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在下展昭 “我真帅!” 展昭看着铜镜里的面容。 十五岁的年纪,棱角初显的面庞犹带稚气,肤色白皙又泛出少年武者的健康,一双乌黑眸子亮如寒星,眼尾微微上挑,透出机敏锐光,浓眉斜飞入鬓,眉宇间凝着三分超越年龄的坚毅英气。 以凤表龙姿,丰神俊逸形容,再合适不过。 嘴角要压不住了。 他真没想到,自己竟能穿越为这个童年的偶像。 包青天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荧幕形象更是经典。 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展昭,也想过那般风度翩翩,行侠仗义。 现在得偿所愿,当真是给个皇帝都不换啊! 嗯,现在是宋仁宗? 那确实不换…… “咚咚!” 正体现着被自己帅醒的感觉,敲门声传来。 一位年轻僧人站在外面,双颊丰润,眉眼柔和,双手合十:“展少侠,晨安。” 展昭还礼:“定海师父晨安,六扇门的捕快还守在寺外么?” 年轻僧人道:“是。” 展昭皱眉:“给诸位师父添麻烦了,我想去正进堂,拜见戒闻大师。” “请!” 年轻僧人正是为此而来,当先引路。 两人穿出客舍门槛,眼前豁然洞开。 檀雾氤氲间,一座座宝殿依次排开,寺中轴线深似天衢,南瞰山门,北仰资圣,五百余亩金碧伽蓝,星罗禅院,后世虽亦有巨刹,终究失却了这份千年古木浸染,磐声悠远的气韵。 此地正是当世第一的佛门道场—— 大相国寺! 某个版本的小展昭,与大相国寺颇有缘分,如今的展昭初出江湖,就来到这里,也是因缘际会。 目光流连间,抵达观音院。 一位中年和尚歪在竹榻上,僧袍绷出滚圆弧度,闻得脚步,支起身露出一张喜庆的脸庞。 展昭行礼:“见过戒闻大师。” 中年和尚上下打量,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少侠骨相清峻,根器出众,难怪师父他老人家要收你入寺,当真是菩提树下所结的善缘啊!” “大师谬赞,晚辈还要多谢持愿神僧,出手化解我与六扇门的冲突。” 展昭轻轻咧了咧嘴角,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双目澄若寒潭的老僧身影。 那是大相国寺观音院首座,面前这位胖大和尚的师父。 五日之前,若非那位佛门神僧出面调解,他的剑是不会收回鞘中的。 事后想想,仗着武功高强,或可逞一时威风,长远看来确实不利。 展昭承情。 而僧人作为和事佬,化干戈为玉帛,确实符合一贯印象,但接下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位神僧想收他入佛门。 我这建模,出家当和尚? 版本不太对吧…… 眼见这位少年沉默,中年和尚戒闻接着道:“云栖山庄寿宴,少侠以为如何?” 展昭道:“在下初出江湖,本想游历一番,不料卷入争端,亲眼见到那位江南大侠,于大寿筵席上离奇失踪。” 戒闻笑容淡去:“是否还有一幅《钟馗图》?” “不错!” 展昭点头:“现场留有一幅《钟馗捉鬼图》!” 戒闻轻叹:“上面画了几鬼?” 展昭目光微动,回答道:“四鬼!” “四鬼……四鬼……” 戒闻发出叹息:“云栖山庄庄主,‘江南大侠’云鹤鸣,并非第一位失踪的人!这一年内,各地已经接连有三位江湖名宿,在宴请宾客的大喜之日消失,现场都留有一幅《钟馗图》,画卷上所绘的鬼物数目,还在逐渐增多!” “原来如此。” 展昭明白了,为什么庄主失踪后众人先是茫然,等发现钟馗捉鬼的画卷后,却马上变得人心惶惶了:“如此说来,持愿神僧出现在寿宴上,并非意外,而是专门冲着这起事件去的,当时的六扇门也是?” 戒闻颔首:“是。” 展昭问道:“以哪一方为主?” “阿弥陀佛!锄强扶弱,护守黎庶,皆为世间安定!天下道义,何分主次?” 戒闻双手合十,旋即又挤了挤眼睛:“然,我大相国寺不答应的事情,六扇门从来强硬不得!” “晚辈明白了。” 展昭生出好感,他问的直接,对方回答得也如此爽快,倒是完全不含糊。 戒闻恳切地道:“此事干系重大,六扇门必会穷追不舍,少侠初涉江湖便卷入此等风波,终究为难,而我大相国寺与寻常寺院不同,自有护持之道,待此案水落石出之日,少侠若愿还俗,寺中绝不阻拦!” “呃……” 展昭没想到话题又转回来了,苦笑道:“晚辈不想剃度。” 他实在不想剃个光头…… 虽然剃掉头发也会很帅就是了。 “不必拘谨!不必拘谨!” 戒闻笑眯眯地道:“剃度受洗只是小节,关键是慧根与悟性。” “真能随时还俗么?” “自然自然,我佛从不强留世人,这寺门朝开暮合,来去随心,全凭一个‘缘’字!” 展昭其实还有些顾虑,但对方如此态度,再加上与大相国寺接触,本就另有原因,他终究点了点头:“大师礼遇,晚辈感激在心,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啊!” 戒闻喜滋滋地拉住他的胳膊,叮嘱一番后,热情地将其送出。 展昭离开后,等候在外的年轻僧人定海,走入屋中行礼:“师父。” 戒闻哼着曲儿,从身边的柜子里,熟练地掏出一盘粟米糕、两盘素粽,递了一个大的素粽过来:“徒儿,早膳没吃饱吧,给~” 定海接过,也熟练地剥开,但看着这位高兴的样子,还是有些愣神。 他这位师父曾于江湖上闯下“弥天布袋僧”的威名,今为观音院的监院,大相国寺统领天下佛门,四院权势极大,绝非寻常人物可比,何以对收了一个弟子如此喜悦? 定海没忍住,低声问道:“师父,这位展少侠是卷入那起大案了么?” “可不么?” 面对徒弟,戒闻就没那么端着了,一口一块粟米糕,素粽也是嘴巴开合两下就没了一个,吃得倍儿香,眼底深处却有忧虑: “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 “九幽遁去形难觅,福寿从来难两全。” “钟馗提剑惊魑魅,五鬼伏诛现青天……” “这段话,如今已成了各地寿宴的魔咒。” “云栖山庄再出事,就是第四起大案了,人心惶惶,江湖难安啊!” 定海一直位于寺内,对于那桩波及天下的奇案只是耳闻,没什么实际的感想,倒是对接触的展昭十分好奇:“那展少侠与六扇门,又有了什么争执?” 戒闻看着这个弟子:“徒儿不妨一猜?” 定海道:“是不是他被六扇门冤枉成了嫌疑人,因此六扇门守在外面,我寺要护他安危?” “恰恰相反!” 戒闻笑眯眯地摇头:“云栖山庄失踪案后,又爆发了一起杀人案,而这位初出江湖的展少侠经过调查,认定六扇门人才是真凶。可惜云栖山庄不信他,六扇门则大为恼怒,要擒他问罪,结果爆发冲突……” 定海大为震惊,又恍然道:“师祖出面保护了他?” “又反啦!” 戒闻笑得更开心了:“师父出面化解矛盾,虽是为了消弭矛盾,实则也保护了六扇门。” “不然的话,诸多精锐好手,被他一人打得落花流水,六扇门就栽了。” “栽在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剑客展昭手中!” ------------ 第二章 六爻无形剑气 “这位少侠居然如此有本事!” “我寺又要多一位威名赫赫的‘负业僧’了么?” 师父戒闻的一席话语,令定海大为振奋。 跟居于深山老林,清贫修炼的寻常佛寺不同。 大相国寺位于京师内城最繁华的地段,不仅香火鼎盛,还与江湖朝堂皆有着深入的关联。 俗世纠缠,红尘负业,清闲不得。 在吃过几次不小的亏后,寺内由此诞生出一个群体——“负业僧”。 这群僧人大多不是从小长于寺内,而由江湖上已然成名的人物,或因罪业,或因觉悟,遁入空门,被大相国寺收留,专为解决红尘纷扰。 寺中也投桃报李,无论武学资源还是身份地位,都不含糊。 展昭年少,却非凡俗,显然有机会成为“负业僧”,难怪师祖将人带回,师父又要迫切收入寺中。 被师父投喂完毕后,定海赶忙出了观音院,兴冲冲地回到了之前的客房,开口就唤道:“小师叔!” 展昭正在整理床铺,一旦入了门墙,他就不住在这里了,闻言有些诧异:“师叔?” 定海圆圆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我大相国寺乃前唐睿宗赐名,后历浩劫,自本朝起再兴,为国开堂,辈分是‘惟传法印正悟会融,坚持戒定永继祖宗’,展少侠入门后,自可拜入师祖门下,小僧当然要称一句小师叔!” “别!别!” 展昭脸色微变,斩钉截铁地拒绝:“在下年少识浅,岂能高居戒字辈?还是定字辈吧,倒是我该唤一句定海师兄的。” 定字辈好啊! 定海,听听,多有气势的法号。 反之戒字辈,就有风险了。 “小师叔!你太谦逊了啊!” 定海大生好感。 明明能入高辈,却愿意与他们这些小的同辈,武功还那么厉害,真是好人呐! 他更热情了:“小师叔入京后,可还住得习惯?” 展昭继续纠正:“挺习惯的,师弟我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江南与中原的气候差异不大,自是适应。” 定海半为好奇,半也是拉近关系:“小侄打小在寺中长大,未见过江南风光,可有趣事?” 展昭道:“村内并无什么新鲜事,也就是读书认字,习武练功,出村后便听得云栖山庄庄主大寿,广邀宾客,这位可是江南大侠,如雷贯耳,师弟我便去凑一凑热闹。” “小师叔,寿宴热闹么?” “师弟我……算了!那是相当热闹!” 展昭终于放弃,开始描述他初出江湖的游历: “云栖山庄背倚绵延的缓坡丘陵,面向一处静谧的湖湾,有诗赞曰——” “西枕青峦藏林籁,东泊明镜接太湖。曲廊飞桥衔烟雨,四季芳菲入画图。” “即便江南水乡,也没几处这等好风光的地方了!” 展昭并非魂穿夺舍,更像是轮回转世,出生后还有胎中之谜。 他从小就做些“怪梦”,梦中的记忆像一层厚厚的冰,模糊不清,醒来后就忘得七七八八。 随着年纪逐渐长大,梦境才变得越来越清晰,记忆越来越深刻。 终于,在去年守岁之夜,彻底想起了前世。 两世记忆,融会贯通。 既如此。 哪里还在家乡待得住,自是要出来闯荡江湖! 结果第一站,就是失踪与杀人的现场。 江湖果然凶险。 “云栖山庄是一处风景无比秀丽的地方,江南大侠的寿宴,更是齐聚了各方名人。” “可惜本是热热闹闹的庆宴,却接连发生了两起大案。” “先是这位云庄主于寿辰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现场还发现了一幅钟馗画卷,当画卷展开,之前还威风八面的江湖豪客,惊得面无人色,吓得四散离去!” 展昭说到这里,沉声道:“当时我听有人囔囔,说这是早有预言的‘钟馗捉鬼’?” “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九幽遁去形难觅,福寿从来难两全。钟馗提剑惊魑魅,五鬼伏诛现青天……” 定海复述了一遍:“这番话是‘白玉楼’传播出来的,起初无人在意,但随着一起起寿宴庆典的失踪案,一幅幅钟馗图的出现,各地变得人心惶惶。” 展昭皱眉:“白玉楼?” 定海以为他不知,解释道:“这是武林中极为神秘的一个组织,行踪不定,成员不知,只是每每排出江湖上的神功绝艺,以供世人观览。” “嗯。” 展昭其实清楚。 什么百晓生兵器谱啊,龙虎天骄榜啊,江湖人争的就是这些,最重风头和名声。 而这座“白玉楼”便是只排天下绝学,并不涉及具体高手名次的特殊存在。 且以剑、刀、枪棒、拳掌、奇门、轻功、心法,分为七类,各有一榜。 不局限于宋,辽、西夏、大理、吐蕃,天下武者的神功绝艺,皆可上榜。 定海继续道:“云栖山庄,就涉及剑道榜排名第五的一门绝学——六爻无形剑气!” “二十年前,有四名剑客威震天下,号称‘天心飞仙,剑道绝巅’,其中‘仙剑客’云清霄的绝学正是‘六爻无形剑气’……” “云清霄并无子嗣,也未收弟子,唯一可能继承他这门剑道绝学的,就是其侄云鹤鸣,即现今的云栖山庄庄主,江南大侠。” 展昭眨了眨眼睛:“可那位云庄主在大寿之时,演练武学,施展了一套‘云鹤登仙剑势’,却非‘六爻无形剑气’,这是为何?” “不奇怪。” 定海道:“那些旷世绝学固然威力奇大,却非常人能够练成的。” “若不是天资卓越,根骨非凡的武人,强练恐有害无益。” “白玉楼就有言,是强者造就武学,而非武学造就强者。” “当年‘仙剑客’云清霄纵横天下,‘六爻无形剑气’排在剑道榜第三,这二十年间,又有两门绝世剑法开创,将其从第三挤到了第五。” “但‘六爻无形剑气’依旧是旷世绝学,云鹤鸣或许得传了这门剑法,可他能练成几分,就不好说了,还不如使用自己擅长的‘云鹤登仙剑势’……” 展昭颔首:“有理。” 定海得到了高手的赞同,心里美滋滋,眼见这位收拾好了:“小师叔,我们去后院?” “走吧!” 展昭拿起佩剑,背起包袱,跟着这位比自己年长的热情师侄走了出去。 两人边走边说,正聊得热络,一位书生迎面走来,远远唤道:“在下误入后院,相国寺太大了,不知如何回去!哎呀,娘子正在寺外等我,还望小师父引路!” “施主莫急!” 定海不疑有他,就要上前,展昭则看了对方一眼,手中握剑的拇指轻叩鞘口。 剑锋乍现一寸。 几乎就在同时,书生猛地踏出两步,与定海擦身而过,缩在长袖中的五指探出,呈鹰爪般,朝着展昭探了过来。 然而对方尚未来得及近身,只觉得轻风拂过,恰似一阵朔风卷过枝头,头顶的束发葛巾倏然断裂。 一缕断发,随风浮荡,落在眼前。 发丝触到鼻尖的那一缕凉意,令书生擒拿的动作戛然而止,干笑着道:“小生想起路了!告辞告辞!” 说罢低着头快步离去。 定海也有武艺,但江湖经验显然太浅,看着对方狼狈的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这位施主刚刚是对小师叔动手了?” “六扇门的人,不死心罢了。” 剑锋归鞘,展昭淡定一笑,心里补充了一句:‘如此明显的敌意,还想避过六爻剑气的锁定?’ 事实上,他初出江湖,就选择云栖山庄,除了正巧碰上大寿外,还有一个原因。 正是早早听闻,“江南大侠”云鹤鸣,承袭当年四大剑客之一“仙剑客”留下的绝学,六爻无形剑气。 巧了。 他从小学习易经六爻之理,再经七载寒暑的努力与汗水,所修成的剑法,似乎也叫…… 六爻无形剑气! ------------ 第三章 扫地僧 六爻(yáo),是《易经》的符号,占卜的起源,六十四卦象的基础组成部分。 后世熟悉的八卦,构成是三爻,比如乾卦(☰)为三个阳爻,坤卦(☷)为三个阴爻。 再将八卦两两结合,成为六十四卦。 故而在易经占卜里,通过六爻可以计算天下之事,无所不包。 展昭最初习练“六爻无形剑气”,还以为像是“六脉神剑”,以手上六条经脉催发出无形剑气。 后来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爻的本义是“交”、“效”,纵横之交、阴阳之交,世间万物在不断地交流变化,在“六爻无形剑气”里,正是化爻变为剑气先机,纳卦象入丹田气海。 以脐下丹田为根基,凝炼六处窍穴,化六爻爻位,阴爻存至柔真气,阳爻蓄至刚剑元,再依乾坤二卦交泰,于丹田内开辟先天气海。 “六脉神剑”一人同使六脉剑气,需要至为深厚的内力,若非段誉那种北冥神功的机缘,几乎难以达成。 但“六爻无形剑气”一旦功成,阴阳互化间,真气反倒如卦变无穷,不假外求。 展昭毕竟年少,至今才凝炼了六爻窍穴,积蓄的真气不足以生生不息,源源不断,但也没有六脉神剑那种驱使不动的窘迫。 他已经可以做到剑气离体,化无形气机,布于敌身六合方位,敌人招数未成,已显吉凶。 因此刚刚的“书生”一露面,展昭就知晓此人绝非迷路的香客,先发制人,自是解决得轻而易举。 “没想到六扇门不甘于守在外面,竟然直接遣人入寺,越来越放肆了!” 对于展昭而言,这连小风波都谈不上,定海却紧张起来,脚下步伐加快:“小师叔,咱们速去地藏院!” 大相国寺内部,分为四院。 文殊院、观音院、普贤院、地藏院。 正是以四大菩萨命名,十分好记。 其中地藏院专司僧人考核收录,掌勘验根骨,辨明心性之责。 两人来到院中,就见宽敞的堂内,是一张张桌案,不少僧人正在伏案写文书。 ‘这是佛门么?和世俗的衙门有啥区别?’ 就在展昭默默吐槽之际,一位僧人还迎了上来:“定海师弟,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定明师兄!” 定海合十行礼:“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叔……” “哎呦!” 定明听了来历,那笑容热情得快要溢出来:“小师叔眉间隐现般若纹,天庭饱满似莲台,分明是累世修行的佛门根器,持愿太师伯可是从不收人入寺,难怪会为小师叔你而破例啊!” ‘不是像,这就是衙门吧!’ 展昭无语。 事实上,大相国寺倒也没有那么的世俗。 但持愿不仅是观音院首座,更是佛门神僧,宗师之尊,这样的人带回的弟子,入寺还要阻碍,就是地藏院不懂事了。 不过有些规矩也是不可改变的,定明一番恭维后,又小心翼翼地道:“小师叔,我释门弟子入寺院后,都是先为沙弥,暂无辈分法号的……” 按佛教制度,正式出家后,需先剃度为沙弥,受沙弥十戒,获取度牒。 到了这一步,拥有僧籍,免了赋役,才能称作僧人,不然都是野和尚。 展昭对于这点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高兴:“没有法号的沙弥好啊!就该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 “小师叔太谦逊了!” 定海深感大相国寺捡到宝了,定明也松了口气,赶忙取出一部册子:“沙弥也有日常杂务,小师叔尽管挑选,资圣阁就比较清闲……” 沙弥的日常是学经、持戒与劳逸。 即打坐念经、背诵功课、沙弥律仪。 但也有扫地焚香、击钟做饭等杂务,不是一味的清修。 展昭接过册子看了看,很快选了一项:“就扫地吧。” “啊?好!好!” 定明眨了眨眼睛,提笔飞快写道:“展昭,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士,年十五,沙弥,杂务扫地。” 双方都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衣物发放。 僧袍僧衣、麻履布囊,由于不剃度,还有专门束发的顶包与僧帽。 最关键的,则是一部经书。 “这是《清净如来藏》,我大相国寺的心法要义。” “其内有一门心法,讲究众生本具如来藏性,本自清净无染,如云散月现,外境扰动时,当体认自性不动不摇,即得大安宁……” 展昭礼貌翻开。 事实上,他对于佛门本身没有任何信仰,甚至都谈不上什么好印象。 毕竟前世出了一件关于方丈的大事,闹得沸沸扬扬,成为笑谈。 虽说不能一概而论,可终究会受些影响。 然展昭从小习武,练的并非家传绝学,而是一位嗜酒如命的道人所授,此人曾说过,自己欠了大相国寺一个人情。 酒道人并没有正式收展昭为徒,展昭却视酒道人为恩师,当时就决定,来日行走江湖,有机会就帮一帮大相国寺,替师父还了人情。 再加上如今初出江湖,江湖经验浅薄,大相国既寺发出邀请,拜入这天下第一刹,增长见闻,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对于佛门的经典,他还是兴趣缺缺。 “咦?” 本是随意地翻开经卷,可看到心法篇后,展昭的神情却很快发生了变化:“这篇心法是入门的沙弥都可学习的?” 定海和定明齐齐点头:“是啊!我们为沙弥时,就得《清净如来藏》传下,各有所得,小师叔不妨细观!” “好。” 展昭沉浸进去。 他的沉浸并不是对外界毫无反应,由于六爻护身之力,以前在家乡亦是如此。 行止坐卧,吃饭交流,都与寻常一般,只是九成的心神全在参悟武学上,对外只留下最基础的反应。 定海和定明并无察觉,带着这位去往沙弥所住的僧舍。 选择床铺,放置行李,与同僧舍的沙弥见礼。 很快。 大相国寺内多了一个极俊的小沙弥。 一手拿扫帚,一手捧经卷,打扫之余,还看得聚精会神,口中念念有词。 就这般。 倏忽五日过去。 展昭终于退出沉浸状态,长吁出一口气,眼底浮现出满足之色: “这篇心法看似简陋,实则妙用无穷,我如今只是浅悟,就领会了这门‘澄心诀’,心若澄冰,十方净明,能消杂念,除戾气,修炼起内功来颇有裨益。” “整本《清净如来藏》绝对是博大精深,大相国寺居然将它当作入门的经文,随随便便传下,当真大气!” “唔!才入寺就得了好处,我不会还不清师父的人情,真当和尚了吧?” ------------ 第四章 相国寺中好修行 “姓展的小子拜入大相国寺?” “那样的相貌,那么好的武功,就……就直接出家了?” 大相国寺外,几个捕快苦兮兮地蹲守。 为首者正是之前扮作书生,想要尝试缉拿的庞文,苦声道:“只凭我们,想拿人是办不到了,恐怕得堂主亲自出手!” 大相国寺分四院,六扇门亦分四堂。 玄机堂、镇岳堂、决锋堂、风隼堂。 各堂分别由四大名捕坐镇,麾下捕快多称之为堂主。 此番去云栖山庄参与寿宴的,便是“无刑”李镜明带队的镇岳堂。 这位名捕性情强硬果断,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在庄主云鹤鸣失踪之际,众宾客慑于“钟馗图”之际,是他第一个追出,并命令剩下的镇岳堂捕快留守山庄,查找线索。 结果有用的线索没找到,第二场杀人案还紧随其后。 密室之中,人首分离。 六扇门调查后,觉得只可能是自杀。 结果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跳出来,破解密室,指认真凶,竟是六扇门中人。 六扇门当然不会承认,要缉拿这信口开河之辈,结果尽数败于对方剑下。 庞文当时没有亲眼见到冲突,认为不至于如此吧…… 直到被无形剑气斩去葛巾,眼神瞬间清澈了。 众捕快依旧忿忿:“这小子想拿我们六扇门当垫脚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门都没有!” 庞文想到那神乎其神的剑气,隐隐觉得对方成名有的是机会,但他也不相信自己人会行凶,沉声道:“此事关乎六扇门的声誉,已然不是我镇岳堂的内务,得寻玄机堂,他们或许有办法逼迫此人出来,你们在这里守住,我回去求援!” “是!” 一众捕快不知,他们如临大敌的对象,此时正在资圣阁前扫地。 资圣阁是大相国寺最高的建筑,挺拔俏丽,五檐滴水,为汴京八景之一,号“资圣熏风”。 后世大相国寺也有这个景点,不过是重建的,古意远逊唐宋。 换做旁人,入寺未久,注意力往往都被这些恢宏的建筑吸引。 展昭却是专心致志,头也不抬地打扫。 “沙沙——沙沙——” 扫帚划过地面,声音似乎都泛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并非错觉。 《澄心诀》出自《清净如来藏》,并非一定要参禅打坐,而是坐卧行走,皆是修行。 心若澄冰,十方净明。 展昭目前就沉浸在这种状态中。 欣然感受着凝炼窍穴里的内力积蓄,速度有着显著的提升。 此世的神功绝艺,讲究的不只是贯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按部就班的积蓄内力。 而是要在经脉中,选择适合武学的窍穴,加以凝炼。 凝炼窍穴到达一定的造诣,再合窍穴之力,于丹田开辟特殊的气海。 以“六爻无形剑气”为例,展昭凝炼六爻窍穴。 初爻,选督脉的百会穴,位于人体头顶,百会为诸阳之会,应初爻之万物始发,统摄全局,凝炼功成后为“百会乾元”。 二爻,选任脉的膻中穴,位于人体胸中,气会膻中,合二爻之承上启下,显而不彰,乃运转气机的枢纽,凝炼功成后为“膻中天枢”。 三爻,选督脉的命门穴,位于人体后腰,为生命之本,藏先天元气,固剑气根基,凝炼功成后为“命门坤渊”。 四爻,选任脉的神阙穴,位于人体腹部,神阙为先天胎息所存,再纳后天水谷精微,化剑气之源,凝炼功成后为“神阙归藏”。 五爻,选手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位于人体掌心,劳宫属火中之阴,阴极生寒,可储存至柔真气,凝炼功成后为“劳宫玄冥”。 上爻,选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穴,位于人体小指,心属少阴主火,阴极转阳,可纳至刚剑元,体内温养的剑气经此循环,顺势破空而出,凝炼功成后为“少冲离明”。 倘若内视,就能看到展昭此时的体内,有六大窍穴散发出不同的光华,辐射周遭经脉,且真气由此形成小周天阴阳闭环,天地回流,契合六爻往复之理。 这种窍穴凝炼之法的好处在于,可以针对性地挖掘人体潜力。 对于真气的储备、运转、爆发,都有着极强的增幅。 并且只要打通六个关键“节点”,就可以顺畅地施展“六爻无形剑气”这门绝学。 可以说极大的降低了神功的运使难度。 当然,这条修行之路,并不代表就完全不需要积攒内力。 以展昭的根骨与天赋,自小打根基,从九岁那年开始正式的窍穴凝炼,六年时间凝炼六大窍穴,“六爻无形剑气”初步修成。 而后根据酒道人的判断,再经十年苦功,六大窍穴积蓄充盈,于丹田内开辟先天气海,“六爻无形剑气”便可登堂入室。 到那时。 纵横世间,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得。 展昭知足了。 这建模,这配置,二十五岁前就可成为当世顶尖高手,还想咋滴? 但自从领悟了《澄心诀》,按照如今积蓄真气的修行速度,他初步判断,这个时间应该能提早半年。 别小瞧半年,酒道人作为从小教导他的老师,对于展昭的根骨和资质了然于胸,期许已是极高。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极不容易的,绝非多学几门武学,就能够进境的。 而《澄心诀》或许只是《清净如来藏》的开始。 “真是好心法啊!” “佛门也有可取之处,大相国寺别的还不知,对待门下确实没得说,若有机会,该出出力……” 认认真真打扫完毕,展昭向执事僧报备后,回转自己的僧舍。 在京师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哪怕大相国寺,也不可能让沙弥单人独间。 僧舍类似于大通铺,八个沙弥,挤在一间房里的那种。 而还未到门前,就听得里面传来议论—— “院内会先传我们罗汉棍法吧,这是护寺僧众首要的修行之艺,练到精深处,如罗汉金身,敌莫敢当呢!” “罗汉棍法太寻常了吧?” “是啊,我大相国寺收拢天下梵门之学,就让我们学这?” “我喜拳脚功夫,倒是想学嵩山少林的绝技龙爪功,此法招数不多,却劲道十足,极尽威猛,可令对方筋骨根根断折!” 就在几人讨论热烈之际,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呵!龙爪手?你怎么不学少林的‘达摩武诀’,那可是位列白玉楼心法榜第六的绝世神功!” 前面畅想武功的几位沙弥一滞,声音立刻低了下去:“这……这哪敢想啊?” 尖利的声音又道:“我大相国寺更有‘大日如来法咒’,乃无上心法,若非多年无人练成,怎么也不会被老君观的‘武道德经’比了下去,沦为第二!不过说这些都是枉然,不拜得一位高僧为师,还想学到真功夫?” “胡哥说的是啊!” “谁不知胡哥与执事僧的交情,还望看在同舍的交情上,拉咱们一把!” 就在气氛从讨论转为恭维之际,展昭推门走了进去。 ------------ 第五章 也不好修行 展昭的床铺,紧靠大门。 最不好的位置。 没办法,他来得晚,别的床铺都有人了。 地藏院执事僧定明,其实是想强行调整一下的,但见这位小师叔反应平淡,担心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这才没有行动。 展昭无所谓。 他入佛门,有好几种因素交杂。 其中唯独没有纯粹的享受。 可此时此刻,回到禅房,一眼扫过,展昭的脸色却沉了沉。 挂在床头的佩剑,被人动过。 床边给每个沙弥,存放自身物品的箱柜,也有打开的痕迹。 甚至衣衫的一角露在外面,十分显眼,似乎都不屑掩饰。 “呦!扫地僧回来了?” 与此同时,僧舍的其余视线也汇聚过来,刺在他的脸上。 展昭的相貌气质实在不俗,起初入僧舍,大伙都想结交。 不过他那个时候正在参悟澄心决,表现在外就是反应冷淡,只是埋头看经书,口中念念有词。 大伙儿再朝那经书一瞅,嘴角顿时撇了起来。 装啥啊? 不就是人手一本的《清净如来藏》嘛! 好像里面有绝世神功似的! 再见他每日纹风不动地出去扫地,很快展昭的代号就成了“扫地僧”,暗含小小沙弥想以扫地成为僧人的讽刺。 不过旁人都是背地里笑话,现在当面叫唤的,则是刚刚那道尖利声音的主人。 此人名叫胡西霸,身高体宽,五官原本不差,只是左眉断成两截,嘴角又微微下撇,顿时多了几分冷厉刻薄的气质,此刻脱了僧袍,靠在床头翘着腿,斜着眼睛看过来。 展昭的视线恰好也落在这人身上:“同室而居,不窥私物,此乃地藏院的戒律,你可知道?” 