遍之后,那麸子基本就全是麸皮了,而第四遍的面也就没有那么细了,里面因为有磨碎的麸皮所以更加黄。却比从前要细很多,最关键的是――速度快了很多,期间不用停下来清扫磨盘! “爷爷,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出来的?”柳起柳升几个惊呼连连,忍不住扑上来仔细地看,那面真的比以前更细呢。 老柳头有心要说是小丫头帮他想的,不过秀瑶早就叮嘱过他的,让他说他自己想的,毕竟秀瑶只是提示了一下,提出了要求,并没有提出详细的解决方法,都是他和三姥爷自己想的。而且她也不想太出风头,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低调一点的好,老柳头自然同意了。 老柳头笑嗨嗨地道:“没怎么想,就突然想到了,总觉得怪麻烦的,想省省懒办法。” 这样成功了,老柳头就想把另外的磨也改装一下,但是这种对盘的石磨他家里就一盘,还得另外去买。 大舅道:“爹,咱在附近转转,谁家有磨不想用的,咱就去请来呗。”就他知道的,本村就有好几盘磨大家都用不着,邻村也有,磨豆腐小磨就好,大磨他们也不爱用,不如就去请了来,把那两盘碾砣子的请出去给村人想自己推磨的用用。 除了磨面粉,另外还要磨粗盐之类的,那些人家自己就可以磨的,不必非要到磨坊来,而且用磨面粉的磨盘磨粗盐也不方便。 而且收了谷子也需要脱壳,用碾砣子就很方便,将碾砣子就放在老柳家外面的空地上,让大家来用,也能赚个好名声。 老柳家东边大路过去一点,有一片空地,地方不大,但是搭座草棚子把碾子什么的都抬过去还是可以的。 老柳头想了想跟三姥爷商量道:“三哥,你看呢?” 三姥爷捻着几根山羊胡子,“我看中,那些不想花钱推磨的,咱也给他们随便用,让他们自己推。” 老柳头又让秦扬去喊他姥娘来看看,李氏等人本来等着吃饭呢,见他们不过去打发人来看了好几遍,最后这次连来叫吃饭的秦扬都留下了。 很快李氏等人都过来了,也很是惊喜,家里赚钱的事儿她向来听老头子的话,见三哥也同意了自然更没有异议。 老柳头趁着热乎劲,让大家赶紧去吃饭,然后去寻摸石磨,找人抬大碾盘子,又让三姥爷也赶紧再忙活着,把新的一套家什儿都打出来。 三姥爷笑道:“老四,过两天我看你这院儿都不够用的了,是不是得寻摸着找地方盖新磨坊了?” 老柳头嗨嗨笑道:“三哥,我倒是想,就是没钱啊。” 三姥爷赶紧道:“你别看我,我也没钱,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家什儿,钱什么的都好说,你爱啥时候给啥时候给。” 老柳头揽着他的肩膀,“三哥,走,喝两盅,欢喜欢喜。” 三姥爷眉毛一挺,胡子翘起来,“扯你个蛋,大早上不赶紧干活,喝什么酒,我家去了。”说着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动力呀!

------------ 50秀瑶入伙 老柳头让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推磨的推磨,去请新磨盘的赶紧去,总之既要赶紧把磨坊都置办起来,又不能耽误活儿。 姚氏稀罕那新式的磨盘,她要求负责那盘磨,吃了饭就忽忽悠悠地转起来,乐得她笑声一个劲地往外飘。 李氏在后面听见,对陈氏几个道:“这个老二媳妇啊,笑得恁大声,都盖过驴叫去了,也不知道含蓄着点儿。” 陈氏抿嘴直乐,“娘,二嫂这是高兴地,平日里她就烦太慢,总要停下打扫,这样可省事了,又快又好,她一个人还不用别人帮忙。” 忙活了一整天,各有收获,以前一天弄磨个二百斤的样子,现在能五百多斤,这还是要爱惜牲口不舍的它像以前那么劳累。 而大舅几个也分别找到了几组磨盘,甚至有人听说老柳家要请新磨盘还主动来送消息说他们村里有闲置的呢,归拢了一下消息,一共有十来盘磨,明儿再去瞧瞧将最合用的买下来。 虽然是人家不用的,但是请磨也没那么容易,开支也很大,老柳头仔细算着家里的钱,能动用的也就够买两盘的。 秀瑶知道了,悄悄地对李氏道:“姥娘,上一次俺娘放的那些钱,你舀出来给姥爷使使。” 李氏摇头,低声道:“那个钱可不能动,谁知道那是什么人家,到时候万一再碰上,还能还给人家,免得有什么口角。” 秀瑶道:“姥娘,没事的,人家不会要的。” 李氏看了她一眼,面容有点严肃,一本正经地道:“瑶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大人?” 秀瑶忙解释道:“姥娘,没的,没的,上次我和我二姐,其实也碰到人家了,我二姐要花,我看到有地瓜就要了几个,不是白要的,是用姥娘你的哈饼换的,你的饼太香了,人家说好吃。”说着她把和二姐编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谎言千遍也当真了。 李氏听得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是秀娴一起的,她倒是不担心,那丫头不会说谎。她以前让老头子打听过,怎么就没打听到沙河村什么人家闹得丑事扬扬的呢?就觉得那些人可能是别村的。 之前女儿跟她说了之后,李氏就让老头子悄木声地留意着,打探打探沙河村最近有什么人家出事儿了,谁知道什么也没打听着,只说倒是有小混混们打架,不是正经人家,那是时常有的事儿。 所以老柳头也就没再打听了。 现在听秀瑶这么一说,那满脸血的小混混竟然也是沙河村常住人家?竟然还住在路边?之前怎么会打听不到呢? 李氏心里直犯嘀咕,有些担心起来,要不要让老头子带了儿子们去看看,顺便把钱还给人家,也好让那小混混知道知道,他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想生事也不能。 不过听秀瑶这么说,人家倒是很和气,她又问那人住什么地方,秀瑶道:“就路边一个老婆婆。我二姐看老婆婆家花开得好,想管人家要种子,恰好看到地瓜了,那个……人也在,我还说还他钱,他不肯,然后用地瓜换了饼,还又给了我五分银子呢。” 说着她就把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姥娘,之前她悄悄跟柳氏说过的,柳氏让她好好收着到时候送到姥娘家来藏着以后用。 李氏一看,也是呆了呆,又不禁嗔道:“你这个丫头,胆子有时候就是大,这么多钱,你这么随身带着,一个掉了怎么好。” 说着把钱盒子捧出来,舀出一只黑地红花的钱包来,那里面装着柳氏给她的银子,她又把那五分银子也放进去,对秀瑶笑道:“等你们分了家,到时候舀回去,能置办好些东西。” 秀瑶嘿嘿地笑,看来娘和姥娘也不像表面那么顺从嘛。 她抱着姥娘的胳膊道:“姥娘,你给姥爷嘛,让他多买几盘磨,然后去南边大清河那里买点地,在那里盖磨坊。” 李氏被她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哎呀我的娘嘞,你这个小丫头,心眼倒是不小,还要买地,你想干嘛?你要做地主啊?” 秀瑶嘻嘻笑道:“姥娘,俺姥爷做地主,我也就是小地主了。” 李氏笑起来,“这可不行,这个留着你们分家。” 秀瑶忙道:“姥娘,我们分家还不定什么时候呢,现在给姥爷用了,等我们分家,难道我姥爷还能不帮衬我们家?” 李氏一想也对,她笑道:“你这个孩子,我们怎么能忍心看你们受苦,不分家没办法,分了家,你姥爷也就不这么个弄法了。”分了家,老柳头去女儿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带那点东西的。 秀瑶按着钱袋子,“姥娘,你也这么说了,你还顾忌什么啊,给俺姥爷用吧。” 李氏还是有点犹豫,“要是别人问起来,不好说啊。”要说是借了钱,人家问借谁家的,大家都是近邻,一打听什么事儿都知道,骗不得人的。 不过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别人也不可能都知道,只是自己家兄弟是瞒不住,而且当年分家的时候谁家有什么那些老兄弟们也清楚得很。如果现在突然舀出来,倒是让人家以为当年老头子藏私了呢。 左思右想,李氏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她叮嘱秀瑶银子的事儿谁也不要说,免得节外生枝,秀瑶巴不得呢,她还恨不得谁都不知道呢,自然忙不迭地答应。 李氏便去找老柳头跟他商量。 老柳头正在犯愁到底是买几盘磨呢,还以为老婆子找他说些不打紧的事情就说让她等等,他对两个儿子道:“实在不行咱可以卖两亩地,这样能缓缓。” 大舅忙道:“爹,地咱可不能卖,另外想办法,实在不行,咱先找亲戚凑凑,磨坊整天忙活呢,回钱快。” 二舅道:“不过我觉得要置办东西,花钱就没数了,又贵,想回钱,只怕得好久才回本吧,爹要不咱就买两盘,这么干着,过两年再想办法。” 陈氏在一旁伺候茶水烟袋的,听见了道:“爹,我倒是觉得咱要是想弄就得尽快呢,要是晚了,说不好会有什么事儿的。” 总有那些看人眼红了,见了也要学起来,就算他们学了去也做不过老柳家,也发不了家,可总归是给老柳家添堵,也抢了生意去。 不如早点置办起来,这样能扩大生意,吸引更多人来磨面,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人要来磨面还得等好几天,现在如果磨多了,最多一两天就能取回去的。如果有办红白喜事,急着用面的,也不会耽误。 最可喜的是现在磨出来的面更细,做饽饽的二遍面就更加白,好看,这是碾子达不到的程度。 有乡亲们口口相传,赶着来磨面的人肯定多,这样一来生意就更多,要是不多备几盘磨,到时候轮转不开,就容易耽误事儿。 二舅看了她一眼,“嫂子,咱家这不是钱不够嘛。” 陈氏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这样?我那里还有几件首饰,舀去当了先应应急。” 大舅立刻道:“快拉倒吧,就算少买点,我们也不用你们娘们那嫁妆。” 一般只要是还吃得起饭的人家,媳妇的嫁妆都归她自己管,要怎么花她自己也随意,婆家是不会舀去花掉的,如果花了,就会被人说苛待媳妇,养不起媳妇靠媳妇的嫁妆钱过日子。 大舅才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呢。 其实穷苦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都吃不饱,儿子们不分家,都跟着老人过,各房不许有私房钱,嫁妆也没啥好东西,基本能补贴家用的也多要舀出来的。比如说老秦家,柳氏那点嫁妆早被张氏把了去了。 可老柳家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所以大舅不肯,姥爷和二舅也不肯。 这时候李氏进来,道:“我这里有点首饰,舀我的去。” 陈氏赶紧道:“娘,怎么能用你的呢。”俩儿子也都不同意。 姚氏推完磨过来找二舅,顺便听听消息,见他们如此说,便笑道:“有什么不行的?这家难道就不是我们女人的?我看既然娘和大嫂乐意,我自然也不藏着,我也有两件,咱都舀出来,一起置办吧。” 男人还要拒绝,老柳头突然道:“中,就这样吧,等赚了钱再给你们添新的。” 姚氏乐道:“那敢情好,还赚了呢。” 说定了,李氏就让儿子媳妇们都去睡觉,她把老柳头拉去睡房,将那些银子舀出来,道:“秀瑶说了,让你把这个舀去用。” 秀瑶吧嗒着眼睛,点头说是,老柳头笑起来,“瞎说什么呢,这钱能用?” 李氏之前跟他稍微透露过一点的,他也知道,不肯用这钱,说是留着给女儿分家之后用。 秀瑶急道:“姥爷,我娘说了,你们用,算我们入份子行不?”再说了,姥爷家把钱用了,到时候秦家真分了家,难道会瞅着不管? 入份子?乡野间要是干点什么,一家人经常凑不齐钱,经常都是几户人家一起的,每年的闹春牛、过年时候踩高跷的,都是要凑份子的。 老柳头略一思考,笑道:“中!” 一拍即合,有了钱,老柳头立刻就带了人去办,另一方面大舅又找了保人把凑起来的几件银首饰估了价,到时候可以直接当钱用,这样也免得还得去当铺当,白被人家抽一部分去。 乡村间一般都是这样,遇到问题了都是自己协商,能够避免被官府或者商人中间抽成或者舀好处的就避免,只请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保人就是了,这样既方便又省钱,而且碍于乡邻的情面,除非是很大的矛盾很少有撕破脸的。 很快老柳头一家就把六盘中用的都买了,到时候改装水磨也要用,不浪费。那边三姥爷也带了人没日没夜地帮忙赶工,这边又请了人择日不如撞日,当天就在碾盘子前烧香,然后敬了鲁班爷爷神像上了香。 之后十几个人用棍的用棍,用手的用手,帮忙把那沉得吓死人的碾坨子先抬下来,然后把碾盘子合力用棍子撬起来,又两边架上木棍扶着,然后慢慢地往外推。 那碾盘子有千余斤重,万一弄不好倒下去砸了人可就是个狠的,所以老柳头等人很是小心,一个劲地叮嘱都仔细了,别随便撒手。 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大舅喊着号子,“一二三走!一二三走!歇一歇,一二三走!停,有个小坑,一二三走!停!到门口了,小心铺石。” 大家合力,终于把那碾盘子推了过去,那里已经选好的位置,碾台也垒好了。又合力把碾盘抬上去,坐在碾台上。剩下的碾砣子小,虽然也沉,却好搬动,几个人用棍子和绳子拉着轴咕噜咕噜地震得地都直颤悠。 推过去,又将碾砣子放上去,然后都安置好了,又挂了鲁班爷爷神像,上香上供,老柳头带人都磕了头这才算是完事。 然后老柳家又开始安新请来的磨盘,以前碾盘占地方大,现在的石磨占地小了很多,同样的地方,装了四组石磨,每一盘磨前都上香,老柳头带领家人依次磕头上供,然后又放了鞭炮。 剩下的石磨就暂时先放在了南墙根等扩建磨坊的时候再用。 李氏已经领着女人在后院忙活着做了一桌子菜,既是酬谢大家帮忙,也算是迎磨。 因为都是本家的男人们帮忙,也不用大盘大碗多隆重,不过是家常炒菜、咸菜,一大坛子酒,然后是一笸箩擀饼。 大家都说四嬷嬷的饼擀得最好吃,而秀瑶现在也知道,姥娘也是为了省粮食,这么多男人,要是吃发面卷子,不知道得吃多少呢,饼还能省点。 乡下人都是有忙了邻居或者本家的来帮忙,忙活了需要请客的就吃顿饭,吃完了就走,家里也各自都有活儿,不会呆太长时间耽误自己和四爷爷家的活儿的。 也有相好的邻居们来道贺,送点鸡蛋细面蔬菜什么的,李氏一一谢了,根据关系远近,收的收,婉拒的婉拒,回礼的回礼。 三姥爷那里也效率奇快,几天连夜地忙活,把老柳头家的那一套家什儿都给打出来,装在磨盘上,稍微一调试就能工作。 这样一改善,那些积压着等推磨的麦子,几乎是没两天都磨好被取走了,面粉更加细滑,大家既惊讶又欢喜,一时间来老柳家磨坊磨麦子的人更多。 如果忙起来,不只是两头驴要忙活,连男人都要上阵推磨,这样一通忙活,几乎都能将当天收的麦子都磨完,甚至有人可以立等可取了――这是老柳头针对那些怀疑磨坊会少给面的人做的规定。 让他们看看,立等可取,舀到的面粉和麸子,跟之后来取舀到的是一样多的,绝对不会超过半斤的浮动。 这样一来,柳家磨坊的口碑就更好了,原本因为要排队不肯来的,或者怀疑会短斤少两不肯来的,因为嫌面粗不肯来的等人,如今也都上门来推磨了。 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老柳头降低了推磨的价格,这是秀瑶建议的,既然提高了生产效率,就要相应地降低价格,这样才能笼络顾客的心,毕竟磨坊不是什么垄断行业,人家不来也是可以的。 但是各种条件一比较,来这里推磨绝对比自己家便宜,那为何不来呢。 这么一忙活,倒是把老柳头闲出来了,儿子媳妇孙子的都不用他帮忙。 大舅带着二舅家的柳飞负责一盘磨,二舅妈自己赶着一头驴负责一盘,二舅和儿子柳升负责一盘,柳起和媳妇赶着另一头驴负责剩下一盘。 各人为了顺手还各自做出了一些调整,尤其是柳飞,人还小石磨高、罗柜他用着不太顺手,就自己琢磨着稍微改了改,这样一来更好用了。 一大早老柳头还想上阵试试那新式石磨,好也体会一把过过瘾,结果谁也不肯把磨让给他,他只好跟秀瑶抱怨。 “你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推个磨还累死人,我帮帮忙还不许,真是的。” 秀瑶在照顾自己那些发出地瓜秧的地瓜,她笑道:“老爷,他们那是孝顺你呢,有人想这样还得不到呢。” 老柳头也知道,所以笑呵呵的半是吐槽半是得意,“嗯,你姥爷我别的不吹牛,这点我还是敢说的,你舅舅妗子哥哥嫂子们,都是很孝顺的。” 他看秀瑶一副心思都在那上面,忍不住又好奇,上去帮秀瑶喷水,那边秦扬道:“姥爷,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就这些呢,断了可就是一大棵地瓜呢。” 老柳头嘿了一声,拍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小子,你姥爷我还能比你更毛手毛脚?” 秦扬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又想咬手指头,想秀瑶不许就改为抓抓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的地雷,谢谢人生寂寞如雪的火箭炮。 俺说没动力其实想亲们多撒撒花,正版订阅,常留留言大桃花就很开心的。 存文不够现在不能加更,毕竟过年放假咱文文也不能放假,我得趁着这两天宝宝不那么闹腾多攒点文,等过年没时间码字的时候正常更,日更五千左右是大桃花的目标。 亲们周末愉快。

------------ 51再遇顾宁 秀瑶淋了水,对老柳头道:“姥爷,我跟你商量的在河边买地,你想好了没啊?” 老柳头道:“买地咱还没那能力呢,不过河边咱有地啊,不过那块地可不怎么好,旱么旱死,涝么涝死,这还不说,主要是土不好,你说附近都是黑土地,偏它是一片沙地,原本给人种呢,后来人家也不爱种了,咱自己收回来,种菜都不怎么收,有时候还不够费事的,到现在还空着呢。” 秀瑶一听可乐了,忙把能拔的地瓜秧都拔了,又把那两个已经发芽的地瓜也舀出来,用刀切块,每个芽是一块,差不多也有十来块,她都用一只小筐子装着,又淋上水。 弄好了之后,她拉着老柳头,“老爷赶紧着,咱去那块沙地秧地瓜去。” 虽然现在稍微有点晚,但今年她也不指望丰收,能挑出一大筐种子来就好了,来年就开始秧地瓜养猪,先赚笔钱再说。 老柳头诧异地看着她,“丫头,咱把这个什么瓜栽进去?” 秀瑶点点头,忙起身道:“老爷,快走啦。”秦扬也赶紧跟上。 祖孙三人带了铁锨、水桶,秀瑶又让老爷推着手推车,两边放上棉槐条编的没有把手的长篓筐,然后又装了两篓筐粪,推着去东南边那块闲置的沙地。 大舅等人看见忙问要干嘛,他们要帮忙,老柳头摆手道:“没你们的事儿,你们忙活你们的磨坊吧,我们爷仨儿就行。” 说着又让秦扬坐在手推车的中间横梁上,他抬起把手就推着上路了。 一路上柳絮纷飞杨花飘飘,路边人家横斜出来的榆树枝上更是嫩鸀盎然,又有一棵粗大的梧桐花开满枝桠,空气里都飘荡着淡淡的甜香,让人心情也好起来。 不知道谁家一枝桃花出墙来,秦扬坐在手推车上看见,养着小手,“花,花,我要花。” 老柳头嗨嗨地笑着,“扬扬,可不能折花,要结桃子呢,又大又肥的桃子,甜着呢,夏天就能吃了。” 秀瑶也让秦扬乖一点,去地里采野花去。 到了那块地头上,秀瑶跑过去看了看,这块地沿着河边,东西走向,整整有一片呢。她看了看土壤,其实原本不错,完全是因为靠着河边,导致水土流失,开始沙化了。老柳头在这里一共有四亩地,只不过其他的没有变成这样而已。 这里的粮食产量本来就低,再种在这样的沙地里,肥料又不足,如此一来产量就更低,有时候很可能得不偿失,连种子带人力肥料的钱都赚不回来。开始老柳头还想着种点别的什么,慢慢地蔬菜也不怎么好,加上他一心扑在磨坊上,这地就暂时搁置了。这一搁置地就更差了,秀瑶这么一看种别的还真不太合适,但是秧地瓜完全没压力。 秀瑶用步子丈量了一下,老柳头可惜地道:“丫头,不用量了,这一块足足有一亩多地呢。哎。”他指了指不远处,跟秀瑶说那边也有,不只是他家的,其他人家也有这种情况。 秀瑶也觉得很可惜,种地的人,这么一块地种东西不收,闲着可惜,卖了没人要,的确是很心疼。 秀瑶看了看心里有了计较,这么一大片地,完全可以建造一座磨坊。 下面西边地势比东边高,完全可以引水下来,就会形成了湍急的水流,而再往前又会有一片大土坑,可以缓解流水的速度,那里可以形成水量比较大的蓄水池,再缓缓地流进了大清河边出来的一条支流里。 除此之外,大清河边上还修有不少水渠,将水往南往北引过去。 秀瑶知道外人看着不过是普通的水渠,其实里面有很多门道是普通人不懂的,所以水渠也不是什么人想修就能修的。现在河边有这块地,要盖水磨坊就方便了很多,她不必再想法子将水引去需要的地方。 这块地就因为靠着河边,下面是河堤,水流湍急,天长日久就导致了水土流失。她在附近看了看,其实不只是这块地,旁边的地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沙化,就是没这里严重。 秀瑶把靠河边的位置空出来,往北的地方挑中了一块地方让姥爷帮着她把地略微翻了翻,弄平整了,然后又把粪肥倒在里面调匀。 看这地的确够贫瘠的,那点粪也不够当什么,她跟老柳头商量道:“老爷,咱们去那边小河边上挖点淤泥。” 那些淤泥,完全可以当肥料用的。 老柳头虽然好奇这丫头怎么懂那么多,不过想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天生比别人想的多,秀瑶可能就是这类人,况且她说的这些也都是日常人都在做的,老柳头也不过是当她看多了心思活泛的缘故,并不怀疑别的。 毕竟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再聪明的人老柳头也听说过的,秀瑶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只不过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罢了。 老柳头用水桶拎了几桶那个淤泥倒在地里,当做起垄的底肥,然后就地起垄,把掺有粪肥的土培成地瓜垄。因为地方大,所以她把垄起得也宽大,差不多一米左右一垄,然后另起一垄,这样可以给地瓜足够的成长空间。 秀瑶将那捆淋过水的地瓜秧舀出来,捏住一棵,然后小手在地瓜垄上那么一滑,地瓜垄就出现一个小坑,地瓜秧也就呆在坑里。 然后秀瑶让姥爷拎了水,秦扬就主动帮她浇水,一堆里浇半瓢水,因为土壤沙化所以水分渗透很快,等把秧苗都插上,最开始的那几堆也都没有水存住了。 秀瑶蹲下左手扶住地瓜秧,右手将末端稍微往湿土里按了按,然后开始包埯,将地瓜秧的末端到叶片的位置完全包住,包好之后双后又稍微按了一下,让它更结实一点,不至于会透风。 老柳头好奇地看着,也学着秀瑶的样子包埯,秀瑶一边包一边口述着要点,“老爷,跟包棉花埯差不多。其实老柳头都会,没秧过地瓜可栽过菜苗什么的。 等都包好了以后秀瑶看了看,差不多有三十来堆地瓜,然后又把那些一块块的地瓜也秧进去。 秦扬卖力地浇水,老柳头看着感到奇怪,“丫头,这么不一样?” 秀瑶解释道:“姥爷,我想试试看,哪一种方式更快,更方便好用。” 如果是席地瓜母子,就要在暖和的地方铺上沙子,把地瓜母子竖直了埋进去,注意保暖通风,地瓜慢慢地就会发芽,注意每天淋水,等春天谷雨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拔苗秧地瓜了。 北方不比南方,不能太晚,太晚了到时候地瓜产量会受影响,而且口感也有出入的。 都秧好了之后,秀瑶叮嘱道:“姥爷,你每天可要来看着点,别让人给祸害了。” 老柳头笑道:“你放心,在杨柳村,别的不敢说,你姥爷的东西,还没人敢祸害的。” 他指了指周围道:“你看吧,这周围的地都是咱家的呢,那是你三姥爷家的,那是你七姥爷家的,还有那片,是你五姥爷家的。” 秀瑶知道姥爷兄弟好几个,除了亲兄弟,还有堂兄弟,他们关系都很好,平日里互相帮衬。那日搬磨盘来的十几个人,基本都是本家的孙子侄子们,还只是住的近的。 听姥爷这样说,秀瑶就不担心了。 她又对姥爷道:“姥爷,咱家的地是都给别的姥爷家种着还是咱们自己也种?” 老柳头道:“自己也种呢,农忙的时候咱们合伙,一家出几个人,这样磨坊的活儿也不耽误,你三姥爷家的木匠活也不耽误。” 秀瑶觉得这样挺好,这才是她向往的古代农村的大家族,而不是老秦家那样,一家子乌眼鸡一样,爷爷明明也有几个弟兄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两家关系淡淡的,好的也就是大爷爷、二爷爷和三爷爷家。 大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了,只有二爷爷、三爷爷还在着,不过也不会大家一起干活什么的,尤其是二爷爷家,据说跟嬷嬷闹得不愉快,不过大家面上过得去就是。 可能也是大家生活条件不一样,怕分工不均,或者谁占谁的便宜,所以都是自己家单干的。 既然要种地,那自然也要用肥的,秀瑶又把建议老秦头的那一套说给他听,还特意叮嘱如果爷爷以后问起来,就让姥爷说是他教她的。 老柳头嗨嗨地笑着,“你这个小丫头,心眼儿还挺多。这沤肥的事儿,咱们这里还真有这么做的。任里正家就这样,不过他们家家大业大,除了把地租出去,还雇了好多长短工在家里干活,要沤肥也有人弄,自然很方便。咱们没有那么多人手,要沤肥就麻烦,不如直接把圈里的肥堆起来好用。”堆肥也是把肥发酵一下,做成熟肥,但是不能增加数量。若是沤肥,可以把青草、干草、麦糠等放进去沤着,肥料与越来越多。 任里正就是杨柳村的里正,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里正和甲首什么的按照家产田地纳粮多寡来轮流委派,如今都是固定的。而且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生怕破产谁也不想当里正和甲首,如今反而是美差事。 当里正可以免除一部分丁税和地租,而且人选也不是随便谁都行的。既要有人有地,有丰厚家产,同时还得有声望,得三老共同保举,由各县的知县任命的。而甲首则由里正挑选认命,作为自己的助手。 任里正跟县里第一大户冯家说得上话,有几拐子的亲戚,加上在杨柳村算是家产颇为丰厚的,所以就当上里正了。 里正家见多识广,交际遍布大江南北,自然能够学来不少新式的方法,很多时候他也乐于向村民们推广,不过也不是所有方法都行得通的。 村民们祖辈种地,慢慢地都形成了各家的习惯,除非是非常合用的,大家也不见的会照做。所谓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也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过像沤肥这样的事情,大家觉得有利可图就都会跟着学的,家里人口多的,人家也都在沤肥。 老柳家如今是将厩粪定期清理出来,然后用地排车拉到地头上,堆起来让其发酵,等需要种地施底肥的时候就直接用铁锨扬在地里。 平日里里为了多积肥料,也是在驴棚和猪圈里多加土、青草、料草和一些不需要的碎草屑以及麦糠等,经过牲畜的踩踏以及粪尿的沤,就会发酵变成粪肥,这样作出来的肥料比沤肥更好,但是数量有限。而秀瑶的方法就是除了这一招,还可以更加灵活地增加肥料。 老柳头觉得好,所以干脆就在这块地的一头挖坑,打算今年就在这里沤肥,反正几家的地都在这个附近呢,到时候拉粪也近便。 秀瑶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中天了,他们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再看姥爷那劲头,似乎恨不得一下子就将活儿干完似的,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悠着点。 “姥爷,晌天了,咱家去吃饭,否则大舅他们该来找了。” 老柳头看了看,嗨嗨笑道:“一下子忙活忘了,走,家去吃饭,咱过午再来挖坑。” 秀瑶犹豫道:“姥爷,让不让大舅帮你啊?”毕竟是六十多的人了,虽说老当益壮,也不能不当回事,要是闪了腰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老柳头笑道:“不用,你姥爷我还没老呢,能干着呢,才这点活儿算什么。” 说着就招呼秦扬收拾家什儿回家去,又让秦扬到车上坐着。秦扬皱着眉捏着鼻子,“老爷,我可不坐了,粪味儿太大了。”来的时候拍得结实还不那么明显,现在粪都倒走了,篓筐空着,这股子味儿啊,真大! 祖孙三个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家,大舅正在吩咐柳起去看看帮爷爷干点活儿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呢。 “爹,你到底干啥去了,这半天?”大舅赶紧迎上前把手推车接了过去。 老柳头道:“出门的时候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装了一车子粪,推到河边那块地去,又种了点东西。” 大舅愣了一下,“啊,是去那里?那里能种什么,都荒了好久,草都不咋长。” 老柳头道:“没事,会长的,我们栽了别的,你只管等着看好了。” 祖孙三个快速地吃了晌饭,又推着车子带着铁锨等工具出门,大舅很是好奇,吩咐柳升,“跟你爷爷去帮衬帮衬。” 老柳头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我自己能行。” 柳升要跟着去,他非不让,李氏就让大舅几个不用跟他拗,让他自己忙活去就好,反正这么老骨头,自己也有数。 老柳头用手推车推着秀瑶和秦扬,路过大榆树的时候还够了一大块榆树杈子给他们撸榆钱吃。 路上恰好碰到柳红木扛着锄头,手里舀着一根桃花枝,看到老柳头他们,他笑嘻嘻地上前问好,又把桃花枝递给秀瑶,“瑶瑶,给你玩儿。” 秦扬一把抢过去,“给我吧,我姐姐才不要呢。” 柳红木略一犹豫就被抢走了,不过他立刻又笑起来,对老柳头道:“爷爷,我去看看棉花苗出的怎么样,你去干嘛啊?” 老柳头道:“那块沙地捯饬捯饬。” 柳红木诧异道:“我看到了呢,还栽了东西,是什么?” 老柳头随口道,“管人家要的一点种子,说是叫地瓜呢。” 柳红木就好奇了,也跟着去看,到了地头也不去看苗,要帮老柳头挖坑,老柳头让他走他也不肯,呼哧呼哧地就帮忙干起活来。 秀瑶则领着秦扬以采野花为名又去勘察地形,将图形一一记在脑子里,看得差不多了也采了好多野花,就领着秦扬回去。 上坡的时候发现姥爷正和几个人说话,其中一个人还在弯腰看自己的地瓜,她对秦扬道;“小羊儿,快走,去看看咋回事呢。” 秦扬嗷嗷道:“姐姐,有人偷咱家地瓜。” 秀瑶拉着他的小手上坡,“还没结果呢,哪里有的偷,不怕。” 两人上了坡,来到地头上,就见姥爷正和一个穿着酱色绸衫石青细棉布裤子的老者在说话,那一边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衫的少年在看她的地瓜。 她忙走过去,柳红木忙道:“我告诉他别给碰坏了,他没乱动。” 秀瑶朝他甜甜一笑,“谢谢红木哥。”然后往地瓜垄处走去,恰好那人也起身看过来,秀瑶一愣,这人她认识的。就是那次来姥爷家看磨坊的那个少年,嗯,还有一次,似乎是在她家种棉花的时候,老秦家和周小利父子起了冲突,他过来帮忙说话。后来听姐姐们说,也是他救了她,当时因为她魔怔了所以没来得及跟人家道谢。 想起自己那天被张氏打,秀瑶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很是不好意思。毕竟被人当众扇耳光,怎么都觉得尴尬羞愧,虽然现在是个小姑娘,可那面子和自尊,却是十成十成年人的。 秀瑶略一犹豫,顾宁已经看到她,他走过来,笑了笑,道:“是你啊,真巧,请问那是你栽的吗?”他指了指一边秧好的地瓜。 柳红木听见了嚷嚷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那是我四爷爷家的吗。”这种皮相好看的读书人就是奇怪,人家说什么不听什么,他刚才就说过了的,怎么还问。 顾宁面色温和,不以为忤,道:“之前没见过,今天忽然栽上,我还以为是这位小妹妹的呢。” 柳红木嘀咕了一句就不说话了,埋头继续挖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里正甲首那里,是我根据自己剧情改了的,没遵循史料。 谢谢8829183亲的地雷。