胡西霸断眉骤扬:“你什么意思?说我翻你的东西?” 展昭淡淡地道:“这五日早课,你坐在西南一角,用完斋饭,必抢步出堂,分派当日杂役时,专拣最轻省的活计,故而每每都是最先回房之人。” 说着,他又望向其余沙弥:“诸位僧袍整齐,只此一人赤足倚榻,显然今日也是他最先回的僧舍,是也不是?” 迎着注视,有人下意识地答道:“是胡哥先回来的……” 说罢反应过来,面色立变,有些不安地看向这位僧舍老大。 展昭则转过头来,继续发问:“今日你既是第一个回来的,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啥也没看到,说不定有别人进来……” 胡西霸回答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上半身一挺,从床上弹起,表情变得狰狞:“小子,你以为自己是谁,敢来审我?六扇门的捕快,都管不到咱大相国寺的人!” “那我去寻一位可以问你话的来。” 展昭干脆了当,转身朝门外走去。 胡西霸捏紧拳头,但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终究只是晃了晃,厉声道:“扫地的,别想小题大做!” “对!你那东西是我动的,那又怎样!我又没有偷盗你的财物,只是见箱柜开了,帮你整理一下而已,你就要告我违背院内戒律?如此霸道,还修什么佛?” “让院内知道,你觉得那些师兄会瞧得上你?将来还想拜个传你上乘武功的好师父么?” 别的沙弥也开始劝道:“大家都是一间僧舍的,何必因为一件小事,闹得这般不快呢?”“算啦算啦!”“消消气……消消气!” “何事喧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喝问,两道身影依次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地藏院执事定明。 跟在后面的,也是这间僧舍的沙弥,十七八岁,鼻梁高挺,嘴唇稍薄,下颌线条似工笔勾勒般利落,亦是颇为俊秀的人物。 而这位俊秀沙弥入内后,指向胡西霸道:“禀执事,就是此人!” “每每扬言有门路介绍拜师,习得上乘武功,让我等巴结于他,以此作威作福,对我等呼来喝去!” “我今日回来,更见胡西霸翻这位小兄弟的箱柜,被我发现时还满不在乎,扬言等他回来后要故意羞辱,这等明目张胆,欺辱同门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望执事定夺!” “陈修瀚!你……你血口喷人!” 胡西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僧舍老大的地位,居然在短短时间内接连遭受挑战,惊怒交集之际,却又赶忙堆起笑脸,对着定明行礼道:“这位师兄,万万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小弟原是普济寺僧人,得戒痴大师举荐入寺,一向与人为善的,从不欺辱旁人!” ‘小小沙弥,连法号辈分都无,谁是你师兄?’ 定明冷冷地瞥了胡西霸一眼,话未出口,但眼神清晰地透出这个意思。 而后看向展昭,眼神顿时切换成歉然:“小……” 展昭没等他把师叔两字叫出来,就开口道:“请执事主持公道!”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定明转回胡西霸,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大相国寺戒律森严,对于触犯者绝不姑息,无论是何人举荐,皆一视同仁!胡西霸,拿上行李,跟我走!” “啊?师兄!师兄!!你们……你们倒是帮我说说话啊!” 眼见定明头也不回地离开,胡西霸再看向其他人。 却见刚才还帮腔的,纷纷低下头去。 “好!好啊!想这样就把我赶出去,没那么容易!” 胡西霸恶狠狠瞪着僧舍里的每一人,饱含怨毒之色:“有种弄死老子,否则这事没完!” 等他咬牙切齿地走出去,舍内沙弥面面相觑间,有几人暗暗啐了一口,露出压抑许久的厌恶,旋即又簇拥到那位俊逸沙弥面前:“陈修瀚,真有你的,居然能请来定明执事!” “那位执事可是地藏院的大忙人,我几次搭话,都是冷冰冰的,没一个笑脸!” “不愧是陈大哥,饱读诗书,文武全才啊!” “哪里哪里……” 俊秀沙弥面对众人拱卫,只是连连抱拳,眼见展昭看过来,还朝着他挤了挤眼睛。 等到那几位散去,展昭也来到面前:“多谢。” “诶!兄弟这声谢,我万万担不起!” 俊秀沙弥凑近过来,低声道:“我那日听到,定明执事和另一位身份颇高的僧人,在离开时唤你‘小师叔’,就猜到你是有大本事的!” “今日回来,见胡西霸翻你箱柜,这才马上去寻定明执事,他一听,果然马上就动身。” “不然的话,只我们沙弥自个儿的事情,别说翻一翻私人用品,只要不是真的动手打起来,寺内的高僧都不会理的……” 展昭这几日一直参悟澄心决,倒是不知一句称呼,落在别人耳朵里,会如此关注。 也没想到沙弥的地位如此之低,僧人又这般冷漠,不禁沉默下去。 亏得他还觉得大相国寺待门内不错,更好修行。 原来只是对他而言。 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好修行…… 俊秀沙弥却明显开心:“这胡西霸在外面怕是个鱼肉乡里的地痞无赖,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这下不怕受欺负了!” 展昭回过神来,顺嘴道:“西霸这名字,听得就像是骂人。” “啊?” 俊秀沙弥没明白,将僧帽揭下,挠了挠头。 展昭见状眉头一扬:“你没剃度?” 这位的僧帽下,同样露出束起的头发,笑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带发修行。” 大相国寺对此真的不严苛,毕竟沙弥不算正式的僧人,若是不愿受戒,拿不到度牒,得不到僧籍,也是活该。 你不当和尚,有的是人抢着当。 而一群光头里面,出现了两个留头发的,很快亲近起来。 “在下陈修瀚,湖北均州人士,年十七。” “在下展昭,两浙常州人士,年十五。” “展兄弟!” “陈大哥。”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陈修瀚又好奇地问道:“兄弟,以你这般一表人才,入空门是为了什么啊?” 展昭想了想道:“我与佛门有一段缘分,这才入寺,学些武艺,来日是要还俗的。” “那你我还真是一般无二,我也准备习得上乘武艺后,还俗入仕!” 陈修瀚双手背后躺下,靠在头上,眼中充斥着期待:“我家祖上曾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可惜家道中落,两代再无官身,待我练成大相国寺的上乘武艺,定要考个武状元,出人头地,让那帮瞧不起我陈氏的势利眼知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 第六章 他死了 “哈欠——!” 墨色未褪的冬晨,压抑的声音如冰面裂纹般绽开,一众沙弥列着队,候在明光堂外,准备着早课。 “我在家乡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是起得这般早……” 陈修瀚这几晚都聊得很晚,眉宇间却不见多少困顿:“只是整日诵经,实在无趣,也不知何时传我们武功?便是入门的罗汉棍法也好啊!” 展昭的精力始终充沛:“你准备专精棍棒?” “我等武将之家,来日上阵杀敌,都是要习枪棒的,刀剑未免不便。” 陈修瀚道:“再者白玉楼棍棒榜上的绝学,排名前列的多在两处,一是天波杨府,另一处就在佛门众寺。我自是学不得杨家枪的,当然是要来佛门进学,补全陈家枪的不足。”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展昭鼓励道:“只要有这份钻研之心,武道进境必不会差,我期待来日陈兄在沙场上大发神威。” “哈哈!承兄弟吉言!唔!” 陈修瀚咧嘴一笑,却又闷哼一声,若无展昭提前扶住,人就朝前栽倒了。 两人朝后看去。 印入眼中的,正是胡西霸那张凶恶的脸,尖利的声音随之响起:“走路瞧着点!” “明明是你撞我!” 陈修瀚大怒,见得左右看过来,赶忙压住声音:“胡西霸,你还敢为恶?就不怕寺内将你彻底赶出去?” “那就不劳你这没背景的可怜小子费心了!你们让老子被关了三日禁闭,老子时刻记得,等着吧!” 胡西霸撂下狠话,挤过他,当先朝着殿内而去。 陈修瀚火冒三丈:“可恶!这般嚣张,真就有人护着,有恃无恐?” “佛门寺院也不是清静之地,何况大相国寺地处京师繁华,世俗红尘,人情往来,难免良莠不齐。” 展昭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已经看明白了。 他对于佛门本就没有滤镜,也谈不上失望,直接道:“找个机会,查一查此人入寺前的作为。” 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也是出家为僧避难,先去五台山,后来辗转入了大相国寺。 鲁智深打的是地方恶霸,这胡西霸瞧着就像地方恶霸。 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那种。 真要如此,别怪他不客气。 入了寺,就是同为佛门弟子。 那么。 清理门户,也理所应当。 小小的插曲后,众人进了明光堂。 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先来到长条桌案前,拿早课的茶汤。 大冬天的早起,一碗热茶汤本是享受,喝下后浑身暖洋洋。 可瞧着众沙弥的模样,却是苦着脸的占大多数。 排在前面的,更有意识地挑选份量相对少的。 等到了展昭和陈修瀚,后者同样如此,刻意选了一碗少的,展昭反倒拿了一碗大的,抿上一口。 茶汤汤色呈青色浑浊,味道刺鼻,口感苦涩。 然一口饮下,提神醒脑的效果十分强劲,更隐隐有一股助益内气的药效,不易察觉。 这显然是寺院有意为之。 古代的饮茶文化,有相当一部分风气是佛门带起来的,早在唐朝前期,饮茶仅仅是小部分地区的习俗,大多数人对于茶的认知是一种药材,随着佛门的兴盛以及僧人喜欢饮茶提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喝茶,茶的好处也为各界所知。 而今,饮茶汤依旧是大相国寺僧人早课的一道必备流程,同样也是隐性福利。 “嘶哈——” 可惜陈修瀚不这么认为,喝得直吐舌头,嘟囔道:“这茶无论喝多少次,味道都是这么的怪,寺内为了让我们吃不下太多的早食,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茶汤补益元气,用料比起寻常食物珍贵多了,佛门别的不说,有钱是真有钱。’ 展昭心中给予客观的评价,嘴上则提醒道:“大相国寺天下雄,这天下第一古刹的气度,或许就体现在方方面面,得细细体悟它的妙处。” “有么?” 陈修瀚皱起眉头,看着还剩一大半的茶汤,再瞅瞅手中的经卷:“每日的茶汤就不提了,寺内至今发下的,也仅有这部《清净如来藏》。” “我也仔细翻读了七八遍,只觉得平平无奇,经络图是寻常的运气之路,连一处窍穴都凝炼不了,我陈氏的家传心法都比它高明啊!” 他压低声音,小声蛐蛐:“不过也对,我们只是沙弥,并非真正的僧人,寺内怎会给好物呢?” “不必这般想,寺内正式的弟子,也是从沙弥中选出的。” 展昭提点了一句,不再多言。 并非藏私,只因习武终究看个人。 他的悟性根骨都是顶尖,又有六爻无形剑气在身,武学境界别说十几岁的同辈,许多成名高手都无法与之可比,这才能看出《清净如来藏》的博大精深,内藏秘法。 相比起来,陈修瀚功夫浅薄,即便强行告知,恐怕也是徒增烦恼,扰乱心境。 而这些或许也是寺内的考验,所以他才只是提醒,希望对方能自行领悟,得到高僧看重。 说来话长,大伙儿苦着脸饮茶之际,一位僧人也走向法台。 此人大约三十几许,眉目清癯,眼角微垂,显常年静修之态,至法台跏趺而坐:“在下定觉,忝为地藏院讲法僧,为诸位沙弥讲法。” 语声不高,却字字清晰,似磬音穿雾:“今日续讲《清净如来藏》第七篇,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何谓‘观音’?非独南海洛迦宝相,实乃返闻自性之法,显菩萨随类应化的度人愿力……” 展昭端坐蒲团,仔细听讲。 他至今也不崇信佛法,但对于这些佛门精要,尤其是蕴含的法理经义,还是感兴趣的。 进一步,可以更好的体悟《清净如来藏》。 退一步,哪怕只当故事听,这里面许多佛门公案,都挺精彩。 其他沙弥就没这样的心态了。 捏着鼻子饮下茶汤后,精神是精神了,可不瞌睡不代表就能听进去课,走神的比比皆是。 陈修瀚算是里面比较努力的,用心听讲,甚至默默记忆,可眉宇间还是时不时透出茫然。 跟数学一样。 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唔——” 然而今日的这一课,注定与众不同。 台上讲法,无论台下是否认真,都是不敢发出杂音的,可今日讲了没多久,一道呼痛的声音却清晰的响起。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沙弥捂住肚子,歪倒在地:“疼!” “嗯?” 展昭别看专心听讲,实则六爻剑气时刻感应周遭六合,已成习惯。 他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因为痛叫出声的不止一位。 几乎是前后脚,还有一人也捂住了肚子。 熟人。 正是曾经的舍霸,刚刚还放狠话的胡西霸。 “嘶——!” 胡西霸同样弓起了腰,疼得龇牙咧嘴,身体甚至止不住哆嗦。 “不对!” 一人腹痛,或许是突发恶疾,但两人先后如此,展昭身形瞬起。 两个选择,他果断地越过胡西霸,直接扑向那个年幼的小沙弥。 绝非心眼小,那可是个孩子,又是先有症状的,当然率先救治。 而扑到小沙弥面前,展昭伸手搭住他的脉象,再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碗,立刻高喝:“茶汤可能有毒!大家快催吐!” 伴随着声音传开,他运气周天,判断自己并未中毒,抓起小沙弥掠到大殿一角,背部靠墙,再一掌拍在那个小沙弥后心。 在家乡时,醉道人只传授展昭一套武学,即六爻无形剑气。 但展昭自己提出,想学药理毒理。 他那个时候尚未完全恢复前世记忆,却有一种认知—— 武功再强,也怕毒药。 印象里,原版展昭就吃了不少毒的苦头,他得防患于未然。 酒道人没有传授药理毒理,因为那太过分心,却也传授了一篇专克毒药的运功之法,连个名目都没有,融入六爻无形剑气里面。 展昭现在用的就是此法。 凝炼的六大窍穴绽放光华,一股奔腾的真气自头顶“百会乾元”起始,过胸中“膻中天枢”,达后腰“命门坤渊”,归腹部“神阙归藏”,引丹田积蓄的七成真气,至掌心“劳宫玄冥”,最后从小指“少冲离明”勃发而出。 整个过程中,真气并非越来越浩大,而是逐渐凝炼,最后化作一道细小剑芒,倏然没入中毒的小沙弥体内。 噗! 短短三个呼吸间,小沙弥身躯剧颤,嘴巴一张,喷出一道黑血。 这口血一出,命就保住了。 “好!” 展昭首次实践,效果颇佳,心里也高兴,却不停下。 真气运转,一缕细细的白烟自头顶蒸腾。 看似拼尽全力,实则不然。 方才来到角落,背靠墙壁,是担心自己给同门驱毒时,遭到凶手暗算。 现在驱毒功成,他继续作势,倒是希望那个下毒的凶手前来偷袭,一举擒下。 可惜无人动手。 而另一边。 从小沙弥痛苦倒地,到展昭清朗的声音传遍堂内,也就数个呼吸。 别说大多数人,就连台上的讲法僧定觉都愣住,手中正拿着茶碗,未能反应得过来。 “有毒!!” 所幸陈修瀚选择完全相信,跟着狂吼一声,手扣进喉咙里,哇的一下,把刚刚喝下肚子里没多久的茶汤给吐了出来。 酸臭的味道弥漫开来,周围的沙弥触电般离开蒲团。 “救……救我……” 这般一空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胡西霸就凸显了出来。 而此时他已经连说话都费劲了。 这下子大伙儿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扣喉咙的扣喉咙,捶胸的捶胸,开始催吐。 一时间。 明光堂内乱作一团。 待得讲法僧定觉终于出面维持秩序,带着众多催吐过的沙弥退出殿外时,就见展昭抱着昏迷过去的小沙弥,也飘然而出:“这个救回来了,另一位呢?” “对对!还有一人!” 定觉重新扑了进去。 但身子很快顿住。 就见洒满了呕吐秽物的蒲团中央,一具尸体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青紫的面容狰狞可怖,怒目圆睁,七窍中渗出的暗红血痕,在皮肤上蜿蜒出骇人的纹路。 胡西霸。 他死了。 ------------ 第七章 举荐破案 明光堂内。 灯火昏黄,烛影在四壁佛像上摇曳。 空气中,本该弥漫着檀香与晨露的清冽。 现在的味道,别提了。 而在四周乱糟糟之际,展昭看着胡西霸被白布盖上的尸体,目露凝重。 虽然对于此人感官极差,但这可是中毒事件。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众人入堂,拿上茶碗听讲,到惨剧发生,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到。 由于茶汤难喝,不少沙弥甚至都没喝完,其中两人就先后毒发。 若非有展昭在,那个小沙弥肯定没救。 也就是说,原本应是两人中毒,两人死亡。 “师父提过,江湖上若论用毒的本事,当首推苗疆的‘五仙教’和辽地的‘黑水宫’,毒药会源自于这两门么?” “如果我刚刚喝下的茶汤也有毒,我喝下后强行逼毒,即便成功,也难免对身体造成伤害。” “果然相比起光明正大的挑战,毒药更加凶险,万万不能仗着那篇御毒心法,而掉以轻心啊!” 就在展昭默默总结经验之际,众僧闻讯赶到。 观音院的戒闻、定海师徒,地藏院的执事定明都来了。 正中主事的,则是地藏院首座,得先帝御赐金襕袈裟的持宏禅师。 当然,那种象征尊贵身份的“大衣”,不是平日里穿戴的,持宏禅师此时着百衲僧衣,手中悬着一串乌木念珠,颗颗透出经年摩挲的幽光。 讲法僧定觉疾步上前,伏地拜倒,泣声道:“首座慈悲,弟子未能护持众僧周全,致使法筵蒙尘,愿领责罚!” “汝为讲法僧,自心尚若飘蓬,何以垂范众沙弥?” 持宏禅师语气平和:“授经卷非授文字,乃传定慧法灯,心若安住,如如不动,谨记谨记!” “弟子受教!” 定觉只觉得那声音如晨钟破晓,身躯一震,眉宇顿时浮现出安定,声音不再慌乱。 ‘佛门心法,确实擅于安抚人心。’ 展昭旁观,暗暗点头。 佛门狮吼功,可作当头棒喝,而持宏禅师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无疑更加高明,不愧是四院首座之一。 而亲见的示范,也让展昭对于“澄心决”的运用,有了几分新的思路。 这边又开始揣摩武道精义,那边经过询问,胡西霸死亡前的情况也明确了: “先闻惨叫,然后见其干呕,继而四肢痉挛,眼球暴突。” “约半炷香后,耳鼻就渗出乌血,如蚯蚓蠕行,身躯剧烈蜷缩。” “直至气绝而亡。” 持宏禅师掀开白布,轻轻按压尸体,根据发作的症状和尸身的特征做出判断:“这是‘腐髓醍醐’之毒啊!” “此毒饮时有异味,因此常常溶入酒水或乳酪之中,一旦入喉,便开始蚀穿脏腑,中毒者腹痛如绞,半炷香不到就会毙命,连寻常解药都无。” “事后再验尸,连尸骨都是松软的,故有腐髓之称,凶名赫赫!” 众僧骇然,弥勒佛似的戒闻都笑不出来了:“师叔容禀,此毒可是‘五仙教’所出?” 持宏禅师颔首:“正是二十多年前,由‘五仙教’一叛教弟子带出,传入江湖后,毒害了不少喜欢饮酒的侠客,当时闹得众酒肆都萧条了。” “由此也惹怒了最爱美酒的‘飞剑客’,亲上‘五仙教’讨要说法。” “‘五仙教’圣女出苗疆北上,清理门户,‘腐髓醍醐’闹了那阵风波后,这才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在寺中重现!” 众僧的神情凝重起来。 旁听的展昭也明白了。 “腐髓醍醐”有异味,如果在清水或者口味稍淡的饮品中,很容易辨别。 偏偏早课所饮的茶汤本就是浓烈刺鼻,味道这才被掩盖住,让人防不胜防。 “死者可与人结怨?” 弄清楚了毒药来历,持宏禅师再度发问。 这次问的显然是动机。 人群里的陈修瀚脸色立变,同僧舍的几名沙弥也赶忙把头低下去。 胡西霸可是他们僧舍的,不久前又发生冲突,今天身亡,不会牵扯到他们吧? “首座,弟子有事禀告。” 果不其然,执事僧定明不敢怠慢,上前将胡西霸的作为和处罚告知。 持宏禅师听完后,灰白的眉头皱了皱:“如此说来,此人屡犯戒律,结怨甚多?” 执事僧定明不敢多言,默默退至众僧身后,讲法僧定觉倒是接上:“禀首座,弟子以为,凶手下毒,不可能是专为杀死胡西霸……” 持宏禅师平静地看着他,等待解释。 讲法僧定觉道:“中毒之人不止胡西霸,还有程若水,所幸程若水由一位展师弟救下,这才幸免于难!” 听到这里,定海、定明目光皆是一动,赶忙寻找,果然见到小师叔那出众的身姿,立于沙弥之中。 而讲法僧定觉接着道:“关键是茶汤放于桌案上,入殿后众弟子随意拿取,凶手即便要刻意加害,如何能让胡西霸喝下有毒的茶汤?” 其余僧人看向桌案,很快恍然,齐齐点头。 茶碗摆放在桌案上面,弟子自己去拿,待得早课结束,再将茶碗重新放回桌案上。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茶汤有提神醒脑之用,若是听得昏昏欲睡,喝上一口也能随时提振精神。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通过茶汤下毒到具体的某个人,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果凶手不是痛恨胡西霸,加以谋害,动机又是什么呢? ‘莫非……’ 持宏禅师灰白的眉梢微动,目光如深潭般扫过聚拢的僧众,沉声道:“各归其位,谨守本分,勿要自乱阵脚,反为贼人所乘。” “谨遵首座法旨!” 众僧闻言,立时警醒,此间或有调虎离山之意,当即合十行礼,纷纷退散。 持宏禅师复又看向地藏院执事:“且引诸沙弥至偏殿安置,善加安抚,勿使惊惶走动。“ 定明等僧合掌应诺:“弟子领命!“ 待得众人散开,戒闻来到面前,低声禀告:“师叔,六扇门人在外,此案又涉及到……若处理得不及时,恐生波折!” 持宏禅师的神情郑重起来。 江湖中人自有规矩,但凡门内发生凶杀,也是内部自行解决,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请官府出面。 但大相国寺的性质不同。 它固然是天下佛门之首,也是宋廷皇家寺院,为国开堂。 不说别的,如今已是冬日,再过不久的元正,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太后、官家、八贤王等一众皇亲国戚,都会来寺内上香祈福。 现在寺院内发生毒杀,处理若不及时,六扇门得到消息,势必想要插手其中。 持宏禅师稍作沉吟,缓缓地道:“你可有办法,速速寻到凶手,平息风波?” 戒闻早有准备:“弟子举荐一人,曾在江南云栖山庄,识破六扇门人恶行,后得师父带回,如今已入了我寺门墙。” 另一边。 展昭正随着众沙弥一起朝偏殿走去,一道淳厚的老者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师侄,请留步!” ------------ 第八章 我算看明白了,你们个个来历不凡 ‘别请留步,怪渗人的……’ ‘啊?让我查案?’ 传音之人,正是持宏禅师。 传音的话,则是希望展昭能暗中调查一下中毒案情的真相。 这首先是出于信任,信任他不会是凶手。 毕竟死者胡西霸与他是有过口角冲突的,虽说因此杀人未免牵强,终归该查一查。 但持宏禅师似乎十分放心,同时也有分寸。 密语传音,而非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托,彼此都留有了余地。 查得出来,自然最好。 查不出来,旁人也不知道。 ‘沙弥于早课中毒遇害,性质恶劣,此事关乎到寺内每个人的安危。’ 展昭没有迟疑,运用方才琢磨出的“澄心决”运用之法,嘴唇轻颤,回答道:“弟子自当尽力!” “咦?” 持宏禅师诧异地望了过来:“师侄参悟《清净如来藏》多久了?” 展昭有些莫名,回答道:“我入寺不过十日。” “善哉善哉!” 持宏禅师愈发动容,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欣慰。 而待得这位地藏院首座离去,弥勒佛似的戒闻凑了过来,微笑道:“小师弟果真大有慧根,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师兄说。” “不敢。” 展昭其实不认同这个辈分,但现在不是分辩的时候,案情优先:“我想知道死者胡西霸入寺前后的经历与人际交往,还有另一位小沙弥的身份背景。” “好!” 两人正在传音,展昭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陈修瀚来到边上,低声道:“走吧,这里久留不得。” 展昭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并来到了偏殿。 刚入了殿内,就听得嗡嗡声起,一众沙弥议论开来。 而同僧舍的其他人也聚集到一块,有人急切地道:“那胡西霸被毒死了,会不会怀疑咱们啊?” “别胡说!” 陈修瀚立刻道:“那家伙就是个恶霸,得罪的人多了去,与我们何干?况且又不是他一个,程若水跟我们有冲突么?那孩子不也中毒了?” “哦……对的对的!” 其余几个沙弥闻言,纷纷附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展昭旁观。 对于同僧舍的陈修瀚等人,他初步判断是没有嫌疑。 原因很简单,方才一同入明光堂,期间若是动手脚,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既然说到了,展昭正好问道:“程若水是那个小孩子?” “正是兄弟救下的小沙弥,听禅师说,剧毒那么厉害,兄弟你竟能救下人,当真是好本事!” 陈修瀚语气里既有敬佩,又有羡慕:“等案情过了,寺内肯定不会忘记!” 展昭习武本就是为了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救人一命确实让人舒心,接着问道:“这孩子年纪这么小,难道也招惹了要命的是非?” 陈修瀚皱起眉头:“程若水和我入寺的时日差不多,都是半年前,瞧着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和胡西霸完全不同,不像是会和人结下死仇的。” 展昭道:“他和胡西霸认识么?” “不认识。” 陈修瀚摇头:“至少我从未见两人有过接触。” 看向其他室友,也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展昭视线转动间,落在一个安静的角落。 讲法僧定觉低垂着头,默默出神。 显然目睹门人死在面前,不是每个僧人都能承受的。 而大家也不敢接近,都离得远远的。 展昭想了想,主动走了过去,低声道:“讲师。” 定觉身躯一颤,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当不得此称……” “讲法传道授业解惑,如何当不起?” 展昭道:“凶手投毒,绝非讲师的过错,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出此人,不让他再加害更多的无辜者。” “是啊!不能加害无辜!” 定觉点了点头。 展昭开始进入正题:“胡西霸和程若水,皆在明光堂听讲,他二人功课如何?” 定觉怔了怔,欲言又止。 展昭就知道,这两位都属于差生类,不然人都没了,至少得昧着良心夸几句。 这显然不妙,因为大部分老师是不会对差生过多关注的,更多的是防备,生怕对方惹事。 果不其然,当问到对两位中毒者的了解时,定觉叹了口气:“小僧惭愧,对他们知之甚少……” “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本就强求不得,定觉师弟何必自寻烦恼呢?” 正说着,一道声音从旁边插了过来。 