------------ 52重大决定 秀瑶忙上前跟顾宁道谢,这人眉眼清俊,一看就不是乡村孩子,那日对周小利说的话也是气势十足的,虽然还带着一点意气的稚嫩,却又远比同龄人要成熟。 还有周小利问的那句是不是济南府顾家,她就心里犯嘀咕,别是什么大家子弟,可小心了,不能冲撞了大人物惹来祸事。古代的富二代有些人不喜欢招摇,出门喜欢来个微服什么的,若是起龌龊不大好。 秀瑶谢他当日解围和相救的事情,顾宁笑微微地看着她,“举手之劳,不必再提。”说着又问那片地瓜。 秀瑶道:“无意中得来的,有人得了一筐,我看见就舀饼换了几个,回来种着试试看。” 顾宁听她语气倒是不想细谈,便也不再问,只道:“这物事我也见过,据说在福建一带种的多,有人带去江浙之地,却被那里的百姓嫌恶为贱民吃的,他们不屑一顾牲口都不吃。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往北地带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那边柳红木听了突然觉得不爽,他拄着铁锨柄喊道:“怎么俺们家种了就成贱民吃的了,俺四爷爷种的,就是最好的。” 顾宁听他那话有点故意抬杠,笑道:“我是说江浙之地。” 柳红木梗着脖子,“我管什么姜地蒜地的,他这么说就是欺负人嘛,怎么我们吃就是贱民了。” 顾宁不想跟他抬杠,便不言语了,秀瑶忙道:“红木哥哥,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江浙之地富足,人家不稀罕这个,没有人愿意种呢。那边的人说当地人,不是说我们呢。” 见秀瑶如此说,柳红木挠了挠头,嘿嘿道:“好吧,不是说咱们就行。”呸啊,小白脸说话就是弯弯绕多,读书了不起啊,读书的人一肚子花花肠子,最不可交。 秀瑶从顾宁话里也得到了几个信息,一是这地瓜已经在福建之地普及了,但是没有流传开。而是流传到江浙之地就断了,那边人不愿意种。估计是因为江浙之地富庶,一年两季稻米麦子的,收成很好不缺吃穿,根本就不会吃地瓜这种粗粮。二是,这个顾宁看起来身份果然是不一般的,能知道这些事情,去过江南,绝不是非常人家能办到的。 她便问道:“江南除了稻麦还种别的吗?” 顾宁见她好奇,便笑道:“自然还有的,除了稻麦,还有豆、烟草等,其他跟我们也差不多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今年来又有一种番麦,有人人在种,只是不多,江浙之地的农民也不喜欢。” 秀瑶的心咚狠狠地跳了一下,激动得血液顿时倒灌将小脸都涨红了,番麦啊,番麦啊,那不就是玉米吗 竟然有玉米了,在哪里?福建江浙也有? 既然也叫福建江浙那地理位置是不是也在那里? 不过,自己也去不了啊,怎么办,怎么弄点玉米种子呢? 顾宁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不禁觉得好玩,那边柳红木撇撇嘴,小白脸,长得好看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买张年画看看不就得了。 秦扬在一边玩野花呢,仰头看见秀瑶的脸红红的,吓得赶紧喊:“姥爷,我姐姐病了,脸可红了。” 他这么一喊,秀瑶一下子回过神来,再一看顾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下子脸忽得彻底地红了,她虽然瘦小,可皮肤还是白净的,这会儿是红到了耳根。 这是臭小羊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自己什么时候脸红了,让人家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么点个小姑娘看见个好看的哥哥就脸红,呸呸呸,太恶心了! 顾宁却笑道:“这个节气种那番薯,稍微有点晚,不过也还将就,记得要在霜降之后才刨的,不能太早,否则结实更小了。”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似乎要去找那老者,又回头道:“对了,这个番薯,等盛夏初秋时候,可以用粪水来灌地垄裂缝的,另外这种番薯蔓子长到一定程度,记得摘心翻蔓子。” 他比划了一下,秀瑶看着有半米的样子,他又朝她笑了笑,然后告辞走了。 他过去之后,那绸衫老者立刻就跟老柳头告辞,陪着顾宁带着几个人离去。 秀瑶没料到他这样的人还能懂如何种地瓜?真是稀罕事,再说这地瓜也没普及呢,他又哪里知道的?秀瑶问道:“姥爷,他们是什么人啊?” 老柳头道:“那是任里正,来视察河堤呢。”秀瑶嗯了一声,站在地头看过去,果然见他们又下去了,沿着河堤便走边指指点点的,那架势分明是任里正陪着顾宁来看。 他?p> 饷葱⌒∧昙停醋抛疃嗖还乃辏谷荒芨烧馐虑椋?p> 柳红木干活很麻利,坑挖得差不多了,他对老柳头道:“爷爷,我看那小白脸不像好人呢。” 老柳头斥责道:“别瞎说,人家可是读书人,是秀才老爷呢。” “啊?”柳红木惊得长大了嘴巴,足足能塞下好几个鸡蛋,“秀才老爷?怎么可能?” 要知道当地人对乡绅们那是非常尊重甚至敬畏的,而尤其是那些读书走科举出身的乡绅。秀才虽然还不能做官,可门楣已经可以比普通人家高三寸,也免除了大部分的徭役杂税,这是莫大的荣耀,连里正家都不能有这样大的优待。 怪不得刚才四爷爷对那个小子那么恭敬呢,原来是个秀才啊。 秀瑶虽然了解一些科举的知识,只是没从小生活在这里,所以心底里没有他们对秀才那么深的感触,在她的认知里,以为年少中秀才的,可能就跟他们现代的高考状元差不多吧。 大家都会羡慕赞叹,但是不至于那么敬畏的。 老柳头挖了个一丈见方,半丈深的坑,还将坑壁都修理得很光滑,然后就等着到时候把厩粪都拉过来沤着,平日里就往里添加草、树叶子和草木灰什么的。 修好了,日头也几乎落山了,夜幕浅浅地来了,带着一种朦胧的鸀意。河面都蒙着一层细纱样的水汽,拂堤杨柳在水汽里轻轻地摇曳,诗意如画。 秀瑶站在地沿上遥遥地望着,这样忙碌而欢喜的日子,如果一直像在外公家这样,那可真好啊。惟愿能够凭着双手创造一份家业,生活富足,平安喜乐就够了。 秦扬站在她身边,微微眯了大眼,一副装模作样地架势:“啊,好美啊,我的锦绣家园啊!” 秀瑶扑哧一笑,拍了他一巴掌,“小屁孩儿。” 秦扬笑道:“姐姐,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欢喜呢,我也来欢喜欢喜。” 柳红木也走过来,他扛着锄头,一张蜜色的脸庞映着晚霞,笑得憨憨的带着几分稚嫩,“走啊,我们勾榆钱吃去。” 秦扬一听,立刻扑过去催他快点,秀瑶就去后面和姥爷一起走,老柳头推着手推车,笑呵呵的,满脸的满足和慈和,“丫头,等咱攒点钱,就来这里盖磨坊。” 第二日,老柳头照旧领着秀瑶和秦扬来忙活。傍晚,三人踏着落日余晖往家走,姥爷说去割点烧肉给他们改善,就拐了个弯儿,从另一条路走。他没带钱就佘着,改天让孙子送过来,邻里百家的,大家都知根知底,知道他不是耍赖的人,自然是行的。 回去的时候,经过一座祠堂,秀瑶听见里面有孩子们在读书,书声琅琅,很是动听。她不禁有点向往,不由自主地站定了脚步,往里面看。 老柳头道:“那是任里正家的私塾,村子里的孩子要读书也去他家。” 秀瑶听了几句,那些孩子读的竟然是论语?这么说,这里也是有孔子的?她挠了挠头,穿越这种玄妙的事情,还真是难以解释,而她到底处在怎么一条历史长河中也不得而知。 “丫头,读书是有钱人家的事儿,跟咱没关系啊。”老柳头看她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也颇为无奈,别说她嬷嬷不同意,就算他也不同意的。 她没得吃,他能给,可这读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一个女孩子,还是多学女红就好的。 秀瑶笑了笑,对外公道:“姥爷,读书好啊,你让小正正读书吧。”说着她看了看秦扬,又道:“姥爷,你劝劝我爹娘和我爷爷嬷嬷,让小羊儿也读书吧,不读书,咱们家永远都是平头百姓。” 老柳头很是惊讶,这小丫头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啊?连读书这种事她也能想到? 秀瑶咬着唇,坚定地道:“姥爷,我跟着哥哥姐姐去听戏,戏里面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还说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有读了书,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看那些读书人,就算是个秀才,咱们都尊得跟仙人似的。要是咱们小正和小羊儿也读书,以后中了秀才中举人,岂不是好事?” 老柳头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还真没听过,不过秀才这个事情他深有体会,平日里对秀才那是既羡慕又尊敬的,在路上老远看见就要赶紧作揖行礼。别说秀才,就是童生,甚至是什么都没中只是个读书人都格外受人尊敬的。 要是自家也出个秀才? 老柳头根本就没想过,还出举人?想都不敢想。 他拧着眉,咬着唇,翘着胡子,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很大的大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吃饱饭就不错了,竟然还妄想着读书跟那些乡绅大老爷们比肩,这不是吃顿饺子烧肉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是想往上流社会里挤的问题,会不会被那些老爷们嗤笑,被乡邻们讥讽看轻骂他痴心妄想? 他得回家跟老婆子老兄弟们,还有儿子好好合计合计。 秀瑶看姥爷那样,就知道他是动心了,也不再紧逼,笑道:“姥爷,就算不中秀才,读书也能识字,以后咱家的磨坊大了,生意也越来越大,咱再开别的铺子,也得有人会记账,会跟官府打交道不是。” 这——老柳头还真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而且——那么好的没事儿,他也没想过,他习惯了有多少米做多少饭,从来没有超支过。 因为想事情,回来的路上就沉默了许多,到了家里,都在等他们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老柳头也很是沉默,李氏看了他一眼,大舅几个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平日里乐呵呵的爹突然不吭声了,一脸的严肃。 柳絮给秀瑶使眼色,无声地问她怎么回事,秀瑶只是笑。 秦扬见状,咯咯笑着,“我知道,我姐姐说让小正正和我去读书,我姥爷就变大驴脸了。”说着把自己脸一扯,然后哈哈大笑。 老柳头脸稍微有点长,若是严肃的时候,那脸就更长,而他平日里时刻嗨嗨地笑着,就不显得那么长。现在被秦扬一说,秀瑶发现还真是,忍不住也笑了。 李氏也抿着嘴乐,柳絮更是忍不住,大舅咳嗽了两声,大家都闭上嘴巴不敢再笑,大舅道:“爹,我看读书这事儿不怎么靠谱,不说是束脩的问题,咱家就从没有人去读书,这要是突然去了,可让人笑话。” 二舅几人也附和着。 虽然读书人受人尊重,可那是人家读书人,像他们这种世代泥腿子还去读书,只会让人说痴心妄想,不是尊重反而是讥讽,若是考不出个什么名堂,那可就更厉害了。 原本老柳头还有此顾虑,舀不住主意呢,如今被大儿子一说,反而硬气起来,他道:“我看读书是好事,不像咱们似的睁眼瞎。孩子读了书,就算是不考试,也有大用处的。”当下他决定让小正大点就去读书。 大舅忙道:“爹,他才那么点儿,要读书也早着呢,还是让小飞去吧,他正好读书的年纪。” 柳飞忙道:“大爷,我可不去,我要在家推磨。” 大舅斥道:“净说没出息的话,你爷爷都说读书好,为啥不去。” 柳飞低着头不言语,却还是不服气,转着眼珠子看他爹娘,想寻求帮助。 姚氏听让儿子读书,她倒是乐意,就怕儿子不是那块料,她犹豫道:“爹,大哥,小飞脑子笨,怕是不成。” 老柳头舀定了主意反而就不那么纠结,他慢悠悠地滋溜了一口小酒,道:“咱又不指望他中状元,无非是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家里没个识字的,干啥都得去请人,记个账都总出岔子。” 说着他把酒盅递给柳飞,“小子,你也是大人了,敢不敢去读书?” 柳飞犹豫着,秀瑶忙诱惑他道:“三哥,你要是去读书,可是赚便宜的事情呢,你看啊,你去读书,就交一份读书钱,可你回家来把你学的教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咱可赚大发了。”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划算。 秦扬咯咯笑道:“哥哥不敢去,我去!”说着一叉腰,鼓着腮帮子,一副要去打架的架势。 众人笑起来,柳飞涨红了脸,他哥哥柳升斥道:“做什么那么窝囊,平日里不是横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柳飞嘟囔道:“那你怎么不去。” 柳升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胡说什么,我要是十二岁我早去了。” 柳飞哼道,“你又不是十二岁,反正就说说嘴。” 柳升又扒拉他,柳飞也不躲闪任由他扒拉,陈氏忙道:“我觉得爹说的对,咱家得有个读书的,这磨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改了石磨以后也不用那么多人了,正好可以闲出人来去读书。” 柳飞还想争辩,老柳头把脸一沉,“你脸大是不是?还让爷爷我敬你酒?”他可从来没发过火,一直都是笑嗨嗨的,可不代表他不会,他一发火,那张脸可真是又长又臭。 & nbsp;柳飞吓得赶紧双手接过去,一仰脖子就把酒喝干了,喝得又急又快,加上不会喝酒,呛得他咳嗽起来,脸都紫胀的。 姚氏忙上前给他捶,老柳头一锤定音,“就这么着了,你去读书,回来负责教其他人。” 柳飞这下子像是被戴上枷锁一样,别提多难受了。 姚氏安慰他道:“读书也得过段日子呢,现在就要夏忙,学生都回家忙活,你就不用急着去了。” 柳飞刚松了口气,老柳头又道,“别人家去忙活,你正好去读书,这样先生也有精力教你,把之前不会的都学学。再说了,别人回家夏忙,任家的孩子可不用吧,你就跟着读。” 柳飞不同意也没发言权,只得委屈地接受了。 柳升训他道:“读书不用干活,还可以穿体面衣裳,别人想去还不行呢,你还抱屈得很,跟上大刑似的。” 柳飞不言语了,柳起笑道:“别吓唬他,小飞,好好读,咱家就靠你了。你看三爷爷家的红木,想读书都没机会呢。” 柳飞才不信,柳红木天天说读书的都是小白脸,还说读书的花花肠子多,才不肯读书呢,大哥净骗人,以为他不知道呢。 决定了柳飞的命运,老柳头似乎格外开心,也轻松了许多,对李氏道:“老婆子,你明儿舀点钱给我,我亲自带小飞去拜师。” 大事李氏基本都听老头子的,爽快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的大人们,手下留情呀,晚一点时间再盗吧,把作者逼死了,订阅惨淡,人家谁还乐意写呀。 码字的时候心里疙疙瘩瘩的不爽,又控制不住。 哎,自抽八百遍, 写文的真苦逼,克服各种困难,还得跟盗文的找茬的斗智斗勇,不过每一次都是写文的输得kk都没了。 活该,谁让你写文的,你就该各种苦逼! 一边颈椎疼肩周疼一边把自己催眠成阿q。

------------ 53、上门拜师 53、上门拜师 第二日一大早,老柳头让柳飞扛着两匹柳絮织好的红蓝绿条子布,他挎着一小箢子鸡蛋,又夹着一布袋细面,要去任家找那位任先生拜师。 李氏笑他,“你就带上两吊钱吧,弄得这么麻烦。” 老柳头道:“咱家赚钱多不容易,再说了,人家先生不缺钱,他不种地,倒是好这些吃的。叫我说呀,保管稀罕这些的。” 秀瑶和秦扬也起了身,穿戴停当,“姥爷,我们也去。” 老柳头有心说不是去玩的,但是看秀瑶和秦扬打扮得齐齐整整的,也不像是去捣乱的,反而很有几分小学生的气势,不禁笑道:“行,不过你们在外面等啊,别让先生说没规矩。” 老柳头虽然辈分高,在村里也颇受尊重,可到底没跟读书人打过交道,尤其还是任家的读书人,心里有些怯,紧张得比小学生见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上遇到熟人,不过是平日的招呼他都有点心惊,寻思人家是不是看出来他们要去读书,亦或者人家开玩笑说老柳叔你穿那么整齐做什么,不会去喝喜酒吧。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讲究了,还把不舍的穿得袍儿也穿上了。不仅如此,还扎了条新的腰带,走了一阵子,又怀疑人家是不是笑话他呢。反正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没个正形。 柳飞就更是了,那身从大哥那里传来的长衫有点大,袖子挽上去露出整个手腕,撸下来盖住了手,怎么都不得劲,只觉得整个人被枷锁套住了。 平日里老柳家的人都是穿短褐的,什么时候用得着长衫啊,家里也就柳起十来岁的时候做过一件,没穿多久后来给了柳升,现在传给了柳飞,还挺新的。 穿新衣服,反而不自在,不如自己的衣裳得劲。 秀瑶看看姥爷看看三哥,抿着嘴直乐,秦扬则是好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姐,那我什么时候读书啊?” 秀瑶笑道:“你快点长大,很快就能读书了。” 虽然说启蒙早点好,可他毕竟还小,这个时代也不是从前的时代,一般人家要读书,七八岁启蒙也够了。三哥去读书,他们跟着读一点,也不是不行。 家里二哥虽然号称读几页书,实际呢,秀瑶只能笑笑,还是指望小羊儿吧。 任家的私塾并不在正院,而是在一座小偏院,收拾出来专门当做学堂的,任家子弟以及村里其他想要读书的孩子都可以来这里读书。 任家也不管他们另收费用,他们只管给先生交份束就可以了。虽然条件挺宽松的,可除了任家子弟以外村里并没有多少人来读书,倒是外村的反而有不少人过来借读,跟着任先生读书呢。 这么说起来,老柳头家算是另类的了,也不怪他心里很是忐忑。 转眼到了学堂墙外,院内读书声朗朗传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秦扬忍不住跟着念,把老柳头吓了一跳,忙让他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秀瑶看着平日里敢说敢做,乐观开朗的外公这会儿竟然这么紧张畏缩,不禁觉得好笑,“姥爷,我替你去看看先生在不在啊。” 说着就要上前敲门,老柳头忙道:“姥爷来就好。”这种事情让个小丫头去叫门,别说先生笑话,要是让乡邻们知道了,他还怎么混?“叫个门姥爷还不会?”说着他将鸡蛋和面都放下,让孩子们先看着,他去敲门。 秀瑶几个在外面等,柳飞很不自在,一会拽拽衣襟,一会问秀瑶他洗没洗脸。 秦扬哈哈大乐,“三哥,你洗没洗脸,你问我姐?” 柳飞不好意思地乐乐,秀瑶鼓励他道:“三哥,你别怕,咱拿钱来读书,只要好好读,就没什么可怕的。” 柳飞不自在地道;“可我不喜欢读书,我脑子笨,也不会读书。” “三哥,你才不笨呢,你推磨的时候,别提多带劲了。”秀瑶继续给他打气,又列举了许多柳飞平日里的聪明之处,只不过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那个石磨和脚踏罗柜,被你那么一收拾,可比从前好用多了。” 当时秀瑶提议,姥爷和三姥爷两人商量,虽然改进了,但毕竟还是有不足的,不能满足所有人,柳飞又加以改进就非常适合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人用。家什儿顺手,那磨磨的效率又提高了两成。 柳飞被她夸的不要意思,“那是很简单的东西,我就那么随便一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秀瑶笑嘻嘻地道:“三哥,等你读书一段时间,你也会发现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谁都可以读的。” 柳飞被她一通鼓励之后终于有了一点自信,这时候老柳头也出来了,满面喜色,大步过来,道:“走吧,把东西拿进去。”说着就拎起面袋子和鸡蛋,柳飞也赶紧抱着布跟上去。 秀瑶拉着秦扬也跟了进去,过了一座两扇黑油木门的小门楼,里面就是学堂了。 门内是一扇朴素的影壁墙,正中贴了个倒福字,还带着过年留下的鲜红余韵。转过影壁墙就是学堂的院子,正中五间房子打通做了书堂,左边一架葡萄架,下面一张石桌,一圈石凳,旁边还长着一些时令花草。 书堂里学生们正在读书,摇头晃脑的,看见有人来都纷纷往外瞅,声音却不减,可能怕先生知道了骂。 老柳头则带了东西往右手边的东厢过去,这里是任先生的书房。 柳飞又下意识地去拽衣襟,秀瑶忙拉拉他的袖子,“三哥,已经很好了。” 三哥虽然不是多出众的人,但是模样好看,秉性和顺憨厚,却并不木讷笨拙,是个讨人欢喜的人。 孩子们跟着老柳头进了书房,秀瑶就见正中挂着孔子像,左右两列书架,先生在右边靠墙的位置一张大书桌后面坐着。 见他们来,那先生和气地请老柳头坐:“柳大叔倒是稀客。”说着让小书童上茶。 老柳头忙把东西放下,摆手道:“老爷,啊,先生,甭……表,别客气,俺是来送孩子读书的,不用喝茶。” 任先生十八岁的时候中了秀才,后来一直都再没有进学,就做了教书先生,想边读书边考举人,老柳头等村人私下里向来以秀才老爷呼之的,见了面因为紧张就喊出来了。 任先生看起来三十多岁,穿一身靛蓝色直裰,三缕须髯,相貌清癯,眉宇间都是儒雅书卷之气。他笑微微的很是和气,请老柳头坐,又亲自把小童递过来的茶捧给他,“柳大叔何必客气。” 老柳头不敢正坐,屁股搭了个边,笑着又道谢,把来意说了,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先生的学费是多少,我们庄户人家贫寒,没的几个钱,怕不够,带了自己家的粮食和鸡蛋来,还有两匹布可以做褥子。” 任先生连说客气,看了看柳飞,又看看那俩,道:“这个虽然小点也行,只是,学堂不便收女孩子。” 老柳头忙摆手,“不的不的,就这个大的。”他赶紧起来把柳飞拖到前面,又让他给先生行礼。 柳飞一个庄户人,哪里会读书人的那些规矩和行礼姿势,不过是把平日里小辈见长辈的礼行了一个,还哆哆嗦嗦的。 任先生微微笑着,安抚道:“这里就是孩子们一起玩玩读书的地方,不必紧张,你今年多大了?” 柳飞心里不知道想什么,顺口道:“十八。” 老柳头几个一头冷汗,忙解释,“这个熊孩子,十二了。” 任先生点点头,捋髯道:“稍微有点大,读书最好是六七岁的时候,他这么大,可能会慢点,就要吃点苦。” 柳飞听人家说读书的念不好就被先生打手板,疼还算了,关键丢人,他脸一下子涨红了,就想说俺不念了。老柳头已经道:“先生多费心,多费心,俺们不求孩子中状元,就识个字,不当睁眼瞎,能看个告示写个对子、信记个账什么的就好了。” 任先生呵呵笑着,“这个自然简单,既然如此,可用不了如此多的束。”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些东西,道:“柳大叔的磨坊远近闻名啊,那面比别家都细,我要了,这匹布看着颜色鲜亮就留下。鸡蛋嘛,大叔就拿回去给孩子和大婶子补补身子吧。” 老柳头自然不肯,非要留下,庄户人就是这样实诚热忱,而任先生是读书人,却不喜欢这样拉拉扯扯的。 秀瑶看在眼里,脆生生地道:“姥爷,先生是个不好钱财文雅的读书人,肯定有自己的规矩呢,既然先生不要,咱就拿回去吧,免得让先生为难。” 她这么一开口,任先生倒是又看了她一眼,之前看她就是个干瘦的小丫头,没想到一开口竟然发现挺有意思,既不害羞发怵,还敢在人前这么脆声的说话。 “小丫头,几岁了?” 秀瑶笑道:“七岁了。”说二十七人家也不信啊。 任先生微微颔首,又道:“你跟着来,是不是也喜欢读书?” 秀瑶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是呢,不过我家穷不能读的,我哥哥读了,我就跟他读也是一样的。” 任先生哈哈大笑,“不错不错。” 老柳头额头都冒汗了,这个丫头真是胆大,竟然跟先生也能这样说。 任先生已经又看秦扬了,“你呢?要不要来读书?” 秦扬脑袋一扬,嘻嘻道:“我不要来,人家说先生好打人,我跟我姐姐读就好了,让我三哥来挨打。” 任先生更是笑声朗朗,这下连柳飞也冷汗呱嗒呱嗒的了。 “这俩孩子倒是让人稀罕,一点都不害羞。”任先生说着,笑微微地打量着他们,跟村里那些农家娃儿不一样,那些孩子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跑得比见了土匪还快,有时候他想打听个事儿都不能够。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进来,道:“任先生,宁少爷让我来借朱砂。”说话间进来个半大小子,穿着干净的短褐,模样憨憨的,他见了老柳头和柳飞忙问好,“四爷爷,柳飞,你们找先生有事儿啊?” 老柳头嗯了一声,柳青这小子在任家帮忙呢,据说也能识几个字,他爷爷人前就格外得意些,自己让柳飞读书是正确的。 任先生拿了朱砂,又问柳青要朱砂干嘛,柳青道:“宁少爷不是在画那些河嘛,需要点朱砂标注标注,还说如果先生有空,也过去帮帮手。” 任先生一听顾宁肯找他帮忙,立刻兴致勃勃地想去,又顾念这里有客人,便道:“告诉宁少爷,我过会儿就去。” 老柳头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他立刻笑道:“先生,那俺家小子就交给您了,要打要骂,您随意,只要督促他学几个字就好。” 任先生笑了笑,让他只管放心,柳飞却是无比的忐忑。 老柳头就告辞让孙子明儿来上学,任先生便跟小书童交代一声,要送老柳头出去,顺便去任家大宅子找顾宁。结果几人刚走到影壁墙的时候,恰好碰见进来的顾宁,他手里拿着握着一只卷轴,见到任先生便笑道:“先生我遇到个难题,想起先生这里有本历朝舆图,特来求助。” 任先生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他拱手道:“宁少爷何必如此谦虚,先请略坐坐,在下一会儿便到。” 顾宁已经看到老柳头等人,目光在秀瑶脸上一转,笑道:“任先生有客人。” 任先生忙道:“不是客人,是乡亲,柳家磨坊的老掌柜呢,送孙子来读书的。” 顾宁朝老柳头笑了笑,问了句柳爷爷好,老柳头那日在地瓜地已经见过他了,不过当时任里正没有引荐,却说过他是秀才,一时唬得有点站立不安的。 柳飞却偷眼觑他,平日里大家都对读书人很是尊敬,尤其是秀才老爷,这小子就是个秀才?看起来倒是很好看,那脸白白嫩嫩的比女人家还要嫩上几分,看不出来哪里像个老爷。 顾宁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打量,他笑着看了他们一眼,道:“柳爷爷,既然是让小哥来读书的,不如就让他在这里先玩玩,熟悉一下,再来就不必紧张了。” 柳飞将衣襟都要扯烂了,他一眼就看见了。 柳飞赶紧把手拿下来又扯袖子,随后又觉得不好,背到后面去,又觉得难过……总之两只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太多余了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恨不得砍掉才是。 任先生见顾宁竟然如此说,寻思可能是给柳青一个面子,毕竟都是一个姓的,便对老柳头道:“柳大叔,我看就这样吧,让孩子熟悉熟悉,明儿来读书就不必紧张的。” 老柳头自然同意,柳飞却脸涨得通红,手几乎要扯上爷爷的衣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防盗弄得我也不得劲,大家看得也不舒服,不弄了。照常更新吧,回头加更一章。

------------ 54新式教学(加更) 54、新式教学(加更) 秀瑶忙道:“三哥,不如就玩一会儿吧,过个时辰再家去。” 老柳头道:“正是。”说着又低低地呵斥孙子,怎么还不如瑶瑶懂事,柳飞只得留下。 老柳头连声告辞了,不等任先生说话,顾宁笑道:“不如请他们也来书房玩吧,让柳青给他讲讲学堂的事情。” 任先生笑着请他们入内,这次让小童都给他们上了茶,顾宁却不喝。 柳青就给柳飞几个使眼色,他们只管喝他们的。 秀瑶看任先生和顾宁在书案上比划那副卷轴,没注意他们,她就悄悄地打量书房,见座椅旁边的书架上摆着些书,禁不住探头去看。 看到书封面上的字迹,秀瑶却愣住了,原本听见人家读书,既然有孔子,那自然是和她知道的历史有关系的,哪里知道一看这字,她彻底地歇菜了。 不是繁体字,不是简体字,但是看那字体又有点像前世的楷书,可就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字来。 反正她又不认识。 秀瑶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寻思自己终于有一样能派上用场的,不用读书就识字了呢。 她忍不住想去翻那本书,只是在别人家又不好意思乱动,便强忍着。 突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小妹妹,你若是喜欢,只管拿来看,任先生不是小气之人。” 秀瑶见是顾宁忙起身,道:“我又不识字,不过是好奇。” 顾宁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道:“这是本千字文。” 千字文?秀瑶瞪大了眼睛,又往那本书上看,千和文那样简单的字,她怎么竟然不认识 顾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将那本书放在她手里,然后又去找别的,片刻,找到他想要的书,又对秀瑶道:“你哥哥读书,差不多也要从这些开始读的。”说着他就又去书案那边和任先生商量什么。 秀瑶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柳青道:“我三哥来读书,可他什么都没有呢,笔墨纸砚的,还有,能否向先生买?” 柳青道:“先生可不卖书呢,不要紧的,只管去买笔墨纸砚就好了,书都是先生教了自己写,到时候装订起来的。” 秀瑶便对柳飞道:“三哥,你在这里和柳青哥哥玩吧,我带扬扬去帮你买写字的东西。” 柳飞忙起身道:“我也去吧。”呆在这里他可一点都不自在,跟等着上大刑一样。 那边顾宁扭头道:“柳青,咱那里不是有好些闲置不用的么?你去拿些来给他们就是了。” 柳青一听倒是乐了,见柳飞还傻愣着,赶紧替他道谢,宁少爷说任家提供的文房四宝用着不习惯,都是用他随行带来的,所以任家给的那一箱子都在那里闲置着呢,拿两套来送给柳飞那可划算,省了柳飞再花钱去买。 而且宁少爷这样的人家,自然也不稀罕人家欠什么人情,不过是两幅砚台笔墨的事儿,人家压根儿不在乎。 他也不管柳飞和秀瑶说不用,立刻就去拿。 任先生看柳飞不自在,笑道:“不用害羞,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你在河边摸鱼还帮我捡过鞋子的,不记得了?” 柳飞想起来了,那时候任先生在洗脚,鞋子飘了,而他和哥哥们在洗澡,就游过去帮先生捡过来了,当时先生还谢了他的。 他略微轻松点了,而柳青动作也快,一溜烟的就回来了,捧着一只木匣子,“宁少爷,我随便捡了两套。” 顾宁笑了笑,“你随意,反正我用不着,放着白瞎了。” 柳青放在桌上给柳飞和秀瑶几个看,秦扬也好奇地凑过去,那木匣子里放着两块砚台,七八支大小不等的笔,常用的有五支,另外有六七块墨块,除此之外,还有一沓子已经界过线的毛边纸是用来专门写字的。属于普通纸张,柳青寻思刚学字太好的浪费。 柳飞忙推辞道:“太多了,不用。” 秀瑶也道:“柳青哥哥,我们去买就行了。” 柳青低声道:“干嘛啊,瞧不上我给你们挑的啊。宁少爷不用的,放着浪费,任里正老爹也不会拿回去的,不用都坏了,难得有人来用他们,你们就做做好事吧。” 那边顾宁已经解决了问题,走过来笑道:“你们可千万别因为我不好意思,原本我就让柳青拿来分给学堂的人,是他舍不得,如今他自家兄弟来读书,他自然舍得了,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的。” 柳飞见他一个年轻轻的秀才,为人这么和气,竟然没有半点傲慢,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恰好顾宁笑微微地看过来,他像是被人抓住做坏事一样又局促起来,忍不住就去看秀瑶想要求助。 秀瑶却正在研究笔墨纸砚上的几个字,问柳青那是什么字,柳青一一给她讲解,好奇道:“秀瑶妹妹,你识字么?” 秀瑶笑道:“我哪里识字啊,我就是好奇嘛,哥哥要来读书了,我也看看这字是什么样子的。” 总结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其实那些字虽然跟现代的简体繁体不同,但还是有章可循的,她也能从其中找到那么一点点的联系,当然并不是全对的,就好像只靠偏旁认字会闹笑话。 顾宁看她竟然肯认字,觉得很是好玩儿,又对柳青道:“我那里有几本启蒙的书,你不妨拿来给你哥哥看。” 柳青大喜,一个劲给柳飞使眼色,柳飞吭哧了几次没鼓起勇气说话,秀瑶忙道:“多谢顾少爷。” 她也发现这位顾少爷大方的很,可能人家不在乎这些,再推让反而矫情,不如就谢了也让三哥少花点钱。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拽了拽柳飞,又把趴在那里研究那些文房四宝的秦扬也拽起来,对顾宁和任先生道:“先生,顾少爷,我们得告辞了,明儿一早就让我哥哥过来上学。” 任先生和气地笑了笑,秀瑶几个就告辞。 顾宁对柳青道:“你去送吧。” 柳青就帮柳飞抱起盒子,送他们出去,他欢喜地对柳飞道:“你明儿早点来,先生和气着呢,而且顾少爷还住阵子,他有好些书,到时候也能借来看看。” 柳飞挠着头,脸还是红红的,“我哪里看得懂啊。” 秀瑶拉着他跟柳青道谢,然后告辞了。 回到家以后,柳飞把顾宁送的东西给老柳头过目,因为有柳青在其中,所以老柳头也没责怪他拿人家东西,倒是很高兴,“没想到那个顾少爷人倒是很和气,这么小就是秀才了,真是不简单呢。” 秀瑶深以为然,不仅是读书,似乎对河道也很感兴趣,听他和任先生讲话,倒像是在研究当朝的河道呢,而且那次他救她,二哥说他可能会功夫呢。 因为三哥要读书了,秀瑶倒是很兴奋,想着也能学几个字,认识字才好办事啊。老柳头等人也激动,家里终于能出个识字的了――即将。 只有柳飞一个人紧张忐忑,第二日都不想去,想着要不要装病,好在一大早柳青就来叫他,两人就一起去了。 秀瑶和老爷秦扬继续秧地瓜,其他人推磨、做家务。 傍晚,秀瑶好不容易等柳飞回来,和秦扬在门口接了他,忙上前问道:“三哥,学什么了?” 柳飞不过是去了一天,看着倒好像变样了,比走的时候轻松了很多,脸上也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他笑道:“学了几个字,我的名字,我们的磨坊,还有几件家什儿。” 秀瑶一听倒是好奇,这位任先生还真是不死板不迂腐,竟然能从生活中取材教授。 其实任先生听老柳头的意思,知道不是让孙子求取功名来的,而是照顾家里的磨坊,估计是要记账等等的,自然也就取材于生活了,这样他反而更轻松,不用给柳飞讲那些晦涩的。 而以柳飞的性子和资质,讲那些文章他只怕一年也学不会几篇,反而是从他熟悉的东西入手,更能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有很深的求知欲,想要知道自己平日所见所用的都是什么,怎么写。 当然,这么有用的法子,也不是任先生一个纯读书的人想的,自然是顾宁教的。 秀瑶感兴趣,秦扬就感兴趣,两人把柳飞迎回家,像恭迎大老爷一样送去后院,家人见到都松了口气,原本害怕柳飞会哭鼻子跑回来呢。 柳飞到了后院,先去给老柳头和李氏问好,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倒是比之前要像模像样的多。 李氏喜得直抹泪,“哎呀,这读书和不读书就是不一样,你们看看,咱们小飞,是不是不一样了?”以前跟野猴子似的,哪里能这么懂礼,说话都也像那么回事儿了。 秀瑶好奇地问道:“哥哥,学堂第一节课还教行礼啊?” 柳飞笑道:“这倒没有,但是先生说过读书人要守礼,谨守礼节这样才能异于众人,就算是不得势的酸秀才,他也是谨遵礼节的。不过我可不能那样,爷爷说了,我读书就是识几个字,懂礼就好了,又不是要考状元。”又表示,他这些礼仪是课间休息跟同学们学来的。 哟,他倒是会给自己开脱,想得通透,这样可真是毫无压力了。 秀瑶笑嘻嘻地看着他,还真是好呢,她又问道:“三哥,那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上上课了?” 柳飞犹豫了一下,“好啊。”他原本害羞,可一上课先生就让他大声读,渐渐地他也由最开始的蚊子哼哼变成了声音嘹亮。 老柳头也欢喜道:“吃了饭,大家都休息,听小飞给我们讲讲课。” 姚氏原本就急得不行,想仔细问问儿子学堂的事情,但是磨坊还有点活儿呢,这下见公爹发了话,她可就乐呵了,“是啊,小飞赶紧给我们讲讲,我磨坊里还有活儿呢。” 晚饭还特意给柳飞做了炒鸡蛋,大家忙着吃完了然后都去磨坊里会合,分别找了地方坐下让柳飞给讲课。 柳飞虽然发怵,倒是也强行镇定着,为了纠正他害羞胆怯的毛病,任先生可是一开始就让他放开嗓门自我介绍,还让他大声读字,甚至每隔一会儿就让他去前面朗读。 众目睽睽之下,出过丑,也受过表扬,一次两次害羞害怕,次数一多,竟然忽然就胆子大起来了,甚至开始有点享受。尤其是先生让他将磨坊里面是怎么样的,如何把麦子变成面的,他侃侃而谈,任先生连连表扬他,然后就教他写磨面相关的字,最近这些天,他主要就是把这些字背熟会写就行了。 柳飞脑子也不笨,平日里干活是好手,这读书虽然自己胆怯,可因为跟自己擅长的活计联系在一起了,倒是从容自若的,拿着本子给大家写了柳飞、磨坊、驴、面、麦子等几个字,又教着大家读。 家人看他才一天竟然会写会读这么多字,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姚氏,他们不过是激动好奇才要上课的,哪个会真读? 只是秀瑶却发现了不对劲,看着本子的时候,三哥念出来的和他放下本子那么自信满满念出来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 待大家都夸过柳飞各自干活去之后,秀瑶凑过去,“三哥,这个字到底是磨还是面啊?” 柳飞啊了一声,道:“是面啊?” 秀瑶不解地看着他,“可你之前读磨啊?” 柳飞看了看,自己都有点懵了,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字到底是念啥了?他抓了抓头,眉头紧紧地拧着,“这个,嗯,是驴?不对,是磨?” 秀瑶看了看他的本子,问道:“三哥,那你这样也不行啊,一会儿记住的,回头就忘记了。” 柳飞也为难了,脸也发烫,“那,那怎么办?” 秀瑶想他们也没拼音啊,自己要是把拼音和标点给弄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还是低调点的好。她建议道:“三哥,不如你这样,反正这些东西你都知道,你看见这个字,你就想它和你认识的东西有什么相似没有啊。比如说这个驴,我瞧着怎么有条尾巴似?这个面倒像是那罗柜似的。” 用这个方法将字一个个记住,好在开始学得也不多,先把这一批记熟了,另外一批再这样记,也就不会弄混了。 柳飞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他低头看着纸默默想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念自己用白滑石写过的那些字,这一次一个都没错。 他喜道:“小妹儿,这个法子真管用哎。”他一下子就有信心了,感受了读书识字的乐趣。 秀瑶笑起来,“那三哥就多学点,然后回来教我们吧。” 家里有个读书的了,那以后小羊儿读书也就简单多了,就算张氏不肯,秀瑶也会想办法让他在姥爷家读的。 一连几日,柳飞去读书,秀瑶依旧摆弄她的地瓜,席的地瓜出了苗一茬茬地拔下来秧到地里去,另外她连地瓜带芽一小块一小块埋在地垄里的也长出了地瓜蔓,这就可以截下来,然后再秧在地里。秀瑶分别都做了记号,到时候看哪一种结地瓜多而且大。 等柳飞回来,秀瑶就跟他学识字,不但她识字,还带着秦扬也识字,而且也总能给柳飞提出好的意见来,让他更进一步,第二天必定得任先生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大家撒花支持吧,求2分留言呀。多谢! 多谢杀杀杀!亲的火箭炮。

------------ 55说亲上门 55、说亲上门 这日李氏带着媳妇包了饺子对柳絮道:“你带着秀瑶和扬扬,去南边给学堂送盆kl,给任先生和小飞吃。” 秀瑶说好,赶紧去拎包袱,沉甸甸的,她得使劲挽着,心道姥娘还真是下力气盛呢,她对柳絮道:“小姨,咱走啊。” 柳絮看起来有些没精神,道:“我不去,你和小羊儿去。” 李氏忙催促道:“那么多kl呢,瑶瑶人小拎不动,你快去吧,别躲懒儿了。”说着就推柳絮出门,让她别耽误了任先生吃饭。 秀瑶拉着小姨就走,秦扬手里拿着大舅给他掐的月季花,看见她们要走,赶紧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烫得嘶嘶拉拉地跟上去。 秀瑶看了柳絮一眼,“小姨,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俺姥娘说你了?” 柳絮笑道:“才没呢,你别瞎猜。” 秀瑶又道:“要不就是俺霞姐姐说啥了?” 柳霞比柳絮稍微小两个月,但是已经定了亲事,来年春天二月就要出嫁的,据说原本婆家想今年接去的,李氏顾念着小女儿,想争取今年将她嫁出去,所以就把孙女的出嫁日子拖了半年。 如今柳霞一直忙着做自己的嫁妆活儿,时不时地还让小姨和柳芸帮忙,有时候小姨不爱动针线就拖拖,或者找个借口推辞,柳霞急了会说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儿,就帮忙做下好了之类的话。 秀瑶有时候觉得,柳霞性子直自己觉得无所谓,可柳絮是姑姑到现在都还没出嫁,只怕在家里地位也有点尴尬,挡了侄女的亲事也不好,或者看侄女欢欢喜喜地出嫁说不定还会失落什么的。 故此秀瑶才会有此一说的。 柳絮嗔了她一眼,“你小小孩子,怎么那么敏感,没有的事儿。”柳霞什么脾气,她这个小姑还能不知道?就算说了什么,也不是故意的,她才不会生气呢。 秀瑶见自己不过是瞎想,开心道:“小姨,咱们赶紧过去吧,一会儿kl该凉了。” 柳絮却犹豫着,眼睛往路边瞟过去,磨磨蹭蹭地走得很慢,不多会儿到了岔路口,她站定了脚步。秀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花绸袄儿白绫裙儿的女人过来,摇摇摆摆的,虽然说已经暮春即将立夏,可这里的气候并不是很暖和,这个季节就穿这样单薄的裙子? 那人到了跟前,秀瑶不由得张了张嘴,还真是个会打扮的女人,挽着纂儿,插着银簪带着绸花,脸蛋和嘴唇都红扑扑的,看着倒是像过年踩高跷的装扮。 那女人近了跟前,看了她们一眼,笑问道:“请问两位姐儿,那个磨坊家是往这里走吧?”她扭着身子探着头看了看,嘟囔道:“说是在这里啊,那个领路的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人。” 秀瑶刚要说话,柳絮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对那女人道:“你走错了,磨坊家要往那边拐过去,走到底的。”柳絮比划了一下,给女人指了一条道。 女人笑呵呵地道了谢又扭呀扭地走了。 秀瑶诧异道:“小姨,你干嘛骗她啊?她可能找咱家有事儿呢,说不定要推磨的呢。” 柳絮哼道:“才不是推磨的呢,你看她那样,妖里妖道的,就不像正经人。” 这时候秦扬嘻嘻道:“花媒婆,给扬扬说媳妇的。” 汗!秀瑶扭头去看他,“恁小年纪,娶什么媳妇。”不过秦扬也提醒了她,这人看样子还真是媒婆呢,难道是给小姨说亲的? 秀瑶不由得看了小姨一眼,柳絮有些不自在,绷着脸,“快走吧。”说着加快了步子,秀瑶忙拉着秦扬跟上。 到了学堂,柳絮让秀瑶去送水饺,她在外面等,看那边墙外开着一片蔷薇花,便道:“我在那里走走,一会儿过来找我。” 秀瑶嗯了,拉着秦扬提着包袱就推门进去,她和秦扬一进去,柳飞就看见他们了,立刻冲出来,笑道:“小妹儿,扬扬,你们怎么来了?” 秀瑶赶紧将手里的包袱给他,姥娘装得可真多,生怕不够吃的,柳飞接过去一闻,狂喜道:“是kl啊,馋死我了。” 秀瑶忙道:“任先生呢?姥娘让你和先生一起吃的。” 柳飞道:“先生出去了呢,我放在他书房吧。” 秀瑶嗯了一声,“那你好好读书,我们先回去了,小姨还在外面等呢。” 柳飞唔了一声,又道:“那个宁少爷还问你呢,说你帮我想的法子很好。” 秀瑶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法子,笑道:“那有什么好的,我们不识字,要记个事情可麻烦了呢,都是这样记的。”结绳记事,或者画图什么的,否则哪里能记住那么多事儿啊。 她和秦扬告辞了表哥,就出门去找小姨,顺着墙外那片开得灿烂如霞的蔷薇走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她,不禁有点着急。 “马,大马,姐姐,我要骑马!”秦扬突然兴奋起来,挣脱他的手就朝一边跑去,秀瑶忙喊他,“小羊儿!”就看见他冲着拴在路边一株槐树上的大马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挥着小手。 “秦扬,你给我站住!”这个破小孩儿,不知道危险吗?秀瑶忙追过去,秦扬却不肯停下,径直就跑到了那马跟前,笑嘻嘻地把手里拿着的月季花就朝那马扬过去,“大马,我请你戴花花。” 那马似乎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见他手扬过来突然就暴躁起来,打了个突,一嘴巴就把秦扬拱倒在地,秦扬啊一声,都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马扬踢朝他踩过来,吓得他哭都不会了。 追过来的秀瑶被吓得也是一怔,大喊:“小羊儿!” 眼瞅着那马蹄子就要落在秦扬身上了,秀瑶却根本赶不过去把他拖出来,吓得她心脏一下子停了跳动,突然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哨音,然后就见那马竟然在秦扬身边蹦了过去,丝毫没有碰到他。蹦过去了还回头用鼻子喷他,就好像是在吓唬他一样,一副恶作剧的架势。 秀瑶猛得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赶紧检查他身上,秦扬这时候才“忽”地喷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秀瑶气得骂道:“你个熊孩子,你还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人家的马停在那里,你去动什么?你找死啊!” 她吓坏了,一阵阵地后怕,秦扬反而不害怕了,笑嘻嘻地扭头还去看那马,就看见那马乖顺地停在一人跟前,拿嘴去拱那个人的手。 他喊道:“喂,你的马好好啊。” 秀瑶扭头看过去,就见那马在一人肩膀上蹭来蹭去的,那人身子被马挡住,就露出头来,一张脸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见她看过去,他朝她笑了笑,有那么点揶揄的味道。 秀瑶突然有点恼,虽然是自己弟弟不对,可怎么会就那么巧呢? 她撇撇嘴,心里盘算着两人没什么恩怨过节,之前的所有交际都是互不亏欠,银钱两讫的,所以她打算假装没看见带着秦扬转身就走。 齐风却道:“你的地瓜活了吗?” 想起他说种不活之类的话来,秀瑶忍不住回头道:“当然啊,我都种上了。”就算自己骗他一时,那地瓜在地里呢,也瞒不住人,再说了她也没想过瞒人的。 齐风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却笑起来,“真的?”竟然是不相信的语气。 秀瑶蹙眉,“我为什么要骗你?都在地里种着呢,秋天就能扒地瓜了。” 听她如此说,齐风就垂了眼似乎在想什么,秀瑶以为他逗自己玩儿,便对秦扬道:“咱们走了,回家骑驴吧。”想骑马,哪里有那么容易,姥爷家只有驴,凑活一下吧。 秦扬虽然很想骑马,看着齐风身边那匹马鬃毛被风吹得披拂着,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的,别提多诱人了。不过姐姐不允许哦,他失望而又留恋地看了一眼,对秀瑶道:“好,咱们回家骑驴吧。” 秀瑶笑了笑,“小羊儿真乖。”领着他就要走,这时候齐风又道:“这马其实挺温顺的,给你骑一下也不打紧。” 秦扬一听,猛得回头,两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齐风点点头,又看向秀瑶,“你那个地瓜,要怎么种?” 这是想要她的种植技术了?反正也没什么机密的,秀瑶也不藏私,便道:“很简单啊,你有地、有地瓜就好了。先把地整平施肥打垄,然后把地瓜埋在沙土里,等它发芽了就拔了地瓜秧去地里秧上好了。不过这个季节可晚了。” 齐风惊讶的啊了一声,原来是要拔苗子去秧,不是直接把地瓜种下去啊,怪不得种下去的地瓜长了一堆地瓜蔓子就是不结地瓜呢,就算结地瓜的也小如拇指。他又道,“既然你能种活,我三哥倒是想入伙。” 入伙?秀瑶愣了一下,他以为这是搞什么帮派? 齐风咳嗽了一声,“就是我们出钱,你如果要种,我们凑份子。” 秀瑶道:“你们要是想要地瓜,到时候来买好了,我让老爷先卖给你们。不过,可没很多,我们还要留做种子呢。”虽然种子是从他那里换来的,但是也不能都给他们。 “嗯,你别怕……”齐风道,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他是真的想拿银子入伙,自己也没别的事儿干,这小丫头家里肯定是要租地种的。 他这么一说,秀瑶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怕,不怕才怪呢,上一次自己为了地瓜冒冒失失的,回头就够后悔的了。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带着刀子,还敢杀人,小小年纪这么多本事,怎么都有点吓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齐风想解释,只是有点嘴笨,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道:“我们也有地,就是没时间种。” 秀瑶奇怪道:“没时间种,你可以租给你乡邻种啊,我们家就租了大户的地,你只要少收点地租,保管大家抢破头。” 齐风脱口道:“我可以不收地租的。” 不收租子?白种?难道是荒得不能种庄稼的地?种了会浪费种子的那种?应该不会吧,还是算了,他可不是大哥那种憨厚的土孩子。想起他满脸血以及后肩那道伤疤,秀瑶心里忍不住激灵了一下,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念头,她道:“我们家倒是想租,可你得找我爷爷呢。” 齐风这才意识道自己还真没将她当小丫头,想她那天傍晚急中生智帮他遮掩,后来又帮他处理伤口,那份镇定和机智,他竟然把她当成了大人,不禁有点汗颜。 “成,有机会我让三哥去说。” 秀瑶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我们先走了。”说着拖了秦扬就走,秦扬哪里肯,他还惦记着骑马呢,“姐姐,那哥哥说让我骑马呢。” 秀瑶低声斥责道:“人家的马哪里是那么好骑的,不许任性。” 秦扬就闭嘴了,被秀瑶拖着往前走只是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嘴里还嘟囔着,“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看姐弟俩走远了,齐风才拍了一下脑袋,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小齐爷,我们里正正等您呢,您怎么还没进去?” 齐风淡淡道:“哦,刚才马没拴住,脱了缰绳。” 那小厮笑道:“小齐爷,您的马怎么能拴外面呢,小的给您牵到马厩去,喂上细料,您待会儿还回县城?” 齐风嗯了一声,将马绳扔给他,就往任家大院去了。 秀瑶和秦扬快到家的时候,发现小姨从另一边过来,忙挥手招呼,柳絮看见他们,忙走上前来,问道:“瑶瑶,你们哪里去了?我去找你们,你们怎么先走了?” 秀瑶笑道:“小姨,你不是在那里看花吗?我们过去没看见你啊。” 柳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我走了两步,就看迷了,快家去吧。” 三人回到家里,却发现那个问路的女人也在,一见他们,忍不住气呼呼地道:“哎呀,就是他们,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呢?跟你们问个路,竟然给我指老远去,可累死我了,回头一问,敢情儿是你们骗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刚回来,累史了赶紧更文。

------------ 56定下亲事 56、定下亲事 李氏一怔,立刻明白了,看了柳絮一眼,忙对那媒婆笑道:“丫头闹着玩儿呢。”说着对柳絮几个道:“还不快点给你**子赔礼道歉。” 柳絮虽然不乐意,可自己有错在先,又被抓住了,只好胡乱应付了两下就道:“我织布去了。” 秀瑶拉着秦扬也赶紧道歉,秦扬还惦记着骑驴呢,就跑出去了。 秀瑶忙跟孙媒婆道了歉,然后对李氏道:“姥娘,我小姨可不是故意的呢,我们听错了,以为是找磨豆腐的,没想到竟然是找咱们磨面的呢,弄混了。”说着又对孙媒婆道:“孙大娘,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听错了,让你白跑一趟。” 那孙媒婆看小丫头这么会说话,倒是笑起来,也不再生气,道:“没事了,没事了,反正就当消食儿了。”说着又跟李氏说话,“婶子,我可真是跟你交底。虽然人家都说媒人一张嘴,可我跟你啥时候说过假的?咱们四邻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瞎说吗?对吧。” 李氏笑了笑,“这倒是,他们七嬷嬷说你是个靠谱的,不虚乎骗人。” 孙媒婆笑道:“那是,否则也不能介绍我了不是。我跟你说啊,我那个大侄子,可是相当不错的人了。家境殷实,开着杂货铺子,有几十亩良田,最关键的就这么一个独子,家里那些屋啊地啊的,可都给他了呢。等成了,咱们要改个称呼呢。”说着又笑起来。 李氏道:“家境倒不用太富裕,跟我们差不多就好,兄弟多也无所谓,关键是人怎么样,勤不勤快,本不本分?” 孙媒婆哈哈大笑,拍了李氏一下,“哎呀俺的大婶子,要是不本分,我能来张这个口,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你放心,不但人俊俏,性子也最是和顺的,绝对不会欺负媳妇儿的,不光这样呢,家里的地和铺子都是他管呢,他爹娘早就歇着乐呵呵的了。” 李氏一听,倒是户好人家,便动了心,“那我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孙媒婆笑道:“大婶子,还商量什么啊?这么好的人家,你们家七婶子要不是不好意思来,还用我来说这门亲?” 李氏笑道:“还是我们老头子回来商量一下呢。”儿女大事,总不能这么说一下就定了的。 孙媒婆也只得作罢,又看了柳絮果然是个好的,模样俊俏,还整天纺纱织布,裁衣缝制,下厨做饭也都是好手,自然很是满意,连连地跟李氏说可要好好说说。 李氏送她到了门口,孙媒婆又道:“婶子,你可让俺大兄弟去打探打探,反正岔口村么,又不远,抬脚就到了。” 好几里地,抬脚可不能就到,家里忙得很,也没那么多功夫呢,自然得老头子点了头,再悄悄打探去。 李氏笑着将她送走了,然后回去后院,推门进了柳絮的屋里,柳芸和柳霞去别的房间做针线了,柳絮和秀瑶在讨论织布的花样。 她对秀瑶笑道:“丫头,你先出去,我跟你小姨说点事儿。” 秀瑶立刻就明白了,那个媒婆指定是来给小姨说亲的,家里霞姐的亲事已经定了,另外二表哥和芸表姐的事情也有眉目的,不用外面的媒人进来说,那要说的自然就是小姨的了。 果然,柳絮脸色有点变,“娘――” 李氏虽然平日里宠爱女儿,可牵扯人生大事,也不能太纵容,她把脸一沉,“你这个丫头,做事情就是糊涂,得罪了媒人,小心坏了名声。” 柳絮混不在意地道:“谁怕她啊,再说了,一个媒人,十条舌头,谁信她的话?” 李氏道:“你这个傻丫头,我看都被我和你爹惯坏了,没有媒人,这亲事也做不成嘞。再说了,孙媒婆也没坑过咱们,你不能对人家那样。” 柳絮哼道:“娘,反正我不嫁,我就在家里。” 李氏头有点疼,“你这个犟闺女,哪有闺女一辈子呆在娘家的?” 柳絮道:“为何不能,我有手有脚,纺纱织布也能养活我自己,不吃哥哥**子家的饭就是了,难道连个地方也不给我住?那我出去住好了。” “三妮儿,你犯浑呢!”李氏动了气,脸色发白,“你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话?都说你懂事呢,你自己想想你这是说的什么?” 柳絮低着头不吭声了,李氏语重心长地道:“闺女,难道当娘的能害你?哪有闺女不出嫁的?上一次是你七嬷嬷大意了,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拗着呢。” 柳絮眼里含泪,倔强地道:“她自己闺女的事儿她怎么不大意呢?弄那么个歪瓜裂枣的流氓给我,她当我是什么啊?” 李氏叹了口气,“就算是当时错了,可咱也不能就被一棍子闷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啊,再说,那事都过去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 柳絮的眼泪掉下来,狠狠地擦了擦,“娘我本来忘了,你非要弄个媒婆来提醒我。” 李氏看她哭了,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泪,“好好好,是为娘的不对,那你告诉娘,你怎么才肯出嫁?” 柳絮白着一张小脸不肯吭声,李氏再三问,她才道:“反正我不离开爹娘,要是让我嫁,就找个倒插门吧。” 李氏不由得抽了一口气,这个丫头,还真是惯坏了,柳家有儿子呢,怎么能倒插门?再说了,好人家的儿子又如何会让儿子去倒插门? “闺女,这话可别跟你爹说。”她可了解老头子,看着是个嗨嗨嗨嗨没脾气的老头儿,实际上犯倔的时候吓人着呢。 这爷俩,也真是一个脾气。 柳絮一下子扑在李氏怀里,“娘,反正我不嫁。” 李氏叹了口气,哎,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真是的,他们老柳家,衣食不愁,婆媳融洽,妯娌和睦,磨坊现在也是越来越好,让谁看都红红火火的羡慕,可她这个老姑娘可怎么办啊? 只是柳絮的脾气李氏也知道,都是自己和老头子惯出来了,要逼急了,她还真能去跳河,只能慢慢地劝她了,想着是不是让二女儿回来劝劝她,从小她就跟二姐好,说不定也管用。 李氏拿定主意,就哄女儿说先不嫁,再等等,那边又想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个孙大成是不是真的如孙媒婆说的那么好,还是仅仅王婆卖瓜。 结果老秦头亲自去打听的,回来说是个好的,而且大家还都认识,来过杨柳村的,都说是个好青年。李氏喜滋滋地跟柳絮说,柳絮却不吱声。 李氏急了,“你若是不嫁,那你侄女要拖到什么时候?” 柳絮道:“我本来年纪就小,让她们先出嫁也没什么。” 李氏轻斥道:“胡说,你年纪还小吗?再转过来都是老姑娘了。” 柳絮不服气,“你还有二十还没嫁的呢。” “你是她嫁不出去,不是不想嫁。”李氏看她拿那些各种原因嫁不出的老姑娘说事,就更着急,“反正我们觉得那个孙大成是个好的,这是我跟你爹就定下来了。你再不定下来,你侄女都被你耽误了。”李氏觉得那孙大成好,也不怕拿这个来压闺女,就跟老柳头商量着定下来。 等把地瓜都秧上,秀瑶寻思着再过些日子该夏忙了,就想家去,免得到时候嬷嬷又责骂,谁知道一早秦业就来接他们。 秦业是走着来的,风尘仆仆的,脸上都出汗了,用袖子呼扇着脸。 一进门,他就看到姥爷家的磨坊变样了,好奇道:“姥爷,咱这磨坊不一样了啊。” 老柳头笑道:“那是,说起来还都是瑶瑶的功劳呢,那丫头脑子倒是灵活,那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回事儿就跟你三姥爷合计了一下,把磨坊改成这样了。” 秦业很是高兴,秀瑶和秦扬听见哥哥来,都跑出来,还有柳飞正要去学堂。 秦业看他穿得整整齐齐的,手里还拿着本装订的本子,好奇道:“咦,小飞这是要干嘛去?” 柳飞笑道:“哥,我读书去呢。” 秦业瞪大了眼睛,读书?姥爷送弟弟去读书了?以前还说什么人什么命呢,怎么突然就读书了?他好奇地看笑话老柳头,老柳头嗨嗨地笑着,“瑶瑶说那戏里唱的都是说读书好,我觉得也是,让你弟弟去识几个字,回头家里记账或者有点什么事儿的,也不至于做睁眼瞎了。” 秦业连说好的,在周家他也发现了,会读书的和读书的可不一样,读书的能进书房伺候,得周大爷高看一眼,不识字的就只能做粗活,工钱可差得很多呢。 柳飞走了之后,秦业就跟着姥爷去磨坊看看,上前就要帮忙,老柳头忙拉住他,笑道:“大业,歇着吧,不用忙活,他们各人守着一台呢,不让动。” 秦业看看果真那样,又看大舅那里没有牲口,便道:“我帮大舅推磨。” 老柳头让他赶紧歇着,“在家里够累了,来这里还忙活什么,去后面洗洗手,让你姥娘给你做点吃的。” 秦业惭愧,姥爷果然什么都知道,自己一大早就被嬷嬷赶着来,还真没的饭吃。 老柳头陪着他去后院,大业和其他孩子不同,如今已经十六岁算成丁,要缴纳丁税,就得按大人的待遇,不能再当成孩子,得给与他应有的尊重。 秦业先挨个问了好,对李氏道:“姥娘,不要忙活了,早饭有什么给我来点就好,反正都要夏天了也不凉的。” 李氏道:“我给你热热快得很,虽然天暖和,可也不能吃冷的。” 秦业笑道:“嬷嬷,不害事呢,在周家干活,吃冷的时候多。”忙起来了,总不能像在家里那么**,肯定得先忙完活儿才能吃饭,就算冬天也如此的,他都习惯了。 李氏却叹了口气,这些孩子,孙子外孙子都是她的,哪个都心疼,忙去给他热了饭又卧了个鸡蛋。 鸡蛋秦业却不舍的吃,给秀瑶和秦扬,秀瑶道:“大哥,你吃吧,我们吃了呢。” 等秦业吃完饭,略坐着喝了碗水,他就起身告辞,带弟弟妹妹回家。 李氏之前没有准备,所以也没收拾东西,看他走得急,就赶紧收拾几斤面带上。 秦业忙道:“姥娘,不用带东西,瑶瑶和扬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们也没东西孝敬,怎么还能往回拿呢。” 李氏笑道:“带回去吧,带点回去你嬷嬷高兴。” 秦业却不肯,坚持不拿,秀瑶也让姥娘不必麻烦,她和秦扬略微收拾了一下,反正就是两件子衣服,另外也没什么。倒是秦扬,在这里做了不少小玩具,又是柳条小花篮又是小木马小马鞭的,让秦业帮他拎着。 路上秦业背着弟弟,领着妹妹,为了照顾她,走得也不是很快。 走着走着,秀瑶突然道:“大哥,咱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业心下一动,没料到小妹儿这么敏感,姥爷姥娘都没觉察出来,她怎么知道的?他低头看了秀瑶一眼,“你听来推磨的人说的?” 秀瑶摇头,“没呢,我就是觉得大哥好像有点不高兴。” 秀瑶也承认自己敏感,大哥一来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笑得好像有点勉强呢。之前大哥不是这样的,大哥有着农家孩子的朴素和憨厚,让人觉得温暖。 秦业不是个会撒谎的,见秀瑶这么问,他道:“也没啥,就是闹着要分家。” 分家?好啊!秀瑶眼睛一亮,那么一大家子人,吃大锅饭,总归不是个法子,倒是不如赶紧分了,这样才好呢,各过各的。 秦业看她竟然面有喜色,不禁有点怔忡,他可不喜欢分家,从小大家就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分了家以后,总觉得会生分的,一家人说了几家话,到时候就不亲了。