展昭侧头,就见一个眉眼朴实,面容温煦的年长沙弥出现在旁边,双手合十,自我介绍道:“在下定逸,见过这位小师弟,幸得小师弟方才出手,挽救了一条性命,胜造七级浮屠!” 展昭还礼,心里有些奇怪。 既然有法号,那就是僧人了,可对方穿的是沙弥的衣服,而非正式的僧衣。 这又是为什么? 定觉揭晓了答案:“郑明,你还未受沙弥十戒,未受度牒,不可自称定逸!” “定逸”眨了眨眼睛:“我入寺已有二十载,日日听讲,从不犯戒,还没资格得一法号么?” 定觉脸色沉下,语气严厉起来:“你是否有资格得法号,小僧不晓,得由地藏院执事僧定夺,然你不许自称定逸,听清楚了么?” “哦!” “定逸”垂着头应了一声,但口中还是絮絮叨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展昭:“……” 这寺中的压力不会这么大吧? 沙弥迟迟不能转正,直接疯了一个? “让师弟见笑了,这般浊相,便是大相国寺这佛门首刹,亦难规避。” 定觉说到这里,双手合十:“菩提本无树,奈何人间尽是攀缘客啊!” 展昭听着这位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怨愤之意,不禁沉默。 看来相国寺内的环境,也不是每个僧人都认同。 正在这时,戒闻宽胖的身子灵活地闪入偏殿,嘴唇轻颤,声音经由雄厚的内力,清晰地传了过来:“小师弟,查清楚了——胡西霸是山西潞州府人士,当街殴死一人,得当地员外保举,入了普济寺出家,后触犯戒律,于八个月前转入我寺。” ‘果然是鲁智深邪恶版!’ 展昭皱眉传音:“大相国寺连这种人都收?” “是普济寺收的人,难以约束,这才送来。” 戒闻解释道:“沙弥者,乃勤策息慈之阶,若能安住,显忏悔发露之诚,便可皈依我佛,若一年内恶习不改,自当驱离。” “那也不该!” 展昭直接地道:“且不说这等人会不会真心悔过,即便是的,先前被其殴死的人,就白死了?” 戒闻轻叹:“普济寺将此人送来,我大相国寺乃梵门之首,总不能直接驱逐……有些事情,也是逼不得已啊!” 展昭依旧不满,但暂时按下:“另一位小沙弥程若水呢?” 戒闻稍稍一顿:“他是襄阳人士,并无恶行。” 展昭听出语气有异,追问道:“身上可有仇怨?” “程若水的父亲,于襄阳犯下了一起大案!” 戒闻也不瞒了:“他与我大相国寺有旧,传信而来,有言自己是被冤枉,只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又遭襄阳三帮两派合力围剿,只能暂时杀出重围,托我们照顾他的独子……” 展昭奇道:“此人现在何处?” 戒闻声音再度顿了顿,回答道:“已经遁入‘恶人谷’,据传谷内最新排位,继原本的六大恶人后,排行第七。” 展昭:“……” 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里的沙弥,个个都来历不凡啊! ------------ 第九章 破案思路 “依小师弟之见,下毒的凶手,是胡西霸和程氏的仇家么?” “众沙弥早课前,从桌案上随手拿起茶汤,凶手又如何能准确的投毒呢?” 背景调查完毕,再看两位中毒者。 显然,胡西霸和程若水都背负着私人恩怨。 且是深仇大恨的那种。 这就构成了投毒的直接动机。 戒闻显然也清楚入寺的这些沙弥,着实是群英荟萃,什么背景来历的都有,小心翼翼地继续传音询问。 展昭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仇怨也分寺内寺外,程若水年纪小,入寺后行为低调,不至于和人产生冲突,但那胡西霸就是个惹是生非的恶霸,也不排除在寺内结下仇怨。” “不过凶手的毒药,又是来自‘五仙教’的剧毒,这不像是临时起意,旧日恩怨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但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 “毒药,是在什么时候下的?” “沙弥们拿到茶汤之前,还是沙弥们拿到茶汤之后?” 戒闻奇道:“当然是提前下毒啊,还能在拿到茶汤后?” 展昭问道:“‘腐髓醍醐’是什么形态?粉末?酒液?还是毒丸?” 戒闻江湖经验丰富,立刻回答道:“‘五仙教’擅于制毒,门内流传出来的毒药,应该能捏成毒丸,方便携带投放,最可怕的是没有寻常的解药,唯有‘五仙教’内部的心法,才能运功化解剧毒。” “这就是了!” 展昭道:“我们不要中计,认定凶手一定是用某种手法,让被害者选到有毒的茶碗,而是反其道行之。” “只要凶手胆大心细,袖中扣住毒丸,早早瞄准目标,待得双方擦身而过时,弹指一点,将毒丸弹入对方手捧的茶碗里。” “由于动作隐蔽,胡西霸与程若水都未曾察觉,等到坐下时,毒丸已经溶解在茶汤里,他们不明所以,就这般饮下了剧毒。” 这个推理思路,没有手法,全靠武功。 当然武功得高。 至少暗器手法极为精妙。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戒闻大喜:“小师弟果真能耐!” 大相国寺捡到宝了。 得赶紧定下法号,让他成为正式的僧人。 “这样的投毒手段,凶手必然藏在现场听讲的沙弥之中。” 展昭不知对方念头,继续道:“根据动机顺藤摸瓜,一旦与潞州府或襄阳大案有干系的,当优先调查,不过凶手也许并非与这两人都有仇怨,同时投毒两人,是抱着混淆视听的目的。” 戒闻道:“怎么说?” 展昭道:“好比凶手的仇家是胡西霸,但仅仅杀他一人,事后追查起来,动机过于明显。” “为了让寺内难以分辨,凶手备下了两份毒丸,当时程若水不幸经过,孩子的个头相较于成年人矮小,更易弹指投毒,便遭受了无妄之灾。” “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单害一个孩子,简直是不打自招,但把面目可憎的胡西霸一并杀了,追查的范围就扩大许多。” 戒闻听得深以为然:“小师弟所言有理,凶手如此为之,肯定是要拖延时间,销毁证物,不能让其得逞,得快些将其揪出来!” “但也不急在几句话的功夫……” 眼见这位要行动,展昭冷静的声音继续传了过去:“刚刚分析的,是拿到茶汤后下毒的情况,接下来,该考虑上早课的沙弥,还未拿到茶汤,毒药就早早下在里面的情况。” “嗯?” 戒闻怔住:“可这不是无法实现么?” 茶碗是众人在上课前随意拿的,凶手如何能准确毒害到自己想杀的目标呢? 这个疑问,刚刚讲法僧定觉就已经提出过。 展昭说得更清晰:“如果提前下毒,凶手不仅仅是要让目标选中有毒的茶汤,还要确保提前进去的其他人,不会拿到那两碗有毒的茶汤……” 程若水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展昭没有印象。 但胡西霸撞了陈修瀚一下,再放下狠话,就是在他们前面入堂的,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在胡西霸之前,至少已经有二十个沙弥先走入堂中,拿过茶碗了。 问题来了,如果提前下毒,凶手要如何保证,在目标拿到有毒的茶碗之前,前面进去的人不拿那个有毒的茶碗呢? 都是随机选的啊。 “让一个人在众多茶碗里面选到有毒的那碗,或许还有巧妙的操作空间。” “让两个人在众多茶碗里面精确地选到有毒的两个碗,哪怕其中一个是混淆视听,可依旧要确保其他人都要避开毒汤,这难度何止翻倍,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我有一个猜测。” 说到这里,展昭做出判断:“如果毒药是先投的,不用把作案手法想得过于复杂,反倒要改变动机——这或许是一场无差别投毒!” “无差别投毒?” 戒闻圆脸变色。 无差别投毒,就代表着凶手痛恨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所有僧人,乃至整个大相国寺。 所作所为,会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甚至不止是这一场毒杀,凶手还会在别的饮食里面继续下毒! ‘仇视整个大相国寺,难道就没可能吗?’ ‘我才来了几天,就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真要在这里修行,在沙弥里面争相表现,获得僧籍,成为真正的和尚,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古人也得卷,这京师里的寺院,更是红尘纷扰,俗事纠缠,清静不得啊!’ 展昭原本答应入寺时,还有一种念头。 还了人情,平息了风波,得赶快还俗,切不可流连佛门的富贵。 结果真正进来,瞧瞧其他沙弥。 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僧舍里有霸凌,僧舍外有背景,恐怕还牵扯到京师的权贵势力。 哪是出家? 全是世俗! 感慨之余,展昭接着传音:“若是随机投毒,就要从膳堂处查起了,看看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这些茶汤,在里面下药。” 戒闻道:“膳堂不好接近,但从膳堂将茶汤端出来,一路运到明光堂,却有不少机会,早早等候在堂外的沙弥或许有机会投毒……” 话到这里,他却又主动否定:“不对!” “这样反倒可以排除上早课的沙弥,不然的话,凶手在外面投了毒,怎么能确保自己入明光堂后,不会碰巧拿到有毒的茶汤,作茧自缚呢?” “在碗上作标记动手脚?那就太容易暴露了!” 展昭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经由以上分析。 投毒案的思路变得清晰—— “以投毒的时间线,划分为两种情况。” “如果毒药是在受害者拿起茶碗后投入的,那么凶手就在现场的众沙弥之间,有着精妙的暗器手法,明确的杀人动机,即受害者胡西霸与程若水的仇人。” “如果毒药是早早投在茶汤之内,那么凶手就排除现场的众沙弥,得在寺中其余僧众搜寻,动机未知,很可能敌视整个大相国寺。” 戒闻总结了一遍,大为振奋:“多谢小师弟,有了查案方向,定能尽快找到凶手!” 说罢,信心满满地离开。 展昭目送他的背影,心里默默地道:‘怕就怕凶手也算到了这一点。’ ‘明明是无差别投毒,却敢留在现场,且没有直接在投毒的碗上作记号,就能确保自己不会中毒。’ ‘真要如此的话,凶手又会使用怎样的手法呢?’ ------------ 第十章 不经意的提示 “呼!终于回来了!” 僧舍里,陈修瀚往床上一跳,毫无形象地滚了两滚,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展昭上了床榻,眉宇间也有松弛。 人并不累,但经过中毒与死人的冲击,精神上难免有些疲惫。 “兄弟!” 正盘坐运功,陈修瀚左右看看,眼见僧舍内再无旁人,赶忙凑了过来:“你觉得,我是不是得出去避一避?” 展昭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几日前毕竟和胡西霸起了正面冲突,万一最后找不到真凶,寺内会不会……会不会……” 陈修瀚没有说完,担心之色已是溢于言表,末了叹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啊!” “以胡西霸的为人,在寺内得罪的人不会在少数,你与他的冲突程度,不足以用‘五仙教’的剧毒杀人。” 展昭相信这位不是凶手,也愿意出面为其担保,但为了照顾对方的自尊,没有直接大包大揽,而是安抚道:“别忘了,那日先与胡西霸发生冲突的是我,寺内要怀疑,也是先怀疑我。” “兄弟你是有本事的,我瞧得出来,刚刚那观音院的监院戒闻大师,还一直打量你呢,眼神特别温和!” 陈修瀚苦笑道:“我就不成了,来大相国寺只半年,别说跟那些从小在寺内长大的相比,就是沙弥里面,也不够出众啊!” 展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你知道有一个自称‘定逸’的沙弥么?” “那个痴子?” 陈修瀚脸色更苦了,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当然知道!大伙儿都知道的!” “有人说,这人是在寺内当了二十年沙弥,迟迟不能入僧籍,就发病了,从此后见谁都自称‘定逸’,还以为自己有了法号!何等可悲……” “也有人说,他是练了某种神功,走火入魔后成了如今的模样,混迹在我等沙弥之中,寺内高僧等他恢复!你信么?反正我是不信!偏偏很多沙弥愿意相信啊!” 为什么愿意相信,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疯了的说法饱含绝望,走火入魔至少还留有一线恢复的希望。 ‘这样的人,一旦走了极端,可不是会痛恨寺院吗?’ 展昭琢磨着,看了看这位室友,又忍不住问道:“既如此,为何还要入相国寺呢?” “没办法的,想要习得上乘武艺,都是这般艰难,别的门派也很严苛。” 陈修瀚摊了摊手:“就如那少林寺,多收山下佃户之子,要家世清白,一心护佛,弟子竞争也异常激烈,僧人的地位还远没有大相国寺高,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热切起来:“少林寺的武艺,大相国寺都有!而大相国寺的绝学,少林则无法染指!” “哦?” 展昭讶然。 佛门第一刹,真就把佛门各派的功法收集齐了? 够能耐啊,难怪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宁愿疯狂卷,也死活不离寺。 陈修瀚同样振奋了精神,握紧拳头晃了晃:“我一定要学艺功成,将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这场无妄之灾,定能度过!” 可接下来。 当戒律僧开始挨个问话,陈修瀚挺直的腰杆又弯了下去,被搜寻箱柜时,更是提心吊胆,生怕搜出不属于自己的毒药瓶子来。 不止是他,同僧舍的其他人,都是汗流浃背。 “戒律僧问什么了?” “不知道啊,我怕的很,稀里糊涂的就答完了……” “隔壁的柳德富被问话的时间最长,此人是开封米商之子,平日里也是舍内一霸,出来时如丧考妣,肯定是被收拾了!” “甭管他了,好像是在查山西与湖广的……” “呼!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这个过程中。 展昭也被盘问,箱柜和佩剑同样被仔细搜查。 他协助破案,是戒闻偷偷向持宏禅师举荐的,持宏禅师也是暗中传音安排。 不可能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哦,大相国寺死了人,竟然要一个刚入寺不久的小沙弥破案? 那不仅是给予展昭个人压力,大相国寺本身也容易沦为笑柄。 所以一切暗中进行。 同样也在调查的戒律僧,自然对他一视同仁。 展昭坦然面对,希望尽快出现进展。 很可惜。 随着人心惶惶的两日搜寻,案发的第二日晚,戒闻的徒弟定海,匆匆来到了僧舍外。 听到他的脚步声,展昭就知道不是好消息,推门走了出去。 “小师叔,不好了!” 果不其然,这圆脸和尚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至今为止,所有上早课的沙弥,都没有发现任何动机和动作,毒药也未寻到!是不是我们还不够仔细啊?” “抛开侥幸吧!” 展昭没有故作安慰,而是沉声道:“虽然还不能完全排除仇杀的可能,但照目前的趋势,极可能是后一种情况,无差别投毒。” 胡西霸遭恨,程若水的父亲则犯下血案,如今还成了大恶人,如果凶手是针对他们,案子反倒好破,有迹可循。 但现在,动机追查的方向落空,嫌疑人的范围直接扩大。 寺中僧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嫌疑,甚至再夸张些,都不能排除凶手潜入寺内投毒的可能。 这搜寻起来,难度直线上升。 定海哭丧着脸道:“就怕凶手再度行凶啊,那剧毒除了下在茶汤里面,是不是还能在别的吃食里面下?” 展昭道:“寺内现在上下防范,凶手即便想下毒,也会暂时选择蛰伏,但不能千日防贼,总有松懈的时候,要将此人尽快找出。” ‘师父说了,六扇门已经蠢蠢欲动,再不抓到投毒的凶手,那群捕快就要插手了!’ 定海知道外部还有压力,急切地道:“小师叔,凶手的范围还能缩小些么?” ‘从动机入手?’ ‘不,得改变思路!’ 展昭稍加思忖,开口道:“我确实还有一个疑问——试想凶手无差别投毒,为什么要同时毒害两个人呢?” 定海道:“多毒害人,肯定是要让寺内更恐慌啊!” 展昭道:“追求恐慌的话,那不如干脆多投些毒,死上四五个乃至更多,冲击力无疑更大。” “是啊……” 定海想了想道:“那就是毒药有限,不能乱用?” 来自“五仙教”的“腐髓醍醐”,是稀有的剧毒。 凶手想要毒杀多人,也要有那么多的份量,任其挥霍。 可这个解释依旧不能让展昭信服:“如果份量少,那凶手何不只投入一个茶碗里,剂量下得多些,确保对方死亡呢?真要这样,我也无法保住程若水的性命……” 定海左思右想,讷讷地道:“小僧……小僧不知……” 要么毒药多,多投放,制造杀人震撼; 要么毒药少,省着用,确保致死效果。 毒两个,属实有些不上不下。 因此展昭道:“不妨从这个角度入手,好好查一查。” “是!” 定海牢牢记下,行礼后转身去了。 “怎么了?” 回到僧舍内,陈修瀚第一时间凑过来。 “我与定海有旧,他刚刚告诉了我一些情况。” 展昭选择性地说了案情进展,也给这位室友吃了一颗定心丸:“如今看来,下毒的凶手不在现场之中,而是外面的人。” “呼!那就好!那就好啊!咱们没嫌疑了!” 陈修瀚先是长松了一口气,但想了想又苦笑道:“可这样一来,凶手就难抓了啊!这人一天不现形,寺内一天过不了安生日子!且不说那难以下咽的茶汤了,吃什么都得提心吊胆!” “没办法,案情告破之前,小心些吧。” 展昭附和着,突然目光一凝:“等等!你刚刚说……茶汤……难以下咽?” “不对么?” 陈修瀚不明所以:“也就兄弟你了,能一口气将那碗刺鼻的茶喝下去,我们都是慢悠悠往下咽的,那茶实在太难喝了。” “我明白了!” 展昭原本已经上了床榻,准备打坐练功,此时飘然而下,剑眉舒展,眸光湛然:“怪不得凶手一定要下毒加害两个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 第十一章 凶手的诡计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明光堂外,远远看着手持棍棒的僧人看守在外,陈修瀚缩回了脑袋,有些害怕地问道。 展昭有些无语。 我原本独自来此,是你刚刚死皮赖脸要跟过来的,现在又怕了? 正要再劝室友回去,一道宽胖的身体迈着极其轻盈的步伐,出现在面前,正是戒闻。 这位宝相庄严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显然肩负着巨大的压力,眼见展昭出现,也顾不上传音入密了,直接开口道:“师弟,你突然来此,可是有了凶手的新线索?” ‘果然!定字辈的僧人称他为小师叔!戒闻大师称他为小师弟!他刚刚入寺,居然就被定为戒字辈的高僧了么?’ 陈修瀚心头大叫,旋即低下头,掩饰住眉宇间的窃喜。 抱上真大腿了! “确实有新线索。” 对方既然这么问了,展昭也不密语了,直接道:“凶手比我们想得还要狡猾,此人预判了我们的搜查方向,设计了一个诡计,用来脱身。” 戒闻脸色微变,沉声道:“师弟详说。” 展昭道:“我先前的破案思路,是以下毒的时间线划分。” “要么凶手等被害者拿到了茶汤,再向其中投毒,人当然就在现场,需要近距离接触;” “要么凶手提前在茶碗里下毒,为了避免自己误拿了有毒的茶汤,自作自受,这个人当时就不在明光堂的沙弥内。” 戒闻道:“这很有道理。” 陈修瀚听着,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没毛病啊! “可惜,根据这个思路破案,恰恰中了凶手的算计!” 展昭沉声道:“凶手通过了一种实施起来极为简单的诡计,达成了一个极其理想的效果——即便此人当时身在现场,且不在投毒的碗上作记号,依旧能够确保自己不会中毒!” “这可能么?” “有!” 眼见戒闻和陈修瀚满脸不解,展昭开始剖析: “我们现在假设,前天清晨,下毒的凶手也在明光堂中,并且在桌案上随机拿了一碗茶汤,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凶手手里的茶汤是无毒的,毒药下在另外两个茶碗里;” “第二,则是凶手碰巧拿了一碗有毒的茶汤,但由于一共有两个茶碗投了毒,那么还会有一位沙弥,拿到另一碗有毒的茶汤;” 说完这里,戒闻和陈修瀚目光一动,已然反应过来。 尤其是陈修瀚,结合不久前自己说的话,颤声道:“所以接下来,凶手只需要……” “只需不喝即可。” 展昭道:“我们之前一直有个思维盲区,那就是凶手拿到茶,也是得饮下的。” “但实际上,这种茶汤气味刺鼻,单就口味而言,确实难喝,所以许多沙弥只是捧着暖手,到了座位上,也只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 “在这样的环境下,滴水不沾,直接不喝茶汤,并不会显得特别突兀。” “偏偏“腐髓醍醐”的中毒,发作起来有着明显的症状,腹痛难忍,惨叫打滚,不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于是乎,凶手只需要坐在明光堂里,默默等待。” “当堂内的两个人,同时爆发出一致的中毒症状时,凶手就能确定,手里的这碗茶汤是无毒的,可以趁着旁人注意力转移的时候,直接饮下,完美地排除掉自己的嫌疑;” “当仅有一人出现毒发症状时,凶手则知道,要么另一碗有毒的茶汤,也未被人饮下,要么自己手里的这碗茶汤就有毒;” “那可以选择按兵不动,再不碰茶碗,毕竟别人都惨叫了,他不喝茶汤,也是理所当然。” “待得案发后,寺内开始检查各人的茶碗,发现此人的碗中有剧毒,就能以运气作为借口,自己没有当时饮茶,这才幸运地逃过一劫,同样排除了嫌疑。” “毕竟任谁都不会怀疑,凶手会在自己饮用的茶汤里下毒!” 戒闻喃喃念叨:“所以才要下两份毒啊……” “不错!” 展昭断然道:“凶手在两碗茶汤里下毒,目的不是要杀两个人,而是为了身在现场的自己不会误饮毒汤,所设下的一重保险。” “嘶!” 戒闻和陈修瀚倒吸一口凉气。 说开了,操作并不复杂。 甚至极其简单。 但又凸显出了凶手的冷血与残忍。 因为这就是纯粹的无差别杀人。 于众人中默默排队,一如往常地拿起可能致命的茶汤,坐于蒲团之上,口里默诵经文。 然后。 自己不喝。 平静地看着至少一个人死去。 “阿弥陀佛!此獠得尽快拿下!” 沉默片刻后,戒闻双手合十。 之前排查明光堂内的沙弥,是根据动机分析,结果一无所获。 排除仇杀动机的同时,也将嫌疑人的范围改变了。 现在看来,是调查方向出错,被凶手误导。 凶手根本就在现场的那群人之中! 排查的对象重新缩小,且有了更明确的筛选方式! “未饮茶汤的,便有了重大嫌疑!” 陈修瀚这回不怕了,他喝得慢,但一开始就喝了的,却又皱起眉头:“可那已经是前天清晨的事情,隔了两日,如何能知晓当时的饮茶情况呢?” 展昭也微微凝眉。 当时未能直接识破凶手的诡计,如今再回头调查,得一个个询问沙弥,左右之人饮茶的情况,再互相举证。 这难免出现记忆上的偏差。 可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无妨!” 戒闻却不慌不忙,对着不远处走出明光堂的两位僧人招招手。 两人正是戒闻的弟子定海和讲法僧定觉,上前行礼后,听到戒闻言简意赅地将刚刚的新思路讲述了一遍,也齐齐露出骇然之色:“竟是如此?” 戒闻跟他们讲述这些,主要还是接下来的命令,对着徒弟定海道:“你去将定逸唤来。” “是!” 定海领命而去。 讲法僧定觉奇道:“定逸?” 那不是半疯的沙弥,私下里给自己取的法号吗? 身为观音院监院的戒闻,为何认可? 戒闻解释道:“实际上,定逸早已入了僧籍,只是为人闲散,不喜旁务,便在沙弥之中默默监管,记录众人的表现。” “啊?” 定觉怔住,陈修瀚瞪大眼睛,就连展昭的浓眉都挑了挑。 沙弥们私下传闻,“定逸”是二十年不得僧籍,疯癫了。 也有人说,“定逸”是修炼神功走火入魔,等待恢复。 反正众说纷纭。 可基本上都是坏的思路。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就是正式的僧人,混迹在沙弥里面,默默观察大家的反应? 相国寺套路这么深吗? 戒闻看向几人,叮嘱道:“此事莫要泄露。” 定觉双手合十,展昭点了点头,陈修瀚则赶忙表态:“弟子绝对守口如瓶!” 正说着,定海已然领着那位身材高大的沙弥过来。 定逸依旧是一副安然的气质,颇有几分自得的从容,双手合十:“戒闻师叔有礼!三位师弟有礼!” 戒闻直接问道:“前天明光堂毒杀案时,你所见的沙弥,只将茶汤端在手里,一口未沾的,有多少人?” 定逸稍作思索,笃定地道:“六个人。” 定海和陈修瀚均侧目。 即便此人默默观察,但隔了两天,还能记得清楚? 所言准确么? “只有六个人?好!好啊!凶手终于要露出马脚了!” 戒闻却对定逸的记忆放心至极,眼睛大亮,迫切地道:“这六人里,在程若水和胡西霸毒性接连发作,腹痛难忍惨叫之际,有没有人趁机将端着的茶汤喝下?” ------------ 第十二章 没算进去的一个嫌疑人 “没有。” 定逸目光闪烁,回忆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最后却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一个都没有?” 戒闻面色一沉,再度追问。 “在弟子的注视下,没有……” 定逸道:“弟子虽坐于最易观察旁人的位置,然视线有差,终究不能将所有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或有遗漏,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他顿一顿,又补充道:“不过在旁人痛苦呻吟时,将之前未饮的茶汤一口饮尽,如此动作,弟子应该会注意到。” 戒闻皱眉之际,陈修瀚、定海和定觉则齐齐看向展昭。 迎着注视,展昭沉默。 之前他根据时间段,划分了凶手的动机与范围。 结果,出动大批人手,追查两日,一无所获。 现在他根据中毒人数的多少,推断出凶手的诡计。 结果,干脆筛选不出嫌疑人了。 ‘凶手足够谨慎,发现自己的茶汤里没毒后,也完全不碰么?’ ‘还是我干脆就想多了?凶手不是用的这个手法?’ 展昭沉吟片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的判断:“我想去膳堂看一看。” “定海,你领路!” 戒闻毫不迟疑地表现出信任,安排了弟子带路后,又恳切地道:“小师弟毋需犹疑,但信汝心自在!那凶手的狡猾程度或许超出你我所想,我马上去查那六人,一定要将其早早揪出来!” “多谢师兄。” 展昭本就没有动摇,如今更加坚定。 双方分头行动。 戒闻领着定逸和定觉,去寻那六个一开始没有喝茶汤的沙弥。 定海则带着展昭和陈修瀚,往膳堂而去。 “兄弟……” 一路上,陈修瀚有心劝说,不再参与这件事。 可看着满脸凝重的定海,再看着步伐并不匆忙,但眼神坚毅的展昭,他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很快。 三人来到膳堂。 此处有个高雅的名字,叫做“香积堂”。 幸有千门香积供,不如随喜去罗斋。 但俗称还是膳堂。 几人未入堂中,就见前院列着十数排长桌,粗陶碗碟摆放齐整。 一沓沓蒸屉摆出,腾着白雾,裹着新炊粟米的甘香,混入殿角飘来的檀烟,氤氲成一道朦胧帘幕。 “好香啊!” 陈修瀚满怀心事,闻着那股味道,都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些吃食可不简单。’ 展昭则清楚,习武之人除了看重天赋根骨外,日常的吃食用度也有要求。 他少时家贫,若无酒道人隔三差五地打来上等的肉食,待得年岁稍长后,又特意为其熬制药膳,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而大相国寺连提供给沙弥的茶汤,都有补益元气的材料,正式僧侣平日里的用度,更是可想而知。 