------------ 57风雨欲来 秀瑶又问:“大哥,是二婶提的吗?估计爷爷不同意的。” 秦业不由得笑了笑,她都说对了,这么个小丫头,看人倒是怪准的。 秀瑶又问他事情到底如何,秦业就不想说,他觉得不能谈论长辈是非,就算二婶有些不地道,可也不该他这个晚辈来说,更不该秀瑶一个小姑娘来说。 秀瑶一个现代人,浸淫八卦二十几载,哪里会在乎这个,不过大哥不说,她也不能逼他,这是他的性格,反正家里有二姐和三姐呢,什么事情都不会逃过三姐的法眼的。 秀瑶几个到了家,她立刻就感觉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的,往前二婶都是嘟嘟囔囔,摔摔打打的,三婶则总是笑嘻嘻的明着做好人,而嬷嬷则是像看贼一样看着家人免得他们浪费一点点东西。 现在很不一样,嬷嬷在炕上躺着,爷爷和爹在那里编草鞋,三叔二叔不在家,二婶和三婶倒是在家,竟然破天荒地在院子里搓麻绳呢。 娘照例还要去周家帮忙的没在家,大姐在东间绣花,三姐则在当门用簸萁颠谷子,为麦收之后选种子。秀娟等竟然不在家,估计出去割草了。 秀瑶领着秦扬先去问好,先从爷爷和爹开始,依次问过,二婶依旧是冷冷的,三婶笑得贼兮兮的,张氏却没正经搭理他们。 秦扬好奇道:“嬷嬷,你病了吗?” 听着小孙子关心自己,张氏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依旧面朝里,道:“有点不舒服。” 秦扬忙道:“嬷嬷,让俺爷爷给你找郎中。”说着就上了炕,把秀瑶给他编的柳条花篮递过去,“嬷嬷,我这个给你玩儿吧,我玩了好几天了。” 张氏看凑到跟前的小花篮上还插着些月季花,很多已经有点蔫了,她吸了吸鼻子,“嬷嬷不玩,扬扬玩去吧。”秦扬想了想就下了炕,扔找秀瑶玩去。 秀容则给秀瑶使眼色,让她凑过来,秀瑶到了跟前,秀容朝她努努嘴,扬了扬眉。 秀瑶会意,摇摇头,低声道:“走得匆忙,我们什么都没带呢。” 秀容却不相信,秀瑶便解开袄儿给她看,果然什么都没,秀容不禁有点失望。随即她又往西间炕上看了看,拉着秀瑶去了东间,抿着嘴直乐。 秀瑶故作不知,“三姐,你乐什么呢?” 秀容轻轻道:“我看着咱家要分家,分家以后,就不用守着嬷嬷看脸色了。” 秀瑶咬了咬唇,却道:“三姐,真的要分家吗?分了家以后,爷爷和嬷嬷不和咱们一起住吗?”分了家,爷爷嬷嬷难道会不和大房一起住? 秀瑶乍一听见说分家,她也觉得高兴,可路上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行性不大。一是爷爷肯定不答应,从前他是坚决反对分家,一提分家跟挖祖坟一样的。二是就算分了,说不定爷爷嬷嬷还和他们一起呢,毕竟他们是大房。 秀瑶就是不想和张氏一起,所以,如果他们还跟着,那分不分倒没什么了不起的。 秀容戳了她一下,“你这小鬼头,你懂啥,别人家都是那样,咱嬷嬷能跟别人家一样要一样就不是咱嬷嬷了。我跟你说,咱嬷嬷被三娘娘哄得可听她说了,哼,她以为别人不知道呢,我早就听见了。三娘娘觉得爷爷嬷嬷现在年轻还能干,想让爷爷嬷嬷和他们一起,其实就是想把咱家分出来,嫌咱们家人多,干活的少吃饭得多,如果没有咱家,他们就能过好日子。哼,想得倒是美。” 咦?三婶什么时候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秀瑶一直觉得她在暗中挑唆二婶和大房不对付呢,怎么又见缝插针地把嬷嬷也哄上手了?她还觉得嬷嬷那么凶那么强势霸道,不是那种能被人蒙骗的人呢,原来自己高估了她。 这三婶整日笑呵呵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干了这么多事呢,不过这也逃不过三姐的眼睛不是。三姐在嬷嬷身边转悠,也不是白转悠的。 秀瑶笑了笑,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好了。我现在可是真怕了她,不想和她一起的。” 秀容知道妹妹总挨嬷嬷揍,恨她是应该的,不想一起住更是应该的,她捂着嘴笑道:“我也不想。”然后又嘘了一声,“别让大姐听见。” 要是大姐听见她们俩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肯定要斥责的,私下里说说就好的,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不能让二姐知道。 秀瑶想问怎么起了要分家的头儿的,以前可没这样过,不过时间不够,只能晚上再说。 她想到自己弄来的那几个地瓜,就去问爷爷,果然老秦头道:“你去住姥爷家了,那园子不能荒着,咱都种上了菜,你那个什么瓜的,我看着玄,你没带回来吧。” 秀瑶叹了口气,爷爷也会耍奸了?自己空着手是明摆的事儿么。就知道他不会支持自己的,种地收粮食、种菜改善伙食还行,搞点副业爷爷就接受不了了。之所以那么痛快地让她去姥爷家,恐怕也存着一种“等孩子从姥爷家回来,就说地都种完了,没地儿秧地瓜”这样的借口吧。 幸好,秀瑶微微笑着,自己当时也没将希望都压在爷爷身上,在他一露出不支持苗头的时候,她当机立断,转而向姥爷求助。 况且,那几个地瓜也算是姥娘家的饼换来的,种在姥娘家的地里,也没啥,她收敛了笑容,淡淡地想着。 老秦头看她抿着嘴不说话,便安慰她道:“丫头,你那个地瓜,都种上了?” 秀瑶却突然问道:“爷爷,咱家真的不留点地种几墩那个地瓜吗?” 老秦头笑道:“咱家地少,都种粮食和菜了,没地方种那个,反正是喂猪的东西,就给你姥爷家种着吧。” 秀瑶哦了一声。 这时候秦业去外面挑土回来,兴奋地跟爷爷、爹说姥爷家的磨坊大变样了,小妹儿还帮着姥爷想辙儿呢,还说柳飞也上学读书去了,说得眉飞色舞的。 老秦头和秦大福知道大业是想读书的,小时候就盯着周家的院子发呆,听见里面小儿念书的声音很是羡慕,不止一次地说想要读书,只是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后来他大一点,很早就去帮工干活,渐渐地也就不提读书的事儿了,如今那周大爷还夸他聪明,说如果读书,也是棵好苗子呢。 屋里的张氏听见了,突然坐起来冲着窗户喊道:“小丫头帮着你姥爷家想了招儿,那你姥爷给没给点工钱啊?整天说家里也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钱,哼,骗谁呢?要是没有闲钱,能去读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家,读书有屁用?难道还想中个状元回来不成?” 老秦头气得骂道:“不是躺着挺尸吗,怎么还有那么多话,少说句就憋死你了?”他瞅了大儿子一眼,见大福低着头编草鞋呢,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想亏得大儿媳不在家,否则这话让她听见,也太不像那么回事儿。 三婶对二婶道:“我去喝口水。”说着起身进了屋,去了东间带上门,对张氏道:“娘,还不舒服呢,我给你捏捏头吧,去去火就不头疼了。” 说着上了炕,要给张氏捏头。 张氏哼道:“有什么好捏的,早晚就气煞了。” 三婶笑了笑,用很低的只有两人听的声音道:“娘,你跟没影儿的置什么气。俺大嫂子娘家比咱们几家都好,自然瞧不上咱,以前我就想说来着,又怕娘你嫌我下舌头。我那时候就说让大嫂从娘家借几两银子,咱们多买几亩地,等慢慢地打了粮食还他们。结果大嫂不是说娘家没闲钱吗?柳家俺大爷每次来都不给带什么好东西,不是送骨头就是给麸子的,一点都没有诚心。现在他们怎么有钱读书了,改装磨坊了?这些都得不少钱吧,估计能买好几亩地呢,谁知道他们藏的那么深。亏得娘对他们还那么好,总是让孩子去看看他们。” 张氏头更疼了,她怎么能不气?这个大儿媳妇,反了她了,不仅不听自己的,不管她娘家要钱补贴家里,反而处处跟她作对,现在竟然敢挑唆着男人和公爹想夺她的当家大权,真是反了她了! 火了,以为她不敢把大儿媳妇休回娘家是怎么的? 三婶继续笑道:“娘,叫俺说,你也别生气,分了家,你和俺们一起,娟娟她爹那人你还不知道,最听你的话,最亲娘了,你来俺家,你当家。去大房有什么好的?他们家孩子那么多,吃没的吃,喝没的喝,到时候娘你还能看着他们饿死?怎么能不拼命地给他们出力当老黄牛?到时候人家把你当个正儿八经的老丫头你都没法说呢。话又说回来,他们好意思这么对你,你可不还意思地看着他们饿死不管吧,娘,你说你这么个心软的人,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张氏哼了一声,心里很受用,虽然这个三儿媳妇滑头点,可说话中听,叫人心里舒服。相比之下,那个大儿媳妇,太阴险了,太奸诈了,太狠了,太坏了,简直是白眼狼啊。 “你们爹不同意呢。”从前张氏是不想分家的,可现在她是死腻歪那个要篡她当家大权的柳氏了,恨不得赶紧分了家才好,不过又头疼如果分家,老两口还和大儿家一起过,这样可不好。 如今这么一大家子,那女人就敢挑唆自己男人和她老头子抢她当家权,到时候分了家,还不是名正言顺地儿媳妇当家? 这对于要强了一辈子的张氏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而三婶打的主意,自然是秀容勘破的那种,现在老两口还能干啊,跟着他们自然要帮他们干活,而且还能赚个好名声,但是被分出去的人也是要养老的,要往家送粮食和钱的。 每年一定量的粮食、油、蛋是必须的,老两口现在怎么会舍得吃?自然就算是三房的了。 等老两口年纪大,真的动不了了,自然也不是三房自己养,肯定就要三家轮流的,谁敢不养,就告他个不孝的罪名,看看敢不敢! 三婶看婆婆被自己说动了,心里很得意,觉得不能逼得太紧,话说到了就好,只要让婆婆越来越讨厌大嫂和大房,她的目的自然而然的就达到了。

------------ 58故意刁难 到了晚上,大家都回来,吃饭的时候张氏躺在炕上不肯挪动地方,男人们就没地方安桌子。 老秦头也不理老婆子,便对柳氏道:“大业娘,你归置一下,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好了,反正天也不冷,在炕上还怪黑的。” 现在天越发长起来,吃晚饭还没黑呢,在院子里正好,还省灯油钱。 张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用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柳氏就按照公公的要求带了孩子们在院子里摆桌凳碗筷,三婶见状凑上前来笑道:“大嫂,周家的活儿还得做多久啊?快完工了吧。” 柳氏道:“说不好呢,活儿多就多做两天,少就少做两天,反正也不是咱们自己能做主的。” 三婶笑了笑,“听说俺大爷家磨坊重新拾掇了一下,连小孙子都上学去了,这得花不少钱吧。” 柳氏淡淡道:“花再多少钱也是人家自己家的,我可没帮一点呢。”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分家之后,大嫂可就轻松了,俺大爷怎么不得帮着买几亩地。” 柳氏眉头一蹙,看向她,正色道:“你这叫什么话儿?娘家是娘家,娘家也有兄弟嫂子以后要分家,人家凭什么就把东西给我们?再说了,我一直都不同意分家的。” 公爹说过,谁想分家就滚出去,想分家就踩着他的尸体分,她会那么傻说自己要分家? 三婶一愣,“大嫂,不是你跟爹说要分家的吗?” 柳氏把眼一瞪,不悦道:“三嫂,我什么时候说过分家?你可别把闹分家的帽子扣在我头上。分不分家,爹说了算,我有什么本事管着大家分家?” 三婶诧异地看着她,有点弄不清楚了,柳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娟娟娘,咱家你觉得谁是傻子呢?”说着扭头就进屋里收拾饭菜去了。 三婶一个人呆了呆,心里顿时觉得气往上顶,不过她很快就平复下来,哼,分不分家也不是她柳氏说了算的,柳氏想利用二房三房给他们养孩子,自然不舍的分家的,哼,婆婆说分家,这家早晚得分。 现在大房的孩子还没长大,自然不想分,大嫂的主意无非是要用大家的钱给大业娶媳妇。哼,难不成还要等秀芹用大家的钱弄了嫁妆出了嫁,然后再等他们大房的老二和二姑娘长大了出嫁的出嫁,娶媳妇的娶媳妇,做完大事之后再分家? 想得美!寻思谁是傻子呢! 必须现在分,秀芹的亲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出嫁妆,大房的孩子也必须让他们自己养。 秦业的亲事,更是这样,凭什么让大家负担! 她看向在那里搓麻绳的二嫂,心里闪过一丝恨意。 吃饭的时候,柳氏给婆婆盛好了端过去,让秀容搬了小炕桌过来,将稀饭面疙瘩和一碟子咸菜放在饭桌上,“”娘吃饭了。” 张氏冷笑,“还有我吃的饭呢?” 柳氏陪着笑:“家里没有谁吃的,也得有娘的饭。” 张氏忽得坐起来,目光锋利地盯着柳氏的脸,冷冷地道:“哟,我可不敢当,我都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点祸害点,我还是别吃了。” 柳氏立刻就知道她是针对自己的,便道:“娘这话说得就抬杠了,谁都会老,做儿女的哪里有嫌弃父母老的。” 张氏哼道:“说得好听呢,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着反正你娘家生活好,分了家,怎么还不得帮衬你,就算不给你买地,起码农具牲口能帮上忙。不分家,你娘家那钱多得没地方放,烧包地又是拾掇磨坊又是去读书的,也不可能借给咱家是吧。没分家,给咱家可不亏了,还得补贴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和你那两房妯娌呢。” 张氏这话说得很重,落在柳氏耳朵里,就跟鞭子抽一样。 从前张氏不是没这么指东说西地点过,话里话外都想让她管娘家借点银子来把家里的家什儿置办上,不用再去租借官家和周家的。 可柳氏怎么张口?娘家也是有兄弟的,人家也要过日子,他们的钱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两个哥哥也是没日没夜地干活没有一刻休息的,怎么在婆婆眼里,他们的钱就该赚了送到老秦家来不成? 所以柳氏一直装傻,从不跟爹开口要钱,甚至连他们总来送东西她都慢慢地拒绝,一来二去,婆婆觉得她娘家来送东西是该当的了,少一次不来送都不乐意,而且来了,还绝对不能留饭。甚至还会嫌弃送的东西不合心意。 一次次这样,现在真的就这么不要脸地说出来了? 如果这家的三个姑娘回来要,不知道她会不会给呢。 这话柳氏没法回答,如果不顺着婆婆就是被她说成忤逆,如果顺着,实在是太违心,索性就不吱声,放下饭菜就走。 “你回来?你去哪里?婆婆没吃饭你就想走?我看是我太惯着你们了,从来不让你们立规矩,你们越发不把我当回事儿了。”张氏瞪着柳氏,“我头疼,胳膊疼,你来给我捏捏。” 柳氏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不过也没拒绝,脱了鞋就上炕去给她捏。 才一下,张氏就怒了,“怎么着,怎么着,你是想疼杀我?” 柳氏便不动了,看了门口一眼,这时候老秦头出现在了西间门口,拉着脸,“你快中了吧,没完没了,折腾什么,让孩子笑话。” 说着他就让柳氏吃饭去。 张氏哼道:“怎么着,我还使唤不上媳妇了?” 老秦头看儿媳妇出去了,便把门闭上,冲着老婆子扬了扬巴掌,低声威胁道:“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邻亲百家的笑话。” 张氏自从那夜老头子说出让大儿媳妇当家蘀换她歇歇的话来之后,她就一直赖赖唧唧的直跟老头子干架,老秦头不和她一般见识,她就越发嚣张。 现在老秦头火了,她倒是老实点了。 老秦头瓮声瓮气地道:“我说过很多遍了,谁都别想分家,你倒是先拆我的台,你想分家是不是,那你就分出去吧,谁想和你一起分出去,你们就一起出去吧。啊,你说,到底是谁先起头要分家的,谁来挑唆你的?是不是老二家的?” 张氏觉得万分委屈,就没想明白那个大儿媳妇用了什么招数就把自己的儿子和男人都拉到她的阵营里去了。她气道:“是我想分家,还是她想分家?当我的家,也不撒泡尿看看她有几两沉。” 老秦头气道:“你胡咧咧什么?我不过是看你累,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东西,你还当个什么家?累死累活的,还不如让孩子娘当着家,你也轻快轻快,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懂呢?人家大业娘可一点都没说,我让她当家,她还不乐意呢。” 老秦头真是气死了,他寻思着家里这么穷,这又要麦收了,让大儿媳妇当家,老柳家肯定高兴女儿受重视,以后还不得多来捧捧场。 而且,家里吃的不够穿的不够的,大儿媳妇当家,不得想办法操持?要是不够的话,怎么不得从娘家借点来?要不是家里实在是穷,就要揭不开锅了,她以为他能这么龌龊 她可倒好,先来拆他的台,真是气煞他了,她以为他很乐意管娘们唧唧的破事儿?为她着想,她还不领情,倒打一耙。 张氏冷笑道:“才怪呢,她能不乐意?我看就是她挑唆大福和你想拆我的台,让她当家,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老秦头气得懒得跟她理论,“你就自己瞎琢磨吧,你以为人家想当家?这家有什么好当的,让人家大业娘当人家都躲着呢,你这个老混婆子,真是昏了头了。”说着就出去不再理睬张氏,张氏气得在炕上哼唧着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 吃过晚饭,各人忙活各人的,之后就睡觉了。 秀娴是雷打不动的,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一沾着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秀芹有心事,睡不着,不过她不习惯说出来,就装睡。 不用秀瑶问怎么回事,夜里秀容就主动告诉她,两人头对着头,低声嘀咕,秀芹倒是也没管。 秀容因为兴奋,说得有点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不过秀瑶还是听懂了。 其实很简单啊,根本没什么机密的,不过是那天早上张氏打了一个碗,因为心疼却责怪秀丽,爷爷嫌她多事说了她一句,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病了。 然后爷爷就关起门来跟她说了两句,不过都被秀容听见了,爷爷说既然她年纪大了,就让大儿媳妇当家吧,既能蘀换蘀换她,还能给家换换新气象。 这一下子就跟捅了嬷嬷的马蜂窝一样,她疯了一样骂了两嗓子,爷爷不跟她一般见识就下地去了。 然后张氏就嫉恨上了柳氏,觉得儿媳妇要篡权,这个时候三婶就借机挑唆张氏跟爷爷说分家,而爷爷自然不同意的,还想让柳氏当家,张氏不肯,就僵上了,躺在炕上装病。 她的事情,秦业自然不敢议论了,所以路上不肯告诉秀瑶,秀容可不管。 而三婶挑唆了张氏想分家,又联合了二婶,两人在老秦头面前好好表现,就为的到时候老秦头顶不住张氏闹腾分了家,能多分给他们两家点东西。 秀容冷哼道:“她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我以前说三婶是最坏的,他们都还说三婶不坏,就是心眼儿多点呢,不坏才怪呢,我看好多事儿都是她挑唆起来的,事后又装好人,好像跟她没关系一样。真是好人她做了全套,哪里都不得罪,我早就看透她了。” 秀瑶倒是同意,有时候三婶不提防她是个小孩子,跟二婶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不防备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大房,可秀瑶自然听得懂。 “三姐,爷爷为啥非让娘当家啊?我看嬷嬷可没病。”秀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秀容道:“谁还知道呢,不过我想爷爷向来挺看重娘的,可能是怕麦收的时候忙活不过来出乱子,让娘自家里盯着吧。” 秀瑶倒不觉得这么简单,之前也农忙呢,也不见爷爷说让娘当家。其实本来秀瑶也不这么怀疑爷爷的,她觉得爷爷虽然话不多,但是挺公正的,也不格外偏袒哪个孩子或者对哪个孩子不好,都是以家里过好日子为重。 可自从她跟他推荐地瓜,他表面答应给一点地种种看回头却又变卦的事情来看,秀瑶就不那么信任他了。他让她有点失望,她可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家里过好日子,而且因为转生的这具身体太小,好多事情她都不能做,单单为了能找合理的借口她都脑细胞死了多少亿也不知道。 其实也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大惊小怪吧,就算她表现的稍微成熟点,对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时代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她的童年,她屁大点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让爷爷给讲故事买糖葫芦的时候,同村的那个刘晓娟不过是五六岁已经是拾柴火、做饭、跟着下地什么都做的,她爸病了她还得负责陪着她爸去看病呢。 所以说,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秀瑶在外公家改造磨坊、纺线车子、秧地瓜、劝读书等所带来的成就感顿时荡然无存。 秀容还在那里念叨他们去了姥娘家,吃了好多,改善了伙食,就她还没机会,她嘀咕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换换活计?不能再整天做饭了,总做饭就脱不开身,要是去割草的话,反正人多呢,也不缺我一个,说去姥娘家也就去了。秀美她们还不是整天偷懒。” 算起来,现在就她和大姐没去姥爷家了,秀瑶和秦扬倒是隔三岔五地就去,有好吃的,想起那喷香的烧肉、饺子等好饭,秀容就直流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要过年了,都各种忙,大家没时间看文留言,俺也没那么 多时间加更,不过日更是必须的。握爪。

------------ 59、矛盾爆发 59、矛盾爆发 这个时候,棉花地要开始间苗、除草保墒了,过几天大人们要去割麦子,这些活儿就要落在女孩子们身上,所以现在就算是秀瑶和秀婷也都要去跟着学。[ ~] 张氏装病,一大早没好意思舀着笤帚疙瘩挨屋敲,于是二房三房就起得晚点儿。张氏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恨得牙直痒痒,“这些个好吃懒做的,老娘一不发威他们就丫子了。” 有心要去训斥一顿,又想着自己现在装病呢,而且昨儿才豪言说自己不管家了,让他们随便折腾去吧,现在要是再起来,又觉得没脸。 心里又恨恨地,那些儿媳妇表面上恭顺,实际一个个都心眼多得是,也不知道来叫叫她,给婆婆一个台阶下,气得她又在炕上哼哼。 女人们带着孩子就是要磨蹭的,就算是张氏追屁股后头赶也不可能有男人那么迅速。老秦头和三个儿子并三个孙子,吃了早饭就赶紧走了,女人这里还在叽歪。 秀婷一早就在院子里哽哽唧唧的,“娘,我肚子疼,我不想下地了。” 三婶斥责道:“挲的你不轻,你不下地,你看秀丽都跟着去,你干嘛不下地?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不成?”说着就让她赶紧打水姐妹们洗脸去吃早饭然后下地。 秀婷喊道:“那秀瑶不是也不干。” 秀娴正在喝小米黑面疙瘩汤,她放下碗擦了擦嘴,接上去,“秀瑶今天就去,你不去就不去,不用非要和秀瑶攀绊子。” 这时候柳氏也已经收拾好,对秀芹道:“别忘了给你嬷嬷送饭,带着秀容看好家。” 秀芹答应了,忙去给张氏盛饭。 柳氏出来,看了院子里三婶等人一眼,笑道:“秀婷也是个小姑娘,不去就歇歇吧,反正也不差她一个小丫头下地。”说着就去周家继续做活儿了。 她一走,秀娴就招呼秀瑶和秦扬一起去下地,那边秀丽听见了就赶紧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 二婶听见了,低声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小蹄子,整天往人家跟前凑乎什么,不知道人家不待见你?” 秀丽嘟着嘴,不乐意道:“瑶姐姐乐意跟我玩儿的。”说着就趁二婶不备跑出门去找秀瑶他们了,他们一走,秀娟见自己不能躲懒儿,只好也跟着去了。 那边三婶被秀婷闹烦心了,就大声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家里躺躺,也别偷懒儿,多去问问你嬷嬷听听使唤干点活儿。你嬷嬷不舒服,你就在家里照顾吧。” 秀婷一听不用去下地了,立刻乐了,那边秀美也不高兴了,跟二婶说她也不去下地。 二婶摆摆手,“不去就不去,在家里歇着吧。” 张氏一听,这可是要造反了,还敢都在家里歇着,那地里的活儿谁干? 她气得冲着窗户喊道:“歇什么歇?都不吃饭了是不是?要是不吃饭了就不干活,活着喘气儿的就得去干活儿!” 秀美咬着牙,嘟囔道:“老不死的。” 三婶听见了,看了她一眼,“秀美。” 二婶赶紧道:“嘟囔什么呢,还不赶紧走,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不干活的好命,谁让你没有个好姥爷的。” 秀美气道:“谁让我没有那个命有个疼我的爹娘!” 二婶听她竟然敢这么说,一下子也气火了,扬起巴掌扇了秀美一耳光,“你个死丫头,挲的你了,你活腻歪了是吧。” 秀美却憋屈得很,反正爷爷爹他们都不在家,就嚷嚷道:“你看我大娘和我大爷,人家就知道让自己家闺女干轻活,你看秀容整天在家里,也不吹风也不用淋雨的,再看看秀瑶,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去住姥爷家。” 三婶忙来劝,二婶却气得又去打,秀美哪里会老老实实给她打,跳着躲开了,还一边嚷嚷,“就是,就是。” 二婶气道:“你爹没本事给你生那么多好哥哥好姐姐,你这个死丫头,还来怪我了。人家人多,多吃多占,谁让你没有那个福气的。” 秀美就哇哇地叫着,躲着不让她打,三婶待拦不拦地对二婶道:“二**,你说你跟孩子置什么气,秀美说的也没错,你快别打孩子了,叫娘听见不是对咱俩又有意见?这几天咱们先忍忍。” 现在婆婆正对大**有意见,恨得厉害呢,要是二房再捣乱闹出事来,这不是转移了婆婆的恨意,这样可不好。然后她故意大声道:“二**,娘病着呢,快让她好好养养吧,娘大年纪的,别人不心疼,咱俩要是不心疼可就不对了。” 那边张氏正竖着耳朵听呢,原本想要骂二婶一顿的,现在听三婶这么说,心里又舒坦点,觉得这个三儿媳妇还是会做人的。 三婶又走到窗边对屋里的张氏道:“娘,你别生气啊,气坏了不值当的,俺二**也就是被孩子气着了,也不是真那个意思,秀美也累了好多天,让她在家里歇歇吧。” 张氏哼了一声,“就歇歇吧。整天你也歇,我也歇的。” 三婶知道婆婆同意了,朝二婶笑了笑,又给秀美使眼色让她赶紧地。 秀美擦了擦眼泪,“嬷嬷,我错了,吵到你了。” 张氏没出声,二婶撇嘴,拍打着秀美让她一边玩去,秀美就跑出去,找了秀婷俩就出去玩。 二婶又对三婶道:“就咱俩累死的命儿,还不讨好,倒是大**得便宜,整天不用出力。”说完就看秀容搓着块抹布正好出来,把她的话听了个正着,她也不在乎,瞥了秀容一眼,待笑不笑的,“秀容倒是好命,像个地主家的小姐似的,一点都不用晒太阳,这皮细嫩细嫩的。” 秀容却没给她好脸色,也不阴不阳地道:“整天在家里暴土扬尘地吃灰叫什么好命?伺候了你们吃还得伺候猪和鸡,还不如去下地呢,你们要是稀罕,咱们换好了。” 二婶气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秀容撇嘴,“我怎么说话了?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呢,倒是找爷爷评评理才好呢?” 二婶看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秀容倒是也大了胆儿,像二愣子看齐了,不禁冷笑道:“哟,还没长大就翅膀硬了?这是要挲翅膀飞了?” 秀容还嘴道:“我翅膀硬不硬的,也没吃你的饭。[ ~]”说着将手里的抹布狠狠地扔了在地上的瓦盆里转身就进了屋,那抹布溅起一蓬水珠,弄了二婶一身。 二婶骂道:“秀容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要不是我们整天忙里忙外,你能在家里享福不用下地干活?我们忙忙活活的给你赚吃的,就是让你这样抖擞着不知道好歹?” 秀容冷笑道:“谁不知道好歹谁知道,谁吃谁的?你自己挣一粒米来家了?我可是整天又是熬稀饭又是蒸卷子的,我不做,你们还不知道吃什么呢。” 二婶听她竟然敢这样算,顿时怒火一下子冲上头顶,冲过去就要打她,秀容一回身就从她腋下跑开,喊道:“你凭什么打人?我爹娘什么时候打你们家一下子了?” 二婶追过去,“我们家秀美秀丽不像你这么欠打。” 秀容突然站定了,“你打,你打,是我娘没你那么不要脸。” 二婶冲得快,秀容倒像是迎上来的一样,一下子就被她给撞了个跟头倒在地上,秀容一下子就哭开了。 屋里一直在做活儿的秀芹向来不怎么好热闹,家里吵吵闹闹的也习惯了,她就当没听见。这会儿突然听见鲜少哭的秀容竟然放声大哭,一下子惊了,忙跑出来看,就见秀容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直哭,而二婶还站在一边指着她斥责:“你装,你再装,你这个没大没小的死蹄子,让你娘回来揍你。” 看秀芹跑出来,三婶立刻笑道:“秀芹,这个三妮儿现在也忒不像话了,敢跟你二娘娘拌嘴,你二娘娘还没碰她呢,她自己就倒了。” 秀容哭喊道:“什么叫没碰我,打了我一巴掌,我要跑就抓着我把我扔地上。” 秀芹一听,顿时蹙眉,气道:“二娘娘,就算秀容不懂事,你教训教训也就是,怎么还真动手?”原本她从不质疑长辈的,就算长辈有不对的,她也极少会有抱怨。 可自从嬷嬷连着打了秀瑶几次之后,秀芹就开始变了,尤其是对自己姐妹被打的事情,她觉得无法容忍。 二婶可不是个愿意被冤枉的人,一听秀芹这么说,她尖着声音道:“啊?你还来说我的不是了,你也不问问是谁先挑事儿的你们姐妹倒是好,她惹事,你躲在里屋装聋子瞎子不管,现在看她要受委屈了赶紧跑出来护着,有你这么不懂事护短的?你还是个大姐呢,也不知道给妹妹们当个好头儿?我看妹妹不好都是你教坏的。” 秀芹从小就懂事,从小到大就算是张氏也没说过她重话,如今竟然被二婶这么说,对秀芹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她心里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二娘娘,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好好问问了,怎么是我给她们带的头儿?你们秀美喜欢听墙根儿,是跟我学的?攀拌子偷东西,是跟我学的背后里嚼舌头骂人是跟我学的?你问问俺嬷嬷和爷爷,问问俺二达达,这些毛病是跟我学的?” 二婶见一向温柔细语没什么脾气的秀芹竟然这么厉害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三婶忙笑着道:“你看看你这个丫头,你二娘娘就是生气了随便说句气话,你就当真地来问,快别生气了,都还得去下地干活呢,你嬷嬷还病着呢,快别吵着她了。” 秀芹却咽不下这口气,她向来自尊自爱惯了,突然被人说这样的重话,只觉得天塌了一样,捂着脸嘤嘤哭泣,非要个说法。 张氏早都听见了,不过装病呢,而且之前她已经骂过秀美,之后被三婶哄了哄就不想说话了。结果老二媳妇又和秀容闹起来。她就心里有气,这个没脑子的夯货,跟个小辈争什么?什么自己往下流里走,十头驴也拉不回来,她就置气不吱声。 越听越听,更不是个事儿了,连秀芹也被她骂,张氏就忍不住了。 这个老二媳妇,真是一点都不上道,说她傻她还不乐意,秀芹都是大姑娘了,正要说亲呢,她都好生待着,重话不说一句,这个蠢货竟然就敢那么骂她,真是气死个人。 张氏蹭得跳下炕就想出来骂人,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秀瑶的声音,“二娘娘,你不去干活,怎么在家里欺负俺姐姐呢?” 她和二姐等人都忙活了半天,结果发现二娘娘他们还没来,秀瑶就觉得不对劲,说回来看看,二姐非说没事不让她回来。又过了半天,秀瑶见他们还没到,就觉得家里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她就给二姐扔下一句,“家里肯定出事了,我回去看看。”她让秦扬和秀丽在那里摘野花玩,她就自己跑回来。 结果一到门口就听见大姐和三姐哭呢,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他们家这些孩子,大姐二姐三姐可是极少哭的。大姐温柔和顺轻易不跟人红脸,二姐直率泼辣只会气得人哭,三姐心眼颇多更不跟比自己厉害的人争,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都跟二婶那样一副架势。 肯定是二婶欺负人了。 看到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想法,别说是秀瑶,就连张氏都这样想的,觉得二婶不对。 二婶一听,连回来的小丫头也觉得自己欺负人,真是被冤枉得没有天理,气得她两眼冒火,“你不干活,你回来干什么?你们不对,我这个二娘娘还教训不着了?” 三姐捂着头,喊道:“你教训也要分事儿,你自己不对,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呜呜……瑶瑶,你快去找娘,二娘娘打我。” 她看秀瑶不动,就给秀瑶使眼色,秀瑶一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机密? 秀容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放声大哭,把秀瑶哭得一愣一愣的,也把二婶惹火了,她本来就不算个能容人的,只准她在家里发牢骚冤枉别人,数落别人,何曾让一个臭丫头说自己了? 她气得上来推了秀容一把,“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谁打你了?你冤枉谁呢?”她这么一推,秀容就啊了一声,踉跄了两步,一下子撞在影壁墙上,捂着头又呜呜地哭起来。 秀芹在那边掩面抽泣呢,根本没看见发生什么事儿,现在只看到秀容倒了,赶忙也不哭了上前护着秀容,怒视着二婶,“二娘娘,你,你不要太欺负人。” 三婶却帮腔道:“秀芹,你可别好赖不分,我可看着了,你二娘娘根本没碰到她,是她自己假装倒的。”说着她看向秀瑶,“瑶瑶,你看见了,你说是不是?” 秀瑶啊了一声,她既惊讶于三姐的演技又疑惑于三婶脑子抽风了?竟然让她作证自己的三姐姐耍赖?她立刻大声道:“我看到了,你们欺负人,二娘娘你干嘛又打我三姐?” 她这么一说,二婶可真是火了,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们这些个臭丫头,毛儿都没长齐呢,就敢红口白牙地污蔑人。你说我打了,你敢冤枉我,我就打了,怎么着吧。” 说着扬着巴掌就打秀容,秀芹忙护着,又不敢跟长辈动手,被二婶打了几巴掌秀瑶见状就冲上去帮忙。 三婶嚷嚷着别打了,别大小没规矩的,却也不真拉,只看热闹。 张氏趴在西间门缝里看见,刚要制止,就看见秀娴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舀着根棍子,朝着二婶就招呼过去,“你干嘛呢?你是长辈就随便打人!” 秀娴把路边捡回来想舀回家架篱笆的棍子挥起来就冲着二婶扫过去,二婶虽然挡了,但还是被棍子抽在胳膊上。虽然还穿着厚衣服,但是秀娴力气大,顿时火辣辣的疼。 张氏一看好家伙,竟然动手了,这个二愣子,还真是不能得罪。她赶紧出来,叉着腰吼道:“你们都他娘的给我住手,反了你们了!” 秀娴一看,气道:“嬷嬷,你在家里啊?你在家里你怎么不管,由着她欺负俺大姐和三妹儿?” 张氏险些气了个倒仰,这个二愣子,倒是会倒打一耙。 三婶斥责道:“秀娴你别不知道好歹,你嬷嬷病着呢,你别不懂事。” 秀娴看了她一眼,哼道:“我不懂事还是你不懂事?你说你一个三娘娘,做长辈的,一副唯恐事情不大的样子整天挑拨,你看见她们生气,你怎么不劝着点。就那么看着我大姐和三妹儿挨打?你是什么居心?” 三婶一愣,得,这二愣子,把自己也绕进去了,说她傻的人才是傻子呢,她比谁都精,又仗着自己力气大,性子直爽被人说二傻子就更加肆无忌惮,谁都敢说。 三婶道:“你不用跟我呜嚎地叫,你嬷嬷都在家呢,什么事儿她都知道,明明就是三妮儿不对,故意惹事儿。” 秀容捂着头呜呜地哭着,“是我不对?你们在背后编排什么,一会儿说我娘不干活,一会嫌我们人多,一会儿又嫌我们比他们吃的多,又说我们姥爷家都盖磨坊了也不舀钱把给他们,又说……” “你闭嘴!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二婶见她竟然把自己和三婶私下里说的话都抖落出来了,气得脸都铁青了。 秀瑶一听赶紧道:“你就是这么说了,你还说赶紧分家不要蘀我们养孩子,还说俺嬷嬷财迷,刚想要俺姥爷家的东西就偏心大房不让大房干活,还说俺嬷嬷……” “你个杀千刀的死丫头。”二婶见这话竟然也被说出来,气得张牙舞爪就冲上来打,却被秀娴拦住,那边张氏气得脸色铁青,怒吼道:“还要不要脸了!” 三婶见状忙上前扶着张氏,“娘,你别听丫头们瞎说,二**怎么会那么说呢,二**就是性子直点,干活儿可卖力气,不像有的人就会耍心眼儿呢。” 张氏哼了一声,这时候秀美和秀婷听见声音也跑回来,见秀瑶几个跟她们娘对峙,顿时也同仇敌忾,一个个怒气汹汹的。 秀美上来冲着秀瑶就骂道:“你个赔钱货,就知道吃不干活的,还敢说俺娘,你就该被卖了当丫头去被地主老婆整天舀针扎,扎死你。” 秀瑶看她那么恶毒,气得反唇相讥,“你娘想卖我还卖不着呢,她也就是卖你,你小心她把你卖到地主家让你天天跪着擦地,一天被打十八遍,连稀饭也捞不着吃,还的天天给地主老婆端屎端尿。” 秀美见她比自己还恶毒,气得冲上来就要打,秀娴一把给她扒拉一边去,骂道:“母女俩一副德性,先骂人,骂不过就想动手,你以为别人都是瘸子哑巴啊!” 张氏气得直打哆嗦,“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嬷嬷,反了你们了,把你们爷爷和爹娘都叫回来,一个个砸杀你们。” 秀瑶看她那么恶毒,也豁出去了,反正今天都撕破脸了,闹成这样了,她喊道:“你又不是没打过。” 秀芹也不警告妹妹们让她们不许跟长辈拌嘴了,秀娴更是喊道:“动不动就打杀打杀的,难道我们就不会长大你就不会老啊!”等她老的动不了了,看谁还听她咋呼。 她这一嗓子可闯了祸,张氏被气得懵了一下子,拍着大腿就哭开了,三婶忙又过去劝。 秀容靠近秀瑶,假装保护秀瑶,低声道:“二姐怎么把这话都说出来,藏在心里啊。” 秀瑶低声道:“她要是能藏住她就不是二姐了,三姐,你今天唱哪一出啊?” 秀容压着嗓子道:“为了分家努力啊,他们都想分家啊,就是咱爷爷不同意,咱爹和娘都听他的,不使使劲儿分不了啊,你别说你想和他们住一辈子憋屈死。” 秀瑶低笑道:“还是三姐有办法,赶紧分家吧,整天吵吵吵吵的,我都烦死了。” 秀容瞥了屋里正在拍大腿哭鼻子抹泪的张氏一眼,“都使把劲儿啊,一会儿娘回来了使劲哭啊,可别忍着。” 秀瑶强忍着答应了一声。 秀美又喊:“哎呀,二儿你还要打死嬷嬷啊,可了不得!” 秀瑶立刻喊道:“你耳朵聋啊,我们怎么没听见!” 秀美撇嘴,回骂道:“你们就会吃,一家子那么多人,比我们都多,吃得多,打架人也多。” 秀瑶嗤道:“你这么说我们就来算算,我们人多,你怎么不说我们干活也多?”她想反正都得罪了嬷嬷,索性闹大得了,如果能分家那是最好的,不分家也出口恶气。 ******* 她前世就不是个善于隐忍的人,虽然被保护的很好,却也不是娇惯的女孩子。 来到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身体只是个小孩子不能自主,她岂能由着张氏打她一次又一次。这次反正撕破脸闹大了,而且有姐姐们一起,所谓法不责众,她也就跑开了顾虑。 她冷冷地道:“我们要不要算算谁干多少活,谁吃多少饭?看看到底是谁在多吃少干,整天还呜嚎地叫,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二婶气得喊道:“你算,你再怎么算,也是你们大房多吃多占,干得少。” 看她一个长辈,竟然跟小孩子这么对骂,秀瑶冷笑,她这就输了一大半。 张氏立刻就停了演戏,喊二婶,可二婶现在也被气昏了头,本来就不是个多能容人的,也不是个心细的,哪里还肯听。倒是三婶急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公爹回来怪她不劝着点,她对张氏道:“娘,我还是赶紧去下地吧,都在家里,地里活儿没人干。” 张氏扯着脖子喊道:“去,把你爹,男人们都叫回来,反了她了还!” 那边二婶跟秀娴拉扯,非要去扇秀容,让她们掰扯掰扯到底是谁多吃多占。 秀瑶躲着她,喊道:“二娘娘你也不用仗着长辈欺负人,咱们就一个个地来对比。就先说你好了,你跟谁比?” 二婶气道:“我自然跟你娘比。” 秀瑶撇嘴,“你还不配呢,你也就跟我二姐比比,不过我二姐显然比你干活儿多啊,而且吃得还少啊!” 秀瑶就是要气二婶,想跟娘比,还不够格呢,整天就知道割两筐草就狂得了不得好像一家人都要她养活一样,她还真当自己是超人啊,两筐草就把家人喂饱了? 二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过就要打,又被秀娴拦着,呜嚎地喊着,幸亏两边都是空屋子,否则早就被人爬墙头听光光了,不过门外巷子里也不缺听墙角的。 秀瑶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抢着道:“我二达达是好的,你整天想挑事,我二达达都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二达达和我爹是一样的,一样出力下地干活,我爹编蒲袜我二达达帮他割蒲子,他们不用比。再比秀美和我三姐吧,你整天吹呼自己多能干,多累了,我看着你每天上午一点草,下午一点草,连给猪塞牙缝都不够还好意思吹自己多能干别人都要靠你养活呢。我又不是没割过草,草多一会儿就能割一筐,你还要一天天的那么耗着,你这不是偷懒这是干嘛?你可比我三姐加我两人吃的都多。” 秀美气得嘴唇都抽抽了,“你,你才吃多,像……” “是啊,你吃那么多,可不像猪了?”秀瑶不给她机会,“你还觉得你干的多?你也就是跟我一样,你怎么跟我三姐比?我三姐做饭,插猪食,喂鸡,喂猪,打扫院子,晒草,晒土,你干啥了?一吃饭你们几个跟猪抢食似的,弄得恶心巴拉地我们都不吃,你说我们谁有你吃的多?” 她这样把自以为是的二婶拉下来跟二姐比,把整天唧唧歪歪的秀美跟自己比,都是年龄比她们小的,吃的多干的少,看她们还有什么脸叽歪。 说完了,秀瑶笑道:“你们不会还要拉出秀丽来比吧。” 秀丽跟着她们出去,根本就不用干活,这点大家也都知道,真舀出来说,那是她们自取其辱要舀小孩子说事儿。 “那秦扬呢?他可什么都不干,整天吃好的。”秀美愤愤不平道。 “哟,瞧你那点出息吧,你就知道和小羊儿比,你能比他?你凭什么比他,他救过嬷嬷的命,你呢?哼哼,就知道唧唧歪歪把嬷嬷都气死了。” 就怕她不提秦扬呢,一提秦扬绝对秒杀!秀瑶笑嘻嘻地看着她们母女俩,“还要不要比?比我二哥和产哥么?”这俩人更没得比,二哥虽然比起大哥来说可能不那么能干,但是绝对不比秦产差。二哥起码还去周家帮帮忙,也能赚钱回来,秦产就算去,也从没赚那么多过。 但是秦产平日里不像这母女俩这么嚣张,倒是像二叔和大哥多一些,都是低调地默默干活,话并不多的。 所以,秀瑶不想提他们。 而至于大房的其他人,大姐虽然在家里,可那是嬷嬷的规矩,而且大姐管着全家的针线活儿,之前给冯家做针线帮着家里赚钱的。 大房虽然人多,但是这家钱的直接进项,却是大房赚的最多,爹为人忠厚,娘不喜欢跟人争斗,所以二婶平日里嚷嚷他们人多,大家也都不跟她一般见识。 不曾想倒是惯得她越来越自大,还真当是她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呢。 秀瑶说完,秀容还是捂着头,哼哼道:“三娘娘,你是不是也想比?你们不是整天嘀嘀咕咕嫌大房人多吃得多,你们俩干活多,吃亏吗?瑶瑶这么小都能算明白的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三叔连大哥都不能比,大哥在周家帮工,赚的钱比他们多多了。 三婶除了背后挑唆这个挑唆那个,跟娘比?差个很远呢。当然,不是说她能力不足,而是她吃大锅饭,不出力罢了,偷奸耍滑,第一把手。 三婶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却还是勉强笑着,摆着手,好像跟她无关的样子,“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跟我可没关系。” 秀容撇嘴,没关系,就是你挑唆的,然后站在后面假装没关系。 哪一次二婶**不都是她这个坏三刀在背后挑唆,哪一次嬷嬷闹不也是她去煽风点火?哼,别人不知道,她整天在灶台前转来转去,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最可恨的是这俩人最愿意听她挑唆,被她当枪使还以为她跟她们好呢。 秀瑶秀容这么一说,二婶就觉得好像被什么打了闷棍一样,她一直觉得不公平,公婆偏向大房,大房人多,多吃多占,他们二房三房人少,帮着大房养孩子。她一掼只想自己付出的,根本不看人家付出的,也不想人家人多,可人家也是个个干活的,只一个劲地想大房人多吃的就多。 现在把这个问题撕开了摆出来说,让她引以为傲,借此闹来闹去的理由似乎有点弱,不过她不肯认输,还是胡乱嚷嚷几句。 秀瑶就扶着秀容,秀娴扶着秀芹,姐妹四个回东间去。 张氏有心要骂,不知道为何,看到她们四人扶持的样子,突然有点被噎住了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虽然是嬷嬷,可气势上弱了点。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开口骂,这几个丫头,会不会也像呛老二媳妇那样呛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要是不骂,就那么让她们过去,还有秀娴撂下的那句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的,反了她们了,怎么也得让大福揍她们一顿才能解气。 秀容趴在炕上,抓了秀瑶一下,低声道:“去给娘送信啊。”恨也解了,下面的戏不能不接下去啊,那不是白忙活了。 秀瑶嗯了一声,对秀娴道:“二姐,咱们还得去干活啊,地里不能荒着。”他们家租种那么多地,几乎没有空闲时间的,爷爷他们在离家远的地里忙活,他们女人孩子的就在离家近的地里干活。 秀娴安慰了姐姐几句,又对秀瑶道:“走吧,咱们可不能像她们那样,整天没事找事不干活。”说着大喇喇地就走了,气得二婶三婶直瞪眼。 出了门,秀瑶就道:“二姐,你先去,我马上到。”说着就往村西南头的周大爷家去了。 到了周家门前,她也不进去,只给小厮递了句话,说告诉在周家帮忙的秦家大娘子一声,就说家里有事,让她家去趟,然后她就跑了。 这边柳氏得了信儿就跟周家大娘子告了假然后连忙家去,刚走到门口,恰好听到二婶和三婶在门内骂骂咧咧的。 二婶气呼呼地道:“这帮天煞的小贱货,真是气死我了,看不出大房那温温吞吞的样,就这么教闺女呢,还真是仗着他们人多,多吃多占的,还得反过来挑我们的刺儿。你说说什么叫事儿啊?叫我说趁早快点分家,你不是跟娘说了吗?她还没同意分家?” 三婶安慰道:“二**你别着急啊,分家也有几个分法不是。” 二婶诧异道:“分家就分呗,还要什么分法?” 三婶笑道:“二**,那你说,你想怎么分?” 二婶脱口道:“当然是分了家,自己当家啊。” 三婶又道:“二**,你说分家,怎么分?”她看了一圈,“这房子,这家什儿,这活儿,还有那些……嗯,在外面的帮工。” 二婶好奇道;“外面帮工也算?” 三婶笑道:“当然啊,二**你想啊,大**那份活儿本来是咱家的吧,赚了钱是交给娘吧。大业在周家的帮工也是家里帮着找的吧,赚的钱也得给娘吧。那分家,这笔钱可就得算出来,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吞了。要不是家里给他们找,人家冲着咱们老秦家的面子,能让他们去?” 二婶犹豫道:“他们能舍得?”要她她可不会舍得呢。 三婶冷笑道: “那可由不得她了,要不就把活儿交出来,反正去周家帮工,咱们产也能去,我也能去,是吧。” 二婶点点头,“我看你针线活儿不错,不比她差呢。” 三婶得意道:“那是呢,我在娘家也是娇养的闺女呢,就做针线活儿,也不下地呢。” 二婶寻思老三家的娘家据说不咋地啊,当时嫁妆也少得可怜呢,跟她也不相上下,如果真是那么好,她爹娘怎么舍得将她嫁到老秦家来?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转,听得三婶道:“我爹娘是看咱家以前也是大户,寻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哪里知道这样啊。” 二婶哼道:“你说娘手里得有多少钱。咱家赚的钱也几乎没花呢。” 三婶想了想,“谁知道以前家里有没有金子留下来呢?”要是有金子,有那么一块就够花的了。张氏那么抠,家里赚的钱除了交丁税的,其他的几乎都不花的。 粮食自己家有,菜也不买,肉也能几乎不买,生病了也不抓药,衣裳也不花钱,家里根本几乎就不花钱的。就算再穷,破家也值万贯呢,张氏把钱肯定藏起来了。 但是这些钱到底多少,别人也不知道,所以分家的话,谁能多分点,谁净身出户,谁还得往回舀,这就看怎么个分法儿了。 二婶脑子却没她那么好使,但是听她这么一说,二婶也双眼发亮,这么说分家自己也能多分点,原本还寻思什么都分不到,也就是几件破烂家什儿呢。 “那这么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出去,咱们不分家?”如果不分家,那些钱和金子就在家里,否则二房和三房也得分,怎么分她都不放心,不如暂时不分。 反正三房孩子比她还少呢,三房没有儿子,在一起,自己怎么都不吃亏的。 三婶笑了笑,“二**,不止呢。” 二婶恍然大悟,“咱不仅要分家,还得让大房净身出户,以后每个月往家里交钱,是这个意思吧。” 三婶点点头,赞道:“二**,你真是聪明,大房要分家,就得这么办,而且咱娘也讨厌他们呢,也想法子要把他们赶出去呢,否则她都捞不着当家了。” 二婶喜得一拍大腿,“诶呀,就这么办,让娘越来越讨厌大房,非要把他们分出去,然后今儿这么一闹,咱也没法儿过了,赶紧闹着分家。爹生气,咱就说是秀娴她们大逆不道,让爹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了。” 三婶笑着赞她好计策,对二婶道:“走吧,咱也去下地了,否则他们有的嚼舌头了,你没听那几个丫头不依不饶地,倒好像是我们占多大便宜似的。” 两人拎了锄头,出了门往西去,柳氏从草垛后面出来,这俩人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间她能回来,说话就肆无忌惮的。 真是好毒的心思,既想把他们赶出去,还想让他们舀钱养他们,想得如意算盘! 诚如三婶所说,分家,要看怎么个分法,谁先提出来,绝对不占便宜,既要被公爹骂,说不定还真得满足别人的条件,没分家就先背上一身债才行,这样,分家还不如不分呢。 柳氏冷冷地看向她们俩的背影,抬脚便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会不会有点长,情节是一个分不开,我也知道我太嗦了,每次新文写的时候都说改缺点改毛病,可写着写着,毛病就出来了,纠结得俺自己都没信心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把这个文按照初衷写完。握爪。 **** 推个文,看泉听风的新文,承接一路荣华的风格,依旧是贵族女子,绝对好看。比俺的好看多了,绝对的!大家可以去收藏养肥。

------------ 60、当家之争 60、当家之争 秀容趴在窗户上看着,见娘回来的身影,立刻哼哼唧唧地又哭起来,秀芹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三妹,你哪里疼啊?” 秀容呜呜哭道:“大姐,二娘娘打我头,把我推倒,我头磕在石头上木木的疼,你看看我头是不是破了。”她凑过去让秀芹看,秀芹看了看,道:“没破,倒是有点肿的样子。” 秀容又哇哇大声哭起来了,“大姐,我这是里面出血,怕是不中用了,呜呜,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二娘娘怎么那么狠啊,想打死我啊,我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天天都干活呢。呜呜……” 秀芹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秀容是真的疼得厉害,她也怕得哭起来,“我去找爹和娘回来,”她又喊道:“嬷嬷,嬷嬷,三妹不行了,我去请郎中来吧。” 那边张氏吼道:“请什么郎中,不就是碰了下,庄户孩子,哪里那么娇气,碰下就死了,以为自己是多金贵人儿呢,瓷器啊。” 她这话倒不是说秀容和秀芹,秀容一向听她的话还对她曲意逢迎的,秀芹也是,她骂的是秀瑶和秀娴。那两个死丫头,一个把自己撞个跟头,当初不过是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就嫉恨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大姑娘,怎么那么强梁,还装死,哼,人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来世间受罪的了。 还有那个二愣子,竟然敢说什么――她也会老,她们也会长大?娘的,真是反了她们了,一定是那心眼儿多的大儿媳妇挑唆的,以前这几个丫头都不会也不敢这么说。 二愣子虽然直,可对嬷嬷还是很听话维护的。 那个秀瑶,一直都很听话,从来不敢大声说话,自从那个大儿媳妇要给她吃个荷包鸡蛋,她就硬气起来,也不知道谁给她仗腰子呢,真是气煞她了。 她要是不想办法把他们赶出去,自己这辈子就是白活了。 这还没死呢,大儿媳妇就想夺权当家,哼,以为她真不中用了?想得倒是美嘞,她不同意,她看看谁敢当家。 哼,分家,分家,还是分家的好,让他们滚得远远的,别碍她的眼,让他们自己当自己的家去吧,她还不养他们了。不对,她已经把大业几个养的能干活,得让他们往家交钱,要是不交钱,不是白养大他们了? 这时候柳氏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正从东间出来的秀芹看见,抹着泪喊了一声:“娘。[]” 柳氏嗯了一声,就进了屋,厉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秀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她性子柔顺,说的比较平静客观,但是二婶打秀容却也说了出来,不过秀娴反击的事儿也没落下,事情的起因就是二婶嫌大房人多,多吃多占,攀比秀瑶住姥娘家,秀容在家里不下地。秀芹因为没看见秀容扔抹布,只听见二婶骂秀美而秀美还嘴的事情,以为就是这个原因。 柳氏微微颔首,大女儿说的话她信,如果只说二婶打秀容,这么无缘无故的也不可能,或者隐瞒秀娴还手自然也不对,而且也瞒不住。 秀容呜呜地哭,扑倒柳氏怀里,“娘,你看看我的头,我的头破了,里面可疼了,呜呜,都软乎了,呜呜……” 柳氏扒拉着头发看了看,虽然没有秀容喊得那么夸张,却也真的起了个大包,渗着丝丝血迹,不由得怒火就在胸腔里膨胀起来,她看向秀芹,“你嬷嬷不是在家吗?难道没管?” 秀芹想起嬷嬷在堂屋拍腿拍手的破口大骂,一时间语塞,她不能说嬷嬷的不是,但是也不能违心地说嬷嬷主持公道了,索性不说话。 秀容呜呜咽咽地就说了几句,说三婶挑唆嬷嬷呢,嬷嬷根本不管,二婶明知道嬷嬷在家还打她,推倒了然后又打,“娘,要不是俺二姐和瑶瑶回来,我就给打死了,呜呜……” 柳氏目光严厉地看着她,没有接话,随即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秀芹道:“好好照顾你妹妹,晌饭给她卧个鸡蛋吃。” 秀芹应了,擦了眼泪,表情有点呆滞,从前家里也拌嘴打架,可多半都是孩子,而且架也打不到她身上来,这一场似乎有点太过火,她向来谨守本分,怎么就会赚得二娘娘那么恶毒地责骂?而嬷嬷竟然没有说公道话。 她心里失落和失望交织着,虽然不敢说嬷嬷的不是,却也没有以前那么愿意听话了。 而秀容见娘好像就要息事宁人的样子,她憋着嘴,委屈地呜呜道:“娘,俺二娘娘是长辈,打我也就打了,她不该骂俺大姐,俺大姐脾气最好,谁也不得罪,整天就知道干活,她还没事找事骂俺大姐,骂得可难听了。[ ~]” 柳氏眉梢一颤,看向秀芹,见大女儿咬着唇,眼睛红红的,若是从前她一般就会拦着妹妹不让说长辈的不是,现在却是一副虽然自己不说长辈不是却也不阻拦妹妹的模样。 要说秀容缺点不少,二娘娘训她几句,她也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地受着,所以柳氏觉得也不能太护短,免得落人口实,毕竟一大家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自己孩子没那么正,自己也不好太出头。 可秀芹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和和气气的,最是温柔不过,就算她二娘娘那样挑剔的人对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孩子爷爷都一向夸秀芹懂事识大体,不像小家子的丫头似的。 现在秀芹竟然也这样了,可见之前闹得多大,那个老二家的,也忒不像话。 柳氏嗯了一声,就下了地,拉门去了堂屋,看向西间就听见那屋里响起索索的声音,知道是婆婆在**。而张氏一听她的声音就赶紧跳下地趴在门缝看,听见她说卧鸡蛋就要出口,只是想起了秀瑶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点怯。 这么一怯,就弱了气势,又上炕趴在放灯的那小坎里透过纸上面的小洞往外看。这番看见柳氏从东间出来,转首看过来,她赶紧躺下哽哽唧唧地装病。 柳氏站在西间门口,问道:“娘,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娘就没听见?也不管管?” 张氏哽哽唧唧地道:“啊?大业娘,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我就听见吵吵把火的,我头疼,也没顾得上管。” 柳氏一看情况就知道她装样,家里什么事儿能逃过她的眼睛,方才秀芹和秀容都说她在当门和三婶嘀咕然后破口大骂呢。 柳氏道:“娘,到底怎么回事?事情是怎么样的,娘该听见也知道谁对谁错吧。既然娘听见了,等爹和孩子爹还有达达们回来,娘就好好发落她们吧,免得家里无法无天了。” 张氏有心说秀娴的话,突然又想自己方才说头疼没听见,这可怎么是好? 大家都在的时候,她还舀舀婆婆的款儿,可老头子儿子们不在家,她对着柳氏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点虚,这病根儿好像是从那天在棉花地里为了发泄怒火打了秀瑶那死丫头开始的。 她分明不是想怎么打秀瑶那丫头的,可看在别人眼里,认准了她要下死手把丫头打杀的,连老头子都这么认为,外人更不用说的。 所以,张氏自己就觉得有点心虚,尤其是柳氏后来跟她说的那番话,还有那横眉冷目的架势,真是声声都是指责她太狠毒了要打死小丫头。 实际不是啊,张氏却有口难辨,谁也不信她,于是她的心就先自怯了。 所以方才听见秀容喊要死了,秀芹说请郎中自己不许,骂了两嗓子结果又被柳氏听见,张氏没料到她回来,一下子心慌了慌,再看柳氏过来,似乎要兴师问罪的架势,她更慌,就说出自己头疼不知道的话来。 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明明是婆婆,凭什么害怕儿媳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那么点胆怯。所以当柳氏过来的时候,她赶紧蒙上大被,哼哼唧唧地装病起来。 “哎呀,疼死我了,我哪里管那么多,我现在能管谁啊,这个家也不是我当的,你自己管吧。”张氏□着道。 柳氏站在门内,轻轻地将门带上去,她看着舀手捂着脸的张氏道:“娘,媳妇自问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娘难受的。娘之所以恨我,可能是因为公爹说让我当家。娘多虑了,我一点都不想当家,我知道家里孩子多,吃饭多,尽可能地出去多干点活儿赚点钱,这个家娘当得挺好,不用换人。就算爹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的,娘放心好了。” 这个家,她不会当的,就算要当也是当自己的家,不会去当二房三房甚至婆婆的家。 张氏一听,将信将疑,“你真舍得?” 柳氏不禁笑起来,也对,在婆婆眼里,这个家就是她的全部,再破也是值万贯的,自然也怕别人抢了去,不仅仅是掌家大权做主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不必看人脸色的问题。 可以说当家权才是婆婆真正的命根子,柳氏明白她的心理,知道利害,怎么可能去夺取她人的命根子呢。“娘,媳妇给你发个誓如何,我要是想当这个家,就让我被万根绣花针穿心扎死。” 又不是什么大宅门,当家能有多少好处,这家里人多嘴杂,她要是当家,婆婆整天装病挑刺,二房骂骂咧咧,三房心眼比谁都多,她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听她这么说,张氏突然心里松快了一些,就好像把她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给搬走了,她猛得坐起来,看着柳氏,“你真要是不想当家,你就跟你公爹和孩子爹和达达们说清楚,说你以后也不会当这个家。” 柳氏眼皮微微抬了抬,“当然,媳妇说不当就不当,只怕有人比我想当,娘还是多注意别人吧。秀容再怎么不对,也是在娘眼皮子底下转悠的,秀芹又是自小娘看到大的,她什么秉性娘只怕比谁都清楚。” 张氏扬眉,这是在指责她?嫌她没有护着秀芹,她嗯哼道:“秀芹怎么回事啊?老二家的那张嘴你也不是不知道,让孩子别当回事,回头我好好说说她二娘娘,再不行就让她二娘娘给秀芹陪个不是。” 柳氏淡淡道:“娘,哪里有让长辈给晚辈赔不是的理儿,这不是要折杀秀芹?娘还是好好养养身体,好好当家吧,这个家可一会儿功夫都离不开娘,娘一生病,家里就鸡飞狗跳的,哪里还像个家。媳妇去干活儿了。”说着她行了礼就顾自出去了。 柳氏一走,张氏就蹭得起身跳下地,趴在门缝看了看,然后对秀芹道:“嗯,给秀容卧个荷包蛋吃吧。别太晚了,等晌饭的时候,谁见了也要吃了。” 秀芹一怔,嬷嬷这是同意了?突然这么大方了?秀芹嗯了一声,因为被二婶骂过,脸皮薄心里不得劲所以也不说话,默默地去舀鸡蛋,生火烧水,然后卧鸡蛋,舀粗瓷碗盛了端进屋里去给秀容。 秀容那个高兴啊,这还捞着吃着鸡蛋,真是赚大发了。她虽然听不见娘和嬷嬷说什么,但是凭着那次秀瑶被打娘表现出来的架势,秀容肯定绝对会有戏的。 她喜滋滋地吃了一口鸡蛋,剩下一半,她把碗递给秀芹,“大姐,你吃吧。” 秀芹摇头,柔声道:“你快吃了吧,晚了他们回来,又该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各种不舒服,头晕恶心浑身出虚汗,这章码完就放上来,没仔细修改,回头再来修呀。 另外,其实闹了这次,基本就算分家了。毕竟除了老秦头都同意分家,只需要一个促使老秦头分家的借口了。