定海先行几步,却见来往僧人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早课投毒,性质恶劣,查案的当然不止戒闻一行。 普贤院的戒律僧,对供应茶汤的各个环节,尤其是膳房的弟子进行盘问。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有不是本堂的僧人在外探视,内部僧众难免紧张。 定海清楚对方的状态,但小师叔要来此,还是朝着里面走去。 “慢!” 展昭却拦住了他:“如此压抑的气氛,我们即便进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你能否去寻一位年纪小点的弟子,来外面直接问话?” “这好办。” 定海松了口气,走入堂内,不多时领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出来。 小和尚双手合十,乖巧行礼:“见过师叔,不知有什么要问定耕的?” 眼见这七八岁大的小和尚都有了法号,陈修瀚歪了歪嘴角,感受到了参差。 展昭则语气温和地道:“明光堂早课所用的茶汤,可有名目?” “当然有,那源自我佛门赫赫有名的‘禅寂三昧汤’啊!” 小和尚解释道:“不过‘禅寂三昧汤’饮下后,要用内力化去其中的药力,若是根基不足,经脉反倒如灌沸水,过于刺激窍穴,对修行有害无益,后来便将配方改良为‘五苦消乏汤’,以舌根受炼,证得身心澄明。” 展昭道:“所以沙弥每日清晨早课所饮的茶汤,正是这‘五苦消乏汤’?” “不错!可别小瞧了,里面所用的苦丁霜茶、柏子泥、窖藏梅雪、灵芝屑、青盐晶……” 小和尚如数家珍,一连说了十几种材料,末了舔了舔嘴唇:“可都珍贵得很呢!” 展昭再度深刻地体会到佛门的富有,陈修瀚则暗暗后悔。 早知道这难喝的茶汤如此宝贵,他每天早上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不过转念一想,留在大相国寺果然是明智之举,佛门第一,不愧是佛门第一! 展昭则开始询问具体过程,小和尚也知无不言,甚至连熬制汤药的过程,都近乎手舞足蹈地描述出来。 详细了解后,展昭这才进入正题:“如果凶手要在‘五苦消乏汤’中下毒,何时是最佳时机?” “反正不是在我们这儿下的!” 小和尚圆脸一正,斩钉截铁地道:“堂内都有记录,每日用料出入,送往哪一堂,送去多少,何人看护,皆登记在册,不敢有丝毫贪墨,也不会给凶手下毒的机会!” ‘骗谁呐!’ 陈修瀚默默撇嘴。 看你这虎头虎脑的模样,就肯定在膳堂里偷吃,还敢说毫无贪墨? 膳堂的职位太幸福了,他若是能入职,不说口舌之欲,对于内功的修行,也大有裨益啊! “登记在册?” 展昭的关注点则在另外的方面:“那日送往明光堂的记录,可否给我看一看?” “好吧!小师叔可要信我们哦!” 小和尚看看定海,眼见定海连连点头,这才答应,一溜烟地跑了进去,不多时带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出来。 展昭翻开。 果然记录得详详细细。 不过看着看着,展昭的眼神陡然一凝:“前日卯时,三百碗‘五苦消乏汤’出炉,其中送往明光堂的是六十五碗……听讲的沙弥不是六十四人么?为什么要六十五碗茶汤?” 明光堂并非唯一的早课点,去那里听讲的沙弥,则是由八个僧舍组成的六十四人。 这点展昭是确定的,因为蒲团就是六十四个,所有人坐得满满当当。 “啊?” 小和尚一时间也给问懵住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失笑道:“小师叔莫不是忘了,当时堂内还有一人?” “嗯?” 展昭怔了怔,突然明悟:“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旁边的陈修瀚则茫然道:“谁?” “最费口舌的,不是台下的听讲者,而是法台上的讲法僧啊!” 小和尚理所当然地道:“这未算进去的一碗,是给讲法僧的,他和诸位一样,取茶都是在殿前的桌案,一视同仁呢!” ------------ 第十三章 峰回路转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呢?” 回明光堂的路上,定海一直喃喃低语。 查案查到这里,讲法僧定觉居然成为了嫌疑人。 这完全出乎了年轻僧人的意料之外。 不仅是定海,陈修瀚是懵的,展昭也没想到这个发展。 但当那位起初被忽略的嫌疑人重新回到视野,结合之前接触的细节,他又有了一个疑问: “定逸的身份被揭露时,定觉大为吃惊,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台下听讲的沙弥里面,有一位真正的僧人,在默默观察考核众沙弥的学业表现……” “为什么定逸的真实身份,没有告诉身为讲法僧的定觉呢?” 面对这个问题,定海挠了挠头,低声道:“小师叔,我不知道。” “也罢。” 展昭叮嘱道:“你接下来将令师和定逸带出来,先不要惊动定觉,我们不能疑邻盗斧,而是要掌握进一步的证据。” “明白!” 定海点了点头,先行一步。 展昭和陈修瀚在观音院外默默等待,很快就见定海领着戒闻和定逸走了出来。 “你们又有发现?” 戒闻正在盘问那六个未碰茶汤的沙弥,见到弟子匆匆而至,却是不惊反喜,但见到两人的表情后,又有些沉凝:“到底怎么了?” 定海刚刚不敢说,此时才涩声道:“定觉……定觉师兄……可能有问题!” 戒闻瞳孔一缩:“定觉?” 展昭看向记忆力极佳的定逸,开始发问:“讲法僧定觉的茶汤,是不是也从桌案上拿的?” 定逸回答:“是。” “定觉会喝茶汤吗?” “寺内僧众知晓‘五苦消乏汤’的好处,为求增益元气,自然会饮尽茶汤,定觉是讲法僧,饮茶更有引导听讲沙弥之意。” 问到这里,进入关键:“案发之时,讲法刚刚开始,定觉可曾饮手中的茶汤?” “没有。” “碰都没碰?” “一口未沾。” “平时可会如此?” “定觉师弟一般在讲法开始前,都会饮上几口,但也确实有几日心情阴郁,不曾饮茶……” “所以单凭这一点,不能说明什么?” “不能说明。” “那么毒发之后,定觉手中的那碗茶汤,作何处置?” 问到这里,定逸稍稍停下,再缓缓地道:“定觉师弟那时正拿起茶碗,似是愣住,先下意识地将碗中茶汤饮下,再扑来救援。” “是否古怪?” “如今想来,确实古怪!” 两人一问一答,旁听者的神情也逐渐变化。 根据定逸的记忆,众沙弥里,有六个人对有可能下毒的茶汤一口未沾,因此有了重大嫌疑,正在院内接受审问。 可事实上,当时的现场,有七个人。 只是大家都下意识的,将那位趺坐高台的讲法僧,排除在外。 偏偏是这个排除在外的,如今完美符合了筛选的条件! 戒闻的眸中精芒闪烁,弥勒佛般的脸上,透出了前所未有的肃然:“居然是他……” 定海满脸的失望,身子微微晃动:“怎会是讲法僧?讲法僧竟行凶杀人?” 定逸轻叹,双手合十:“妖魔皆从心起,菩提难渡执迷人。” 陈修瀚则缩了缩脑袋,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寺内僧人下毒杀害沙弥,这可是巨大的丑闻! 不过下一刻,戒闻深吸一口气,主动解释了一个疑问:“小师弟,你刚刚不是奇怪,为什么定逸的身份,身为讲法僧的定觉并不知晓么?” “很简单,是我们特意瞒着他,因为……” “定觉实际上是六扇门的人!” “啊?” 在场几人再度傻了。 这峰回路转的,实在令人猝不及防。 “原来如此……” 展昭则眨了眨眼睛,瞬间想通了不少事情。 “定觉是七年前入寺的,看似身家清白,其实是六扇门玄机堂培养的暗桩!” 事到如今,戒闻干脆全说了:“入寺未久,他的身份无意间暴露,我等却未惊动,而是安排其在寺内修行,三年前成为地藏院的讲法僧,直至今时。” 展昭立刻问道:“寺外的六扇门,是不是在关注此案?” “不错!” 戒闻轻叹:“我大相国寺乃天下第一刹,为国开堂,得天家供奉,如今门人遭到毒杀,朝堂都要关注,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事宜。” 偏偏案发的现场,六扇门的暗桩就直接牵扯其中,一旦案情难以破获,六扇门插手,大相国寺势必处于被动。 这正是戒闻担心的。 所以他之前,才会向地藏院首座持宏禅师,举荐同样在现场的展昭破案。 只是那个时候,防备的是六扇门借机插手案情。 却万万没想到,凶手很可能就是六扇门人。 至于动机。 ‘是因为我入了大相国寺么?’ 展昭有所疑虑,但仔细想了想,又默默摇头:‘不太可能是主因。’ 他入寺才十天,行凶的毒药却是“五仙教”的“腐髓醍醐”,这就不是短短时间能够弄到的,况且他和六扇门之间的冲突,也没有严重到如此程度。 戒闻也不觉得是因为眼前这位小师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六扇门想要将手伸入我释门,已是图谋多时了……” 定海悚然一惊,就连表情始终平和的定逸,脸色都不禁沉了沉。 此案一出,个个来历不凡的沙弥,是不是都要进六扇门接受调查? 到那个时候,不仅是胡西霸在山西潞州府犯下的事,程若水父亲在襄阳那桩说不清的血案,一定会被六扇门揪出来,更不知还有多少牵扯…… “如此说来!” 陈修瀚听到这里都忍不住了:“这个凶手下毒害人的动机,就是为了让六扇门有充足的借口,能够入寺调查?” 顿了顿,他大半出自真心,但也有趁机表态之意:“未想到执法的六扇门,竟做下这等事来,简直骇人听闻!” 其余几人,也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不太对劲啊!’ 唯独揭露真相的展昭皱了皱眉。 他在初出江湖的云栖山庄里,遭遇案情,破解谜团后,凶手直指六扇门人。 但云栖山庄上下并不相信,六扇门当然更不愿承认,还恼羞成怒,拥上来要拿他。 江湖中人,讲道理的从不是嘴,而是剑。 结果用剑讲道理,六扇门更讲不过他。 也是大相国寺的持愿神僧出面,双方才罢手。 对于六扇门人行凶,当时的展昭并未特别在意。 任何执法队伍里面都难免有不法分子存在。 且这类人一旦行凶作恶,祸害更大。 但一桩案件是巧合,接连两桩案件,且相隔如此之近,就不对了。 尤其是这第二起毒杀案。 无差别投毒,不管死的人是谁,何止是极端,堪称丧心病狂! “定觉是否为真凶,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抓捕过程不能轻易为之。” 展昭建议道:“最好将六扇门的接应之人一并拿下,才能确保此案不会反复,让对方无话可说。” “不错!不能让行凶者反咬一口,嫁祸我寺!” 戒闻连连点头,满是托付地道:“小师弟,一切都听你安排了!” ------------ 第十四章 动机 “我们的人为什么还未入寺?” “佛门圣地,皇家寺院,不是那么好进的,得请示宫中,下达旨意……” “哪怕死了人?” “哪怕死了人!” 曾经扮作书生,尝试入寺缉拿展昭,结果被一道剑气惊走的捕头庞文,此时又换了装扮,正隔着墙,与一人轻声交谈。 墙壁那边,正是定觉。 只是这位平日里的讲法僧,眉目清癯,眼角微垂,显常年静修之态。 此时此刻的讲法僧,却双目锐利,翻滚着一股戾气:“照这么下去,我何时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 “啊?” 捕头庞文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玄机堂派入的这个暗桩,居然与大相国寺有私仇,赶忙劝慰道:“切莫冲动!切莫冲动!放心吧,日子不会远的!” “是么?” 定觉冷冷地道:“我的仇人是负业僧,那是替大相国寺行走天下,监管四方佛寺的人物,江湖各派敬畏尊崇,不敢违逆,你真觉得时日不远了?” 庞文赶忙闭嘴。 定觉双拳紧握,低声嘶吼:“负业僧……负业僧……明明罪业难消,凭什么又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庞文只能沉默,等对方发泄完毕。 然而紧接着,一句晴天霹雳般的话语传了过来:“你跟堂内的人说,这次他们必须尽快入寺搜查,人是我毒死的!” “放心,我一定告诉他们得快,毕竟人是你毒死的嘛~” 庞文只顾安抚,以至于他险些没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直到复述完毕,才如梦初醒:“等等!你刚刚说啥?” 定觉厉声道:“玄机堂的命令太保守,也太软弱了!我创造出了这个机会,让你们入寺,将那些罪人统统拿入我六扇门大牢!” 庞文猛地看向墙头,结结巴巴地道:“你别……别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 定觉咬牙切齿:“每每想到那些以多种珍惜草药熬制,可补益元气的茶汤,被一群在外面为非作歹,到了寺内披上僧袍,就能一笔勾销的罪人饮下,我就想吐!” “每次开堂讲法,看着他们对我讲述的佛理左耳进右耳出,半点听不进去的模样,那一张张心不在焉,毫无悔过之意的面庞,我更是怒不可遏!” “我恨!恨不得杀光这群罪人!杀杀杀!杀杀杀!” 听着话语里积累已久的扭曲,庞文骇然失色:“那中毒身死的沙弥,真是你害的?” 定觉再不理会这种废话,直接督促道:“你们要快!那个新来的展昭很厉害!我下毒的巧思,已经被此人识破,幸好他们只怀疑座下沙弥,谁也没想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高座讲法台的我!” 说到这里,定觉突然眉头一动:“你之前说,展昭在云栖山庄,认定我六扇门人是凶手?” 庞文悬着的心悬得更高,苦声道:“你现在不会觉得,展昭说的对吧?” 以前他嗤之以鼻,此时也不禁动摇了。 然而定觉想了想,却狠狠摇头:“怎么可能?我六扇门人岂会行凶为恶,杀那无辜之辈?定是展昭污蔑,此人果然也该死!可惜他运气好,没饮下有毒的茶汤,还救了一个罪人!” 庞文的心轰然落地,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完了!完了啊! 让玄机堂的暗桩出手,最初可是他提议的! 自己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哼!” 定觉则冷笑一声,迈开步子,回到地藏院。 迎面就见脸色难看的定海走了过来。 再一询问,果不其然,对于那六个嫌疑人的调查一无所获。 案情又陷入了僵局。 ‘查吧查吧,你们把沙弥全部查一遍,也想不到是我下的毒!’ 定觉全程参与,低眉顺目,冷眼旁观,心头冷笑。 入寺七载,从未有如此轻快过。 我滴任务,完成啦! 然而等到定觉朝自己那间稍显偏僻的僧舍走去,脚步却在院外停下。 因为里面传来动静。 他运起内力,凝神细听。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兄弟,没发现装毒药的瓶子啊……” “快些,我们必须要找到证据,才能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此人!” 那两个年轻的沙弥,展昭和陈修瀚! 定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眉宇间满是惊怒:‘展昭!你居然怀疑到我的头上了?’ 里面还在搜寻,很快叹息的声音又传出:“口说无凭,僧人是不会相信我们的话的,必须捉贼捉赃,找到切实的证据……” ‘呵!’ 定觉松了口气:‘刚刚来寺内十日的小沙弥,想诬告我这位入寺七年,讲法三载,勤勤恳恳的僧人?白日做梦!’ 话虽如此,但展昭既将目标锁定向自己,手法又已经揭露,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必须有所行动。 定觉眼珠转了转,有了计较。 他琢磨这起毒杀案,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真正决定动手,恰恰是六扇门人联系了作为暗桩的自己,给予展昭入寺的情况。 门内对于这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很忌惮,希望他设法配合外面的捕快,最好能将之骗出寺外,里应外合地拿人。 当然,暗桩的作用是很重要的,如果自己担心凶险,也可以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 可定觉动了。 不仅动了,还顺应心意,做了一件大事! 现在,他要再顺心意,破格完成玄机堂交托的任务! “如今普贤院的戒律僧在查膳堂,观音院和地藏院盯着沙弥,注意力都在案子上,实乃天赐良机!” 定觉的行动很简单。 这里是他的院子,两个外来者到这里翻找证据,简直是找死! 他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当陈修瀚闷哼一声,突然倒下的同时,黑暗中一只手掌伸出,五指一探,闪电般地扣住了展昭的脉门。 展昭浑身一紧:“谁?” “往外走!你敢反抗一下,我就捏碎你的骨头!” 定觉的声音幽幽传出:“我知你武功不俗,但我练的可是‘龙爪手’,不想下辈子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你就试试!” “定觉!真是你?!” 展昭满脸震惊,依言照做,乖乖地朝外走去,边走边说:“你到底为了什么,要杀害同寺的僧人?” 定觉冷笑:“你们是僧人么?” 展昭声调扬起:“只因我们是沙弥?” “不!因为你们是罪人!” 定觉本来不想多话,可长期的伪装外加满腔的怨恨,令他实在忍受不住:“胡西霸在家乡就害了人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种人渣死了,别说你们不是暗暗称快,他死的不好么?” 展昭反问:“程若水又有何罪?” 定觉冷声道:“程若水之父现在是‘恶人谷’的第七大恶人,‘血锁人屠’程墨寒,屠帮灭派,手上多少人命,他遁入‘恶人谷’前,将独子交托大相国寺收留,大相国寺居然还真的留下了!哼!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为何不该死!” 展昭道:“依你之意,上早课的众沙弥,就没有一位无罪之人?” “当然有!” 定觉毫不迟疑地道:“但他们若是饮毒身亡,也应该去怨恨同堂听讲的罪人,怨恨收拢罪人的大相国寺!死后更要去西天问一问佛祖——入佛门者,究竟避的是心头业障,还是人间法网?” “最后这一问不错。” 展昭道:“你要是将胡西霸之流明正典刑,我倒敬佩你是位英雄好汉,可现在这般盲目杀人,还自诩为正义,就实在偏激可笑!别的不说,程若水之父或许就有冤情,程若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若真的被你毒死,何等无辜?” “你说程若水的父亲有冤情,又有何实证?” 定觉冷冷地道:“就该让六扇门进来,将每个僧人都仔细盘查一遍,才知多少人为恶,多少人是真正的出家之人!” “哦?” 展昭饶有兴致,还有些期待:“那你们六扇门马上要进来搜查了?” 定觉脖子青筋暴起:“大相国寺有太后庇护,六扇门暂时不得而入……” “这样都不入寺?” 展昭不禁摇了摇头。 “够了!!” 这一下摇头,刺激得定觉勃然大怒,彻底破防:“走!往外走!我要亲手将你交出去,让大相国寺声名扫地!!” ------------ 第十五章 单手拔剑是基本操作(国庆快乐!) “果然寺内的目光,都在香积堂那些肥头大耳的僧人身上!” 眼见西门遥遥在望,定觉的声音里透出得意。 大相国寺说小不小,说大也确实不会太大。 京师内城的寺院,怎么也比不过地方州县里的占地。 再加上定觉早已熟悉各种路线,逼着展昭,一路上竟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寺院边。 “好!人都在!还很多!” 定觉目光一扫,露出笑容。 大相国寺地处闹市,出了寺院大门,可不是深山老林,而是京师最繁华的朱雀门大街。 甚至会举行万姓交易,京师内外的百姓,都会来此购买生活用品,各色杂物。 别说六扇门的捕快乔装打扮,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即便被认出来了,大相国寺也不好在寺门口直接赶人。 “就是他!怎么出来了!那是……” “展昭?” 另一边,迎着定觉的笑容,捕头庞文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弹出来了。 此前将消息向上禀告后,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门内竟直接抽调了一批精锐过来。 恰恰是这样的规模,接应一个杀人犯? 这件事情若暴露出去,六扇门该如何收场啊! “事到如今,接人!” “把展昭和定觉一起带走,定觉不能继续留在大相国寺了!” 正当庞文使了个眼神,带着手下精锐迎上之际,一道宽胖的身子从天而降。 那庞大的身躯轻若无物,落地无声,圆脸上不怒自威:“诸位想往哪里去?” “戒闻?” “不好!这是陷阱!” 庞文一行猛然变色,定觉也勃然大喝:“小心!此人武功极高!” 戒闻可不是简单的戒字辈僧人,当年行走江湖时,被称作“布袋和尚”,自创的“归海无量袋”,在白玉楼奇门榜上排名第三十七,有“弥天布袋僧,笑纳三江浪”之称。 别以为三十七这个名次低了,恰恰相反,但凡自创的武学能上榜前五十者,都是江湖名家里的翘楚,只要不中途夭折,后来大多都成了武道宗师。 “上!” 而定觉话音刚起,一众接应的捕快已然掏出武器,扑了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出手。 然而戒闻不闪不避,僧袍鼓荡,直接迎上,诸般兵器劈至肩头,竟似砍进棉山。 庞文见势不妙,飘然抽身,然左右收手不及,就见这大和尚肚腩微颤,再喝一声:“去罢!” “啊——!!” 无形的气浪翻卷,那几个反应稍慢捕快倒卷跌落,飞出丈许远,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痛呼。 想要起身,却又感到一股真气势如破竹,四肢一麻,顿时骇然失色。 佛门功法大多慈悲,不重杀生。 但恰恰是因为不杀生,困敌之效往往被发挥到极致。 此时戒闻展现出压倒性的功力,旋即一步迈出,大袖展开,如收纳乾坤,朝着逃得一难的庞文当头罩来。 “唔!” 庞文也是习武多年的好手,可遇上这等手段,竟觉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之际,就要被擒下。 “大师手下留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倏然闪出。 颧骨如刀削斧凿,双眉似墨刃斜飞,唇薄如线,眼角一道三寸的旧疤斜划至耳际,相貌颇为丑陋,却又透出一股刚直。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其玄墨披风,窄袖劲装,双肩以银线绣獬豸怒目。 来者手中的武器也很古怪,似是腕弩,又似勾爪,左右手腕各装两对,倏然射出,与声音不分前后地破空而至:“此番过错,六扇门定会给贵寺一个交代,此人定是被蛊惑行凶,欲挑拨你我两派关系,还望大师容许我等带他回去!” 对方口中的“此人”,显然是定觉,而单单只是话语,那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真正让戒闻原本仿佛能遮蔽天空的袖子一紧,硬生生缩回去的,还是那对奇门兵刃—— “四绝同心锁!” “名捕周无心?来接应这个凶手的居然是你?” 戒闻露出震惊之色。 来者正是六扇门决锋堂堂主,四大名捕之一的“无心”周天光,外人常常直接称之为周无心。 展昭此次的计划,戒闻颇为认同,重点就是人赃俱获。 即,不仅仅要将凶手定觉拿下,还要把前来接应的六扇门成员一网打尽。 不然的话,只抓捕定觉,就算将毒药搜出来,万一定觉一口咬死,他就是大相国寺的人,六扇门也不承认定觉是暗桩,那不成了大相国寺的僧人,自己人毒杀自己人了? 当然,肯定有方法证明其身份,可那终究麻烦。 肯定不如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来得方便。 但戒闻万万没想到,会引出四大名捕来。 难道定觉在早课下毒,是四大名捕直接下令? 六扇门疯了? “好!三堂主神威!” 定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见周无心现身,则露出狂喜之色。 可下一息,他就笑不出来了。 “袈裟本是无缝衣,何惧人间刀兵劫?” 戒闻震惊之后,便是震怒,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话语,合掌结印,周身檀香氤氲,护体真气化作一道琉璃净光。 僧衣应气而涨,宛如须弥藏芥,越扩越大,鼓荡生风。 “这是……!!” 适才围捕的六扇门捕快,俱是神色剧变,偏偏身子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看着那外放的真气隐约化作一尊弥勒妙相,肉髻圆光,竟似从法界中跃出,活脱脱现于娑婆世间。 “南无当下生弥勒尊佛!” 戒闻身后真气化佛,脚下踏莲破空,一步一金印,走了过来。 “唔!难办了……” 周无心的脸上露出无比凝重之色。 这已非江湖名家的威势。 而是武道宗师的威仪! 或许还未能完全进入宗师之境,但至少一只脚迈了进去。 以戒闻的年龄,来日必成宗师! “我挡不住他多久!” 周无心做出判断,却不慌忙。 因为来者不止他一人。 “呼——” 先是一道轻风吹拂,然后眨眼间化作狂风。 风中包裹着一道青色身影,看不清高矮胖瘦,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身影,须臾间就将戒闻庞大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戒闻的声音透过狂风,清晰地飘了出来:“是赵无咎!四大名捕里轻功最好的一位!师弟小心,谨防他直接抢人!” 六扇门风隼堂堂主,四大名捕之一,“无咎”赵行曜。 出面合击戒闻的刹那,一道快到留下残影的身形已然直扑定觉所在的方向。 对上只比宗师逊色一筹的戒闻,两位名捕皆不是对手,可只要周无心拖延片刻,赵无咎就能得手。 “这!” 定觉神情凝固,不再叫好了。 他就算自视再高,也不会认为,为了接应自己,会有两位名捕联袂而来。 正如大相国寺不会这么想,所以只出动了戒闻一样。 六扇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先废了你!” 来不及细思,定觉目现狠厉,龙爪手朝着展昭的背脊抓去。 龙爪手是佛门少见的狠辣武学,招数不多,每招每式却劲道十足,极尽威猛,所以他才敢籍此威胁展昭。 可筋骨断折的声音未起,展昭的身形如游鱼般一滑,直接避开这狠辣一击。 “小师叔,接剑!” 同时定海从角落闪出,朝着这里抛出一物。 “休想!!” 定觉也非易与,早有准备,退而求其次,一爪拍向肩胛。 为了引蛇出洞,双方一直紧贴,再加上脉门被扣,这一爪还是印在了展昭的右肩。 “嘿!看你还如何用剑!” “区区伤势,就想阻我?” 面对定觉得意的声音,展昭抬眸,眼中并无寒星迸溅,周身气势却变得凌厉无匹,右肩微垂,左手探出。 “铮——” 只听一声裂帛清响,三尺青锋似银龙破空而出。 展昭左手五指精准握住飞旋的剑柄,小臂肌理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剑尖挑破气流,头也不回地疾点向后方。 电光石火之间,定觉竟完全无法躲避,一招用老的同时,周身三大要穴都被点中。 浑身一僵,仰面就倒。 收拾了这个凶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前奏。 真正的挑战,是气机牵引下,飞扑而至的那股狂风。 画面于瞬间定格。 展昭持剑之手稳若磐石,剑脊映着日光,流淌过一泓秋水。 微扬的下颌,与绷直的脊背,连成一道傲然弧线。 似青松负雪,又似孤鹤凌虚。 躺在地上的捕快,纷纷失色。 戒闻实力惊人趋至宗师,是第一惊。 接连两位名捕出面夺人,是第二惊。 在此接二连三的震撼下。 展昭单手开剑,潇洒不羁的一幕,同样深深印入众人眼底。 而后。 只见剑光纵横。 ------------ 第十六章 相比破案,在下更精于武艺啊! 四大名捕之“无咎”赵行曜的轻功,名“乘黄御风真诀”,在白玉楼轻功榜上排名第四。 