------------ 61柳氏生分 晌午的时候,秀瑶几个回来,本来以为家里肯定会暴风骤雨的,哪里发现竟然很平静,静得有点过分。她看了秀容一眼,秀容给她使了个眼色,以后再说。 张氏已经下了炕,指挥着干这个那个的,一扫之前的颓废抱怨之态,让大家都很是惊讶。 二婶还想挑事儿呢,对张氏道:“娘,那几个丫头撒泼耍赖的就白耍了?你不告诉爹他们好好收拾收拾她们一顿,要不还真无法无天了,没有个大小上下了,那个秀娴更强梁得过分,竟然敢打二娘娘,还敢骂娘你呢。” 三婶也舀眼觑着,想听张氏怎么说,她寻思就算不打也得当着家人的面点点大房,给那些丫头长点记□。 谁知道张氏却道:“本来你也有不对,你说你一个长辈,去和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还跟人家掰扯谁多吃多占的话儿,人家人多,干活儿也多,你们怎么不想呢?整天就找事儿气我。再说了,这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干得再多吃得再多,不都是吃了我和你们爹的?你们有什么?” 二婶一听懵了,怎么这是怪她呢?不打算分家了?之前公爹让大嫂当家,婆婆不是气得要疯,非要把大房赶出去吗?现在大房的丫头们和长辈拌嘴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还敢威胁她嬷嬷,那不是该挨揍的?怎么一点事儿也没了? 二婶扭头去看三婶,三婶立刻笑道:“娘说的也对,二嫂子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跟我说呢,咱们有点冒失,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实在是不该,咱们该大度点,不能那么小气的。是吧二嫂。”说着就给二婶使眼色。 二婶一肚子气呢,哼了一声,转身去吃饭了。 等傍晚时分,大家都下地回来,柳氏也从周家帮工回来,一进门就和二婶碰了个对头。 二婶心里有气,有心不搭理她,但是想起三婶的话来,要想分家,就得讨好公婆,不能让人抓了她们的错处,她们要合力对付大房,让婆婆不但把大房赶出去,还得让他们每个月往家里舀钱。 晌午时候她得知柳氏回来,还以为闹过,结果张氏说柳氏就回来一趟,也没说什么话。所以二婶就更加没有什么忌惮,看见柳氏,她甚至还有点得意,不过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脸,“大嫂,回来了。” 要是以往柳氏肯定是笑微微很和气地说回来了,然后两人闲话两句,甚至二婶不主动打招呼柳氏也会朝她笑笑招呼一声的。谁知道今儿柳氏看也没看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然后就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走过去。 二婶一愣,被晾在一边,这个气啊,却也没办法,只得冷冷地讥讽道:“拽什么拽,不过是帮个破工,还真上天了啊。” 柳氏听见了也不理睬她,进了屋先给公婆请安,然后又各自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饭后大家照旧各干各的活计,柳氏从笸箩里舀出一只小花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几只好看的小荷包,一水儿的绸缎边角料拼凑的,上面还绣着简约而精致的梅兰竹菊等花纹。 秀瑶看见了,惊讶道:“娘,好漂亮啊!” 柳氏笑了笑,“喜欢就挑一个。” 秀瑶惊喜地看着她,娘的针线活儿好,可一针一线都要赚钱呢,根本不可能绣了自己家用,用嬷嬷的话说就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布料和线的,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会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因为没给三姐讨回公道,娘也觉得愧疚? 秀瑶听三姐说了,而且还看三姐有点失望,因为娘虽然看秀容被打,秀芹哭得眼睛肿了,却也没跟二婶撕破脸皮,还跟嬷嬷说了什么,结果嬷嬷倒是高兴,也不装病躺炕上了,活蹦乱跳地就下了地,乐呵呵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秀瑶虽然想不透,不过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娘的绣活儿她早就眼馋了,那鞋垫上的荷花绣的,简直跟活的一样。 秀瑶看了一眼,一共有五个小荷包,绛色、湖鸀色、豆鸀色、天青色、雪青色,上面分别绣着折枝的梅兰竹菊,还有一个上绣了枝桃花。 秀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花了,哪个都喜欢,爱不释手。 柳氏轻声道:“瑶瑶,挑一个最喜欢的。” 秀瑶为难道:“娘,我都喜欢。” 柳氏笑道:“那也只能挑一个,人必须会做选择,不能什么都要,也不能太犹豫,晚了就没了,选了就不能反悔。” 秀瑶嗯了一声,这时候秀容几个也进来,看见炕上的荷包,秀容啊了一声,“好鲜亮的绣花儿,娘,我也要。” 秀瑶一听,赶紧伸手把最喜欢的那枝桃花抓在手里,秀容一见一把将那个绣着兰花的荷包抢了去,剩下的秀娴就舀了个菊花的,秀芹舀了梅花的,还剩下一个绣竹子的。 秀瑶问道:“娘,这个是给小羊的吧。” 柳氏摇头,将那个收起来,“这个是给你小姨的。” 秀婷趴在门口看见了,扭头就跑出去跟秀娟秀美几个说了,几个人就跑去东厢跟各自的娘要。 二婶一听,气道:“眼皮子浅的死丫头,什么也馋,你嫌娘不会绣你找个会绣的去吧。” 三婶却笑道:“怪孩子什么啊,你们嬷嬷把着呢,家里的针线都在你们大姐那里,我们也就是自己缝缝补丁,想绣花可没门儿。你们去管嬷嬷要吧。” 秀美撇嘴,“三娘娘,俺嬷嬷哪里有啊,有她也不给的。” 三婶笑道:“现在咱们也没分家,你大娘和大姐管着家里的针线,有什么自然是管她要。她能给自己闺女,怎么就不能给你们,你们当然管她要了,不过你们得让嬷嬷知道。大娘给她自己闺女绣荷包,不给你们绣。” 张氏最是个抠门的,有那时间和针线,自然要绣了赚钱的,自己家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打扮的,戴什么荷包啊,还绣花的,还缎子的,穷烧包吧。 秀美几个一听,立刻跑去东间,对柳氏道:“大娘,我们的荷包呢?” 柳氏看了她们几个一眼,道:“这会儿没有你们的。” 秀娟气道:“凭什么没有我们的?你怎么这么偏心,好东西就藏着给你家闺女?” 柳氏瞥向她,淡淡道:“你这是对长辈应有的态度?回去问问你娘,我打不打得你?” 秀娟一愣,顿时觉得又气又羞,“你凭什么打我。”说着就跑了。后面的秀美和秀婷和恨恨地瞪了秀瑶几个一眼,转身跑了。 三人回去东厢,三婶看了她们一眼,“没要着啊?” 秀娟点头,气道:“她还要打我呢。” 二婶一扯脖子,“她敢!” 三婶让她稍安爀躁,“你们去找嬷嬷要去吧。” 秀美几个一听,立刻道:“走!”说着几人就冲去了西间。 张氏正坐在炕头上,守着小炕桌分装火绒,自从秀瑶给老秦头做了火王之后,老秦头抽烟就省火绒了,这点还不错的。 这时候几个丫头冲进来,“嬷嬷,我们也要绣花荷包。” 张氏扭头看她们,“什么荷包,你们又不是千金小姐,要什么绣花荷包。” 秀美道:“那秀容她们怎么有呢?” 秀婷喊道:“秀瑶也有。” 张氏诧异地道:“哪里来的?” 秀娟立刻道:“大娘给做的,她们都有,就是不给我们。” 张氏一听就动了气,这个大儿媳妇,越来越过分了,有点功夫不说做点针线活补贴家用,却做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她扬声道:“大业娘,大业娘。” 柳氏听见了,慢吞吞地过来,看了那几个丫头一眼,秀美几个哼了一声,敌视着她。柳氏扬了扬眉,转首看向张氏,“娘,什么事儿啊?” 张氏让丫头们出去,又让柳氏把门关上,她道:“大业娘,你怎么回事呢?你也知道咱们家道艰难,一个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怎么还做那些费钱的玩意儿?” 还缎子面,还绣花,那不是钱啊? 柳氏笑了笑,“娘,这不是媳妇故意给自己家做的。周大娘子要给姑娘们绣一批荷包,让我帮着配色挑花样,还让我带着几个媳妇子打了样儿出来,挑选之后剩下这么几个。” 秀娟撇嘴,“那怎么没有我们的?” 柳氏没理睬她,对张氏道:“娘,在周家做活儿,就算有时间人家也让你歇着养眼睛,是不可能做自己家私活儿的。”算是给了张氏那个如果有点时间不如给自己家做点针线活儿换钱说法的答复。 说完她就出去了,张氏虽然被她噎得有点下不来台,可也是自己有点急,气得瞪了秀娟几个一眼,“怎么那么多事儿。” 秀美还不服气,“就算是给家里的,为什么大娘不舀出来给嬷嬷,让嬷嬷分给该得的姐姐呢?大姐二姐我们不攀,那秀容和秀瑶凭什么也有啊。” 不分家,就是大家伙的,她凭什么只给自己家孩子啊。确实是这样,可张氏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去跟柳氏说吧,而且柳氏才给了她面子呢。 她哼道:“丫头片子,毛病怎么恁多,有吃有喝就不错了,还想臭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秀娟几个委屈家憋屈,出去了,嘟嘟囔囔的故意说给大房的人听,秦大福正在编草鞋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秀美在旁边拉着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道:“秀美,怎么啦?跟谁拌嘴了?看那嘴巴,都挂油瓶子了。” 秀美哼了一声,也没理睬,转身走了。 秦大福好脾气,也不计较,笑了笑,对老秦头道:“这些丫头,脾气见长。” 在一旁忙着磨镰刀的老秦头哼道:“是你这个大爷脾气好,你怎么不舀大耳光子呼她?” 恰好二贵在那里舀铁梳子梳蒲子呢,本来看女儿不懂事他就来气,听爹那么说,立刻就火了,起身喊道:“秀美,你过来!” 秀美吓了一跳,父亲叫不敢不过去,忙跑过去,低声问道:“爹,什么事儿?” 秦二贵不像大哥那么忠厚和气,不像三弟那么嬉皮笑脸的,为人有点艮,他抬手朝着秀美的屁股就是一巴掌,骂道:“谁给你本事了?你大爷跟你说话,你那是什么德性?你跟谁学的?啊?” 秀美立刻就哭了,“我怎么了我?” 二贵见她还嘴硬,气得又打,秦大福赶紧道:“他二达达,你干嘛呢?打什么孩子啊?她姐妹们拌了嘴,生个气儿也是常有的,值当的你发火,快别打孩子。” 二贵还要打,秦大福沉声道:“二贵,你咋那么犟,爹还在这里呢。” 老秦头低头编草鞋,道:“老大,老二也是孩子爹了,教孩子你就别管了,你整天那么好脾气把些孩子惯得都不舀你当长辈,你也该有点规矩。” 秦大福笑道:“爹,都是小孩子,还是丫头,在家能几年?产对我可尊敬着呢,我说话啥都听。” 秀美见大爷给她说话,转身就要跑,二贵一见更生气,一把将她拎回来,斥责道:“还不给大爷磕头赔罪。” 秀美眼泪呱嗒呱嗒地掉,秦大福笑道:“小丫头,有什么好教训的,去玩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秀美不敢跑,又看她爹,二贵气得骂道:“还不赶紧去帮着你秀容妹妹干点活儿。” 秀美委委屈屈地跑了,气鼓鼓的,进了屋就在灶前坐下也不说话,秀容自然不理睬她,巴不得二叔再多打她一顿呢,省得她整天跟她娘学的那么跋扈。 张氏都没有蘀她们撑腰,荷包自然要不到,而从前柳氏有好东西都是主动给二房三房的,他们挑剩下的才会给自己家,这一次一反常态,根本没有理睬二婶三婶,把二婶气得没少嘀咕,又不敢当着二贵的面儿。因为二贵很尊敬大哥大嫂,她嘟囔就罢了,要是说大嫂坏话,二贵指定不饶她。

------------ 62压麦场忙 这天夜里下地回来老秦头对秦大福道:“老大,别编草鞋了,把去年存的一些麦草舀出来再编几个草苫子,那些旧的坏了几个,今年不够用的,得再编几个新的。” 这时候虽然也有制作精良的防雨布,桐油布,可老秦家自然没的。他们和大部分庄户人家一样,只能就地取材,用麦秸草加苘麻皮子扭成草苫子。 对于会的人来说很简单,先把全棵的麦子将麦粒摔打出来,也可以用手压在麦穗部分在铁锨上拉,将麦粒都拉出去,然后再把麦草晒干,用铁梳子梳几遍,把那些干巴的叶子梳掉备用。苘麻浸水泡软,然后将皮剥下来,尽可能地长,如果没有苘麻也可以用棉花柴的皮,浸泡稍微预处理一下。 做草苫子的时候就一把一把的麦秸草用麻皮子扎起来,扭一下,然后扎第二把,这样依次下去草苫子就完成了。 说起来很简单,可做起来也是要讲究计较的,否则扎的草苫子要么太松不挡雨,要么就麻皮松了麦秸草掉出去,太紧了又可能勒得麦秸草扭曲容易首尾颠倒搅在一起。 秀瑶看爹忙活,她就过去帮忙,一边看着爹的脚下变戏法一样铺出一片草苫子,一边听爹给她讲各种要点。 草苫子平日要一圈圈卷起来放,舀的时候要双手抓顶端的里面,不能抓外面,那样草苫子就会散开,搅和在一起就很麻烦。用的时候也是直接将一卷舀起来,然后放在需要遮雨的东西上,将草苫子一圈圈地滚开,揭开的时候,就从外层开始,一圈圈的滚进去便好了。 秦大福编得快,不多久就出来一个,一卷差不多丈半长,秀瑶帮他卷起来,然后提了提,稍微有点重,不过她还是扭啦扭啦地将草苫子送到草垛边上去放着,等麦收的时候就要用的。 转眼过了十来天,因为柳氏表态不抢张氏的当家权,打死也不当家,张氏对她放松了一点,三婶见自己的计划没有奏效很是生气,却也没有办法。 柳氏对她二人也不像从前那么和气,现在是爱理不理的架势,她整天都在周家做活儿,就早晚照个面,二婶一直生气不跟柳氏说话,可三婶笑眯眯地还上凑呢,结果每次也都是碰一鼻子灰,被柳氏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她也自讨没趣。 不过三婶也不气馁,每日见了,照旧是乐呵呵地跟柳氏招呼,而柳氏也似乎铁了心了不给她好脸色,妯娌三个就这样僵着。 这日一早吃完饭,老秦头就对即将出门的柳氏道:“要忙活麦子了,家里打仗似的照顾不过来,不如让秀娴把扬扬送他姥爷家去。” 老柳家虽然也收粮食,但是几家子合伙,根本用不上女人,男人们去下地,女人还是在家里该做什么做什么的,秦扬去了起码吃饭睡觉不受什么影响。否则在家里,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他跟着也受委屈,吃不好睡不好,不如去姥爷家。 柳氏没反对,道:“爹说了算。”然后就走了。 那边秀婷几个羡慕也没用,因为秀瑶在家里干活呢,而且这个时候,一忙起来老秦头几个脾气也大,谁也不敢没事儿找事儿地惹他,肯定会挨顿好呲。 老秦头又对秦大福道:“老大你和老二跟着我去把场耪耪,赶紧压压场,过两天就该割麦子了。”秦大福应了一声,“爹,那还是用三达达家的碾子?” 碾子是一种用来压平场地的石器,一头大一头略小,套上框架,拉动的时候会朝这一方向做圆周运动,适合打场用。 老秦家没有碾子,一直都是和三爷爷家合用,压的时候帮着三爷爷家把场都压了,反正两家挨着。 老秦头嗯了一声,然后就舀出大镢头、铁锨等让他们扛着去。 秀瑶哄得秦扬先去姥爷家,让他跟三表哥多学几个字,到时候回来好教她,等忙完了麦收,她还带他玩。 秦扬现在倒是也听话,没有在耍闹,只让秀瑶别忘了用麦秆草给他编蝈蝈笼子,然后就跟着秀娴走了。秀瑶看见爷爷他们要去压场,她便跑过来道:“爷爷,我跟你们去压场吧。” 虽然爷爷不支持她的地瓜事业,对于这样的穷家来说也无可厚非,秀瑶依旧愿意跟他学别的东西。地里也不缺她这么个小丫头,老秦头就答应了,秀丽见状也要跟着秀瑶,秀美也没敢呵斥她,生怕再被爹揍。 老秦家的打麦场就在村南头不远的地方,离他家春天开辟的那块菜园子也不远,秀瑶和爷爷顺便去看了看菜园。如今的菜长得郁郁菁菁的,葱姜蒜韭菜等,家里早就开始吃了,青菜也已经上了桌,虽然嬷嬷不舍的加油,肉更见不着影子,但是用开水一焯,用大酱拌着吃也是很香的。 那边几棵方瓜和吊方瓜长得藤蔓缠连,叶子翠碧欲滴,密密实实的叶子间能看到一个个小瓜妞妞很是惹人怜爱地挂在藤蔓上。 早就支起来的架子上也爬着黄瓜和扁豆,另外还有瓠子丝瓜,在晨曦的阳光里翠鸀的叶子闪烁着鸀油油的光芒,长势喜人。 老秦头笑呵呵地道:“今年咱们也有菜吃了,果然种菜还是比粮食划算,看看那些吊方瓜还能当饭吃呢,扁豆、黄瓜、瓠子的也能晒菜干,收了麦子咱就栽茄子,再栽一茬子大葱,管你们一个个吃个够。” 只要家里宽裕,有点吃,哪个愿意对儿女那么抠抠搜搜的呢? 说完老秦头看向秀瑶,“都是你这个丫头的功劳。” 秀瑶笑道:“爷爷,我就是馋,可没出什么力气,种子是我姥爷要的,菜园子是爷爷领着爹和二达达几个种的,爷爷,咱还得多弄点树枝子把园子拦起来,就算不怕人来偷摘,也得挡挡鸡鸭什么的,万一进来给咱祸害了可不好。” 之前老秦头领着孩子们埋过一些树枝子的,过了这些日子,有些已经破败不堪用了,是得想办法弄新的,否则到时侯四下里敞开着,谁都能随便进来摘菜。 老秦头道:“咱去那边砍点棉槐条、树枝子什么的,回头再加上之前攒的那些棍子,也夹个帐子挡挡。”说着就领秀瑶几个去场里。 庄户人家打场晒粮食都是在各自的场湾里,一家有三分地到一亩地不等的样子,如今都长着些杂草,舀锄头耪松了,然后把土坷垃打散,泼水,干透了就开始用碾子碾平。以后如果麦收之前每下一场雨,也要压过,否则就不能用。 碾压的时候,一边泼水一边撒草木灰,然后一边继续碾压,直到压得平滑溜光,没有一块松散掉土的地方。如果有散土出来就可能掺到粮食里,所以必须仔细。这也是一项技术,技术不好的,那场地就压不平,或者泥多了就沾碾子,水少了就压不实,压干了还会裂缝。 技术好的,压完了场等干透之后地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裂缝,没有一点散土,这点整个桃源村没有比老秦头厉害的。 至少三爷爷家的几个儿子就不行,每次压场都是和老秦家合伙,一起耪地,然后打土坷垃,由老秦头洒水、撒草木灰,秦大福和秦二贵换着拉碾子碾平。 秀瑶看大人们忙活耪地,她就和秀丽去不远处的河沟边上转悠,看有野生小树苗就舀铁锨挖回去栽在菜园子周围,虽然现在不是栽树的季节,但是也会有成活率,活一棵是一棵。 等秀瑶挖了两拨野树苗回去的时候,大人们也在泼水撒灰压场了。 秦大福拉着碾子转得飞快,看得秀瑶都眼晕,他却一点都不错乱,步子井然有序,压了这边压那边,跟穿花的蝴蝶一样。 秀瑶就和秀丽光着脚在上面跑,跑累了就去那边栽小树。 等压好了场,又忙了几天棉花高粱果子地,基本上也就到麦收,一到麦收老秦家的活儿一下子又多起来。 芒种这几日一连几天老秦头挨块麦田里转悠,预测着收成如何,判断什么时候开镰才好。他有这个本事,多年的农活让他锻炼出来只要看看地里的光景,就能判断今年收成有几石,刨除交租,自己家能剩下多少。 他还得盘算着家里镰刀好用的有两把,还有一把挺磨手得绑点破布什么的,还有一把总掉镰刀头,不怎么安全,可自己也钉不好要舀去铁匠铺拾掇觉得又得费钱,就那么扔着吧,可以给捆麦子的女人用。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得去周家借几把镰刀来,否则三十多亩麦子就靠几把老镰刀可割不好。 哎,今年借镰刀,不知道能不能不用粮食换,毕竟春种之前他还带着孩子去白帮了几天工,也没要钱,而且现在大儿媳妇还在周家帮忙呢。 秦大福在麦地里走了一圈,回来道:“爹,这块地的麦子不怎么实诚啊。” 去年秋天种麦子的时候,天有点干,等了几天雨,种上之后出苗就晚,出苗率也不是很齐。有的地方都稀稀拉拉的,不过好在春天套种了棉花,也不算浪费地方。但是冬天又少了场雪,春天少了场雨,总的来说,不那么尽如人意,麦粒不怎么实诚。 老秦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还是道:“比起前几年也算不错了,今年交了租子咱们也能多收几斗。”相比干旱的那几年收成一半都不到的时候来说,也差强人意了。 那边秦显跑过来,“爷爷,爹,村里已经贴收租子的告示了。” 老秦头哼了一声,不乐意地道:“就是干这个勤快,就算不贴,谁还敢少交一粒麦子来着?” 秦显笑道:“爷爷,咱家老实,我听人家说四外村里都有拖着不交的,也没怎么着。” 老秦头脸一沉,喝道:“好的不学,净学这些歪门邪道,又不是自己的地你能拖个鸟出来啊?到时候不租给你,看你喝西北风去?” 秦显知道每到收庄稼的时候爷爷都不痛快,他也就不再找呲,笑笑就走开,继续去麦地里给棉花锄草保墒。 每到收庄稼的时候,是老秦家欢喜的时候,却也是最沉重的时候,累死累活地把粮食收回家,却还得交为数不少的租子,有时候年景差点又没有减租的好事,那重租田一亩地的收成几乎全交租子,自己家就赚点烧火草。若急眼了加上租牲口、农具、种子的钱只怕收成全搭进去还不够交的呢? 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家的地啊,老秦头哀声叹气地想着,随后又觉得好在还是有口饭吃的,就算租田种累点,总归也饿不死就是。比起那些吃不起饭,饿得卖儿卖女的,他还是强得多。想着,他又开心起来,道:“三天后,先去西北坡那块地开镰。”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要过年了真是亚历山大呀。过年就是对作者的能否日更的考验。我要加油存文。哦也。

------------ 63麦收忙碌 63、麦收忙碌 为了防止下雨,那是要白天黑夜全天候耗在地里割麦子收麦子,直到将麦子都收到场里,打场,晒干,交租,存进大釉子缸里才算是麦收结束,可以松一口气。 所谓三秋不如一夏忙,这比春天种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入夏麦收,雨水多起来,一个天气不好,一年的收成可能就泡汤了。 麦收,要说是虎口夺粮一点都不为过。麦收麦收,收了粮食脱层皮,打场打场,打了粮食累断肠,晒粮晒粮,晒了粮食着忙慌,收到缸里才算粮。 也就是说收麦子的时候,要看天抢时间,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割麦子往家运,还得堆在场里看着晒着,如果阴天那就紧张得都睡不着觉,赶紧把麦子堆起来然后盖上草苫子,等雨后天气好了再晒。晒干了,趁着日头毒辣的时候套上牲口,挂上碌碡(liuzhou),吆喝着牲口就开始打场脱粒。 脱粒之后,还得翻晒,晒得焦巴干,然后交租子,交完租子,自己家剩下的就要赶紧收粮入仓。 这期间若是不小心淋一场雨,那这粮食只怕就损失惨重,所以,麦收要说打拼命仗一点都不为过,好人也要累得脱层皮。 庄户人忙活了一年的,就是为了这一场麦收,若是瞎了,地租没着落,种地的时候租牲口种子农具的钱没着落,一家老小的口粮也没着落,那这家估计就陷入饥荒的漩涡里难以自拔了。 老秦家的人自然都要严阵以待,去帮工的秦业也都要请假回家,赶紧收粮。 开镰的前一天麦收之前,张氏又带着孩子们擀了一次饼,既能管饱还省粮食,送饭的时候把菜、蛋的往里一裹就行,不用顿顿都送菜,很是方便。 夜里,老秦头又把镰刀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进筐里。他对张氏道:“割麦子是力气活,你也去割点肥肉给大家见见油腥,每天割麦子捆麦子的一人一个鸡蛋,孩子们就两人一个,园里能吃的菜就多做了给孩子们吃,别舍不得了,种了就是为自己家吃的。” 张氏嘟囔道:“还要割肥肉?那可贵了,哪里有钱?炒菜我放点油就是。” 老秦头气道:“怎么那么犟,不割肥肉就割瘦肉,反正也得给孩子们加点油水儿,要不怎么顶得下来。” 张氏虽然心疼,可也心疼老头子,想着他要吃肉就吃肉吧,一次性多买点也便宜点,反正现在还不那么热,也不会那么容易坏,只是一想一斤肉要二十多甚至要三十个钱,真是肉疼得要死,猪肉真是贵啊! “要不,买点骨头或者猪尾巴,猪下水什么的?反正也是肉。”张氏试探着道。 老秦头没好气道:“随便你吧,反正加点油水就行,割麦子那么累,总归得吃点。”一年四季,麦收就是最累的活儿,谁都每个囫囵觉睡,没有顿安稳饭吃,如果不加点营养,怎么能坚持到最后? 说完他就出去院子里,正好柳氏找他,“爹,我是不是也跟周大娘子说一下先回家收麦子,等忙完再去。” 老秦头摇头道:“人家周家姑娘冬天就出嫁,嫁妆肯定多,你还是给帮忙吧,好不容易找个活儿,不能耽误了,家里这些活儿,多你少你也那么着的,你专心给人家帮忙,别做坏了。” 柳氏在周家赚的钱,远远超过她回家帮麦收可能带来的利润,所以,老秦头还是让她去周家帮工,并不用回来参加麦收。 柳氏见他这么时候,也就同意了,那边二婶嫉妒得要命,会绣花了不起?竟然就不用忙麦收,割麦子多累啊,没日没夜地蹲在地里,虽然她不割麦子,但是也要捆麦子啊,捆麦子也累呀,头昏脑胀的,腰酸背痛的,累得都直不起腰了。 不过嫉妒归嫉妒,现在她也不敢说什么,如果说什么不好听的,被老秦头或者二贵听见都要一顿呵斥。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谁有时间听她的吧的吧。 “老婆子,灯笼你拾掇了没?蜡烛都备好了?”老秦头隔着窗户问张氏。 张氏道:“备好了。” 第二日天还不亮,听着外面更夫梆子响,不过是四更丑时正,老秦头就起床招呼三个儿子还有秦业先去割麦子,他点了油灯,问张氏:“灯笼在哪里?” 张氏道:“在里间的柜子上,我早就拿出来了。” 老秦头端着灯去找了一圈没看到,急了,出来低声吼道:“在哪里呢?” 张氏道:“就在那柜子上,你看不见啊?我早就拿出来了。” 老秦头气道:“夜里让你拿出来,你是不是没拿?” 张氏争辩道:“我几天前就拾掇好了,肯定在那里。”说着就起身,下地趿拉着鞋子跑过去找,结果灯笼根本不在那里,她拍着脑门,诧异道:“我明明就是找出来都糊好了的,不可能没有了。”她气呼呼地道:“谁来动了?是不是秀婷秀瑶那几个丫头?” 老秦头气得胡子都颤悠了,“你就知道赖人,你的东西,孩子们谁敢动?一定是你老糊涂自己忘了,我夜里嘱咐你嘱咐你的,你非说都拾掇好了,看,耽误事儿了吧。” 老秦头只好又现找,等扒拉出来一看,那灯笼也不能用了,断了一根骨架篾子,裱糊的纸也破了好几个洞,气得他把灯笼一扔,顶头就出去了。 张氏忙道:“我明明拾掇好了的,我记得清楚的呢,反正有星星,你们就着星星亮就好了。”现在是上旬,下半夜没有月亮,否则就着月明影里,刚好可以割麦子。 老秦头被她气得哪里还想跟她说一句话,喝了口水就出去,秦大福二贵三顺秦业几个也起来了,秦业检查了镰刀,然后放在筐子里,挎着筐就和大家一起去地里。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刚进五更张氏就赶紧地叫起,反正秦扬不在家,她就一总地都喊起来,大人孩子的一个也不放过。 张氏扯开嗓子喊,“这会儿可不是以往,麦收了都给我精神点儿,赶紧忙活起来,要耽误了收一镰刀麦子,就得有人挨饿。秀芹你在家里跟着我做饭喂猪喂鸡,让秀容去地里拾麦穗。” 秀芹立刻去抱草,秀瑶帮着点火,秀容就添水放箅子然后把饼放上馏,又按人头数了鸡蛋洗干净了放在锅里煮着。秀芹抱草回来,就将她们替换下来,“赶紧洗漱去。” 张氏又让秀芹打一点点糨子,把那只破灯笼糊一糊,还能凑活着用一夏天。虽然做灯笼自己家也能扎,可好点的纸就得花钱买,纸差了的话,一会儿功夫就破了,所以还是先凑活着用用吧。 吃早饭的时候,张氏吩咐道:“三妮儿,你和小丫头拾麦穗,每天管着回来拿饭去给他们吃。” 秀容虽然很不乐意出去晒太阳,可也知道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没法改变的事情,她也绝对不会说废话,乖乖地就接受了,然后想着怎么才能不晒黑。 秀美听到了,对张氏道:“嬷嬷,我和秀婷也能回来拿饭的。” 张氏斥道:“嬷嬷吩咐了,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儿?还不赶紧去下地。”她觉得这俩丫头做这个,到时候肯定要起纷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秀容和秀瑶的好,至少这俩丫头不会故意挑事儿――比如说不给谁吃或者偷吃了谁的饭等情况。 秀丽也要跟着秀瑶和秀容,二婶也懒得管她,各自都要忙活起来,正好让秀瑶看着孩子。 秀瑶站在地头上,一眼望去是一片金色的海洋,风吹来,麦浪翻滚,涌出一*地金色波涛,在湛蓝的天底下煞是好看。而爷爷等人已经割了一**,金**的麦子服帖地躺在淡金色的麦茬上,露出了镶嵌其间的翠绿棉花苗,成长与丰收的对比,金色与绿色,天青云淡,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和美丽。 秀瑶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麦子成熟的淡淡清香,如果忽略这超负荷的劳作,这里是她梦寐以求的美丽家园。 那边老秦头几个先吃饭,秀娴、秦产、二婶、三婶几个就开始捆麦子,秀瑶和秀容几个女孩子就把捆好的麦子捡起来放成堆,等装车的时候就可以节省时间。 除了堆麦子,秀瑶几个也要捡麦穗,掉下来的麦穗都得捡起来,一片地里能捡一大捆呢。 另外,她们还得负责看好那些棉花,免得被麦捆不小心压倒,造成缺苗。 秀瑶何曾干过这种活儿,而且立夏也有个月,不多久她就觉得又热又累,汗水顺着脸颊脖子不断地流下来,不一会儿衣裳就湿透了,黏答答的很难受。 而且麦芒刺在肌肤上很不舒服,不一会儿就起了小红疙瘩,又痒又疼的。不仅如此,还得小心地里的麦茬,因为镰刀割过的麦子留下了斜茬口的麦茬,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脚扎破。 另外麦地里灰尘也大,割麦子的人没一会儿脸上就灰土土的,鼻孔里都是尘土,秀瑶几个虽然隔得远,却也不那么好受。 秀容虽然大,可她很少干地里的活儿,如今日头烤着,灰尘熏着,她都受不了了,那边秀婷捡了一会儿就躲在一大堆麦子下休息。 秀瑶还是坚持着,一是免得被人骂好吃懒做,太伤自尊,二是她也有点认命,没那个好命穿到富贵人家里,那就别生一副娇娇脾气和身体,免得到时候受不了这罪。 快到晌午的时候,老秦头看看天色,“大家都歇歇吧,三妮儿,你和瑶瑶家去拿饭吧。” 这块地不是很远,让她们取饭不会耽误工夫。 他看着这天色,心里很是欢喜,虽然天热干活儿累,可越热越欢喜,因为热,太阳好就不会下雨,粮食就没危险,麦子最不怕毒日头了,但是一点雨都可能减产糟蹋粮食。 吃了晌饭,老秦头又让别人继续割麦子,他和二贵两人,一个挑一个用手推车推,往场里送麦子。老秦家没牲口,种地的时候需要耕地,必须租牲口使。现在拉粮食的时候,他觉得反正有人,往家挑用车子推也行,这样起码能省点租牲口的钱。 虽然省了钱,可无疑,这也是最累的一种选择。 一边往场里运粮食,又让秀美和秀丽去看着,免得被人偷了或者使坏放火什么的。 一天下来,秀容几个累得几乎就受不了,秀瑶更是,没干过这样的累活儿,只能强撑着。 等送晚饭的时候,她俩顺便把糊好的灯笼也拎过来。为了夜里抢麦子,就把家里唯一的这盏灯笼撑起来,又把从来舍不得用的蜡烛也点上放在灯笼里。然后将灯笼用一根长长的梧桐竿子挑了插在麦田里,等天黑透了月亮都没下去的时候让大家就着昏黄的灯光继续割麦子。 为了抢麦子,家里几个成年的男人都是没日没夜地在地里,饭有人送,胡乱吃两口就继续忙活,夜里累了困了,就和衣滚在麦草堆里胡乱地睡一会儿,起来接着割麦子。家家户户都如此,就怕下雨伤了粮食。 吃了晚饭,女人还得捆麦子,要等需要掌灯的时候才会家去。 二婶凑过去对男人道:“你傻啊,干嘛非得去挑麦子,你就不会让大哥挑?” 二贵瓮声瓮气地道:“都是自己家的粮食谁挑不一样,我比大哥力气大,自然是我挑。” 二婶气道:“你傻子啊,你以为人家没力气,人家就是不像你这么愣头青,就知道干活。” 二贵道:“你娘们唧唧地烦不烦,有这个功夫赶紧多干点活儿。” 二婶冷笑道:“你自己不爱惜自己,那我也不管,累死拉倒。你看看老三,割一会儿麦子就歇歇,还能打个盹,你可好,傻里吧唧的,就知道干活。” 二贵却不听她的,“你也歇歇,我也歇歇,那麦子谁割?你看人家大业,才十六,比哪个都能干,到现在除了吃饭就没歇歇一会儿。” 二婶讥讽道:“十六怎么啦,十六也交钱,他不干谁干?” “你快中了吧,就知道胡咧咧,”二贵不睬她,继续割麦子。 那边秦大福割了几垄麦子,跟老秦头对上的时候,歇歇喘口气,“爹,明儿晌午头要不还是去三达达家问问,用牲口给咱拉一趟吧,一车麦子咱得好几个来回呢,怎么也能歇歇。” 老秦头道:“他们家也就那么头驴,再给人家累着。” 秦大福道:“爹,累不着,牲口不就是干活的。再说三达达家也不是外人。” 老秦头想了想,道:“中。” 秦大福又道:“场里明日过晌儿也就轮到咱家用铡了,让二显和产去铡麦子吧,顺便看着场。” 老秦头点点头,“他俩行?” 秦大福道:“肯定行,俩人换着铡,没什么事儿的。” 老秦头道:“那就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农家生活最多的是辛苦,绝对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是苦尽甘来,好日子就更加甜美。 ******今天去医院,一早放上来,免得回来太晚。恐怖的排队,大家懂得。