若论高低,是至今所见之最,甚至力压“六爻无形剑气”在剑道榜上第五的名次。 此功非其自创,据说传自上古。 乘黄是古代的神马,其状如狐,背上有两角,出白民之国,乘之寿可三千岁。 黄帝乘之,因此又被称为飞黄、腾黄,后世成语“飞黄腾达”,根源就是乘黄的典故。 而“乘黄御风真诀”专攻提气换气之法,修炼至大成,可凌空换气,借风生力,由此源源不绝,达御空而行的境界。 正如《逍遥游》里所言,“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 足不染尘,飞个十五天再下来。 当然这种境界,创出这门绝世轻功的人是否达到,都是未知之数,赵无咎本人更是远远不及。 可即便如此,四大名捕里面最小的赵无咎,也创下三日追江洋、独破连环寨、千里截辽谍,桩桩件件的功绩,都与这门绝世轻功有关。 此时此刻,赵无咎的战术同样十分明确。 他登场后,就刮起狂风,罩住金身戒闻,替周无心分担压力的同时,瞄准了目标定觉。 两位名捕此来,并不是真的要与大相国寺敌对,反倒是希望化解兵戈。 但周无心沟通无果,赵无咎唯有强行带走这个犯下大案的门内暗桩。 而展昭后发先至,开剑后反手制住定觉的刹那,出手主动邀战。 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取东南丈许。 待得剑气抵达,恰见一股狂风急旋而至,风中包裹的青影倏然一顿,身形急转,足尖点在剑锋上,潇洒地借力变向。 可第二道剑气已提前刺向西北角。 恰恰是他转折后飞掠的方向。 “嗤——” 这回名捕的靴底,险之又险地擦着剑气掠过,身形再变。 第三道、第四道剑气接踵而至。 赵无咎继续提气,身形如陀螺急旋,在剑光缝隙中硬生生破开一条生路,兔起鹘落间,变幻了多次方位。 此乃扶摇九变。 可凌空九次折转,如青鸾回旋,残影惑敌。 但那剑尖如影随形,轻松跟随。 每一次落点,都是他变化后的方位。 “咦?” 风中的虚影发出一道清晰的惊咦。 双方的轻功差距明显,偏偏展昭的剑光追赶得毫不费劲。 因为每每提前恭候,占尽先机。 怎会如此? 赵无咎不知,他周遭所御的风里,已然渗入了“杂质”。 六爻之变,无形之气。 在展昭的视角里,前后上下左右,敌人变化的方位被清晰勾勒。 这就是“六爻无形剑气”的看家本事,真气离体即化无形剑爻,布于敌周身六合方位。 别说赵无咎的“乘黄御风真诀”,还远达不到真正御风的地步,即便是了,除非他能彻底化作狂风,连人体的模样都窥探不到,不然的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将暴露出海量的信息。 挥臂为初爻动,踏步为二爻变,运劲为五爻转…… 敌招未成,已显吉凶。 如此时六爻剑气现“姤卦”,乾上巽下,巽指右肋,乾刚转柔则劲泄,展昭一剑递出,直击肋下。 赵无咎果然做出预判里的动作,为了躲避,不得不强行变招,飘然闪避。 再现“谦卦”,坤上艮下,艮为足,坤顺主守,知其下盘欲退,展昭一剑削其脚踝,继续打断节奏。 赵无咎被逼,再闪。 ‘这是何剑法?’ 赵无咎越打越是憋屈。 明明自己的身形快到外人都看不见形貌,只见得一阵狂风席卷,绕着敌人猛攻不休,还以为是他占据着主动。 实则展昭闲庭信步,每每以逸待劳,攻敌必救,剑光反倒挥洒自如。 这样下去,真气耗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根本拖不起。 必须改变策略! ‘破其窍穴!’ 电光石火之间,赵无咎就有了决断,迅速变招。 此世的上乘武学,都是以凝炼窍穴、开辟气海为主。 陈修瀚之所以看不上《清净如来藏》,正因为里面附带的心法,是那种只能按部就班,贯通全身经脉的武学。 这在江湖中,是标准的下层武学,水磨工夫,练个大半辈子,成就也有限。 而凝炼窍穴,可以将普通穴道凝炼壮大,增强真气运转,更能以点带面,强振整条经脉,一窍通百窍通,事半而功倍。 经由这种窍穴储备的真气,可以变为异种真气,发挥出诸如寒冰烈火等特别的属性,还有机会催发出神异,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奇效。 待得多个窍穴凝炼成功,积蓄了足够充盈的功力,便可厚积而薄发,尝试于丹田开辟先天气海,领悟玄机,武功趋至寻常武者难以想象的境界了。 但凝炼窍穴之法,也有一个缺陷—— 凝炼功成的窍穴,往往是周身最强的爆发点,同时也是最弱的死穴。 一旦凝炼的窍穴被重击,就不仅仅是点穴,还有破功的凶险。 当然能凝炼窍穴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江湖高手,等闲不会被人点中穴道,可即便不直接击中,被锁定弱点所在,也往往会落入下风,从而让洞察者奠定胜局。 赵无咎就准备采取这个战术。 这既是仗着自己轻功高明,速度凌驾于对方之上。 也是欺负展昭年少,初入江湖,经验不足。 说时迟那时快。 赵无咎身形骤转,倏然化出一连串残影。 寺外的青石板地上沙尘未起,人已如鬼魅般绕展昭三匝。 刹那间,九道虚实难辨的身影似乎在同时出手,所用的招式尽不相同。 这一幕不仅在外人看来惊世骇俗,首当其冲的展昭眉峰微蹙,手中剑势也倏然变化。 原本大开大阖的剑招,忽作玉带围腰,剑锋回环处,荡起一圈青蒙蒙的光晕。 寒芒交错间,十数记重招已如雷霆相击。 ‘有了!’ 劲气交鸣之声未绝,赵无咎的心头却是一定。 因为他锁定了破绽。 右肩天泉穴! 对方这个穴道勃发出的真气明显雄厚,激战之际还在不断活络气血筋骨,恢复方才受龙爪手的伤势,正是最佳的突破口。 “到此为止了!” 虽然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欺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右肩还是提前受伤的,未免胜之不武,可事关重大,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 八道残影散去,赵无咎的真身倏忽欺近,右腿如鞭扫出,足尖绷如新月,一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展昭的右肩。 锁定肩井穴的同时,又蕴含无穷变化,将半边身躯囊括,飘逸狠辣兼备。 ‘好!’ 不远处的周天光面对戒闻的攻势,脸色已是变得惨白,但遥遥观察到这里的战况,也不由地精神一振。 ‘不好意思!你们高兴早了!’ 然而展昭甚至有闲暇关注不远处的周天光,感受到对方的喜悦,唇角微微一扬。 “相比破案,在下更精于武艺啊!” 他一直低低垂下的右臂,突然往后一扭,伴随着咯嘣一声脆响,真气浩荡奔腾,抬手骈指如剑。 “嗤——!” 但见两点寒星自袖中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过来。 “唔——!!” 半空中的腿影,骤然僵滞。 赵无咎一直防备的是展昭左手的长剑,哪能想到受伤被废的右臂突然出招,且是如此凌厉的剑指。 剑气冲出,指尖一缕白气袅袅,如初冬呵出的霜痕,正中脚底。 一时间,赵无咎的右腿经脉如灌冰针,方才还灵动如风的足尖,竟似千斤铁锥般沉重。 “不好!” 乘黄御风的真气流转,以最快速度驱散了右腿经脉的异状,赵无咎断然后撤。 可是晚了。 剑光暴涨。 别说被点住穴道的定觉和难以起身的一众捕头。 就连戒闻和周无心,都彻底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风乱了。 落在赵无咎眼中,展昭攻向自己的不仅是那一指。 他所驾驭的风里,仿佛突然出现了六个无形的敌人,各自手持一剑,刺了过来。 实则是六道无形剑气,齐齐自风内飞出,呈六合之势,封堵万象,配合上展昭的剑指,直刺向赵无咎脚底的内庭穴。 “你怎知?” 赵无咎失声。 轻功绝学中,涌泉穴乃肾经起点,引火归元,是最常被凝炼的穴位。 其次要数太冲穴、太白穴。 相比起来,内庭穴是足阳明胃经的穴道,在第二、三脚趾根部交界处的凹陷位置,比较冷门。 偏偏“乘黄御风诀”所凝炼的十二个穴道里,足底的不是涌泉,恰是内庭,凝炼功成后名“内庭玄墟”。 而方才交锋之际,展昭除了剑占先机外,也有意识地在试探对方脚底窍穴的强弱。 从表面上看,对方施展腿法的真气,都是由涌泉穴输出体外,但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他却发现内庭穴喷涌出的真气,更为轻灵飘逸。 正是这份灵动,令他做出判断,果断执行。 调用剑气,合击内庭,毕其功于一招! 速战速决,破敌窍穴? 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 月初求双倍月票 大家国庆快乐,开开心心啊,月初求双倍月票,嘿嘿! ------------ 第十七章 四大名捕的玉鉴 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招。 双方不约而同地使用了相同的战术。 结果。 赵无咎失手。 展昭得手。 内庭穴作为“乘黄御风真诀”凝炼的关键窍穴之一,别说被直接刺中,即便只是擦到,都足以决定接下来的战局。 毫不夸张地说,往赵无咎身上刺一剑,只要不是刺中头脸心脏等要害,所受的影响都没有这个严重。 于是乎。 风卷残云。 一剑制敌。 风散了。 自出场后一直隐藏在风里的名捕赵无咎,如遭雷噬,往后飘飞,护体真气彻底散开,暴露出真身。 他面容瘦削,眉骨高耸,两道霜刃般的眉毛下嵌着一双冷灰色的眼睛,目光凝如冰锥,看人时仿佛都在丈量罪愆深浅。 只不过此时望着将剑尖递到了自己脖子前,凝立不动的对手,赵无咎的眼神里只有愕然。 不光是自己败于这名不见经传的对手之下,关键还在于,此时他才有空闲打量展昭的容貌。 眉如利剑出鞘,目似寒星坠夜,此时一袭僧袍,既有佛门弟子的澄明通透,又难以掩饰少年侠客的意气风发。 “这小子才多大?” 十五六七? 反正就在这个岁数徘徊,大差不差。 自己竟然败给了这个半大的少年,且是堂堂正正的交手。 或许轻敌,但仔细想来,对方神乎其神的剑术,才是逼迫他速战速决的原因,所以并非侥幸。 即便再打一次,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一念至此,赵无咎的真气彻底散开,束手而立。 认输。 ‘这位名捕倒是挺干脆。’ 展昭原以为对方会挣扎一下,见如此果断,也不再持剑对峙。 他手腕一抖,剑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宛如银河倒卷,剑尖轻触鞘口时发出“铮”的一声脆响,余韵未绝,三尺青锋已尽数归鞘,严丝合缝。 地上的庞文看得羡慕不已。 收剑都这么帅气? 同样在地上的定觉,则是面如死灰。 堂堂四大名捕,被个小沙弥打败,太无能了! 六扇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展昭收剑入鞘后,开启问话:“你们此来,是为了带走凶手定觉?” 赵无咎点了点头:“不错。” 展昭道:“他投毒杀害早课沙弥,可是六扇门授意?” “当然不是!” 赵无咎赶忙道:“必是受奸人蛊惑,我们带走他,绝非为了包庇,而是要查清何人诱他犯案,挑拨我六扇门与贵寺的关系。” 之前的态度可不客气,两位名捕共同出手,摆明了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现在不得不讲起道理。 而展昭更是直接:“阁下之意,有贼人挑唆定觉,请问这个贼人出自哪里?” 定觉是玄机堂的暗桩,这几年又从未离开过大相国寺,接触联络的只有两方人员,即便被挑唆,也该划定一个范围。 赵无咎面色微变,但沉默少许后,沉声道:“是我六扇门里,出了奸人!” 此话一出,无疑将责任彻底揽下。 展昭这才对着不远处道:“请师兄收手。” 另一边的交锋瞬间罢手。 周无心气喘吁吁,身子晃了晃,险些没站稳,还对着戒闻躬身抱了抱拳。 显然对方固然愤怒,却没有真的下死手,不然面对这位一只脚迈入宗师之境的强者,他势必身受重伤。 大相国寺与六扇门同属正道,哪怕暗中摩擦,终究不是仇敌,彼此间都留有分寸。 “哈!不愧是师父他老人家,带回来这么一位小师弟!” 戒闻之前生出的怒火,此时都被喜悦取代,胖大的身形一晃,已然来到展昭身侧,开怀大笑的模样,又像弥勒佛了。 展昭道:“师兄……” “你来说你来说!” 戒闻笑眯眯地退后了半个身位,主动将位置让出。 展昭也不推辞,直接道:“定觉不可能交予你们,他是在寺内犯案,流程尚未完全查清,那来自五仙教的剧毒,是否还有残留,也是关键,待得寺内审问完毕后,再将犯人移交。” “至于这些捕快……”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捕快身上:“六扇门准备给我们一个怎样的交代?” 周无心面容沉凝,赵无咎则再度沉默少许后,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件腰牌似的物件:“此物可否?” 戒闻见状动容:“名捕玉鉴?” 说罢,他赶忙传音:“小师弟,快收下!” 六扇门本就是朝堂机构,官职上面颇为复杂,不过若要划分等级,倒也一目了然。 主要看随身的令牌。 最高是玉鉴,乃四大名捕专属,甚至与官员的鱼符一样,有大内行走的特权。 其下是金印,乃玄机、镇岳、决锋、风隼四堂主官,印纹分刻“刑”“缉”“谍”“内”,各有权责,可以调集堂内精锐,甚至抽调一路州县的所有捕快,被称为总捕。 其下是铁牌,这类往往是州级捕快,可以持令牌向当地驻军求援,也有总堂之人,被尊称为捕头。 最下面的则是木牌,便是县级基层的捕快了,俗称班头。 而今,赵无咎给出自己的玉鉴,代表着彻底低头,甚至程度超出预料。 得了此物,那真是占尽了道理,容不得对方后续有任何抵赖了。 “接着!” 眼见展昭伸手接过玉鉴,赵无咎又沉声道:“此物暂存在阁下这里,不允许交予旁人,能否办到?” “能。” 展昭点了点头。 “起来!” 之前四仰八合地躺在地上的捕快,纷纷起身,回到两位名捕身后。 与此同时,成队的戒律僧从寺内出现,却默默执杖,没有阻拦。 “告辞!” 赵无咎心痛地看了自己的玉鉴一眼,再不多言,抱了抱拳,与周无心一起率众离去。 一场交锋,以六扇门完败落下帷幕。 “大哥!!” 但周无心和赵无咎却未返回门内,而是让捕快先行,转入一条小巷中,对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道:“你为何要让我将玉鉴交予展昭呢?便是我们带不走定觉,也不该如此妥协啊!” “咳咳!” 伴随着轻轻的咳嗽声,略显虚弱的男子声音响起:“他们早早就发现我了。” “他们?” 以戒闻的武功,察觉到这位并不奇怪,但这个他们显然就不止戒闻一人,赵无咎的眼睛猛地瞪大:“展昭也发现了,他与我交手时,未尽全力?” 本以为对那少年已经足够高估。 结果还是低估? “看来用不了多久,大相国寺又将多一位负业僧!” 周无心深吸一口气:“不!恐怕是空缺许久的负业僧之首,‘负业明王’!许以杀生特权,审判天下罪人!唉,我六扇门为世间立律法,这群出家人反视朝堂律法为一纸空文,偏偏难以遏制……”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赵无咎沉声道:“二哥自从去了云栖山庄,就同‘江南大侠’云鹤鸣一起失踪!定觉行凶已是证据确凿,如今我的玉鉴也给出去了,向大相国寺彻底低头……如此种种,我六扇门声威一损再损,这样下去岂非人人可欺?” 周天光目光一动,却是低声道:“大哥是故意的?” 赵无咎也醒悟了,精神大振:“示敌以弱,引蛇出洞?” “盛极而衰,否极泰来。” 伴随着咳嗽和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男子的声音逐渐消失于小巷中:“走吧!该肃清六扇门内部的妖风了!” ------------ 第十八章 审问 “刚才的巷子里,是不是还藏着一位高手?” 与此同时,目送六扇门一众离开的背影,展昭开口问道。 “是!” 戒闻颔首:“让赵无咎交出玉鉴,彻底低头的,必然是他!也只有他——四大名捕之首,玄机堂堂主,‘无情’苏弈鸣!” “此人的武功极高,智慧谋略更是一等一的厉害,但凡出手,无所不中,‘恶人谷’中至少有三成的恶人,是畏惧苏无情逃入谷内,再也不敢出来。” “不夸张的说,六扇门当代有如今的威势,只他一人,便占半数之功。” 弟子定海此时也来到身旁,听了后不忿地道:“亏得师父如此赞誉,可那苏无情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率众抢人,要维护丧心病狂的凶手?” “不。” 戒闻原本对六扇门满怀敌意,但对方干脆了当的认输,甚至愿意交出玉鉴,让他为之改观:“六扇门恐怕也发现了事态有异,这才想着亡羊补牢……” 展昭接上:“但见事不可为,苏无情就断然将定觉一案交予我们处置,不仅避免了交恶,无形中还分担了压力。” “是苏无情会做的事情。” 戒闻眉头一挑:“看来这玉鉴也不好拿,小师弟,为兄不该让你立刻接下……” “不!挺好的!” 展昭将那玉鉴迎着日光一转,莹莹青光映在眉间:“江湖初试剑,便得此物为证,他年雪夜围炉时,倒可佐酒说与三两好友一听!” 定海听了已是满眼羡慕。 何需他年? 剑败名捕,不出数日,这位就将名动京师! 而展昭与戒闻谈笑之后,又齐齐望向地上已然昏迷的定觉,目光变得凝重起来:“走吧!得好好审一审这位丧心病狂的投毒犯了!” …… 定觉迷迷糊糊地醒来。 三道身影立于面前。 地藏院首座持宏。 观音院监院戒闻。 还有…… 扫地的展昭。 他定了定神,直接忽略前两位寺内高层,只盯着展昭,冷冷地道:“是我小觑了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武功造诣,难怪敢污蔑我六扇门人行凶!” 展昭眉头轻扬,并不驳斥,旁边已然响起淳厚的声音:“定觉,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定觉这才转向持宏禅师,冷冷地道:“禅师已知我身份了,请称呼在下俗家姓名吧!” 这俨然是连大相国寺弟子的身份都不愿意认了。 戒闻呵呵一笑,倒是正中下怀。 谁要你这凶手作弟子? 持宏禅师则轻轻叹息,依旧以法号相称:“定觉,你入寺七载,无论起因为何,皆晨钟暮鼓,受佛法熏陶,更为沙弥讲法,勤勤恳恳,何至于此?” 他说这番话时,依旧如当头棒喝,令人发醒。 之前的案发时期,定觉起初表情惊惶,实则是心中有鬼,受此安抚,神情变得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可此时他的神情却愈发扭曲,脖子前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双目都泛出一股猩红:“呸!别假惺惺的了!我本就是六扇门人,更与你大相国寺有深仇大恨,你说何至于此?这就是原因!” 持宏禅师凝视着他,目光微动,却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戒闻适时接上:“深仇大恨?你与我寺有何仇怨?” “负业僧!” 定觉咬牙切齿:“这群佛门最虚伪的僧人,明明满手血腥,杀人无算,却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可将过往罪业一笔勾销!该死!统统都该死!” “众生皆受业,罪业即菩提!” 戒闻皱眉:“负业僧将未尽的恶业转嫁己身,以阻恶业循环,人选绝非昔日为恶之辈,而是有大智慧,大修行之人,我等皆不及,怎的到了你嘴里,就是杀人无算的凶徒?” “放屁!!” 定觉勃然大怒:“我的家人就是为负业僧所杀,他们还不是滥杀无辜?” 戒闻沉声道:“哪一位?” 定觉眉宇间满是杀意:“鲁十四,曾是‘千机门’弟子,后入你们大相国寺为负业僧,法号‘戒迹’,江湖人称‘万劫手’……” “是他?” 此言一出,持宏和戒闻的脸色都是一变。 但稍作沉吟后,两位僧人还是摇了摇头:“戒迹确实异于常人,由于痴迷机巧,也曾误伤他人,由此才遁入空门,以求赎罪,你说你的家人遭他所害,是何缘由?” “依你之意,我的家人是死了活该?果然是一丘之貉,一群畜生!!” 定觉开始破口大骂。 戒闻还想询问,却见这位已是难以沟通,只能叹了口气,转向展昭:“小师弟?” 展昭静立如松,点漆般的眸子透出思索,上前一步,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在场几人都怔住:“在你心中,四大名捕之首的苏无情,是不是浪得虚名?” “啊?” 定觉的脏话都止住了:“你说什么?” 展昭接着道:“你杀人,不是受苏无情的指使吧?” “当然不是!” 定觉自以为明白了,马上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下毒是我自己的主意,苏堂主待我不薄,我绝不会屈从你们,行卑劣的污蔑之事!” 展昭道:“我不是让你指控苏无情,而是你的所作所为,即使不是苏无情下令,此人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定觉怒道:“一派胡言!我杀人,又非他指使,与他何干?” “当然有干系!” 展昭道:“四大名捕,威震天下,苏无情之名更是出了名的算无遗策,又是玄机堂的堂主,六扇门于各地的捕快,甚至于各方势力安插的暗桩,都受其调遣,统摄全局。” “那么问题来了,你与负业僧有着杀害亲人的大仇,却将你定为暗桩,一潜伏就是七年之久,这合适么?” 这问一出,别说定觉滞住,就连持宏和戒闻,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而展昭接着道:“显然不合适。” “所以你觉得难以忍受,时刻煎熬,在寺内犯下凶案,随机投毒,希望六扇门借此机会入内,清除罪人。” “整个潜伏过程中,苏无情既不体恤你的心情,也对突发的意外全无防备,你说这样的四大名捕之首,是不是浪得虚名?” 戒闻不禁微微点头。 确实啊! 暗桩不是杀手,潜伏在一个势力中,倘若与这个势力怀有私仇,难免会因私废公,影响任务。 以苏无情的智慧与布局,怎么会安排这么一个人进来,以致于如今闯下大祸? “不!苏堂主绝非浪得虚名!” 而定觉愣神片刻,马上纠正:“我家人遇害的时候,我已在大相国寺了,最初安排入寺时,并无这段仇怨……” “那也不妥!” 展昭断然道:“玄机堂的密探,苏无情身为堂主,不该不加以关注,在你的家人被负业僧所害之际,你就不适合继续潜伏在大相国寺中了,他要做的,是当机立断地将你撤出寺内,你当时有收到回归六扇门的命令么?” “没有……堂主……堂主他……不该是这样……” 连番的追问,把定觉问懵了。 展昭语气放缓:“事实上,你如果认为苏无情不是浪得虚名,就还有一种可能——” 定觉下意识道:“什么可能?” 展昭一字一句地道:“苏无情根本不知道,你与大相国寺有这段私仇!” “这不可能!” 定觉下意识要起身,展昭探手一按,就将他摁了回去:“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件事是苏无情亲口告诉你的?还是由旁人转达?” 定觉面色数变,嘴上答道:“旁人转达……” 展昭了然:“你听得噩耗,如五雷轰顶,恐怕是想要出寺的,至少得祭拜家人,送他们最后一程。” “但那个转达之人,让你继续潜伏,不要声张,避免功亏一篑,是么?” “嗯,由于行凶者是擅于机巧的‘万劫手’鲁十四,我大胆推测一下,转达之人是不是告诉你,你的家人尸骨无存,祭拜也无用?” “你被说服了,没有离开大相国寺,但接下来在寺内的日子也饱受煎熬,怀恨在心,痛苦万分……” 展昭直视定觉,声调扬起,如真正的当头棒喝,令人发醒:“可自始至终,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个转达的人在欺骗你?” “你的家人,真的是被‘万劫手’鲁十四杀害的么?” “你的家人,真的遇害了么?” ------------ 第十九章 真相 “呼哧呼哧!” 当审问的柴房里只剩下定觉的喘息声,持宏和戒闻默然不言,看着这位行凶者的神情变化。 由憎恨到怀疑,再从怀疑到茫然,最后变为一丝丝的期盼:“你是说……我的家人……还活在世上?” “我不知道,只是经由线索,进行的合理分析。” 展昭实话实说。 眼见定觉要急,他接着道:“我只知道,苏无情倘若不是浪得虚名,这期间就必然存在着蹊跷,你该仔细想一想,而不是盲信盲从。” “是!是啊!苏堂主不该忽视这点……不该忽视……” 定觉连连点头,泪水充盈双目,泣声道:“他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展昭不再说话。 持宏和戒闻默默双手合十,也不言语。 柴房里只闻泣声。 待得这位的泪水打湿地面,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展昭才再度开口:“假传你家人遇害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定觉态度改变了,老实回答:“十个月前。” “十个月,这些日子很难熬啊!” 展昭安抚一句,终于问到关键:“假传这件事的人……是谁?” 定觉嘴努了努,稍有迟疑,但终于还是道:“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 “竟然是他?” 持宏与戒闻面容微惊。 六扇门有四大名捕。 “无情”苏弈鸣、“无刑”李镜明、“无心”周天光、“无咎”赵行曜。 江湖人习惯称之为苏无情、李无刑、周无心、赵无咎。 而这四个人分别任玄机堂、镇岳堂、决锋堂、风隼堂的堂主。 每堂自他们之下,又有两位副堂主,皆是老牌的捕头。 持金印,仅在玉鉴之下。 大相国寺与六扇门同居京师,岂会不知? 这位封不语人如其名,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然字字千钧,出言必践。 也正是如此,定觉才对来者深信不疑。 别说是定觉,即便换成在场的两位高僧,都难免相信。 毕竟那可是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口碑。 展昭不知此人,但从反应上,也大致猜出其中的情况,想了想道:“当时封不语跟你说这件事时,可有旁人在?” “当然没有。” 定觉摇头:“我的身份隐蔽,岂能接触过多的外来者,封副堂主是扮作香客入寺的,我们前后说话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实际上你早就暴露了……’ 正好说到这里,展昭本就有一个疑问:“六扇门为何要安排暗桩到大相国寺?” “那你就要问一问,地方佛门对于凶犯的包庇了!” 定觉脸色沉夏,语气又透出浓浓的厌恶来:“多少六扇门通缉的要犯,剃个光头就成了‘放下屠刀’的僧众?各地寺院藏污纳垢,门内想要肃清这个顽疾,就必须从大相国寺开始!” “哦?” 展昭眉头一扬。 他本身就极其痛恨,那种犯了重罪乃至杀人行凶后,往寺院一躲,剃度落发,成了和尚,前事就一笔勾销的行径。 且不会因为他现在身在大相国寺,就转而为佛门说话,找出种种佛理加以狡辩。 现在六扇门要肃清这种乱象,哪怕只是一个目标,或许最终难以付之于行动,但也颇为赞许。 无形中印象都好了些。 不过审问还要继续:“‘腐髓醍醐’是封不语给你的?” “不是不是。” 定觉连连摇头:“他真要予我毒药,我肯定会怀疑他的!” 展昭道:“那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毒药的?” 持宏和戒闻也竖起耳朵。 答案却令他们大为惊讶。 定觉道:“买的。” 就连展昭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买的?哪里买的?” 定觉努了努嘴:“就在寺前,万姓交易,半个多月前。” “荒唐!” 戒闻忍不住开口:“‘腐髓醍醐’在‘五仙教’中,也是相当稀少的毒药,你在万姓交易买得到这等毒药?” “这又有何奇怪?” 定觉对他们依旧没有好脸色,冷冷地道:“为了生意红火,万姓交易里何物不能买卖?此前有人叫卖秘籍,寺内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展昭问:“给你剧毒的卖家是谁?” 定觉描述:“戴着斗笠,看不清长相,只从口音听起来,是一位年长的苗疆人,且擅长毒功。” “何以见得?” “他让我试药,且以五仙教的毒功化解,证明了毒药是真的。” 