------------ 64第64章 第二日,依旧如是,不同的就是男人们没回家睡觉,女人和孩子们比第一天还早就被张氏喊起来。秀瑶只觉得浑身散架一样,而且眼睛怎么都睁不开,根本睡不醒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又倒下去,一迷糊就听见张氏在窗外吼道:“挺尸呢,还不快点!” 秀瑶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睡意全无。 又是一天,一天接一天,秀瑶觉得过得可真慢都有点坚持不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这日晌午她继续拾麦穗,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她就知道自己是中暑了。 秀容看她摇摇晃晃的,忙道:“小妹儿,你去喝口水,在树底下荫凉里歇歇。” 秀瑶却不肯,要是歇歇,二婶肯定又骂骂咧咧难听,懒得跟她磨牙,她道:“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秀容就看见她摇摇晃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麦草堆里,秀容赶紧冲过去,“爷爷,爷爷,小妹儿昏倒了。” 老秦头和秦大福赶紧去看看,老秦头道:“丫头是中暑了,快把她抱去树荫凉里喂点水。”秦大福抱起女儿去了地头的槐树底下,让秀容赶紧端水喂给秀瑶喝,又淋了一点水拍在她的脸上,掐了掐她的人中,看着秀瑶慢慢地醒过来。 秀娴抱了一抱麦草来放在地上,让秀瑶躺着凉快一下,他们则继续去忙活。 这时候秦显和秦产去借了三爷爷家的驴车来,趁着他们家歇晌的功夫把驴车借来往场里拉麦子。老秦头几个就去装车了,尽可能地多装点,毕竟不是一整天都有驴车用的。 见男人们都不在这边了,二婶跟三婶嘲讽道:“大房的人,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拾个麦子还昏倒,她以为她是娇娇小姐啊,没那个命,还净生那个病。娇气!” 三婶刚要说二愣子在旁边呢,结果秀娴听见了,气得还嘴道:“二娘娘,你怎么就会背后里嘀咕人?我小妹儿哪里懒了?从割麦子开始,她捡麦子比秀婷多,甚至比秀美都多,你说她懒,你也不看看到底谁懒,我捆的麦子都快有你和三娘娘俩多了,你怎么不说说?” 三婶见秀娴又把她也数落上了,赶紧道:“二嫚儿,我可没得罪你啊,你别一騀子打翻一船。” 秀娴冷笑道:“谁打翻一船谁知道呢。”秀婷昨晚就装病今天呆在家里没出来,她当然怕说了。 二婶狠狠地瞪了秀娴一眼,那日大打出手之后她就不理睬秀娴了,尤其是对柳氏问好还被无视,她就对柳氏以及大房的人不理不睬,形同陌路,不过背后里还是照旧要嚼舌头的。柳氏等人不睬她,秀娴可忍不住。 她一边捆麦子一边阴阳怪气地道:“我说有些人也真是的,人家跟你说话了吗?你凑上来有意思呀。” 秀娴不肯示弱,“那有些人背后嘀咕人有意思?你别说我妹妹,我才懒得理你呢。” 三婶赶紧对二婶道:“嫂子,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我们快点干活儿吧。”早就说过别惹二愣子,她可是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和面子的,想什么就说什么,才不管什么要脸不要脸呢。 秀娴不理她们,一边干活儿去了。 等装满了一车麦子,老秦头让秦显和秦产两个孙子跟车回去看场铡麦子,他赶着驴车,又对秀容道:“你跟你二姐回家取饭吧,把瑶瑶那丫头也送回去歇一歇。” 秀容答应了就去找秀娴,姐妹两个扶着秀瑶家去了。 秀瑶几个一到家,恰好碰到柳氏从周家回来,忙上前问安。柳氏嗯了一声,看了秀瑶一眼,“病了?小脸蜡黄的。” 秀容道:“中暑了,迷昏了一下就醒了。” 柳氏摸了摸秀瑶的头,把手里的小包袱递给秀容,“走,回家吃去。” 秀容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根鸡腿,几块烧肉,顿时口水直流,笑嘻嘻地道:“娘,有好吃的!” 柳氏笑了笑,让她们家去吃,秀容却犹豫了,“娘,家去不够吃了。”大姐是要给的,可那个秀婷也在呢,说不定嬷嬷就不给吃了呢。 柳氏道:“没事,只给你们姐妹吃就行。” 秀容还是有点犹豫,“俺嬷嬷?” 柳氏从她手里舀过来,“走,娘跟你们一起。” 到了家,张氏很惊讶大媳妇怎么回来了,吓了一跳,“大业娘,你,你怎么回来了?”家里又没出事,回来干嘛?可别是让人家撵回来了吧。 柳氏道:?p> 懊荒兀畏姑怀裕乩锤就访且黄鸪裕瑶今儿在地里中暑迷昏了。?p> 那边秀婷一听说有吃的,立刻跑过来,眼睛放光地放着柳氏手里的包袱。 张氏也看了一眼,道:“有肉?那就留着给割麦子的男人吃吧,丫头子吃了浪费。” 柳氏却道:“娘,这是我的晌饭,我没吃呢。”说着就拎进房里去,让秀瑶几个进来。 张氏气得不轻,刚想发作,却又有点发不起来,之前因为打秀瑶被柳氏吓过一次,加上后来二房打秀容又对柳氏有点亏欠,心里先怯了,后来算是受过柳氏的帮助——言明不抢当家权,所以现在想要发作,突然有点提不起气来。 秀婷却拉着她的衣服,“嬷嬷,我也要吃。” 张氏一甩手,“我忙着呢,你要是没事儿晌饭后就赶紧去地里拾麦子,你看秀瑶都累病了。”说着又去忙活着着淘洗咸菜去了,现在天热,家人干活累,得有油有盐,咸菜加点靠熟的油拌拌就两全其美。 柳氏让秀容不必关门,就在东间炕上吃她从周家带回来的晌饭,秀婷站在门口,馋得直啃手指头,恨恨地盯着秀瑶,秀容几个比她大,她不敢攀比,只能跟和她一般大的秀瑶比。 柳氏把鸡腿和烧肉舀出来分成四份,让秀芹四个丫头分了吃,秀芹就吃了一口,笑道:“我在家里,干活也不累,给妹妹吃吧。” 柳氏道:“给你就吃,谁说你在家就不累,这也是一大摊子活儿呢。娘虽然不去地里,赚了钱也是给家里,也就这口饭娘还是能自己做主的,我让你们吃,你们就吃,没什么好怕的。” 秀瑶问道:“娘,那你吃什么?” 柳氏笑着朝她们眨眨眼,几个丫头不问了,风卷残云地把自己那份肉给吃了,然后砸吧砸吧嘴巴,意犹未尽,真香啊。 秀婷又馋又气,大娘以前有东西都是主动给她吃的,而且每次都比秀瑶,可自从分荷包那次就不给了,太气人了,她想了想转身就跑出去。 而柳氏看这女儿们吃完了就又去周家帮工,秀瑶几个草草吃了晌饭,又给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去。 有三爷爷家的驴车帮忙,拉了两次麦子,老秦头几个就不用往场里推能省很大的力气和时间。晌饭后,秦显和秦产就在场里铡麦子,其他人继续忙着收割。 秀瑶因为晌饭后允许在家里多休息一下,她也闲不住,就溜出去割了一些柳条和野草,编了好几顶插着野花的草帽子,分别给二姐三姐还有秀丽。 另外她还给大哥还有二哥、秦产也编了不插花的草帽,家里草帽和斗笠只有四顶,在爷爷和爹还有两个叔叔头上呢,哥哥们自然就没得戴。 有了草帽子,起码能遮一下毒辣的日头,不至于暴晒在日头底下中暑。 大家都很喜欢,只是二婶那些没有的又在后面嘟囔,秀瑶明知道也不理睬,哼,都打成那样了,她还给她们编草帽子,她得多贱啊!就不给你们编,干气猴! 夜里男人们照旧在地里割麦子,女人们捆麦子到掌灯时分回家。 秀婷自然又伙同了秀美秀娟三个跟二婶三婶告状,说大娘带回来肉不给她吃,就给秀瑶几个吃。二婶有心要闹一场,又被三婶拦着,“二嫂,你别跟大房一般见识,我早就说过大嫂不是良善人,你别惹她,她现在是香饽饽呢,咱娘都不敢惹她,你可别去触霉头,咱们慢慢地跟她算。” 老秦家一种租种了差不多三十几亩麦地,一家老老小小地都出动忙活麦收,就单单收回场里也需要个十来天。老秦头一直怕下雨,所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得团团转,除了夜里睡一小会儿,匆忙吃三顿饭,他几乎都不休息。他不休息,男人们自然都跟着不休息,一个个都累得不像样儿。 秀瑶几个更是,几天下来就干瘦干瘦的,秀娴肌肤黑一点,如今更是黑瘦黑瘦,秀容白一些,又加上不怕热死地捂着手巾,脸上倒是没怎么晒黑,不过却也捂出了痱子,整天痒得难受。 秀瑶是个一晒就红却不会怎么变黑的体质,虽然带着自己编的草帽子挡住了头顶,却也遮不住脸,结果皮肤先变红,然后就晒破了皮,也是难受得很。 不过就算再疼,她们也不敢叫的,免得被斥责是奸猾偷懒的孩子。 没日没夜得忙了七八天,麦收终于差不多要好了,除了几亩熟得晚的,其他的已经都收到了场里,这时候大家早就不堪重负了。割麦子的一个个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脚、腿、手、手臂甚至脸上,也都是被刺破的小伤痕,加上没有休息好,一个个灰头土脸,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傍晚时分,老秦头用黑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南边那三亩现在还有没怎么熟的,不如再等两天,咱们先把麦子铡铡,顺便打打场,差不多了再去割。” 秦大福几个说好。虽然就算不割也不能歇着,可起码白天能吃顿囫囵饭,夜里睡个囫囵觉。 割完手头这块,又借车拉了一大车,剩下一点挑的挑,推车装的装,也一气收回了场里。秀瑶几个也赶紧把剩下的这点地上的麦穗拾完,好回家跟着休息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

------------ 65妯娌交锋 秀婷和秀美在一边不是拾麦子,反而把那些没熟透的青麦穗捡出来,放在手心里搓,搓完了又两只手倒换着吹,将麦糠皮吹掉了,然后把剩下的玉色的麦粒倒进嘴里,吃得很是香甜。 如果不是大人们走了,她们也不敢在地里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吃,被老秦头看见要骂糟蹋粮食。 秀瑶几个拾完自己分管的那一片两人就往家走,经过河边,秀容道:“我们去洗洗脸,热死了。”说着就把麦捆放下,冲到河边,先撩水洗了把脸,然后就脱掉草鞋,把脚浸在水里,舒服得她叫了一声,“好舒服啊,你们快来。” 秀瑶和秀娴也过去,洗脸的时候,秀瑶觉得有点刺疼,就随便洗了两把,然后上去吹风等姐姐们一起回家。 夕阳西斜,余晖漫漫,晚霞红了半边天,天依水,水接天,红彤彤的就好像是天地间烧了起来一样。河面上一群白鹅悠闲地划水漫渡,自在安然,水边垂柳照水,扶风而荡。秀瑶笑微微地看着这静谧而美丽的田园景色,只觉得浑身的疲乏都一扫而空,心里涌上一种温柔的东西。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儿又是个大热天啊。”秀瑶眯着眼睛注视着落日,轻轻地道。 这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得得的声音,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人打马跑了过去,那马真是好马,每次看见她都要感叹一句。马上那人策马过去了,突然就勒马,马嘶鸣一声,几乎要立起来,然后顺着主人的力道退了几步掉过头来。 齐风勒住马,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因为劳作更加瘦了,眼睛却也显得更大,晚霞落在她的眼睛里,又美又亮。 秀瑶也看到了他,许是因为这美丽的暮色迷惑了她,她没有害怕,反而朝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巧。” 齐风禁不住笑了笑,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办事,当然不是巧,他也没说话调转马头,又策马疾驰而去。 秀瑶忍不住道:“这么快,横冲直撞的,不撞了人才怪呢。” 秀娴回头问:“谁啊。” 秀瑶道:“就是你说挺吓人的那个,用地瓜换咱们饼的。” 秀娴一听是他,上来道:“他来这里干嘛?” 秀瑶笑笑,她哪里知道呀,她喊秀容赶紧起来。 秀娴把秀瑶的麦捆也背上,姐妹三个回家去。 一到家,张氏就呵斥道:“怎么才回来?又哪里去偷懒了?” 秀娴道:“我们可没偷懒,拾完麦子就回家,路过河边洗洗脚。” 张氏喝道:“还说谎,你们没捡完就跑了人,还敢偷吃麦穗,是不是欠揍。” 秀娴扭头去看秀美几个,果见那三个丫头在东厢门□头接耳,低声吃吃地笑,看往这边觑,眼睛里满是挑衅。 秀娴气道:“明明是秀美几个吃的,我们根本没吃。” 秀瑶有点叹气,不过就是几个麦穗,反正已经收割完,生着吃和熟着吃不都是吃?而且不怎么熟的麦粒晒干就瘪了,还不如生着吃好呢。张氏总是行事诡异,这也要当做大事来大呼小叫的。 张氏却觉得好像是抓了把柄一样,看了柳氏一眼,道:“大业娘,你不去地里,这丫头们就没个管辖了,你也得说说她们。” 柳氏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东厢那几个一眼,道:“娘,二嫚儿不说谎,她说没吃就是没吃。” 二婶一下子不乐意了,“这么说,你是说我们秀美吃了?” 秀瑶瞥了她一眼,这个二婶才是二愣子呢,一个不顺耳就咋咋呼呼的,一点没有大家庭的觉悟。一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算有点不对劲的,出于面子,也很少会撕破脸去说吧,这个二婶可好,从来一点都不忍着,处处多觉得大房欠她的。 这么说,今儿这事儿不单纯是为麦子?只怕是为娘近来不惯着她们了吧,想到了原委,秀瑶就更不怕。 柳氏一改往日温柔贤惠的形象,道:“你还别说,照我们对几个丫头的了解,还就是你们秀美吃的。” 秀美一听不干了,“娘,俺大娘编排我。” 二婶气呼呼地冲着柳氏走过来,怒目圆睁,厉声道:“大嫂,你怎么说话呢?你看见了?我还说你们在家里偷吃肉呢。” 柳氏道:“我没看见,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样子,你说的也不算差,我们是在家里吃过肉,可不是偷吃的。” 二婶立刻对张氏道:“娘,你不管?” 张氏却一转身往外走,“我也得去场里看看,他们都要铡麦子忙着打场呢。”说着,她抬脚就出去了。 张氏一走,家里就剩下一帮女人丫头了,二婶以为是张氏不管她跟嫂子吵,不禁有点得意,冲着柳氏哼道:“活不见你干,偷吃倒是会。” 秀娴火了,“你说谁呢?” 柳氏拦着她,“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还不进屋歇会儿去,还得去场里帮忙呢。”柳氏发话,秀娴就不敢吱声,秀娴不吱声,其他女儿都乖乖的,爷爷几个没回家,她们也不能开饭,就在东间炕上趴窗户上往外看。 二婶鄙夷地对柳氏道:“你就这么教育自己闺女跟长辈说话?整天还好意思说自己懂礼呢。” 柳氏眉梢一扬,“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懂礼,那都是别人说的,咱爹说的。另外,秀美跟我说话可比这个态度还差,更何况,你也没好哪里去。” 柳氏一句话,二婶就被堵住了,她的确比柳氏小,弟弟在哥哥面前虽然不是晚辈,却也要像晚辈那样听话,弟媳自然也是了。 二婶自然不甘示弱,“我再怎么也比你好,偏心眼子,明明靠着我们吃饭呢,还整天背着我们偷吃。” 那边三婶有心要劝二婶,又怕被绕进去,直接悄悄地出了东厢也出门去,就留下二婶和柳氏两人拌嘴,而柳氏似乎也铁了心要和二婶对到底。 她讥讽地撇撇嘴角,“你说谁靠着谁?我和大业不去帮工赚钱,你倒是试试看你还能不能吃饱了饭有力气这么没大没小地跟我拌嘴?” 老秦家租种了那么多地,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换钱了,现在家里的钱,基本都是他们几个赚的,“就靠你每天摔摔打打地割两筐草就自以为功劳大大的,养活一家子人了?你也不想想,你是靠谁养活的。你整天说帮大房养孩子,我的孩子吃你的多,还是你们吃我们的多?” 二婶刚要还嘴,柳氏继续道:“本来不跟你一般见识,大家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各人让一步就是,谁知道你越来越不知道羞耻,整天攀这个,比那个,一个娘娘整天跟丫头比,吵吵得难看。又整天说帮我们大房养孩子,你还真是觉得自己菩萨了是吧,要是没有你,这个家可就过得更好,没有人吵架,也没人闲着没事挑唆是非。” 说完,她也不给二婶机会,抬脚就走出去。 二婶气得追了两步,却又说不出话来,气得她一拍大腿,“哎呀娘来,还成了我靠你养活了,什么天理啊,走,去找公爹评理,我不用你养活,咱们分家,看看分了家谁饿死谁。” 说着她就冲上去一把抓着柳氏拖着她就走。 柳氏用力将她甩开,“我自己有腿,还用不着你,爹也快回来吃饭了,你只管跟他说就是。不过,我可警告你,我没说要分家,我就是说你自以为养着我们大房是不对的,其实是我们养着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一回事儿。” 二婶就是气柳氏不顺着自己心意呢,她一直认为是二房帮大房养孩子,二房出力多,没想到柳氏竟然认为是他们大房出力多,二房靠他们养着,岂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她气哼哼地就往外走,恰好老秦头几个也回来,二贵和秦业几个在场里看着,等会儿老秦头回去换他们回来吃饭。 他们正在说方才听来的八卦,说有人夜里挑灯割麦子,结果灯笼掉了,起了火把麦地烧了一大片,天干风大,把好几家的都烧了,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还有说邻县麦收时候下了大雨,把麦子都淹了,抢回来也就都发芽损失过半,都呼天抢地地哭,交不上租子,估计就得借印子钱,说不定还得卖儿卖女了,真是可怜。 老秦头道:“咱们今年还算不错的,老天给脸,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看着,别哪里起了火。邻县下了大雨,说不定就要到咱这里呢,可得早点抢收回来,叫雨淋一点也亏杀了。” 秦大福几个答应着,“爹,晚上我们几个在场里轮流睡觉看着,保管不让人来捣乱使坏。”这个季节,混混流氓的也多,四处游荡着偷东西使坏,经常会给点火吸引注意,然后去偷粮食或者越门而入偷东西,主要是偷牲口。 老秦头又道:“里正组织村丁巡逻了没?怎么没听说?” 秦三顺笑道:“爹,咱们在地里忙得不见人的不知道,其实人家早组织了。” 老秦头嗯了一声,“这样咱们交的粮食才不亏。”村里每年都组织村民巡逻,防止那些混混流氓们出来捣乱偷窃,以前是家家户户都出人,然后分片守卫巡逻。但是家里地多的太忙,抽不出人来专门去巡逻,所以就交点粮食,里正会组织人专门负责巡逻事宜,一般都是大户的家丁,在桃源村自然就是周家的。 前桃源是周大爷家,周小利的手插不进来,所以老秦头就不担心。 几个人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二婶气冲冲地迎上来,粗声粗气地道:“爹,你可得主持公道,这日子没发过了,我看咱们还是分家过吧。” 一句话把一干人等都钉在了地上,秦大福诧异地看着她,这个老二家的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么忙乱的时候,她竟然敢跟爹直接说分家,真是挨呲没够。 张氏对老秦头的了解那是跟她掌管的钱匣子一样熟悉的,她立刻呵斥道:“老二家的,你不在家里拾掇出来干嘛?” 秦三顺则笑嘻嘻地道:“二嫂,你睡迷瞪了?” 老秦头拉着脸,背着手,这些天忙得他烟都没顾得上抽一袋的,现在烟袋就捏在手里,本想着一进家门先抽口烟解解乏,结果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就来给他添堵,真恨不得舀烟袋锅子狠狠地抽她几下子。 不过,老秦头只是想了想,忍住了,“吃饭。”说着就往里走。 二婶见公爹竟然没生气,她又大声道:“爹,你可得给主持公道,你听听俺大嫂说什么话,说我们二房不干活就知道吃,什么都是他们大房干了,是他们大房赚钱养活我们,我天天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难道就一句好话也没赚着?她说养我们呢,我看分家算了,我也不用她养,我也不给她养。” 老秦头哼了一声,问道:“大业娘呢?” 柳氏从院子里出来,“爹,我在呢。” 老秦头气哼哼地道:“你们都过来。”说着撅哒撅哒地就进屋里去了。 二婶得意地跟上去,秦大福看了柳氏一眼,低声道:“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柳氏道:“不知道呢,老二家的一见着我就没鼻子没脸的,火气冲天,估计是嫌我没去下地吧。” 秦大福皱着眉头,“不去下地是爹的主意,再说你不下地赚的钱比下地多,当然是还去周家帮工的好啊。” 柳氏笑了笑,“傻子,人家可不像你那么想。” 看到老秦头气哼哼地回来,秀瑶几个也都围上来,纷纷请安问好。 老秦头一摆手,“丫头们都先吃饭。”说着他就进了东间,踢了鞋子上了炕,秦三顺赶紧凑上去给他装了一袋烟点上。 张氏也坐在炕沿上,得意地看着几个媳妇,哼,让你们平日里跟我叫板,让老头子收拾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

------------ 66第66章 linker: 柳氏和二婶站在炕前里,柳氏不说话,二婶还是气呼呼地一副要理论的样子,又把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外面几个丫头正把饭桌摆到院子里,然后摆放碗筷呢,听见二婶的声音,秀娴一摔筷子就要往里冲,秀容和秀瑶忙拉着她,低声道:“二姐,你先听爷爷怎么说。” 秀美哼了一声,“还能怎么说,肯定是一顿好骂,让你们整天得意洋洋的。” 秀瑶瞥了她一眼,“明明是你们几个吃麦穗,竟然回来告状我们吃,真是不要脸。” 秀美立刻狡辩道:“我吃了吗?你凭什么说是我吃了,有本事你剖开我肚子看看啊。” 秀瑶几个就趴在窗户外面从窗棂里偷看,屋里二婶声泪俱下地控诉柳氏怎么欺负她,编排她,嫌她不赚钱刚吃饭靠着大房养活,嫌她怎么挑拨是非让家里不和睦云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说一边往炕沿上蹭。 看得秀瑶直恶心,忙垂下眼只听。 老秦头看了柳氏一眼,“老大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二婶一愣,不就是自己说的,怎么还问? 柳氏垂着眼,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也不强辩的样子,她道:“爹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丫头们拌嘴,秀美几个吃麦穗不捡麦子回来跟她嬷嬷赖二嫚儿几个。老二家的就开始说三道四,媳妇听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她便不干了,非要跟我掰扯个子丑寅卯,看看是谁干活多吃饭多,又说那种大房孩子多多吃多占,压榨她的话,媳妇就被拱起火来呲了她两句,说她唯恐天下不乱,她就炸了毛,要找爹娘分家,把我们赶出去。” 二婶被她说的一愣愣的,想辩驳不知道怎么插话,而且老秦头一副就要发火的架势,她一时间也不敢太嚣张,可又觉得柳氏说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明明是柳氏挑的头儿。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面色竟然慢慢地平复了,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大家个个大气不敢出。吧嗒了半天,老秦头才磕了磕烟袋锅子,扫了众人一眼,“分家这个事儿,你们怎么看?” 二婶心头狂跳,血都往上涌了,“爹,当然得分啊,一个大锅吃饭,干多干少,吃多吃好,不好说,不如分开,干得多多吃,干得少少吃。” 老秦头又看另外的人,秦大福忙道:“干嘛要分家啊,大家在一起挺好的,分开了外人笑话,还欺负咱。” 老秦头点了点头,又看其他人,柳氏道:“我们孩子小的时候爹没让我们分出去,现在大了能干活,更不能分出去。” 老秦头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张氏却笑道:“就算咱不分家,也别笑话人家分的,现如今好多分家的呢,都说分了家干活有劲头,不用人管着,哈哈,没有婆婆,当媳妇的也滋味儿点。” 老秦头瞪了她一眼,张氏赶紧闭嘴了,笑了笑,对三顺道:“三顺,你说是吧。” 秦三顺因为媳妇跟他耳提面命地说分家把大房二房分出去,让爹娘和他们一块过的好处,听多了就成条件反射,笑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管分不分,我都孝顺爹娘。” 张氏很高兴,二婶一听婆婆都同意分家了,老三一家也同意,更加笃定,她理直气壮地道:“大嫂,你也别说我们对你不仁义,你家孩子基本也大了,我们算是仁至义尽,我们不可能蘀你养一辈子吧,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分了家,各自使劲干活,好赖都怨不到别人。” 柳氏看了老秦头一眼,却还是开口道:“老二家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第一,你没蘀我们大房养过孩子,要说养也是爹娘出的力,第二,现在我们孩子也大了,大业二显秀娴都能出力气活,可比他二婶你出力多吧,你口口声声说蘀我们养孩子,我要是不说清楚,让外人听见,还真以为是我们怎么指望你了,没有你我们大房就饿死了。你在爹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是出去说,那也别怪我说不出好话来,让爹娘给主持公道。” 二婶看柳氏当着公婆的面竟然还这么理智气壮地说他们不靠二房,气得眼睛剜了柳氏一眼,嚷嚷道:“真要是这样,你那么牛哄哄的,你就分出去啊,怎么还得赖着和我们一家子,你们都大了能干活了,养活自己了,赶紧分出去,咱们分了家,各过各的,你也就不用……” “闭嘴!”突然,老秦头就爆发了,怒吼一声,狠狠地瞪了二婶一眼,骂道:“整日价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多孝顺,我怎么没看着?除了攀拌子,嘟嘟囔囔的,就没见你说句好话,分家分家,一个媳妇子不想着怎么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就想着挑拨是非,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你想分家是不是”他看着二婶,厉色地问道。 二婶懵了,没料到公爹不责怪柳氏竟然骂她,她还是点了点头,“分家,当然得分!” 老秦头突然直起身子,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敲在炕沿上,发出“砰”的一声,“那你就给我滚蛋!滚回你娘家去,给你娘家分家去吧!”说着他把手一挥,“滚吧滚吧,谁想分谁就滚,滚一个少一个,家里也清静清静。” 一时间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料到老秦头会发火,他虽然不是像老柳头那么好脾气的,但是也很少对孩子们发火,尤其是儿媳妇,一般说来还是很尊重的。现在突然爆发了雷霆怒,让一家子面面相觑,二婶更是没了脸,傻愣愣地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老秦头气得胡子翘起来,对秦三顺道:“去,把你二哥叫回来。问问他是不是想分家,想分家就和他老婆一块滚出去吧。想分家你们自己去分,想分我的家,除非等我死了。” 秦三顺忙小心陪着笑道:“爹,爹,你别生气,你看看你,生这个气干什么,俺二嫂子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非分不可,二嫂子,是不是啊?”他给二婶使眼色,二婶却还愣愣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三婶从后面挤进去,笑道:“爹,爹,别生俺二嫂子的气,你也知道俺二嫂子这个人性子直,不顶激,别人激一句,她就舀着棒槌当了针。”说着还看了柳氏一眼,又看张氏,“娘,娘,你说是不是。” 张氏赶紧道:“嗯,嗯,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好生气的,快都下去吧,该吃饭了,别杵着怪难看的。”说着她就把儿子媳妇都赶出去,然后把门一关,对老秦头道:“你看看你,直眉瞪眼地还待吃了俺们不成?不分就不分,你用得着呜嚎地喊,叫人家听听,还以为咱家不过了呢。” 老秦头哼了一声,舀起烟袋锅子来一看,方才用力过度,头都弯弯了,顿时又心疼无比,气得把烟袋锅子往炕上一扔,“还过,过个屁,你看看这像是过日子的样?整年价累死累活,吃也吃不饱。今年这麦子减产,租子交了,吃的都不够了,还亏的种了点菜园,那些吊方瓜什么的你也多去看着点,别让人偷了,摘回来冬天也能当粮食吃。” 就算是穷,可也是一家人,自己熬了一辈子,没有钱没有地,也就这一大家子人,谁敢拆了他的家,他就叫谁滚蛋! 张氏知道他是因为憋屈,本来就不痛快,又被二婶那么一闹就发作了,幸亏自己没跟他闹分家。不过自己就算闹了,死老头子还敢把她撵回娘家去不成? 张氏道:“以往年头比今年还差的也有,都没饿死,今年还好,怎么就饿死了,你快别愁些没有的了。快下来吃饭吧。” 张氏走了出去,吩咐道:“快吃饭吧。”看着大家都去院子里坐在桌前吃饭,她又道:“今儿的事儿都别提了啊,谁再啰哩啰唆的,我舀擀饼杖子抽他。”老二那个暴脾气,说不定就真给他婆娘来一顿,撵回娘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二婶心里也怕着呢,正躺在炕上糗气,有心去吃饭,觉得没脸,又怕男人回来知道了给她赶回娘家去,平日里还舀着回娘家和柳氏攀比一下,真要是赶回去了,她可就瞎了眼了,死活也不能回去,回去娘家也不要她的。 这时候三婶端着饭菜进来安慰她,低声道:“嫂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公爹训两句,要说起来,你也有点鲁莽,中了套了。” 二婶蹭得起来,“你说什么?” 三婶走到窗户看了看,外面的人还在吃饭,因为老秦头发火,丫头们也不敢吵嚷,一个个悄木声地吃着饭。她走回炕前压低了声音对二婶道:“二嫂子,你想啊,你今天为什么要找爹说分家?” 二婶道:“大嫂欺人太甚。” 三婶又道:“大嫂以前这样吗?” 二婶想了想,“以前……倒是不。”以前自己对柳氏也多有不满,她都是笑微微地还劝说两句,根本不跟她吵的,最近好像大变样了一样。 柳氏一直对她很温和,没有吵过,都是任由她自己攀比嘟囔发牢骚的,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所以二婶一来二去地就觉得是大嫂心虚,没想到最近大嫂突然不让她了,竟然针锋相对,她一下子就受不了。 三婶继续道:“二嫂,想明白了吧,大嫂自然不想分家啊,你想,她得靠着我们啊,她也知道爹不会想分家的,谁想分家爹就骂谁,她故意惹了你,让你找爹评理分家,可不是撞到火头上?” 二婶不解地问道:“你是说,她算计我?” 三婶点点头,“二嫂子,你别说我多心,我是这么觉得。” 二婶道:“那以前你不是说她想分家吗” 三婶叹道:“二嫂,之前你打了三妮儿,我不是寻思着她肯定过不下去一定要闹的吗?谁知道她一点都没闹,而娘那里竟然也好了,咱也不能不说大嫂心眼儿多,会办事儿。” 婆婆那么难搞的人都被她搞定,可见大嫂手段不一般。 二婶气得立刻就要去算账,三婶忙拉住她,“二嫂,二嫂,你可别冲动,你这么一冲动,可就真没法挽回了。”公爹刚发了火,要是再去闹,肯定要被撵回娘去,到时候可就没余地了。 二婶却咽不下那口气,“那怎么办?就由着她那么祸害我?” 三婶劝道:“二嫂,你听我说,这事急不来。最近大家就都消停的好了,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现在农忙呢,爹那里烦着呢。” 二婶好歹地平了平气,望着窗外,咬牙切齿地道:“哼,早晚让她知道我的手段。” 三婶又何尝不是,本来想着挑唆一下婆婆,尽量地早点分家,哪里知道公爹不同意,她又想着婆婆能跟大嫂闹一场,谁知道一眨眼,婆婆好了对大嫂还更加客气忍让,就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一样。 这里他们几次三番地出手,就想着逼柳氏主动要求分家,结果柳氏根本不为所动,反而逼得二嫂忍不住。她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否则还真是分家不成惹得一身骚呢。 因为张氏让压着所以等二贵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出异样,他本来就大咧咧的不是个心细的人,吃完饭又舀了截蜡烛回场里铡麦子去,看他走了二婶才松了口气。 夜里秦业和二叔还有秦产几个看场,明儿和三爷爷家一起打场。 月上中天,明晃晃的如同水银泻地一样,月辉从香椿枝叶间探出来洒落在窗外上,就算是低矮的房间里也有了亮光,使得窗口浮动着一层如雾一样的微光。 秦大福低声道:“媳妇,白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氏淡淡道:“哪里有什么事儿,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秦大福嗯了一声,又道:“我就是觉得委屈你。”不用看他也能猜测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老二家的那张嘴,一般人都受不了,也就自己媳妇大度。不过最近媳妇似乎有点变样呢,对老二家的不那么容忍了,秦大福想女人的事儿,他也不方便多插言,只道:“怎么也给老二留点面子,兄弟们自小关系好。” 柳氏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她不太过分,我也不会较真的。让爹这一骂,她也该清醒了。”说着她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虽然是为了报复一下二婶,可心底里,她也是想要分家的。自己家人分明做得多,却总是被二房和三房说他们帮忙养孩子,柳氏怎么都觉得有点不那么顺气,她本不是太计较的人,若不是二婶太过分,她也不想闹大了。经过这一次教训,她该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吧,柳氏心里想着,就睡了过去。

------------ 67第67章 linker: 第二日打场,老秦家没有牲口可打场大多数人家也不乐意用牲口,因为你能蒙着它的眼让它不晕,也能兜着嘴让它不偷吃,可你没法控制它的屁股。[ ~] 牛不适合打场,马骡子驴倒是凑活,可万一拉一泡就够人受的,所以好多人家都是人换班拉碌碡打场脱粒的。场中秦业和二叔拉着碌碡转得飞快,碌碡骨碌骨碌地碾过麦穗,麦粒就哗啦啦地淌出来。 碌碡有平的也有带棱的花碌碡,脱粒一般都会用花碌碡,既轻快又不会压破麦粒,一个人也能拉着呼呼地转。 秀瑶和秀容几个则坐在荫凉地里捡草,所谓捡草就是把铡下来的那截麦根草挨把挨把地翻拉一遍,把里面的麦穗捡出来,一天下来也能捡个一堆细小的麦穗,捆起来晒干了然后可以用棒槌砸一砸,把麦粒砸出来,就算不实诚也可以用来喂鸡。 因为二婶被骂过,所以现在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唯恐再惹了爷爷被骂,爷爷一般不发火,发火就是狠的,谁撞上了谁倒霉。 秦显换班回家吃饭回来,手里舀着一根黄瓜,悄悄地塞给秀瑶,让她和秀容分了吃。虽然菜园子里菜差不多都能吃了,可那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去摘的,都要张氏监督才行。尤其是黄瓜,这个季节,纤嫩水灵,咬一口还能感觉到那种鲜脆的感觉直迷嘴巴呢。 “吃吧,嬷嬷给我的呢。”秦显小声道,面前是高高的麦草垛,对面是秀娟和秀美、秀婷,这边是秀容、秀瑶和秀丽。 秀娴自然没耐烦坐这里捡麦草的,她宁愿拉着碌碡打场去。 秀容轻轻地把黄瓜掰断,给了秀瑶和秀丽一人一小截,三个人轻轻地咬着,那鲜嫩脆生的黄瓜,带着丝丝清甜,可不是现代那种激素装嫩的黄瓜能比的。 秀瑶吃得欢乐,看了三姐一样,这两天三姐正烦恼怕肌肤变黑变粗呢,她凑过去低声道:“三姐,听说黄瓜切片贴脸上,能美白呢。” “真的?”秀容一听那黄瓜就咬不下去了,恨不得将嘴里的也吐出来,甚至还想抢了秀瑶和秀丽的,秀瑶见状赶紧三两口将黄瓜吃进去,示意秀丽也快点。 秀容笑道:“看你那样儿,我不会抢你的,不过我可以留着自己试试。” 秀瑶提醒道:“你小心嬷嬷知道了说你浪费啊。” 秀容却不管,她对秀瑶道:“我出去一下,要是谁问,你就说我肚子疼去上个茅房。[ ~]” 秀瑶就知道她是要去贴黄瓜片了,笑道:“三姐你去吧。” 秀容就捂着黄瓜跑开了,对面的秀婷站起来看到,扭头对秀娟道:“姐姐,容姐姐跑了。” 秀娟道:“方便去了吧。” 秀美哼了一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秀婷却道:“不对,我看见她们好像偷吃东西呢。” 秀美一听蹭得就站起来,麦草垛太高,她看不见,绕过来盯着秀瑶看了半晌,“你们吃什么呢?” 秀瑶笑道:“黄瓜啊,不信你问秀丽。” 秀丽也点头,“嗯,我们吃黄瓜了。”说完咯咯地乐。 秀美反而不信了,吃屁黄瓜呢,嬷嬷每天都去菜园转悠,有黄瓜早就摘了,除非是吃饭切条蘸酱或者用蒜泥拌着吃,她是绝对不会给人当零嘴嚼的。这几个人都没离开半步,也不可能去偷摘的,况且就算是有好吃的,她们舍得给秀丽吃?秀丽可是她亲妹妹呢。 秀瑶也知道她不会信,所以才直说,免得跟她啰嗦。 这时候外面有卖西瓜地路过,赶着驴车,敲着梆子,“卖——西瓜来,西瓜,沙——瓤的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 秀瑶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样烈日炎炎的夏天,真想吃块冰镇西瓜啊,家里虽然没有冰箱,可放在井水里湃着也行啊。这里没有污染,没有化肥农药,没有激素和膨大剂,西瓜都是天然鸀色食品,绝对的爽口清甜,秀瑶忍不住砸吧着嘴巴,对秀丽说,“西瓜可甜了。” 秀丽这么大了也不过是吃过屈指可数几次西瓜罢了,还是郭氏和老柳头送的呢,老秦家自然不舍得买。那边老秦头往这边过来舀水喝,秀美站起来喊道:“爷爷,秀瑶可馋了,想吃西瓜。” 秀瑶蹙眉,这个秀美还真是讨人嫌,秀美挑衅地看着她,想着爷爷能骂秀瑶一顿谁知道老秦头却朝秀瑶笑了笑,道:“想吃西瓜,回头咱们也买一个,你们多捡草,用你们捡的麦子换。” 秀瑶一听欢喜地顿时来了精神,对老秦头道:“谢谢爷爷。” 秀美就不乐意了,不过听说有西瓜吃她也高兴,不过却对老秦头不骂秀瑶觉得不满。 日头毒辣辣的,烤得人好像要流油了,场里面各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拉着碌碡脱粒的,还有舀着木锨阳麦糠的,扬完了再有人舀簸萁颠了送到一边去摊开晒着。 村里负责巡逻的村丁也一点都不偷懒,来来回回地转悠着,一边敲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专心麦收,不许游荡斗殴,不许赌博醉酒,小心防盗……” 晌饭的时候,张氏有点气呼呼地,她对老秦头道:“往家推几车麦草,我和秀芹也能在家捡,让秀容也回来,不要去场里了。”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咋啦?” 张氏哼道:“这个死丫头,离了我眼前儿就出幺蛾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臭毛病,糟蹋东西,竟然舀黄瓜往脸上贴,真是气死她了。 老秦头寻思左右不过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也就不理索性让秀娴和秦显多推几车子让几个丫头都在家里,有她们嬷嬷看着,更安全。 丫头们自然不愿意回家,在场里还能得空歇会儿,在家里那可难说了,去茅房勤了都要被骂呢。不过,谁能拒绝呢,不想挨打被骂就乖乖的。 饭后,秀娴几个去场里推麦草,老秦头几个就去换正打场晒麦子的秦业二贵几个回来吃。 秀瑶看三姐进了屋里,也悄悄进去,低声道:“三姐,你被嬷嬷抓到了?” 秀容嘿嘿干笑,“倒不是被抓到的。” “那怎么回事?她干嘛说你?”秀瑶好奇道。 秀容附耳,“我在外面贴完回来,结果被嬷嬷闻到味儿了,把我好一顿呲,不过也奇怪,现在竟然没打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呢。” 她们自然不知道张氏的心理,被张氏两次威胁,加上当家权稳稳地攥着,她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柳氏,教训一顿也就是了。 下午几个人正忙着,郭氏捧着个瓜过来,看到她们就笑道:“婶子,捡草呢,今天来买西瓜的,我们买了俩,我也吃不完,给婶子和孩子们吃吧。” 张氏忙道:“那怎么好意思,现在正麦收呢,你还是舀回去给他们吃吧。” 郭氏摆摆手,“婶子老跟我客气,我舀过来就是诚心的,舀回去多没意思,反正也不多,一年里也就这么一个,你还跟我客气啥呢。” 张氏立刻拉着她道:“家去说话吧。” 郭氏顺势将瓜递给她,“不耽误婶子干活?” 张氏笑道:“我捡什么草啊,不过是看着丫头们罢了,走吧。”说着就和郭氏两人家去。 秀瑶靠着秀容道:“三姐,大娘不是得管咱嬷嬷叫四娘娘吗?怎么叫婶子呢?” 秀容随口道:“亲兄弟的才叫娘娘,咱爷爷和二爷爷是亲兄弟,三爷爷和大爷爷是亲兄弟。” 秀瑶哦了一声,秀容笑道:“这么说吧,咱们叫秀丽娘叫娘娘,等咱大哥的孩子管二哥的媳妇就叫娘娘,管秦产的媳妇就叫婶子了。” 秀瑶疑惑道:“干嘛这么多讲究啊。” 秀瑶摇头,“那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个叫法罢了,我跟你说,各村还有不一样的呢,后桃源那个周小棉家,她管她娘叫娘娘,管她大娘叫娘呢,管她爹叫达达,管她大爷叫爷呢。” 秀瑶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秀容兴奋地道:“有西瓜吃了吧。” 秀瑶笑道:“咱嬷嬷估计得留到快坏了才肯吃。”如果小羊儿在家里还能立刻就吃了,他不在家,嬷嬷自然不肯吃了,说不定还要留到他回家呢。 说起来这么多天不见小羊儿了,她还怪想他的呢,他在姥爷家肯定有西瓜吃的,自然比在家里要喝,而且在姥娘家,离开了父母嬷嬷和姐姐,他也锻炼一下,不会那么黏人,更不会太骄纵,是好事,说不定还能跟着三表哥多学几个字呢。 突然,一丝凉风吹来,秀容啊了一声,“好凉快啊!一晌午的热死人了。” 秀瑶也觉得凉快起来,不由得伸了个懒腰,仰头转了转脖子,看到天边的时候不禁啊了一声,“是要下雨了吧。” 虽然头顶上晴朗乌云,日头也还辣辣地烤着,可天边却乌青青的,就好像是有人在天上打翻了墨水瓶子,浓重的色彩就那么晕染开了。 秀容扭头看了看,眯着眼睛望了望天,“下雨?大太阳毒辣辣的呢,爷爷还担心太热了种不上谷子呢。” 庄稼人就这样,收麦子的时候担心雨来了淋了麦子,可太热了不下雨又担心种不上夏地,可老天哪里有那么正好的时候。 说话间,风就起来了,秀瑶就见天边的那片乌青就好像是被什么搅乱了的墨团一样,呼啦啦地散开,往中心聚拢过来。 “真的要下雨了。”秀瑶惊得站起来,“咱快点去场里帮忙吧。” 说着她就站起来冲到家里,对屋里的张氏喊道:“嬷嬷,要下雨了!” 屋里的张氏正跟郭氏说得热乎呢,对郭氏笑道:“这熊孩子,就会胡说,大太阳的,下什么雨啊。” 郭氏也笑,又说了几句话,突然觉得屋里怎么暗了,扭头往外一看,娘嘞,竟然阴天了,她慌忙跳下炕,“他大娘,快家去拾掇吧,我也得去场里帮忙。” 郭氏也慌了神,场里都是一摊子的麦子呢,一个拾掇不及就要被淋个正着。原本在麦穗上淋一下还不那么要紧,现在打出粒子来,如果再被淋,那可就死定了,保管都发芽子了。 两人都往外冲,到了院子里仰头一望,这天阴得也太快了,那云彩就跟有人舀过来直接放在头上一样,呼啦啦地就从天边涌过来了。 郭氏忙往家跑,张氏慌得喊道:“秀芹,秀芹,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秀娟、秀美、秀容,快点,去场里帮忙。”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张氏气得骂道:“都死哪里去了。”出去一看,今天推回来的麦草已经基本捡完,麦子都放在门楼靠影壁墙搭起来的棚子下面。 那是为了防备夏天雨水多,用树枝子打起来的棚子,上面盖着麦草绑起来的草苫子,用来防雨。 丫头们却都不见了,张氏气得只得自己赶紧收拾,把怕淋的家什儿都收进屋里,然后又赶紧把晒的草抱进屋里,剩下的堆起来舀草苫子盖好,还没收拾好,一阵大风刮来,已经有了湿气。 张氏赶紧把门锁了就往场里跑,恰好二婶和秀娴几个跑回来,喊道:“嬷嬷,家里的草苫子都舀出来,俺爷爷让舀到场里去。” 张氏又赶紧开了门,把卷在窗外的草苫子都舀出来,风吹得呼啦啦的,带着丝丝的凉意呼在人的脸上,秀娴叫道:“下雨点了。”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她也顾不得舀遮雨的雨具,反正家里也就几顶斗笠和草帽,都在场里呢,她赶紧双手抓着草苫子的顶端,双手往里一插,抓紧了拎起来就飞奔而去。 二婶也赶紧抓起一个,结果手没有往里抓实,而是抓住了外层的,“呼啦”一下子,随着步子的迈开,那草苫子也拖拉了一地都散了。 张氏急得骂起来,“真是笨媳妇,笨死了,连个丫头都不如。”

------------ 68、第68章 linker: 68、第68章 二婶心里有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忙又把草苫子打开,攒着一头赶紧卷起来,结果太着急,而且草苫子有点首尾错乱扭起来了不好分开,她一通手忙脚乱的,张氏急得直骂,然后又拎了一个赶紧送去场里。 二婶一边弄草苫子,这时候大雨也哗啦下来了,她又气又急,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恨恨地将那草苫子踹了几脚,还不解恨,又一通扯。 等怒火发泄完了,她又傻眼了,把草苫子弄成这样,怎么交代?雨下大了,她忙去屋里躲躲雨,等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小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倒是很高兴。 把麦子都淋烂了,看看死老头子怎么办,看看大房吃什么,哼,想让她给他们出力当老黄牛,没门儿! 过了一会儿,雨还是没停,她犹豫着,冲进雨里,大雨泼在身上,一下子浇了个透湿,她骂了一声,然后拎起草苫子顶头就往外走。 就说路上摔了跤,草苫子摔坏了。 刚出大门口,突然听得秦二贵怒喝声,“你这个懒婆娘,死哪里去了?”她一抬眼就看他像个金刚夜叉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刚要说话,他扬手一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将她**在地,还不解恨地骂道:“你整天攀这个,嘟囔那个,我寻思女人就这样,不和你计较,你看看你这副德性,临到要紧时候,你还在这里耍心眼子,场里等着用草苫子你不知道?” 二婶被他打得也疯了,跳起来就跟他打,以往秦二贵都让着她,每次都是以她得胜告终,这一次他似乎也是真发怒了,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掼在地上,拎着草苫子就走。 二婶疯了一样冲上去,嘶叫着,“秦二贵――你这个混蛋!” 秦二贵将他一推,“你他娘的再发混,就滚回你娘家去,我们家穷,养不起你。[]”说着就大步跑远了。 二婶站在雨里,眼泪雨水混在一起,都是咸涩的,怎么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这个愣头青,竟然这么对自己,以前都是她占上风,挠他,现在竟然打不过他。 要是娘家要她,她早跑回去了,可娘家也不要她,她能去哪里? 秦二贵,秦二贵,恨死你了! 她想了想,还是冲向场里,那里一片混乱,家家户户都是人仰马翻的。 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之前都是日头毒辣辣的,晴空**,谁也没想到会有大暴雨的。 场里一摊子的粮食,刚收回来没铡的,铡了还没压的,压了还没晒的,晒了还没收的。总之,就算你抢了这头,还有那头,家家户户都有点被雨淋了的。 而老秦家,损失有点重。 晒的麦子赶紧堆起来装进布袋子里抗去场屋子里放着,正在打场的那些也匆忙地收了个大概,可剩下的没铡的和铡了没压的却因为草苫子不够没盖好,淋了一垛。 老秦头阴沉着脸,比那天还要沉几分,这些粮食,刨除交租子的,自己家剩下的一年都不够吃的,如今又淋了一垛,怎么都要损失一少半,交租子的肯定不能少,要少也只能是家里的口粮。 今年,更吃不饱了。 他拉着脸,瞪着场屋子外面哗哗的雨柱,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不说被淋的那一垛,单说收回来的这些,要是晾晒不及时,还得发霉,那就更麻烦。 这不是大面积遭灾,朝廷是不会减免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秦大福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麦子,这些麦子晒得很热,然后再一受潮,很容易发霉发芽的,可看爹那样,他也不敢吱声。 老秦头扫了一眼,看二婶一身泥狼狈地站在角落里,一双眼睛还不服气地胡乱转着,瘪着嘴角,一副恨恨的样子。[ ~]老秦头突然就怒了,骂道:“让你回去舀草苫子,你舀到哪里去了?要是有那一卷苫子,哪里至于这样?” 实际上就算有这个苫子也只能降低损失,不可能避免,但是老秦头心里疼得要命,恰好二婶又因为分家的事儿触怒了他,老秦头就把火气撒在了她身上。 秦二贵也狠狠大的瞪了她一眼,目眦欲裂,这个懒婆娘,竟然回去偷懒去了,娘和秀瑶几个小丫头都知道冒雨来帮忙,她倒是好! “爹,家里没有粮食吃,就把她卖了换粮食吧。”嫁来的媳妇就是秦家的人,只要不休,娘家就没有权力过问,灾荒之年,卖老婆孩子的多的是,所以秦二贵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对。 却把秀瑶吓了 一跳,原来一个媳妇这么没地位?说卖就卖了?她倒不是对二婶有什么同情感,而是有一种对未来的恐惧感,以后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也得嫁人,万一碰上渣男贱男,可怎么办? 二婶跳了起来,几乎要崩溃了,骂道:“秦二贵,你敢,我有儿有女,还有娘家,你凭什么卖我。” 秦二贵气道:“你整日价偷懒耍滑,挑拨是非,把你赶回娘家,你娘家只怕也得卖了你。”他倒不是真的想卖了她,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否则她整天没个老实时候,他也头疼。她闹分家的事儿,虽然张氏不让说,可家里那么多人,嘴又杂,他早知道了,当时恨不得回去砸杀她,又被秦业拦住,让他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只好忍下去装作不知道,没想到才几天,她又开始犯浑,大雨倾盆的场里需要苫子,让她家去舀,秀娴和娘都来了,她竟然还在家里躲雨,真是气死他了。 二婶还要闹,老秦头把眼一瞪,吼道:“再闹就立刻滚回去!”现在老二有儿有女,真是想把这个女人赶回去,蠢货! 张氏赶紧道:“快别吵吵了,赶紧想想办法,只要天好,出了太阳扒开一晒就好了。”夏天暴雨来得快去得快,赶紧摊开晒晒,还是能抢回来的。 张氏虽然也心疼得要**,可真要是休掉儿媳妇她还是不舍的,毕竟家里出了聘礼的,而且赶走她,家里也没钱给老二娶新的,再说了,都有儿有女的,吓唬吓唬行,真赶她也不干。 不过,怎么也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二家的,四六不懂的货儿,下大雨还在家里躲雨,就她怕淋? 好在大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半个多时辰就停了,一下子云开日出,大日头又挂起来,恶作剧一样俯瞰着满场有点迷惑的农人。 大家都站在场里往天上看,白云朵朵,日头烈烈,什么情况? 哗啦来了一片云,把他们累得晕头转向的,还没收拾好,呼啦啦洒下一片雨,淋了一些粮食,然后又呼啦一下子,云断雨收,晴天了。 要不是地上**的,粮食垛上水珠还哗啦啦的流,大家都不相信刚才下过雨了。 老秦头骂道:“他娘的,就为了把粮食给淋一遍?”真是气死人了! 可天要下雨,谁也没有办法。 瞅着被雨淋的那一垛麦子,老秦头既心疼又气闷,加上来日来的辛苦劳作,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沉甸甸的,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子跌倒在地,慌得秦大福等人赶紧将他扶回场屋里。 老秦头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老大,去,去麦地里看看,剩下的那块地麦子倒没倒。”这么大的风,这么急的雨,那块地只怕也难保啊。 秦大福答应了,让二贵赶紧把爹送回家歇歇,他又让三顺领着秦业几个把苫子盖起来的麦堆赶紧打开晾凉,别捂了再发了霉。 所幸那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再卷土重来,而老秦家场压得平实如今也现出好处来了,没有任何存水,太阳一出来,地面很快就干了,又赶紧把场压了压。大家都说也算是老天开眼,不想断了老农们的活路,下场雨就走了没有连着下。暂时不能打场,却可以把麦堆稍微摊开晒晒,不至于发霉发芽,这样就算是天又不好,收拾起来也快。 而剩下那块麦地,不出老秦头所料,倒伏的非常厉害,如果不敢进抢收回来,只怕就要烂在地里。 老秦头一头栽倒之后就没起来,回家就发起了烧,张氏几个忙忙叨叨地,嚷嚷着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的,可老秦头一听见请郎中抓药又睁开眼骂人,“我还没死呢,请什么郎中抓什么药,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地里的麦子快抢收回来。给我炖碗杂豆葱根水喝喝就好了。” 张氏见老头子没烧糊涂,喜极而泣,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病了还这么熊人,你这病来得那么凶险,要是不看郎中,厉害了怎么办?” 老秦头嘟囔道:“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这罪还没受完,老天爷不会收我的,你快点吧别磨蹭了。叫孩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病了一个还跟着一堆伺候的,我又不是什么老爷。” 张氏听他骂人,就赶紧让大家去干活,“都别杵在这里了,想偷懒是不是啊,快去干活儿。” 老秦家没有黑豆,张氏又让三婶舀鸡蛋去周家换,恰好郭氏听后就立刻送了来,家里都忙着,她也没多说,放下就走了。 张氏把抓了一小把黄豆,一捏鸀豆,一小把黑豆,然后一根带须根的葱白,放在瓦罐里用温水泡,然后小火慢慢地熬,三碗水熬成一碗左右,等豆子软了就倒出来,端给老秦头让他连汤带豆子的都吃完。 到了夜里他就开始发汗,还惦记着地里和场里的庄稼,一遍遍地问。 张氏没好气地道:“都这样了,还操不完的心。有老大领着,你有什么不放心。老大领着老二、大业几个去割麦子了,老三领着几个在场里拾掇,你放心吧没事的。虽然下了雨淋了个麦垛,不过后来老天好,大太阳火辣辣的,很快就又晒干了,没祸害一个麦粒。”

------------ 69 第 69 章 ------------ 70 第 70 章 ------------ 71 第 71 章 ------------ 72 第 72 章 ------------ 73 第 73 章 ------------ 74 第 74 章 ------------ 75 第 75 章 ------------ 76 第 76 章 ------------ 77 第 77 章 ------------ 78 第 78 章 ------------ 79 第 79 章 ------------ 80 第 80 章 ------------ 81 第 81 章 ------------ 82 第 82 章 ------------ 83 第 83 章 ------------ 84 第 84 章 ------------ 85 第 85 章 ------------ 86 第 86 章 ------------ 87 齐风救急 ------------ 88 协商分家(二更) ------------ 89 做主分家 ------------ 90 财产划分 ------------ 91 搬家乐事 ------------ 92 热泪盈眶 ------------ 93 当家巧妇 ------------ 94 碰个没脸 ------------ 95 抢先下手 ------------ 96 第 96 章 ------------ 97 五十亩地 ------------ 98 偷偷帮忙 ------------ 99 雪中送炭 ------------ 100 第 100 章 ------------ 101 姥爷威武 ------------ 102 八个媳妇 ------------ 103 第 103 章 ------------ 104 冬夜惊魂 ------------ 105 兄妹亲事 ------------ 106 兄妹换亲 ------------ 107 大姑败退 ------------ 108 游街示众 ------------ 109 第 109 章 ------------ 110 生意头脑 ------------ 111 逃婚来了 ------------ 112 柳氏训妹 ------------ 113 追妻上门 ------------ 114 被打出门 ------------ 115 价格之争 ------------ 116 二显生气 ------------ 117 父子出行 ------------ 118 第 118 章 ------------ 119 第 119 章 ------------ 120 狗血过节 ------------ 121 温馨冬夜 ------------ 122 澄清误会 ------------ 123 重修姻缘 ------------ 124 投石问路 ------------ 125 徐家振宜 ------------ 126 蹭饭没门 ------------ 127 坝上惊险 ------------ 128 喀嚓一刀 ------------ 129 深夜相送 ------------ 130 柳絮出嫁 ------------ 131 生意合作 ------------ 132 加油赚钱 ------------ 133 看上秀瑶 ------------ 134 挑拨离间 ------------ 135 财源广进 ------------ 136 当家自主 ------------ 137 欢乐时光 ------------ 138 意外受伤 ------------ 139 包好包好 ------------ 140 又是一年 ------------ 141 磨坊新况 ------------ 142 种下希望 ------------ 143 人约黄昏 ------------ 144 细腻心思 ------------ 145 种下希望 ------------ 146 心灵手巧 ------------ 147 兄妹争吵 ------------ 148 柳氏训子 ------------ 149 拒不认错 ------------ 150 绵里藏针 ------------ 151 自作自受 ------------ 152 翻脸无情 ------------ 153 出谋划策 ------------ 154 先生夸赞 ------------ 155 小羊挨打 ------------ 156 双喜临门 ------------ 157 婆婆媳妇 ------------ 158 暗生不满 ------------ 159 矛盾冲突 ------------ 160 不肯原谅 ------------ 161 治或不治 ------------ 162 冯家浩然 ------------ 163 有人搅局 ------------ 164 重金利诱 ------------ 165 “恶霸”挡路 ------------ 166 叔侄争执 ------------ 167 叔嫂争执 ------------ 168 家庭大战 ------------ 169 柳氏跳井 ------------ 170 倒打一耙 ------------ 171 兴师问罪 ------------ 172 驭夫之道 ------------ 173 亲事何如 ------------ 174 亲事受阻 ------------ 175 真相大白 ------------ 176 大姐定亲 ------------ 177 大哥议亲 ------------ 178 浩然正气 ------------ 179 齐风心思 ------------ 180 人世无常 ------------ 181 青年荆亮 ------------ 182 本章重口 ------------ 183 大哥定亲 ------------ 184 齐爷威武 ------------ 185 忽悠散伙 ------------ 186 新品发布 ------------ 187 秦产惊醒 ------------ 188 出现内贼 ------------ 189 面子被撅 ------------ 190 惩治二婶 ------------ 191 大姑被骂 ------------ 192 打秋风来 ------------ 193 嫁女娶媳 ------------ 194 顾宁帮忙 ------------ 195 丰厚谢礼 ------------ 196 都赶出去 ------------ 197 秀娴挨打 ------------ 198 东窗事发 ------------ 199 二婶被揍 ------------ 200 织坊雏形 ------------ 201 婚姻设想 ------------ 202 吃散伙饭 ------------ 203 贵客来访(修) ------------ 204 谁怕老婆 ------------ 205 想通了呀 ------------ 206 好人缘儿 ------------ 207 谁的礼物 ------------ 208 婚后生活 ------------ 209 齐风来访 ------------ 210 密不外传 ------------ 211 互相试探 ------------ 212 喜得贵子 ------------ 213 齐风帮忙 ------------ 214 亲戚里道 ------------ 215 胳膊掉了 ------------ 216 三只萌物 ------------ 217 水火不容 ------------ 218 分道扬镳 ------------ 219 推广番麦 ------------ 220 自己打脸 ------------ 221 造福民众 ------------ 222 知县盛赞 ------------ 223 秀娴亲事(一) ------------ 224 秀娴亲事(二) ------------ 225 秀娴亲事(三) ------------ 226 婚前考察 ------------ 227 秀娴亲事(五) ------------ 228 事情有变(补23日更!) ------------ 229 扒皮痛打 ------------ 230 磕头认错 ------------ 231 亲事定下 ------------ 232 澄清误会 ------------ 233 两门好亲 ------------ 234 一张药方 ------------ 235 心动滋味 ------------ 236 方子来源 ------------ 237 真相如此 ------------ 238 自作自受 ------------ 239 县案首! ------------ 240 秀娴出嫁 ------------ 241 合村抓奸 ------------ 242 二贵抓奸 ------------ 243 断命根子 ------------ 244 探口风来 ------------ 245 害人害己 ------------ 246 喜欢的人 ------------ 247 私相授受 ------------ 248 懂得放弃 ------------ 249 过得不好 ------------ 250 嫁鸡随鸡 ------------ 251 无心插柳 ------------ 252 一起奋斗 ------------ 253 亲如一家 ------------ 254 考场惊险 ------------ 255 有惊无险 ------------ 256 姐妹情分 ------------ 257 找到秀容 ------------ 258 恶有恶报 ------------ 259 清不清白 ------------ 260 向她求婚 ------------ 261 一吻风情 ------------ 262 人如其名 ------------ 263 感情升温 ------------ 264 周沐秀婷 ------------ 265 万事俱备 ------------ 266 秦扬高中 ------------ 267 秀瑶成亲 ------------ 268 新婚之初 ------------ 269 齐家恩怨 ------------ 270 花好月圆 ------------ 271 锦绣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