说到这里,定觉顿了顿,声音又凌厉起来:“他到底是不是苗疆人,我不在乎,药是真的就好!能够助我除去那些罪人就好!” 定觉作为暗桩的任务,本来就是默默收集寺内僧众的情况,定时送予六扇门。 所以他很清楚,胡西霸是地方一霸,打死人后,被当地的员外送入了普济寺,在普济寺触犯戒律,又被转入大相国寺。 他也清楚,程若水的父亲在襄阳犯下血案,如今已经入了恶人谷,还成为赫赫凶名的大恶人。 看到中毒的人是这两位,定觉愈发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正确。 而此时说着说着,一股戾气居然又自定觉眼底浮现出来。 “怎么?” 就在展昭意识到不对劲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持宏禅师身形倏动,枯瘦的食指如金刚杵般点向定觉眉心。 “叮!“ 似有琉璃碎玉之声,响彻柴房,几人灵台为之一清。 就见持宏禅师的指尖绽出一点金光,而定觉的眉心处,隐隐浮现出一缕扭曲的黑线,如毒蛇吐信般挣扎扭动,令他的双目也彻底泛出猩红。 “心如止水,念似明镜,八风过境,我自岿然!” 持宏禅师开口,梵唱声里夹杂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话音落下。 那黑气被金光寸寸绞碎,倏然间缩了回去。 柴房内檀香忽盛,仿佛方才的阴秽从未存在。 这一切都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若非在场都是高手,持宏禅师又毫无遮掩,否则绝难捕捉到这么清晰的精神波动。 戒闻恍然:“定觉中了心灵秘术,有人在他的体内留了这股异种真气!” 展昭看得双目熠熠:“哦?” 戒闻以为他不知,解释道:“武道争锋,攻心为上,亦是一法。” “心灵秘术可压制敌方的精神,影响敌人的心绪,强者甚至能封人五感,如坠永夜,令敌自解兵刃,引颈待戮。” “最关键是,心法中有心灵秘术,奇门中有心灵秘术,甚至刀剑棍棒中都暗藏撼动心神的真气杀机,可谓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展昭认真听着。 他其实知道心灵秘术,酒道人特意提及过。 在酒道人的诠释里,武者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精神力充盈,对敌是必然要带上精神压制的,如果单摘出来,就是心灵秘术的本事,可用真气潜藏于敌人体内,做出种种影响。 但六爻无形剑气里面,现阶段还真没有这个专门的秘法,所以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 而另一边,持宏禅师收手,沉声道:“定觉心中的怨愤,被这股潜藏在体内的真气激化,使其彻底失控!” 戒闻冷声道:“这是生怕他能忍住而不杀人啊!” 展昭颔首:“至此案件的脉络梳理清楚。” “先是六扇门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传话,让定觉认为家人被负业僧杀害,还是尸骨无存,在寺内日日煎熬,此为根本动机。” “再有从寺门口的万姓交易里,定觉获得了五仙教的剧毒‘腐髓醍醐’,提供了可行的工具。” “最后有这道心灵秘术,异种真气,彻底将他的恨意催化为杀意。” “促成了一位六扇门的暗桩,在大相国寺内实施的一起……” “早课毒杀案!” ------------ 第二十章 质问与感悟 柴房内。 定觉瘫倒在地。 精神萎靡,动弹不得。 持宏禅师收回手指,缓缓地道:“这股心灵秘法所化的异种真气,潜藏在定觉的体内不久,却已如附骨之疽,老衲想将之彻底根除,一次也难以办到。” 戒闻面容凝重起来:“莫非是宗师出手?” “不!” 持宏禅师摇头:“出手之人功力不强,只是所用招法极为精妙,且颇为隐蔽,按照时日,很可能是将剧毒卖给他的那人所为……” 之前定觉提到过一个细节,对方在卖出毒药时,为了验证真伪,还展示了毒功。 这原本是证明身份,但如今看来,此人趁机给定觉种下了一股异种真气,就是担心对方有了毒药也不用。 继案情真相的汇总后,就有两个极为可疑的对象。 第一是六扇门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 第二则是在万姓交易卖给定觉毒药的人。 甚至这两人很可能出于同一方。 毕竟外人可不知晓,定觉是六扇门的暗桩。 到了这里,戒闻已是松了口长气。 看来此前判断的没错,敌人是冲着六扇门去的。 至少大相国寺内,应该可以恢复安稳了。 然而旁边的展昭等两人讨论完,继续开口:“案情已初步明朗,晚辈却有一问。” 戒闻不以为意:“小师弟尽管问。” 可当对方问完后,他的脸色却变了。 因为展昭直接道:“定觉有一句话,虽显偏激,却不是全无道理——让胡西霸这等地方行凶,害人性命的恶徒遁入空门,究竟避的是心头业障,还是人间法网?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否被歪曲本意,加以滥用?” 啊? 这是能说的么? 但展昭就是要说。 之前是审问。 审问凶手。 现在是质问。 质问环境! 如果大相国寺不给出收容胡西霸之流的理由,他在还清人情后,会毫不迟疑地离开。 因为他不愿意待在藏污纳垢的佛门,与作恶多端之辈共称同门。 戒闻脸色变了。 一来是这种质问极不客气。 二是莫名有一种感觉,如果回答不好,就要失去眼前这位小师弟了。 “能有此问,恰是有整顿佛门乱象之心,扫尘方能见性,破邪即是显正!” 持宏禅师倒是面容平和,竟是出言赞许,旋即道:“戒闻,把我寺真实的情况告知,不必隐瞒。” “是!” 戒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好叫师弟知道,我大相国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强盛——” “对内,各大寺院越来越不顺服,尤其是少林寺,自恃禅宗祖庭,屡屡想要抢夺佛门之首的尊号,觊觎‘大日如来法咒’。” “对外,辽国现任国教‘天龙教’,自吞并‘万绝宫’后,就以‘八部天龙众’统摄北方武林,自两国罢战后,每三年就要派高手南下,明为论法,实则便是约战……” 说到这里,戒闻沉声道:“小师弟可曾奇怪,入寺多日,至今未见住持?” 展昭本以为自己是个小沙弥,见不到住持也很正常,但这么一问,自然是另有隐情,点了点头:“确有好奇。” 持宏禅师接上:“住持师兄于上次论法,被八部天龙众里的‘龙王’耶律苍龙打伤,正在闭关疗伤。” 展昭神情严肃起来:“竟有此事?” “这已非个例……” 戒闻同样看向持宏禅师,满是遗憾地道:“师叔若非十多年前被‘阿修罗’萧未离偷袭,损了根基,早已是武道宗师,而寺内被‘天龙教’袭击的僧众还不在少数!” 展昭确实注意到,持宏禅师的功力比起戒闻要深厚得多,但境界上并无质变。 本以为是年龄问题,毕竟五十岁前不成宗师,则终生再无指望,只能继续积攒内力,增进功力,没想到是被人打伤,坏了根基。 持宏禅师轻叹:“如今四院首座,唯持愿师兄堪破玄关,住持师兄又受重伤,说是武道凋敝,也不为过!” “为统合佛门之力,以御外敌,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统合佛门之力,确实不是一句口头上的话语,而是要真真切切让处于各地的寺庙,一同动员,整合人才,共抗外敌的。 如此一来,似普济寺送来的地方恶霸,必须接收管理。 同样对于内部沙弥的培养,也绝不“友善”—— “五苦消乏汤,是一场考验;” “定逸在沙弥之中似癫非癫,是又一场考核;” “甚至连胡西霸这种人的存在,都是对于众沙弥的磨砺,僧舍内发生的事情都有记录,并非置之不理。” “这层层磨砺,正是为了选拔出修行种子,增加寺内的高手数量!” 戒闻越说越是直白。 声音里满是无奈。 展昭默默听着。 神情里颇为动容。 回想起来,如果大相国寺真的强盛至极,确实没必要眼巴巴地收自己入门。 毕竟展昭在云栖山庄的表现,可是挺桀骜的。 大庭广众之下,指控六扇门为凶手,对六扇门人更是说揍就揍。 要知江湖不仅论武功高低,还要讲背景,看势力。 六扇门遍及天下,乃朝廷正式的执法机构,别说江湖散人,即便是各地门派都不敢得罪,多有礼让。 毕竟除非在家乡的门派待上一辈子,不然行走天下,总有遭遇捕快的时候,一想到得罪对方的后果,唯有一个忍字。 展昭却没有半分忍让。 他习武本就不是忍气吞声,而是顺应自己的心意,讲究一个通达。 至于隐忍低调,或许苟着默默捞取好处,有另一番快感,可那不适合自己的心性,他不取之。 这样的风格,与佛门其实是冲突的。 所以在这里,哪怕感悟《清净如来藏》,于武学上有了意外的惊喜,可发现沙弥的处境,再见胡西霸这种人都不被驱逐,展昭心头就生出了厌烦。 才会有现在这场质问。 但此时此刻,了解到大相国寺烈火烹油的表象之下,真正背负的重担时,再看看刚刚到手的名捕玉鉴,展昭有所触动。 ‘六扇门四大名捕,说认输就认输,为了低头情愿交出象征身份的玉鉴;’ ‘天下第一刹,表面上无限风光,实则住持重伤,僧众遭劫;’ ‘背地里都有种种艰难险阻……’ ‘展昭啊展昭,你自以为能耐,迫不及待地出了家乡,行走江湖,是否真有纵横天下的本事?’ ‘或许来到此,正是冥冥中的机缘,经历案情凶险,世情磨砺!’ 一心至此,仿佛一层枷锁顿开,展昭的脑海中霍然闪出《清净如来藏》的心法,眉宇间浮现出感悟之色。 持宏禅师见状,马上道:“方才替定觉根除异种真气的,是老衲自《清净如来藏》中悟出的一门‘八风不动心经’,诸般外惑如尘扬镜面,此法便是那拂尘之手……” 他开始毫无保留的讲述其中的诀窍。 这门“八风不动心经”,核心要义是修习者通过禅定与观想,逐渐超脱世俗八风,即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的侵扰,使心灵如明镜止水,映照万物,而不染尘埃。 持宏禅师是每日静坐观想,将心神沉入丹田,默诵法诀,逐渐剥离杂念。 修至大成时,可从外相中直指本心,不受任何情绪干扰。 戒闻也接着道:“我从《清净如来藏》里悟出的炼心法,也与八风有关,名‘八风炼心’,主动置身于八风情境,以禅心观照自身反应,逐步消解执念。” “利衰毁誉如云烟,称讥苦乐皆幻影!” 展昭默默聆听,与自己参悟的澄心决作为映照,缓缓地道:“五蕴皆空……八风不动……皆不适合我!我所追求的,应是六心澄照!” 一念至此,体内六大窍穴顿时为之呼应,展昭眉头舒展,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弥漫开来。 “小师弟当真是修行奇才,又有进境!” 戒闻哈哈一笑,准备趁热打铁:“当入僧籍,正式为戒字辈僧人!” “不!” 展昭坚定摇头:“在下入寺短暂,并无禅心,愿为一扫地沙弥,六心澄照,清静自在。” 依旧拒绝。 但这一次,他心中不再纠结于什么辈分,什么法号。 同样是这一次,他的念头里再无扫地僧有隐世大佬的威风,有意无意的模仿。 而是发自本心,知行如一。 戒闻一时怔然,持宏禅师却已含笑合十:“善哉善哉,少侠今日始入我大相国寺门墙矣!” ------------ 第二十一章 六心澄照诀 “沙沙——沙沙——” “兄弟,你怎么还在扫地啊?” 新的一日,陈修瀚怔怔看着不远处那道打扫的身影,表情木然。 识破下毒手法,抓捕下毒犯人,甚至引蛇出洞,将一群六扇门捕快擒拿,替寺内挽回了一场重大的危机。 最牛逼的是,连四大名捕都败在剑下。 如此功劳,不得起飞喽?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破案前,是扫地僧。 破案后,还是扫地僧。 这不白破案了么? 寺内居然不为这等人才转正? 那自己不是更完蛋了? 但看着看着,陈修瀚又觉得移不开眼睛了。 因为展昭此时的扫地,不仅仅是扫地。 而是在动与静之间,寻找一个奇妙的平衡点。 明明扫地时,手在动,脚在动,脚下的尘土在动,落叶在动,但心中却越来越静。 最终。 整个环境都好似定格,成了一幅静态的画面。 参悟《清净如来藏》的普遍思路是,安耐毁誉,八风不动,以参禅打坐为主的静功。 可展昭觉得这不适合自己。 于是乎,他揉合了“静、定、止、观、觉、同”,将“澄心决”进阶为“六心澄照诀”。 此诀不限于打坐,行走坐卧,皆可修持,旨在使修行者于纷扰中保持本心。 散乱时可“静心”,昏沉时可“定心”,执着时可“止心”。 迷失时可“观心”,体悟时可“觉心”,究竟处可“同心”。 以上是较为极端的情况,事实上是日常中,六心可同修,恰能与凝炼后的六爻窍穴呼应。 “六心澄照,本来无垢,随缘应物,自在逍遥!” 展昭默默念诵,眉宇间露出喜悦。 “六心澄照诀”并非他的自创,而是从《清净如来藏》里体悟出来。 但相比起“六爻无形剑气”完全由酒道人传授,“六心澄照诀”中有包含了不少他的武学感悟在。 这种大框架不变,小细节里可以决定的感觉,既不好高骛远,又有种沉浸感,实在妙不可言。 “之前还考虑,开辟先天气海的时间,能否从十年提前至九年,甚至更短些……” “如今看来,这种唯时间论,还是浅薄。” “我真正该追求的,应该是真气积蓄功成之前,六大窍穴的神异。” 凝炼窍穴,不仅能提升修炼神功的效率,还能生出异种真气。 较为普通的有寒冰真气、烈火真气等等。 较为稀少的,则是之前留在定觉体内的,那股刺激情绪的心灵秘法真气。 但这还不是最为奇缺的。 真正稀缺的是窍穴自生神异,反哺功法,赋予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不过那种几率很小,属于顿悟。 即便是以展昭的天资与根骨,酒道人都没有抱着太大的期许。 只说在开辟先天气海之前,六大窍穴若能生出一两道神异,那么即便是修炼相同的剑诀,实力都会比起旁人强出一大截。 而今有了“六心澄照诀”,展昭隐隐有种感觉,他生出窍穴神异的机会,比之前要高得多。 这是武学的进境。 还有对于大相国寺现状的思考。 展昭向戒闻发出质问时,是抱着离去的念头。 但听完大相国寺的内忧外患后,有所感触,改变了主意。 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接受胡西霸那类僧人的存在。 毕竟一走了之是一种选择,分道扬镳,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种选择,则是按照我的心意改变它。 正如持宏禅师所言,扫尘方能见性,破邪即是显正。 整顿佛门乱象么? 展昭还真有些意动。 这种挑战难度极大。 别说各地隐匿逃犯,多收奸佞的寺院,即便是现在的大相国寺,也早已形成一套规则。 或许有诸多弊端,或许埋下隐患,但它至少在平稳的运行。 贸然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道变完后是变好了,还是甚至不如之前? 偏偏如此,展昭生出兴致。 真要简简单单,他还不做了呢! 当然。 现实的诸多困境,不是喊几句大口号就能改变的。 事情得一步一步来。 落叶打着旋儿,主动地投入他的脚下,展昭沐浴在天光之下,心如明镜,映照出周遭的一切。 资圣阁外的一花一叶,草木上爬动的虫蚁,天空中飞过的鸟儿,都清晰浮现。 自然还有那道快步走来,到了不远处停下来的人影。 展昭侧头,看向来者。 “兄弟,你方才简直……简直不似凡人啊!” 陈修瀚走了过来,组织了一下言语,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方才一瞬间的展昭,眸光纯澈,肤色晶莹,真有种神人之感。 可仔细看去,似乎又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就是纯帅。 展昭微笑:“兄长来此,有事么?” “有事有事!” 陈修瀚晃了晃脑袋,咧开嘴巴道:“兄弟这次可太威风了,扬名立万,不仅是寺内,寺外都在议论你败四大名捕的威风呢!” 此前寺外一战,动静颇大,瞒不过人。 而大相国寺作为胜利一方,自然不吝宣传。 对于寺内僧众来说,起初大伙儿不知道是谁破案,还以为戒律僧终于有了突破口,后来得定海宣扬,才清楚了来龙去脉。 什么?破案者居然只是个小沙弥? 怎可能…… 什么?这位强者居然败了四大名捕!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啊! 从大相国寺发生了毒杀案,居然要托付一个刚入寺不久的沙弥查案。 变为了大相国寺的一个沙弥,就能查明毒杀案的真相,直指幕后黑手。 语言的艺术。 由此。 展昭别说在寺内声名鹊起,恐怕已然进入了京师不少有心人的耳中。 陈修瀚也与有荣焉,更痛恨凶手:“这定觉真是可恨,更是六扇门下,罪加一等,寺内准备如何处置?” 展昭道:“定觉行凶的背后,还有人为的蛊惑与诱导,这些贼人与六扇门大有干系,寺内会与之协商,追凶到底,一并论罪!” “正该如此!” 陈修瀚的心中大相国寺天下第一,六扇门敢欺上门来,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只是挺起胸膛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自怨自艾:“可咱们什么时候能入僧籍啊?” 展昭道:“兄长何须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定有出人头地的之日,而且我相信,那一日来得不会太晚。” “那就承兄弟吉言了!” 陈修瀚振作精神,左右看看,又低声道:“兄弟可知,如今就有一个机会,还关乎仕途?” “仕途?” 换成之前,展昭会直接回答:“我对仕途不感兴趣,在下向往的是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而非尔虞我诈、妥协退让的政治生涯。” 但现在,他直接问道:“什么机会?” 生活在这人世间,想要一点与官府庙堂不产生交集,是不可能的。 天下各地,江湖侠客都与各国的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由此各个国家的武者更是立场分明。 所以他自己不亲自参与到仕途的争斗中,但如果有朋友在里面闯,也乐于见得。 远的有不知道还在哪里的包拯、公孙策,铁三角是否成型难说,但包拯真要入了开封府衙,展昭肯定会帮些忙,也当是为百姓做好事。 近的则是这位进步心满满的室友。 果不其然,陈修瀚热切地道:“元日将近,知客僧事务繁忙,需要我们这些沙弥打下手,这个位置的竞争极其激烈,我原本是不指望的,但如今却想争上一争了。” “知客僧么?” 展昭恍然。 大相国寺可以说是每年接待皇亲国戚最多的寺院,就不说别人,太后、官家、八贤王来寺内上香祈福的次数都不少。 能成为知客僧,哪怕只是打下手的,机遇自不必说。 要知道读书人十年寒窗,考上了进士,说不定平生就在殿试那一日,远远看到皇帝一眼,反观这皇家寺院,却能频频接触贵人,若是留下好印象,可不就是平步青云的机会么? 陈修瀚争取的就是这个职位。 展昭道:“想我怎么帮忙?” “不必直接相帮……” 陈修瀚抱了抱拳:“只要兄弟让我借你几分名头,寺内高僧自有青睐。” 两人是室友,之前查案也有参与,陈修瀚想要借势,其实不必特意言明,自个儿就能操作。 现在特意前来征询意见,还是担心展昭心有芥蒂。 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眼前的小机会,丢了这个明显前途无量的大腿。 那和买椟还珠有什么区别? 展昭颔首:“兄长之前破案亦有相助,早在寺内留下好印象,何必这般客气?” “哈哈!好!好!” 陈修瀚欢喜不尽,拍着胸脯道:“兄弟放心,明珠不该蒙尘,我一定要告诉他们,这里有天底下最厉害的扫地僧!” ------------ 第二十二章 “通情达理”的公主 又一日。 当每天都过来汇报寺内动向的陈修瀚没来。 展昭就知道,皇家的那些大人物要来了。 果然,大相国寺响起了悠扬的钟声,整整一百零八声。 大钟晨昏鸣一百八声,以觉醒尘世。 同时也是圣驾诣寺,钟鼓齐鸣百八。 寺内的僧人包括沙弥,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过去。 也有不少真正的清修之辈岿然不动,甚至避而远之。 展昭就是其一。 什么太后,什么皇帝,入寺内上香,与他何干? 难不成和稚气未脱的少年皇帝来一场偶遇,那不成韦小宝了? 还是在资圣阁前洒扫,乐得清静。 然而扫着扫着,心灵映照之中,一股陌生的气息飞速逼近。 ‘来者年纪不大,气血充沛,气息却过于阴柔。’ ‘太监么?’ 展昭动作不停,心中却已经有了预判。 待得他转过身来,果然就见一个内官打扮的少年出现在院门口。 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也是十五六岁,身形却单薄许多,肤色尚算健康,五官和气,眸光温和。 对方的视线远远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可是剑败赵行曜的扫地僧?阁下的富贵来了,公主殿下招你去前殿!” ‘赵行曜……公主……?’ 展昭眉头微皱。 古人一般很少直呼其名,这才有了表字,江湖人则一般称名号。 如四大名捕中,对于“无咎”赵行曜的称呼就是赵无咎,亦或者赵神捕。 直呼其名,则代表着不敬乃至敌意。 而太监都有主子,这年轻太监显然是公主身边的人,如今天子年少,膝下未有子女,所谓的公主是天子的妹妹,太后的女儿昭宁公主。 昭宁公主身边的太监,直呼赵无咎的姓名,十之八九代表着这位公主不喜此人。 短短的一句话里,展昭加以分析,单掌竖于胸前:“在下并非扫地僧。” “你不是么?” 年轻太监愣了愣,倒也没有怀疑。 毕竟常人听到公主殿下相招,那不得屁颠颠地凑过来,欢天喜地? 眼前的小和尚如此沉稳,就像是在说别人的功绩,看来真不是了。 只不过大相国寺现在如此人才济济么? 刚刚听那个知客僧描述,剑败赵行曜的扫地僧面容如何如何俊朗,若谪仙下凡,他当时还不信,现在看看眼前之人,确实有几分俊朗…… 但如果不是此人的话,那就还有一位这般帅气的人。 所幸都是和尚。 诸般杂念划过,年轻太监道:“那扫地僧在何处?” 展昭不答,只是双手合十行礼,旋即拿着扫帚朝着院外走去。 年轻太监心中蓦然感受到一股宁静,那是宫中勾心斗角,从未带给他的安定。 “诶?人怎么没了?” 恍恍惚惚间,待得他回过神来,左右四顾,哪里还有人影? 无奈之下,只有继续询问。 此时展昭已经朝着僧舍而去。 陈修瀚之前兴冲冲地要为他扬名,展昭起初没有打击对方的积极性,真正确定要上任了,才关照对方,不要在那些香客面前提及自己,他并不想去应付那些权贵。 包括昭宁公主。 既然想要避免卷入权贵之间的无聊把戏,上策自是避开。 反正对方是来寺内上香的,一时心血来潮,想要见自己。 见不到也就作罢了,不会纠缠不休的。 然而这回展昭料错了。 他回到僧舍,刚刚在榻上打坐了两盏茶的功夫,外面就传来喧哗。 展昭竖起耳朵听了听,露出无奈之色,看了看窗户,琢磨着是否翻窗而走。 “也罢!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展昭一念生起,摇头失笑,下了床榻,举步迈出。 打开门,就看到了肥头大耳,当先引路的知客僧,也看到了表情无奈,却难以阻止的陈修瀚。 显然,陈修瀚遵照了展昭所言,却管不了别人。 那位知客僧热情地逢迎着贵人,甚至一路引至僧舍。 如此,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一众太监宫女簇拥下,当中一道身影裙裾迤逦如云,漫步而至。 昭宁公主。 这位公主年岁不大,却已生得秾丽如画,肌肤胜雪,唇若点朱,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外披一袭云锦缂丝霞帔,朱红为底,金线绣鸾凤穿花纹,日光下熠熠生辉。 展昭出门时,她的视线恰恰落了过来,两人遥遥对视。 小公主的表情是明显愠怒的,直到展昭双手合十,运使六心澄照诀。 不久前陈修瀚的感觉再度出现。 只是这回更加外放,更加针对。 落入小公主眼中,这位立在晨光之中,双目澄澈透亮,阳光穿过微垂的睫毛,在那双清透的眸子里折射出细碎的金芒,仿佛能照见世间一切浊物。 身形修长挺拔,即便穿着僧袍,都有一番清逸之姿,最奇特的是那股出尘之气,仿若山间初雪般纯粹,又似九天皓月般清冷孤高。 展昭不知对方画面感这么足,只是将心比心,消弭不必要的冲突。 效果很好。 “唔!” 小公主原本带着怒气而来,但真正看到这张脸后,心襟一漾,表情变得缓和,火气飞快地就散了,再意犹未尽地瞅了瞅,吩咐左右:“怀吉,你上前问话!好好问话!” 依旧是之前的年轻太监快步而至,瞪着眼睛道:“你明明就是那个扫地僧,为何骗我?” 展昭纠正:“在下是扫地沙弥,而非僧人。” “这!” 年轻太监一滞,哼了声,半是恼火半是惋惜地道:“你何必如此呢?平白惹怒殿下?” 展昭连大相国寺都是说弃就弃,如今留下也是觉得可以留下,而非必须留下,不卑不亢地道:“烦请告知公主殿下,在下非知客僧,只是一扫地沙弥,不见外客,故而回避,绝非不敬。” 待得年轻太监小心翼翼地回话,昭宁公主的左右表情都变了,好大的胆子,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敬吧? 唯独这位小公主轻点螓首,心平气和地道:“也罢,是他有理,母后和皇兄还在前殿,今次不耽搁了,下回再来吧!” “是!” 左右如蒙大赦,赶忙领命。 “呼!” 陈修瀚和年轻太监则松了口气。 后者更免不了暗暗庆幸。 公主殿下今天脾气真好啊,难得这么通情达理…… 反倒是领路的知客僧有些急了。 也不知这位向来颐指气使的小公主何以转性,但眼巴巴地带人来,结果掉头就走,自己颜面不存不说,万一公主回去后又发脾气,那迁怒的也不也是自己么? 因此知客僧趋近上前,讨好地道:“殿下既已来此,贫僧便让他上前答话,一路陪去往前殿,绝不会耽搁行程!” “哦?” 昭宁公主高兴起来:“你真能让他来一路陪我说说话,本宫重重有赏!” 知客僧赶忙躬了躬身,屁颠颠地来到僧舍前,堆笑道:“在下戒痴,见过小师弟!” 不料展昭听了这个法号,眼睛微微一眯:“之前胡西霸在寺内横行霸道,触犯戒律,只关了三天禁闭就放出来,就是阁下给他做了靠山?” 知客僧戒痴一愣,赶忙道:“误会误会,贫僧与那胡西霸只是同乡,稍作关照,绝无靠山之意……” “那就是了。” 展昭淡淡地道:“要知胡西霸若是不提前被放出来,那日早课反倒不会中毒身亡,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知客僧戒痴先是愕然,然后有些无措,最后则变成了羞恼:“小师弟便是不喜胡西霸,死者已矣,何必如此不饶人?” “谁是你小师弟?” 展昭对于戒闻和持宏禅师有着认可,这才接受了他们的称呼,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这样唤他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进了僧舍。 ‘小畜生!你狂什么啊!得罪了公主,有你好果子吃!’ 知客僧戒痴心里破口大骂,脸上不得不挤出笑容,转身又回到公主的排场前,躬身弯腰:“殿下……” 刚想上眼药,却见小公主巴巴地看着展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再转头,就看到一张肠肥脑满的面庞。 “噫~~!” 她下意识一个后仰,纤手飞快地摆了摆,生气地道:“我讨厌你,下次上香时,不要让本宫再看到你!” “摆驾!回宫!” 目送着这位金枝玉叶在前簇后拥下离去,戒痴呆呆地立于原地,一时间竟真的痴了。 不是。 同为僧人…… 凭什么差距这么大啊? ------------ 第二十三章 委托查案 “兄弟!兄弟!” “戒痴完了!他被撤去知客僧的职务了!” “哼,让他给胡西霸撑腰,真是活该!” 短短两天后,陈修瀚就兴高采烈地带来了好消息。 知客僧确实是迎来送往的重要角色,在大相国寺这样的地方,地位尤其出众。 可这种职务在本质上,和宫内那些太监宫女一样,都是得到贵人欢喜后,分润到部分权力,籍此狐假虎威,却不具备本身的权势。 一旦贵人嫌恶,瞬间就被打落凡尘。 戒痴就是如此。 他此前多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露脸,于寺内的戒字辈里也是耀武扬威,被人讥讽为‘俗僧’,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结果现在只因昭宁公主的一句话,寺内火速将他撤下,直接免去知客僧的职务。 当然仍然是僧人,只不过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能否接受得了这份落差,就不得而知了。 “这等人在寺院内还有不少,日后该好好整顿。” 展昭闻言,也觉得痛快,但又没有太多欢喜。 失势终究是个例,常态反倒是这种人往往混得如鱼得水,才能成为某些恶人的保护伞。 “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啊!” 陈修瀚原本极为羡慕知客僧的,但面对这种教训,也是感触良多。 当然现阶段,他依旧不会放弃攀附贵人,毕竟有此阶梯,才能得寺内看重,得传上乘武功,有发展壮大自身的机会。 而拍公主的马屁,如果真能拍到,那确实好,但稍有不慎,被太后和官家厌恶,就得不偿失了。 还不如直接往太后和官家面前凑呢! 或许还有八贤王。 那也是朝堂的实权派,先皇御赐黄金锏,匡扶宋室保万民,上梁不正打昏君,奸邪当道诛佞臣。 更关键的是,若论血脉,当今陛下可是那位的儿子,从小长在王府,前几年太后的亲子病逝,为免储君之位空缺,这才入宫继承帝位。 不过转念一想,陈修瀚又不禁感叹:“话说昭宁公主真美啊!也不知未来是哪位驸马有如此福气……” ‘陈世美呗,还能有谁?’ 展昭继续扫地修行,默默吐槽了一句,想了想那小公主的娇颜,倒也觉得可惜。 陈世美那种忘恩负义,不仅是抛妻弃子,更要杀妻灭子的人,是一定要铡的。 但公主确是无妄之灾,直接当了寡妇。 而可惜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因为他再度感到一股阴柔的气息接近。 果不其然,一道身影飞速逼近,之前的年轻太监出现。 此人名叫郭怀吉,正是昭宁公主的贴身内侍。 ‘你怎么又来了?’ ‘我也不想来啊!’ 面对展昭眼神里清晰流露出的意思,郭怀吉更觉无奈。 只因公主殿下这两日回宫后,就有些神不守舍,时不时地绽露笑颜,唇角扬起生动的弧度。 最奇异的是,殿下居然想要画画。 明明以前学画技时,是最最不认真的。 现在则囔囔着要亲手画一幅画,一声令下,翰林图画院忙活了起来,仪凤阁也忙活了起来。 相比起那些手忙脚乱的宫女下人,郭怀吉则被安排了一个任务,再来大相国寺寻人,一定要把话解释清楚。 两人见面,相视无言。 最后还是展昭主动道:“郭内官来此,所为何事?” 郭怀吉憋了憋,憋出一句话来:“殿下对于大师剑败赵行曜,大为欣赏……” “当不起大师之称。” 展昭原本不想掺合这种事情,但现在瞧着对方不肯善罢甘休的势头,只能继续道:“公主殿下与赵无咎有仇怨?” 郭怀吉奇道:“你与赵行曜不是仇敌?” 展昭摇头:“不是。” 郭怀吉不解:“那你们是怎么动手的?不是仇人,也要打架么?” 展昭解释:“彼此冲突,有时是理念之争,有时是门派立场不同,也有突如其来的交手,并不都是仇人。” “哦,各为其主……” 郭怀吉用他宫内的生存环境,大致理解了这个情况。 “四大名捕不仅是江湖中人,亦是国朝的忠臣良将。” 展昭接着提起一件传颂江湖的壮举:“一年多前,辽谍窃取密报,是赵无咎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辽地,追击千里,将辽谍斩杀,又浴血杀回,避免了重大的损失,这样的臣子,公主何以那般厌恶?” 郭怀吉迟疑了一下:“因为这事,太后和官家不知夸了多少次,殿下就十分恼火,很是不喜回来的赵神捕……” ‘无谓的嫉妒心么?’ 展昭有些无语。 嫉妒有什么意思? 他就从来不嫉妒别人。 不过天潢贵胄,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一辈子大多困于那深宫大院里,心眼不见得就大。 很多矛盾的产生,在外人看来,也挺不知所谓的。 郭怀吉看出了这份不屑,赶忙为主子鸣不平:“不单单是这个原因,赵行曜还是八王爷的义子,时常出入王府……” “哦?” 展昭和竖起耳朵旁听的陈修瀚都是一怔。 赵行曜的赵姓,居然是皇族之姓么? “大师也想不到吧?” 郭怀吉立刻道:“你们别看赵行曜表面上为人正直,是惩奸除恶的四大名捕,实则背地里是另一套,他在王府里挑拨离间,惹得八王妃震怒病倒,八王妃又一向对殿下最好,殿下怎能不为她出这口恶气?” ‘确实想不到!’ 陈修瀚不太敢听了,但又实在忍不住,缩了缩脑袋,降低存在感,继续聆听这惊天八卦。 展昭则很难想象,不久前那个与自己交手的名捕,会是在内宅里摆弄是非之辈。 但对方不是身边人,没办法全面了解,因此他也不会讲出不可能之类的话,而是发问道:“赵无咎具体做了什么?” “在王府里宣扬,自己是八王爷真正的儿子,且即将入宗人府。” 郭怀吉低声道:“这是八王妃最不可容忍的一点!” ‘入了宗人府,就有王位的继承权了么?所以王妃急了?’ 展昭大致明白了。 由于赵无咎的身份,引起了八贤王和八王妃的不合,而昭宁公主与八王妃亲近,由此便讨厌起了这位名捕,之前听说他被人打败,连玉鉴都给出去了,第一时间赶来嘲笑。 “好吧……” 稍加思忖后,展昭还是摇了摇头。 果然是权贵之间无聊的把戏,自己不参与进去实在是明智。 不过这件事或许也与六扇门的处境有关,指不定拿赵无咎的身世做文章,也是针对的一环。 看来四大名捕颇有些焦头烂额之势啊! 敌人是想方设法地要让他们疲于应对么? 展昭默默思索之际,郭怀吉盯着他:“大师可有话对殿下说么?” ‘我让公主选驸马时擦亮眼睛,皇家也得听我的……’ 展昭双手合十:“愿殿下福寿安康。” 郭怀吉见其毫无炫耀争功的意思,知道这位是真的不在乎公主的好感,倒也有些佩服,欠了欠身:“那小的便告辞了。” “请。” 对方态度始终不错,展昭也就礼貌地将之送走,然后便将这件事抛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郭怀吉刚刚回到皇城,尚未入内宫,就见一道宦官身影伫立。 郭怀吉大惊,赶忙拜倒在地,声音里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干爹!” 宦官头也不回:“展昭如何?” 郭怀吉张了张嘴,缓缓地道:“不贪名利,是真正的出家人。” “哦?大相国寺现在还有真正的出家人?” 宦官有些惊讶,旋即更为满意:“如今京师都在盛传,此子年纪轻轻,就能剑败四大名捕,咱家却更在意,他于短短两日间,破了大相国寺早课投毒的案子。” 郭怀吉有些不明就里,干爹身为大内总管,太后的心腹,不会也要画画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宦官缓缓转身,吩咐道:“怀吉,明日你与咱家一起去大相国寺,有一起案子,咱家已经托付了一位友人去查办,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看来,这展昭更适合成为查办者。” “啊?” 郭怀吉难掩好奇:“什么案子?” “‘钟馗图’!” ------------ 第二十四章 大内总管郭槐 ‘又来了?’ 当郭怀吉的身影第三次出现在大相国寺后院,展昭再度放下扫帚,决定好好跟对方说道说道。 郭怀吉性情温和,并不惹人厌,但一个宫中的小太监,三番五次地朝这里跑,也不像话啊! ‘嗯?’ 但下一息,他就感觉不对。 一股阴冷寒意,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的气息,直接出现在六心映照之中。 展昭的神情稍稍严肃起来。 “怎么了?” 陈修瀚正在旁边。 自从戒痴被罢去了知客僧的职务后,他就动了心思。 虽然以其年纪和资历,即便入了僧籍,得了度牒,正常情况下也绝对没资格迎接贵客。 但陈修瀚看出来了,寺内对于这位兄弟极为看重,自己与之关系越近,落在寺内高僧的眼中越是有利,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补上空缺。 因此陈修瀚一有空闲,就往这里跑,绘声绘色地描述在前院接待的事宜,那些香客的身份与来历,还有彼此间的八卦传言。 展昭听着。 他对于京师各方知之甚少,了解这些并无坏处。 可以不卷入权贵间的矛盾,但睁眼一抹黑就不行了。 而此时陈修瀚说着说着,先见到展昭脸色有异,再侧头一瞧,顿时一僵。 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郭怀吉是熟人,但走在郭怀吉之前的,则是一位陌生的大宦。 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却不显老态,面容平淡,肤色微黄,眉淡眼细,鼻梁不高不低,唇薄而紧抿,乍看上去,整张脸毫无特色。 可再细瞧,那双眼睛半垂着,似睡非睡,眸光却如钝刀刮骨,慢而狠,似乎能一寸寸碾过人的皮肉,剐得人脊背生寒。 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法令纹深如刀刻,仿佛天生不会笑,又像是早已忘了何为喜怒。 最令人在意的,还是那步伐之间,看似与郭怀吉一脉相承,却走得堂皇大气,几步之间,就来到了面前,仿佛缩地成寸。 “啊?” 陈修瀚定睛一看,先是愣住,仿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身体抖了抖。 来者开口,说话很慢,声音并不尖利,反倒颇为浑厚好听:“你认得咱家?” 陈修瀚赶忙行礼:“太后与官家来寺内进香时,小僧见过郭总管。” “咱家郭槐,总管大内。” 自我介绍后,这位大内总管对着陈修瀚颔首示意,语气温和:“还望小师父暂且回避。” 陈修瀚骨子里其实瞧不起太监,但面对这位太监第一人,对待自己这般客气,又生出一股子受宠若惊感。 要知眼前虽是残缺之人,却是太后心腹中的心腹,在朝堂的影响力相当恐怖,即便是宰相,见到郭槐都得客客气气,高官权贵更是谄媚巴结。 陈修瀚一介草民,有意仕途,当然不敢得罪。 只是对方让他退下,陈修瀚又望向展昭,露出忧色。 ‘放心!你先去吧!’ 展昭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步伐缓慢,朝外走去。 “入寺不过一月,就能结交这般同门,难得难得。” 郭槐道:“难怪咱家的干儿见了大师两面,也钦佩不已。” “当不起大师之称。” 展昭单手竖掌,淡然一礼:“郭总管大驾,不知有何要事?” “当得起,当得起。” 郭槐语气平和:“佛法岂在年齿?多少僧人皓首穷经,终不过修得个脑满肠肥,而灵台通透之人,往往一叶沾身,即见菩提。” 展昭目光微动,能说出这番话的,这位大内总管的水平可见一斑,倒不是印象里那种纯粹的反派,但还是又问了一遍:“郭总管大驾,有何要事?” “确有要事。” 郭槐进入正题:“大师应知,如今天下盛传一个传言——‘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九幽遁去形难觅,福寿从来难两全。钟馗提剑惊魑魅,五鬼伏诛现青天’!” “这番话是‘白玉楼’传出的,起初无人在意,但随着一起起寿宴庆典的失踪案,一幅幅钟馗图的出现,传言正在变作现实!” 展昭自然知道。 他会来大相国寺,还与这起案子有关。 若非初出江湖的第一站云栖山庄,遭遇了“江南大侠”云鹤鸣失踪,“钟馗图”现世,他看过寿宴就直接离开了。 也就不会见到云鹤鸣的大弟子“栖云”顾临,身首异处,惨死房内,也不会指认六扇门人有重大行凶嫌疑,与之爆发冲突。 “‘钟馗图’……‘钟馗图’……” 只是这江湖盛传的大案,与久居深宫的大内总管,有何干系? 面对展昭疑惑的目光,郭槐沉声道:“再过四个月,太后娘娘,也要过寿辰了!” 展昭眉头一扬:“郭总管是担心,此事波及到宫内的太后?” “不可不防!” 郭槐语气恳切:“大相国寺早课投毒杀人一案,乃大师所破,大师又是云栖山庄庄主失踪的亲历者,不正是上天预兆,最佳的破案之人?” ‘如果经历过失踪,又有破案经验的就是上天预兆,那六扇门早就将之解决了。’ 展昭还真没想到,对方的来意会是这样。 居于皇宫大内的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有此担忧。 以致于身为大内总管的郭槐,亲至大相国寺,来委托他这个小小的扫地沙弥破案。 但和陈修瀚受宠若惊不同,展昭并不乐意。 他查案是兴趣所致,对于“钟馗图”感兴趣,自己会去寻找真相,揪出真凶。 而不是为了宫内太后一个莫名其妙的烦恼,颠颠地跑去调查,只为其能睡得安稳,再大办特办寿宴。 ‘唔!’ ‘此法不通……’ 郭槐察言观色,已然知道接下来得到的答案必然是拒绝,且敏锐地察觉到两点情况。 第一是展昭对于大师之称并不感冒,这位年纪轻轻,但真的不太在乎这类虚名,更不会因为几句尊称,就有飘飘然之感。 看来干儿郭怀吉说得没错,此子还真是少有的出家人,不着袈裟,方见如来。 第二则是想要对方办事,得找到兴趣所在。 太后不是对方的兴趣,仕途不是对方的兴趣,想来金银珠宝也难以打动。 那还有什么? “咱家托大,就称呼一声小友了。” 郭槐态度变化,语气亲热,也不管身后的干儿听得一愣一愣,又摊开五指:“小友可知,我朝内官所修的功法,源自心法榜第九的《无敌神鉴》?” “哦?” 展昭六心澄澈,感受着对方外放出的那股奇特真气,目光动了。 郭槐知道要拿什么投其所好了,摆开架势:“咱俩搭把手?” ------------ 第二十五章 无敌神鉴,莲心宝鉴 “啊?” “怎么打起来了?” 郭怀吉跟着郭槐来到寺内,一字未发,心里却有千言万语。 最令其不解的,是干爹的态度变化。 尤其是这突如其来的动手,更令他看不懂。 但他不得不退至边缘。 因为场间罡风骤起,双方直接起手。 “此乃莲香指法!” “请小友指教!” 郭槐双手探出,直刺过来。 名字颇为淡雅,好似女儿家所用,然他的十指不仅速度奇快,且阴诡狠辣。 专挑人体最脆弱的缝隙,且指风笼罩,随时可以变招,攻向不同的要害。 拇指勾膻中,内力一吐,即可震断心脉; 食指向睛明,指尖如锥,剜目只需一瞬; 小指再划丹田气海…… 如此种种,当得起身如鬼魅,指若毒锥,招招蚀骨,步步夺命。 至于为何叫莲香? 指落莲开,人死香来。 当年创出这门武学的大太监莲心,就喜欢这般反差。 此时的郭槐亦像条毒蛇,缠着猎物,不急不杀,只等对方露出疲态的一瞬。 可这次的对手,根本不是猎物。 ‘招式不错。’ ‘可惜人差点意思。’ 面对进逼,展昭心中稍加评价,甚至没有放下扫帚,仅仅脚下迈步。 两道身影倏分倏合,快得在旁观的郭怀吉眼中烙下残影—— 前一瞬郭槐的十指还笼罩胸前要害,下一瞬展昭已然闲庭信步地转入其背后。 紧接着郭槐双掌再如毒蟒出洞,直掏心窝,却见那袭僧袍又似水中倒影般摇曳消散。 展昭满地游走的足尖,踏过石板时波澜不惊,唯有衣袂破空之声猎猎作响,恍若龙吟。 郭槐一出手,就体现出上乘的武学,深厚的功力,显然下过苦功。 但他这种大内总管,太后心腹,若说全心全意地钻研武功,显然不现实。 更不可能时常与人动手。 所以郭槐与戒闻、赵无咎是一个层级的高手。 但论功力的精纯,他不及戒闻。 论交手的经验,又不及赵无咎。 于是乎。 指法每每刚起,展昭已准确预判落点,两人身形穿梭,走得别有一番美感,却无任何肢体的碰撞与交锋。 莲香指法? 你先打得到人吧! “啧!” 郭槐深知对方能败四大名捕,武功必然很高,但自忖功力深厚,原本还想着从易到难,逐步让对方见识到自身武学的高明,谁知竟是这个结果,一时间也不禁动容。 “好好好!” “是老夫小觑了,也该用出真本事!” 一语落下,郭槐指势渐收,百骸真气汹涌外放,凝成一股凝如实质的罡气。 每踏一步,此处砖石地面就烙下一股红莲印痕,七步连环爆燃,恍若业火铺就征途。 罡风所至,连空气都为之凝滞,肃杀之意逼人窒息。 “此乃净世罡气——请指教!!” “哦?这还差不多!” 展昭目光大亮,他最初感应到有威胁的,就是这股力量。 郭槐本人的武功也就那样,但他所掌握的这门功法,着实强横。 但应对之法不变。 展昭身形倏忽变幻,如游龙戏浪般在罡气间隙中穿梭。 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错开气劲锋芒,剑气却似银鱼绕礁,沿着罡气壁障游走穿刺。 时而如细雨沾衣,时而似惊涛拍岸。 逼得郭槐那铜墙铁壁般的罡气圈,每每想要扩张,又不得不赶紧收缩,避免被剑气长驱直入。 如是再三。 竟还是难以困住展昭这满地流云般的走动。 “且罢手了!” 郭槐雄浑的真气依旧能够支撑,可他几经尝试,依旧占不到半分便宜,双掌一合,干脆罢手。 眼见对方收缩罡气,飘然后退,展昭也徐徐停步。 不多不少。 恰好走了八八六十四步。 待得最后一步落下,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扫帚一摆,将散开的落叶重新归拢到脚下。 “呼——” 郭槐胸膛起伏,动容里露出赞许:“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友武学天赋之高,实在令人惊骇,来日不可限量!” “在下也是取了巧……” 展昭行礼。 他确实取了一个巧。 要化解郭槐的攻势,在莲香指法和净世罡气下进退自如,难度不大。 但如果要打死郭槐,就得真正破去净世罡气,那又是另一番难度了。 “久战无益,咱家取胜不得,只有退去。” “然咱家功法未臻大成,却非武学之过。” 郭槐本就不是纯粹的武者,认输得也很干脆,开始介绍:“此为《莲心宝鉴》,是一门脱自《无敌神鉴》的上乘武学。” “《无敌神鉴》乃前唐大太监杨思勖所创,此人号称打遍军中无敌手,南征北伐,开创了内官领兵出征的先河,有‘海岳降气,生此武臣’的赞誉,同时期的地位还在高力士之上。” “只不过后来晚唐时期,宦官生乱,控制朝堂,诸多内侍横行内外,祸乱朝纲,又纷纷学了《无敌神鉴》,难以根除,引得世人愤恨。” “终于在唐末大乱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门神功被拆分,诸多势力各取一份,散佚为了众多残篇。” 说到宦官生乱祸世的时候,郭槐表情平静,好像他就不是令人厌恶的太监,更令朝野上下忌惮的大宦一样。 “到了本朝,一位名叫莲心的大宦官,收集了大部分残篇,汇总参悟,最终创出这一门《莲心宝鉴》,排在白玉楼心法榜上第十三。” 有一句话郭槐没说,《莲心宝鉴》的排名看似比之《无敌神鉴》低了四位,但据说修炼至大成,能阴极转阳,太监亦可长出胡须,威风凛凛。 这点对于阉人的诱惑太大了。 所以只要有条件的内侍,多修炼《莲心宝鉴》,而最高成就者正是郭槐这位可以取用宫内珍稀药材,以滋补身体,增益功力的总管。 而他练着练着,发现这门功法在不同时期,确实各走极端。 未大成前,身如鬼魅,阴柔邪魅,以“快”“奇”“诡”三字著称,符合人们对于太监的一贯印象。 而大成之后,反倒威猛阳刚,直来直往,豪迈霸道。 不过这等境界,自莲心死后,至今无人能够达成了。 郭槐如今仅仅是把声音练得浑厚好听,不再奸细阴沉,此时讲述完神功的来历后,给出条件:“只要破了‘钟馗图’一案,老夫愿将《莲心宝鉴》全册秘本,再附上《无敌神鉴》的残篇原本,交予小友观览,如何?” ------------ 第二十六章 接案 展昭剑眉一扬。 不远处的郭怀吉听得直挠头。 无论是《无敌神鉴》,还是《莲心宝鉴》,都是太监修炼的武学。 开篇没有欲练神功,必先自宫,但两任开创者,都是在身体残缺的基础上修炼的,如果换成一个正常人来,保证是走火入魔,不作他想。 予展昭又有何用? 郭槐却不这么认为,悠然道:“小友自然不会修炼这等武学,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欲成武道宗师,多见识天下间各类绝学,自是有无穷裨益。” “况且莲心本就崇佛,创出《莲心宝鉴》时,也多借鉴佛门武学,与当代的大相国寺高僧亦有交好。” “《莲心宝鉴》中,还有易容术、下毒法、金针开穴、苗人放蛊、摄心夺魄之术,这些却不要残缺之身,也可修炼。” “如此不仅能增进见识,日后行走江湖,也是大有保障。” 展昭默然。 不仅是郭槐所言有理,还在于对方身为大内总管,太后的心腹,不许以仕途承诺,荣华富贵,反倒以武学作为承诺的条件,实在奇特…… 但真别说。 他确实有些心动。 郭槐察言观色,心头一定。 换成旁人,别说大内皇城里面的内侍宫婢了,即便是朝堂百官,他都罕有这般客气。 因为那群人的前程乃至性命,都在郭槐的掌控与影响之下,当然说一不二。 而展昭如果只是一个江湖散人倒也罢了,却是大相国寺门下,背后站着佛门,大相国寺不可能不对这等人才看重,轻动不得。 偏偏本人又对仕途没有兴趣,拿捏不得。 那么想让对方查案,自然得投其所好,让其心甘情愿,才能真正出力,及早堪破真相,解决危机。 于是。 这位大内总管继续道:“咱家也有几分识人之明,小友志向不在仕途,而在武道强者之路,这份心意还望收下!” 展昭终于开口:“郭总管以为,我的选择是否明智?” “当然明智!” 郭槐语速很慢,可字字砸下来,却像钉子凿进木头里,有股不容置疑的信心:“当世强者如云,各国纷争,武者亦能有惊世作为!” “如昔年辽国‘万绝宫’的‘万绝尊者’,天下第一,神功盖世,为萧后依仗,什么荣华富贵,不是唾手可得?” “以小友的资质,这个年纪来闯仕途,才是本末倒置,来日我大宋多一位绝顶强者,亦是国朝之福,万民之福啊!” 郭怀吉这才恍然。 干爹的胸襟当真广阔! ‘此人确实可怕!’ 展昭则默默感叹:‘难怪能有如今的地位,更几乎一手主导了皇位的传承……’ 关于那件事,展昭不想过早参与,未来留给包拯便是。 而现在,对于“钟馗图”一案,他已经有了意向。 权贵不香,但武功香。 心法榜第九,心法榜第十三。 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眼见展昭终于意动,郭槐趁热打铁:“‘钟馗图’一案,皇城司中已经整理好详细的案卷,可供调阅,精锐人手也得差遣。” “咱家另外托付了两位稳妥之人查办,其中一位是咱家的‘三同好友’,正在地方为官,有书信往来。” “小友若需要,也可将他们的看法作为参考。” ‘咦?郭槐的‘三同好友’?那个人不就是包……’ 正当展昭想要打听一下郭槐这位好友的具体消息时,郭槐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了过来:“此物请收下!” 展昭不接:“这是何物?” 郭槐正色介绍:“里面有三粒‘十全归元丹’,乃宫中太医局的秘药,由百年老参、雪山虫草、寒玉髓、地龙蜕等十味珍稀药材配伍组成。” “修炼时可化气为罡,助内力运转周天,冲穴效率倍增;” “中毒时凝毒成珠,自指尖逼出,如若不成,也能镇百毒,保心脉不衰;” “最关键的是,重伤时可激发生机,暂代气血循环,实乃护身宝药!” 郭怀吉见了大为羡慕,赶忙对着展昭挤了挤眼睛,示意收下。 这可是好东西啊! 庙堂相较于江湖,物资丰富本就是一大优势,而这十全归元丹更是最强的体现,每每太医局炼制出来后,马上送入宫中,就是害怕被抢。 即便如此,之前也发生过江湖高手专门潜入大内偷盗的案件,实在是此物在关键时刻,就是一条性命。 郭怀吉作为郭槐的干儿,平日里都没有资格享用,倒是郭槐见他武学天赋也上佳,不仅赐下《莲心宝鉴》修炼,还承诺来日需要冲关,凝炼窍穴时,会赐予宝药。 展昭却不收:“我如今还未开始调查,无功不受禄,岂能接受这等珍贵的宝药?况且刚刚已言明,待得案情破了,只要《无敌神鉴》和《莲心宝鉴》一观即可。” “诶!诶!这并非受禄,而是更好的查案嘛!” 郭槐摆了摆手。 事实上,他原本没准备都给。 但刚刚和展昭一番交手,接下来的交谈中,还真觉得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那区区三枚宝药,用作投资,拉近关系,简直是再划算不过。 他恳切地道:“《无敌神鉴》与《莲心宝鉴》本来也该提前交予,不过此番查案,期间难免伴随着凶险,万一秘本遗失,被外贼窥得宫中的武学,咱家没命是小,伤到了太后与官家,那才是动荡社稷的大罪!” “既然秘籍珍本依旧收在宫中,三枚丹药又算得了什么呢?” “万一小友抓捕‘钟馗’时,就缺一份助臂,此时推拒岂不可惜?如若真的用不着,事后再还给咱家便是。” 此言十分坦荡。 “好吧!” 展昭想了想,倒也不再推拒,伸手接过。 “怀吉是咱家义子,心善懂事,皇城司内也有职务,这段日子就负责些跑腿的活计,小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他办差。” 郭槐抱了抱拳,飘然后退,眨眼间便已消失在后院,只留下那浑厚好听的声音遥遥回荡:“‘钟馗图’就拜托小友了,咱家静候佳音!” ------------ 第二十七章 钟馗四现,五鬼缺一(加更求支持) 当郭怀吉第四次来大相国寺,带来了一沓厚厚的卷宗,展昭终于不扫地了。 由寺内特意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禅房,开始整理起这一起震动江湖的大案资料。 “一年之间,共发生了四起失踪案。” “时日:圣和三年腊月初八。” “地点:蜀中青城山天师洞。” “失踪者:青城派长老玉虚子。” “失踪经过:玉虚子寿辰作法事,忽作悲啸,以宝剑劈开丹炉,据道童言,炉中竟有青烟化作人形与其对揖,待得烟雾散尽,道冠坠地,鸿飞冥冥,留一卷钟馗捉鬼图。” “图上绘钟馗,虬髯怒张,环眼如炬,朱袍猎猎生风。” “又有一鬼,尖腮猴相,缩颈耸肩,十指钩曲似鹰爪。” “此为伶俐鬼,伶俐鬼狡黠。” 展昭目露思索。 此世的“青城派”,可不是笑傲里面那个反派,而是天师张道陵传下的道统。 据说东汉时期,道人张陵入四川青城山修道,后遗下“雌雄龙虎剑”及“九霄降魔真功”,这便有了源流极长的青城武道。 到了当朝,真宗在位时,道门大兴,“青城派”哪怕位于蜀地,偏居一隅,地位和威势也仅在得朝廷扶持的“老君观”之下,“九霄降魔真功”更是位于心法榜第五,力压少林寺的“达摩武诀”。 从长远看来,道教“老君观”和“青城派”的关系,有些像是佛门的“大相国寺”和“少林寺”。 前者在当今盛极一时,但随着改朝换代,恐怕就泯然众人矣,而后者的道统传承源远流长,哪怕一时间蛰伏,长久来看,则是屹立不倒,底蕴更深。 “第一起失踪案,竟然是青城派的长老。” “不过当时并没有引发什么波澜,直到又一场失踪案发生——” “时日:圣和四年三月初三。” “地点:陕西苍狼堡烽火台。” “失踪者:苍狼堡三堡主赫连绝。” “失踪经过:赫连绝按番人习俗,寿辰当夜上烽火台祭狼神,祭拜后于烽火台醉酒,旋即口出秽语,大骂宋夏边地官吏,正此时,忽听鹰唳长空,随从抬头见其身影被巨禽黑影笼罩,火把尽灭后,台上只剩一件狼皮大氅。” “大氅完好无损,周遭也无任何打斗痕迹,掀开后,下面压着第二卷钟馗捉鬼图。” “图上绘钟馗与二鬼。” “除伶俐鬼外,还有一鬼枯指捻须,吊梢眼斜挑,颧骨高耸如刀削。” “此为跷虚鬼,跷虚鬼虚张声势。” 对于苍狼堡,展昭就完全不熟悉了。 还是根据卷宗的介绍,才知此处位于西北,正处于宋夏两国战火之间,乃是一个由番人组成的门派。 陕西边境这类大大小小的门派还有不少,许多就是倚地势而建的山寨,名义上归宋廷管辖,实则与西夏眉来眼去,但又不是真的投靠了西夏人,属于左右逢源。 这种敏感的局势下,赫连绝的失踪,在陕西当地引起了大乱,由此爆发了好几次流血冲突事件,这才让大寿失踪真正进入江湖人的视线中。 再之后就是今年发生的第三起—— “时日:圣和四年六月十五。” “地点:山东铁剑门总舵。” “失踪者:副门主叶沧浪。” “失踪经过:寿宴至酣时,叶沧浪醉酒高歌,大笑之中,持玄铁剑,围绕堂前铜鼎,展开‘铁锁横江剑法’,不料鼎中忽涌黑雾,雾散后剑插于地,人却消失无踪。” “事后铁剑门弟子检查铜鼎,发现第三卷钟馗捉鬼图。” “图上绘钟馗与三鬼。” “除伶俐鬼、跷虚鬼外,第三鬼招风大耳,鼠须八字,舌尖常舐薄唇。” “此为得料鬼,得料鬼搬弄是非。” 对于铁剑门,展昭也不了解,只是仔细看了一遍,转向最后一案。 即是他亲自参与的云栖大寿。 “时日:圣和四年九月十五。” “地点:江南云栖山庄。” “失踪者:庄主云鹤鸣。” “失踪经过:寿宴当日,云鹤鸣饮下山庄特意调配的‘松鹤延年酒’,随后演练自创的‘云鹤登仙剑势’,其身形飘飘,恍若飞仙,升至最高处时,忽有烟气散开,待得烟消,人已无踪,唯有第四卷钟馗捉鬼图悠悠飘下。” “图上绘钟馗与四鬼,第四鬼桃花眼下吊,唇浮油光,面敷铅粉惨白如尸。” “此为轻薄鬼,轻薄鬼好色。” 由此。 一年时间内。 蜀地、西北、东北、江南。 四个江湖门派,地方势力的高层,皆于寿宴上离奇失踪,无打斗痕迹,无惊呼惨叫,仿佛凭空蒸发。 再结合“白玉楼”所公布的奇诡预言,江湖中传言四起,据说不少原本准备过寿的人家,都取消了寿宴,只为了不遭受无妄之灾。 但其他人家可以不过寿,作为一国之母的太后,如果因为害怕出现意外,取消了寿宴,那传扬出去可就沦为笑柄了。 展昭看完卷宗,也明白了郭槐的顾虑,稍加沉吟后,开口问道:“这四卷钟馗图,确定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 郭怀吉在旁边静静立着,呼吸声都若有若无,闻言却立刻答话:“翰林图画院的画师都已经确定,四幅画卷乃一人所做,画技并不高明,只是所绘的钟馗颇为传神,运笔时似有浓浓的怨恨!” 展昭微微点头:“纸张与颜料呢?出自哪里?可否查出购买者?” “那些没法查……” 郭怀吉叹息:“出自辽国南京析津府,显然是凶手有意为之。” “析津府。” 展昭皱了皱眉。 辽国有五京,这南京析津府,其实就是后世的北京城所在,也是五京里面最繁华,最接近宋境的地方。 以武林人士的腿脚,由河北出关,不足一日就能去析津府买来纸张颜料,但想要细细追查,却是难如登天。 展昭想了想,又问道:“有关这四位失踪者之间的联系,‘皇城司’已经调查过了吧?” “当然!” 郭怀吉赶忙道:“青城派玉虚子、苍狼堡赫连绝皆久居一方,不出乡土,彼此素无往来,交游广阔的是铁剑门叶沧浪和江南大侠云鹤鸣,只是这两人或许听说过彼此的名号,但也无私交往来。” 展昭并不奇怪,若是有明显关联,这也不会成为困扰江湖中人的奇案了。 而现在,也难住了他。 这案子分布太广了,想要查清楚,先得去案发的四个地方走一圈,那都得大半年时间。 关键是古代没有保留现场的思维,恐怕什么痕迹都没了,只能询问当地门派的人员。 而从案卷里面的记录来看,这一步显然不怎么顺利。 眼见展昭都沉默了,郭怀吉想到了来时干爹郭槐的关照,倒是赶忙道:“大……大师……” 展昭顺口道:“别这么称呼,你比我还小个一两岁吧,就叫大哥吧。” “啊?” 郭怀吉怔住。 他可是净了身的太监…… 但正事要紧,他恍惚了一下,赶忙接着道:“皇城司有报,云栖山庄上下将要入京!” “哦?” 展昭精神一振:“什么时候到?” 郭怀吉道:“算算时日,就在这几天。” “好!” 展昭道:“云庄主失踪,本就是距今最近的一场案子,我也是亲历的,与山庄上下还有交集,从这里最容易找到突破口。” 想到这里,展昭叮嘱道:“皇城司最好派人,去途中暗暗护持一番,防备凶手对山庄下手,让他们平安抵京。” “是!” 郭怀吉脾气固然温和,办事却很得力,不然也不会在公主身前服侍,又被郭槐收为干儿,闻言马上就要去办。 展昭却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钟馗捉五鬼,第五鬼又是什么名目?” “伶俐鬼狡黠,轻薄鬼好色,撩乔鬼捣乱,跷虚鬼虚张声势,得料鬼搬弄是非。” 郭怀吉答道:“如今四鬼已经出现在了画卷上,只剩下最后的撩乔鬼。” “撩乔鬼捣乱……” 展昭缓缓地道:“那么这最后一场失踪案,又会应在哪里呢?” ------------ 中秋快乐,加更加更! 三连更已发,大家节日快乐啊!求张月票,双倍快结束了,求下追读,新书最重要!拜谢! ------------ 第二十八章 我们来寻展大侠作主 圣和四年。 十月二十三。 展昭走出僧舍,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 十月二十三,小雪雪满天。 这句农谚意味着,在农历十月二十三左右,如果下了小雪,那么整个冬季的降雪可能会比较频繁或量较大。 对于农耕王朝来说,这不是坏消息,因为暖冬反而会引发冬旱,还会造成田地里的病虫害繁殖加快,都会对庄稼生长不利。 甚至来年引发倒春寒,导致庄稼返青时出现冻伤,这样来年庄稼就会减产,农民收益就会减少。 所以十月二十三,农民最怕是晴天,雨雪天气反倒是好事。 对于展昭来说,这则是他入大相国寺的整一个月。 短短一个月,对于寻常僧人来说,并不出奇。 但于他而言,这一个月内却有了许多变化。 无论是武学上,还是心态上的。 ‘来了么?’ 此时他甚至无需特意运转功力,对于接近的气息就有了敏锐的感应。 两颗脑袋,从远处的草丛里探了出来。 一道略显严厉的男子声音率先响起,压得很低,轻声地道:“这里就是相国寺后院,好在香客众多,守备并不森严……” 另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道:“那座楼就是有名的汴京八景?哇!好高!” 严厉的男子声音立刻呵斥:“五师妹,我们难道是来游山玩水的?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要向六扇门讨回公道,为大师兄报仇雪恨!” 对面的声音其实很低,又相隔很远,但落在六心澄照的展昭耳朵里,跟当着面大声交谈,没太大区别。 有趣的是,两人即便不交谈,武功气息也暴露无遗。 偷溜进来的轻功,正是“江南大侠”云鹤鸣的云鹤登仙步。 “江南大侠”云鹤鸣是“仙剑客”云清霄的侄子,但他自个儿并不会云清霄的绝学“六爻无形剑气”,成名绝学是“云鹤登仙剑势”,轻功步法也是同名。 ‘不过白玉楼无论是剑道榜还是轻功榜上,却无云鹤登仙之名。’ ‘这还挺奇怪的。’ ‘前五十排不进,前一百应该有资格吧?’ 白玉楼的七大榜单,每榜各有一百之数,其中但凡自创的绝学,能排到前五十的,就有武道宗师之资。 看似夸张,实则不然。 因为上榜的绝学并不是单指这个时代的,而是囊括了上个乃至上上个时代的绝学。 有些神功散佚了,比如心法榜排名第九的“无敌神鉴”; 有些则许久未有人练成了,比如心法榜排名第二的“大日如来法咒”。 当然据白玉楼所言,如果一门武学彻底失传,连残卷都不留,相当于从世上消失了,完全没有复原的可能,那也会自动下榜。 所以榜上的武学,并非是跟古往今来的所有绝学相比。 即便如此,自创的绝学能够上榜,与之较量的也是几百年来的惊才绝艳之辈。 这样能排入前五十的,当然有武道宗师的潜质。 而五十名到一百名的区间,就多为武林名宿发挥的区间了。 云鹤鸣再怎么说,也是成名许久的高手,人称“江南大侠”,威震一方,前五十排不上,后五十名应该有其一席之地吧? 但也没有…… 展昭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了这点,然后发散着思维,同时拿着扫帚,朝着那边移动过去。 眼角余光一转,就将来者的相貌尽收眼底。 云鹤鸣座下有七名弟子,虽姓氏各异,但多以“云”为号,合称“七云映霄”,据说是籍此怀念叔叔“仙剑客”云清霄。 如今偷偷入寺的男子,正是排行第三的沈澜,号“流云”。 一袭白衫,身材高瘦,眼神似因连日忧思而显得黯淡,唇角紧抿,整个人蓄势待发,时刻观察周遭,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刻着警惕。 偷偷入寺的女子,则是排行第五的林玉仙,号“织云”。 一袭罗裙,衣袂绣着若隐若现的银丝云纹,长相温婉灵秀,青丝半挽,木簪斜插,余发垂落肩侧,更添几分随意。 “咦?这扫地僧……” “师哥你也有这种感觉?这小和尚年纪轻轻的,怎像是得道高僧?” 展昭扫雪过去,自然引发了沈澜和林玉仙的注意。 但注意归注意,却没有感到紧张。 因为在两人的视角下,眼前的小和尚看似平平无奇,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非要形容的话,很像在当地寺院看到的那种大德高僧的气质。 令人一见,就安心宁神,如沐春风。 “大相国寺我们人生地不熟,得找个带路之人!” “就这位小师父了,佛法精深,肯定是从小在寺内长大的,问什么都知道……” “你避开些,我上前去,万一出了事情,也有个退路。” 沈澜对师妹使了个眼神,施展步伐,倏然间逼了过去,落在对方身后。 手中的佩剑没有出鞘,只是剑柄一提,稍稍抵住穴道:“小师父,在下并无恶意,请不要声张!” 展昭扫帚一顿。 沈澜的举动,是防止对方惊叫,也是担心这天下第一刹的僧人深藏不露,但眼见自己近身,对方连提运真气的防备都没有,心头也定了定。 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和尚。 最多是暮鼓晨钟,佛法精深。 即便如此,面对这天下第一刹,佛门之首的僧人,他也不敢得罪,主动退后一步,拱手致歉道:“在下沈澜,乃江南云栖山庄弟子,绝非歹人,方才冒犯,还望小师父海涵!” 顿了顿,他肃然道:“只因六扇门中人知法犯法,倒行逆施,不得已来贵寺求援!” “为防六扇门眼线在外窥伺,这才从后院潜入……失礼之处,还望小师父代为向寺中高僧解释!” 展昭侧身而立,静静听着,也不表态。 “请小师父相信,在下此言千真万确!” 沈澜以为他不信,赶忙道:“谁能想到,六扇门表面是朝廷执法之司,四大名捕威震天下,背地里却藏污纳垢,竟有捕快行凶作恶,害我大师兄性命!” 咬牙切齿之际,沈澜又道出来意:“一月前,可有一位侠客随持愿神僧入寺?我等此来,正是要拜见这位大侠!” 展昭终于开口,语气里都有些惊讶:“大侠?” “正是!” 沈澜重重点头:“这位大侠姓展,单名一个昭字,曾在云栖山庄揭破真凶,可恨当时庄中上下受六扇门蒙蔽,如今追悔莫及!” “而不久前,我等听闻,若非展大侠剑败赵无咎,又有一个凶手要借六扇门之势逍遥法外!” “此番我等特来负荆请罪,更望展大侠为我等主持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便是六扇门也不能只手遮天,颠倒黑白!” ------------ 第二十九章 出面 ‘当时我破解密室,揭露凶手,山庄上下可不是这等反应。’ ‘现在把我抬得这么高,一下子变成展大侠了?’ 展昭哑然失笑。 一边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一边是由四大名捕亲自带队的镇岳堂捕快。 当双方剑拔弩张,云栖山庄上下会偏向谁,确实不必多言。 但基本的判断还是要有。 可惜的是,当时留在山庄内的,除一人外,其余都认为展昭的说辞,是天方夜谭。 甚至认为他为了扬名,故意污蔑六扇门的捕快。 这就不是偏向,而是偏见了。 等到展昭剑败六扇门一众捕快,山庄上下的态度再度发生变化。 表情既有些后悔,又拉不下面子,人就僵在那里,怔怔看着。 不过那时的展昭已经懒得理会,直接收剑,跟着持愿神僧离开了。 而这整个过程中,“流云”沈澜和“织云”林玉仙并不在。 他们追着名捕李无刑,去庄外寻找失踪的师父云鹤鸣了。 所以现在的照面,展昭认得这两位,这两位还真不知眼前这位气质出尘,仿佛大德高僧的年轻僧人,正是此次前来求援的目标。 说来话长,沈澜控诉完毕,就眼巴巴地看过来:“还望小师父引荐!” 展昭却道:“阁下风尘仆仆,可是入京未久?” 沈澜眼睛里血丝明显,也知道自己神态憔悴,苦笑着点头:“我等今晨才入京,不敢耽搁,马上赶来贵寺。” 展昭接着道:“那有关敝寺与六扇门的冲突,阁下是如何知晓的呢?” 他让郭怀吉接应,是担心云栖山庄遭到袭杀,破案的证人没了,却没有让双方提前接触。 所以沈澜与林玉仙此来大相国寺,是云栖山庄自个儿的主意。 对于六扇门近况的了解,也是来自于他们的情报。 果不其然,沈澜解释道:“是入宿客栈之际,听到客人描述,六扇门名捕赵无咎想要包庇在大相国寺行凶的恶贼,幸得展大侠出面败之,这才赶来。” ‘哦?’ 展昭眼神微动。 这就不对。 六扇门的声威,经过近来的事件,肯定会受到一定的损伤。 但若说京师里面随便一个人,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此事,那就不拿朝廷执法机构当回事了。 即便想要蛐蛐,也得在背地里啊! 由此看来,六扇门的风波还在持续,苏无情近来似乎在整顿门风,可惜收效甚微。 有关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的事情,持宏禅师已然出面告知,但只告知了苏无情一人,也不知对方是怎么处理的。 言归正传,了解了基本情况,又是涉及要案正事,展昭自然不会弯弯绕绕,无故戏弄,直接开口:“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啊?” 沈澜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师父……你就是剑败名捕的展大侠?” 展昭声音平和:“大侠之称万不敢当,只是因缘际会,恰好参与其中罢了。” ‘二师兄他们确实说过,展昭十分年轻,初出茅庐,正因如此,当时才不信对方的话……’ ‘可……可这也太年轻了吧?’ ‘而且展昭满打满算,入大相国寺不过一个月,怎么像是从小在寺内长大的僧人一样?’ 沈澜满心怀疑,却又不敢直接否定。 之前已经得罪过一回,山庄才让没有交恶的俩人前来,为的就是让对方不要生气。 当然实际上小师妹出面最好,毕竟当初唯一信展昭的就是小师妹连彩云,但被师娘否了。 定了定神,沈澜还是决定暂且相信,反正其余师兄弟见过真人,到时候一看便知,拱手道:“还望展大侠为我等作主!” 展昭有些无奈,他为什么老是在纠正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啊,对方还偏要叫,只能忽视:“贵庄来了哪些人?云夫人身体好些了么?” 云夫人是“江南大侠”云鹤鸣的妻子,云栖山庄的女主人,在云鹤鸣失踪后,据说是她出面操持山庄内外事务,稳住局势。 若非紧接着,七云之首,大弟子“栖云”顾临遇害,云夫人受到接连打击下,不再露面,山庄倒也不至于乱。 “师娘来了!我们七……六云都来了!” 沈澜赶忙道,说到六云的时候,语气流露出一丝痛苦。 “全来了?” 展昭没有对方的同门情谊,对于七云缺一没什么感觉,但对方倾巢出动,倒是有些讶异。 七云死了为首的“栖云”,现在来的只会是六云,再由云夫人带队,也是全部精锐弟子都入京了? 只剩一些杂役和外门,是很难守住云栖山庄的。 要知道那可是一等一的基业,在风景如画的江南,都是能作避暑山庄的存在。 云夫人就不怕回去后,发现基业被夺,鸠占鹊巢? 沈澜抿了抿嘴,沉声道:“师父至今下落不明,杀害大师兄的凶手则逍遥法外,师娘带我们出庄时,就有言,此行不成,绝不回去,只当没了那个家!” “原来如此。” 展昭听了,倒是生出些佩服。 这话颇有几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意思。 显然这位云夫人意识到,在丈夫云鹤鸣失踪,大弟子身亡的关头,若不能重塑山庄威望,那么她们上下,是守不住这份基业的。 所以带着众弟子,直接来京师讨公道。 “她们现在何处?” “正往六扇门去!” “如此雷厉风行?那我们也走吧!” 林玉仙本来是为师兄压阵的,确保退路,结果师兄就这么带着那个小和尚回来了,顿时傻了:“三师兄?” 沈澜表情也有些古怪,轻咳一声:“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入寺遇见的第一人就是展大侠!展大侠,这位是我的五师妹,‘织云’林玉仙。” 展昭颔首:“林姑娘。” “果真是小妹口中的大侠模样!” 林玉仙之前没看到正脸,此时定睛一看,双眸亮起,马上确定无疑,旋即又满是遗憾地道:“诶!你怎么真出家了啊?” “五师妹!” 沈澜一惊,赶忙道:“展大侠,舍妹心直口快,绝无他意……” “彩云姑娘么?” 展昭听到林玉仙所言的小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笑靥,语气缓和了一下,对于出家之言则不以为意:“无妨,咱们走吧。” 三人往寺院后门而入,这回毋须隐藏,一路经过的无论是僧人还是沙弥,都朝着展昭驻足行礼,对展昭身后的沈澜和林玉仙两个陌生人则视而不见。 ‘好高的威望!’ ‘他真的来大相国寺仅仅一个月么?’ 沈澜依旧半信半疑,但心里面,已经极为期待这位挺好说话的僧人,真的是展大侠了。 刚出寺门,眼前便展开了一幅朱雀门大街的盛世图卷—— 雕车宝马碾过青石板,货郎的吆喝声与胡商驼铃交织成片,再稍稍往前几步,便被汹涌人潮裹挟向前,衣袂相摩间,连沈澜的佩剑都险些撞上卖花担子。 展昭还挺喜欢这股烟火气,最初入京时大致游览了一遍,再入的大相国寺院。 而今一月未出,再踏出寺外,又好似从方外回归红尘,六心六窍各自活泼。 他一路闲庭信步,脚程却极快,行至朱雀门东转,市声忽如潮水退去,巷口静得只听见刀鞘与腰牌碰撞的轻响。 就见十余名捕快按刀而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个过客,生生将雪后暖阳盯出一片寒霜。 “六扇门重地,来者止步!” 展昭透过这群拦路者的身躯,看向远处的衙门口:“前面就是六扇门总衙了,门前有对峙之人。” “一定是我云栖山庄的人!” 沈澜和林玉仙脸色立变:“捕快守在巷子口,莫非要直接动用武力?” 两人的手都按在剑鞘上,这个动作也让巷前的捕快迅速拔刀出鞘,厉声道:“尔等何人,敢冲击六扇门总衙?可知该当何罪?” 沈澜怒目圆瞪,拔剑的手却顿住。 里面并未听到兵戈之声,现在带着师妹杀进去么? 且不说这群捕快气息沉凝,一看便知身手不俗,围攻之下双拳难敌四手,胜负犹未可知。 在京师与捕快正面冲突,那个代价,别说现在的云栖山庄,就算师父和大师兄还在,恐怕也承担不起! 眼见双方僵住,一动不动,只是互相狠狠瞪着对方,展昭取出一块玉鉴。 “这!!” 为首的捕头看着上面的无咎二字,先是下意识不信:“这是四堂主的玉鉴!你怎会……” 然后就反应过来了:“你是……” 展昭平和地道:“我们来此是解决问题,而非制造新的矛盾,让开吧。” 捕头神情数变,但终究挥了挥手,众捕快归刀入鞘,朝着两边退开。 展昭收起玉鉴。 “走吧!我们过去!” ------------ 第三十章 展大侠来了!青天就有了! “六扇门杀人啦!杀人啦!” “还我大师兄的命来!” “交出凶手!!交出秘籍!!” 捕头庞文皱起眉头,看着堵在六扇门总衙口的这群人。 最先一位,是个铁塔般的巨汉,身量八尺有余,虬结的肌肉将衣衫紧紧撑住,哪怕是厚厚的冬装都好似要爆裂开来,那裸露在外的脖颈更是比常人的腰还粗。 此时破锣似的嗓门炸开,囔囔得远近皆闻。 “云栖山庄二弟子,‘怒云’汤磊……” 对方的身材实在过于突出,庞文难免关注,但真正令其忌惮的,还是巨汉的旁边立着一位白衫文士。 此人背着长琴,腰间插着一根玉笛,颇有些风流倜傥的气质,正是“七云”里排行第四的“行云”楚执柔。 “六扇门为了我山庄的秘籍,杀人行凶,贼喊捉贼,天理难容!!” 而相比起汤磊的怒骂,楚执柔每次开口,带着特殊音波的声音不仅传得更广,还重点在行凶与秘籍之上。 如此就比起单纯的声讨,更吸引路人的围观。 逼迫庞文不得不派出捕快,在巷子口把守住,避免闲人接近议论。 可此举并不能解决问题,更有种要包抄对方的意思,容易进一步地激化矛盾。 比如原本站得靠后的一对男女,也齐齐上前了。 男子身形精瘦如刀削,个子偏矮,五短身材裹在一件青布衫里,面孔生得平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十分锐利,看人时目光如钩,仿佛能直接剜进对方骨缝里。 此人是“七云”里排行第六的“隐云”李空,在江南着实做了几件大事,年纪不大,却不容小觑。 女子年齿最幼,生得最是灵秀,杏眸含露,桃靥生春,唇间一点天然朱色,梨涡隐现未笑时,移步间罗衣流彩,恍若云霞栖枝,风过惊鸿。 她是七云里最小的弟子连彩云,由于自带一个云字,出道江湖也晚,至今还没有名号,山庄就出事了。 而今发现捕快封路,似有包抄之势,四云齐齐上前,怒目而视。 立于最后的,则是一位纱巾遮面的妇人,正是“江南大侠”云鹤鸣的妻子,云栖山庄的女主人,倒是一言不发,就静静看着。 “这是倾巢出动,全入京了?” 庞文颇为头疼。 瞧这架势,七云里面,就差“流云”沈澜和“织云”林玉仙未至了。 哦,还有一位大弟子“栖云”顾临,但已经死在了山庄里面。 而根据某位扫地僧的指控,凶手正是六扇门的捕快! 现在苦主上门,且是从江南直接追到京师总衙,怕是再难善了! 所幸正在此时,熟悉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玄墨披风猎猎作响,劲装汉子龙行虎步,相貌精奇,气势刚直,正是决锋堂堂主,“无心”周天光。 他迈出大门,锐利的视线一扫,沉声道:“诸位自江南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堵在我六扇门前,还请入内看茶,讲清事情原委。” “怒云”汤磊瓮声瓮气地道:“你们六扇门行事何其霸道,如今我们只不过站在门口,就是这般待遇,若是真进了门内,恐怕是入了虎口,再难出来!” “行云”楚执柔冷冷接上:“可不敢饮你六扇门的茶水,不然谁又知道,里面是不是投了毒,要把我们与那大相国寺的僧人一样,一并毒死呢?” “你们怎知……” 周无心马上意识到这群人的出现,背后恐怕有推手,至少也有挑拨离间之辈,反倒不准备让庞文撤去巷口的捕快了,直接道:“那诸位要何说法?不妨直言!” “你听好了——” 汤磊大声道:“把凶手交出来!杀人偿命!给我大师兄报仇!再将秘籍还回来!且立誓六扇门上下绝无修习,若有外泄,追究到底!” 周无心皱了皱眉:“什么秘籍?” 汤磊傲气地道:“‘仙剑客’云清霄是家师的叔叔,我等虽缘悭一面,却都敬他老人家为太师叔,山庄内珍藏的秘籍,自然是他老人家的无上剑道绝学——六爻无形剑气!” 周无心立刻道:“‘仙剑客’的绝学,在下自然有所耳闻,然贵庄的绝学是‘云鹤登仙剑势’吧?何以突然失窃了‘六爻无形剑气’的秘籍?” “你!!” 汤磊大怒。 这个问题,起初展昭也向定海打听过,怎么“江南大侠”明明是“仙剑客”的侄子,却从未见其施展过“六爻无形剑气”,当时定海也有猜测。 而现在落在云栖山庄的耳朵里,味道更是变了。 这不就是讥讽他们山庄上下,没一个练成这门绝学嘛! 周无心还真是这么想的,云栖山庄确实与昔日的“仙剑客”有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就传承了“仙剑客”的绝学。 退一步说,倘若真的传下秘籍,山庄上下这些年竟无一人练成,哪怕只是初窥门径的都没有,恐怕也保不住这本神功宝典吧? 现在却跑过来讨要秘籍,岂非讹诈? 四大名捕行走江湖,经历了多少案件,见识了多少人心,这点伎俩自然瞒不过。 现在六扇门正焦头烂额,不想继续树敌,但也绝不能变得软弱。 所以在挑明了云栖山庄的虚实后,周无心语气倒是缓和下来: “顾临顾少侠古道热肠,这些年在江南行侠仗义,破浪里十八坞,剑挑血蛟帮,桩桩件件皆是为民除害,令人敬仰!他的意外,我六扇门上下也很悲痛,同样也愿意查明真相,为其报仇雪恨……” “呸!” 汤磊听不下去了,唾沫星子直飞:“大师兄就是你们害的,别假惺惺的了!” 周无心不理会,直接道:“顾少侠遇害时,在下并不在场,只是事后看到了镇岳堂记录的卷宗,如今复述一二,若有错误,诸位可以纠正。” 顿了顿,周无心开始道:“顾少侠遇害时,正在贵庄自己的房间内,且门窗紧锁,外人难以入内,可是如此?” 汤磊还要再骂,楚执柔拦住,回答道:“是。” 周无心接着道:“当时是我六扇门的捕快,在贵庄寻找云庄主失踪的线索,嗅到了房间里的血腥味,强行破门而入,这才发现了房间内的顾少侠已是身首异处,遍地鲜血,可是如此?” 楚执柔冷冷地道:“阁下是不是想问,现场是密室,凶手又是如何出入的?” 周无心道:“不错!” 汤磊立刻道:“很简单!那不过是障眼法!凶手当时就躲在屋内,看着六扇门的捕快破门而入,再顺势混入其中!” 周无心摇头:“此言未免有些想当然……” 楚执柔咬着牙道:“凶手是故意将我大师兄的头颅斩下,现场遍布鲜血,也正是为了吸引闯入者的注意力!” “闯入者只顾着打量尸身,却根本没有发现,凶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其中,同样扮出一副刚刚入内查探的情况。” “但凶手没想到,大师兄也在现场留下了提示。” “展大侠查看了血液的分布迹象,从中发现了一个‘杀人十字’,正是大师兄留下的最后遗言,指向你们这群凶手的证据,那就是你们六扇门捕快腰带上的印记!” …… “展昭!” 听到最后,周无心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这个少年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光芒万丈,且是踩着六扇门的头光芒万丈。 偏偏大哥苏无情还挺承情。 说定觉的早课投毒,幸亏此人及早破案,避免了更大的风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无心却难以接受,认为如果将定觉抓回,由六扇门审问,此人背后的挑唆者应该更容易被找到,洗清六扇门身上的不白之冤。 现在既然说到,他也有话说:“展昭当时提出了密室的破解法,所以他建议贵庄调查我六扇门的捕快,你们查了吗?” 众人一滞。 展昭当时说,六扇门捕快有巨大的作案嫌疑,可除了小妹连彩云外,其余人都不信。 案子起了个头,根本没有查下去。 周无心开始反驳:“且不说这个密室解密是否正确?即便真有这么一位凶手,如何能确定是我六扇门下?有无提前准备好六扇门的服饰,混入其中的可能?有无易容伪装的机会?” “若真是如此,你们六扇门何必要对展大哥动手?” 这回换成连彩云开口,声音清亮好听:“还不是心虚?” “姑娘此言差矣!” 周无心淡淡地道:“我六扇门执法,向来不殃及无辜,也不会受人无端指责,爆发冲突,不能只怪我们六扇门……” 连彩云刚要反驳,突然眸光一转,欢喜地笑了起来:“三师兄!五师姐!还有……展大哥!!” 与此同时,一道清润的声音隔空而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周神捕此言,有失偏颇,倒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啊!” “好在有三堂主出面……啊!那个克星怎么来了?” 庞文原本已经松了口气,但声音入耳,又让他的心嗖的一下悬了上去。 三道身影迈步而至。 正是展昭带着“流云”沈澜,“织云”林玉仙,抵达六扇门前。 而起初在山庄上,最为抗拒展昭断案的“怒云”汤磊,见状嗷的一嗓子,双手高举:“展大侠来了!青天就有了!” ------------ 第三十一章 再度力压六扇门 “周神捕。” “展……少侠。” 展昭一出面,气氛又大不一样了。 至少周无心的神情完全肃然起来,甚至有几分如临大敌。 至于称呼。 大侠他是万万喊不出口的,小师父似乎也不适合对方的身份,唯有少侠了。 展昭一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刚诸位提及云栖山庄的杀人现场,留下的‘杀人十字’,指向六扇门捕头的腰带,不好意思,那其实……是我杜撰的!” “啊?” 此言一出,双方皆是怔住。 展昭道:“‘杀人十字’,待指捕快腰带上的印记,其实十分牵强,但有关密室的破解思路,却是合理的。” “现场没有暗道机关,且封闭的门窗经过不止一人的检查,不存在动手脚的可能。” “唯独当时聚集在门外的捕快不止一批,且发现打不开门窗,合力破门而入,结果被那血腥的场面所震惊。” “我根据几名捕快的证词,发现他们发现尸体后,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混乱。” “因为当时有人叫喊,一位担心破坏现场,想要退出,另一位又担心凶手就藏在屋内,想要仔细搜寻,结果意见不一,有人进,有人出。” “偏偏事后再问他们,当时说话的到底是谁,在场的捕快都不能完全确定,猜测的几人则矢口否认,自己没有讲过这样的话!” “我由此怀疑,说话引导众捕快行动的,恰恰是凶手,凶手当时混在捕快里,以类似腹语术之法,诱导其余捕快,制造出混乱的局势,最后布置出这样一个心理密室。” “但很可惜,由于现场涌入的人太多,痕迹已经被破坏。” “这种无凭无据的怀疑,显然无法说服他人。” “于是乎,我观察血迹后,引出了一个‘杀人十字’。” “假借死者留下的死亡信息,将嫌疑引向当时第一批进入现场的六扇门捕快身上,进行试探。” 听到这里,云栖山庄顿时恍然大悟,周无心的表情则变了。 果不其然,展昭道:“我起初没有将凶手的嫌疑限定死六扇门捕快身上,而是如周神捕方才所言,怀疑是否有人早早备好了六扇门的衣物,又经过了一定的易容,装扮成捕快模样,混入其中。” “结果。” “六扇门的反应异常激烈。” “尤其是那位为首的‘金印捕头’裴寒灯,一口咬定此行的捕头皆是出自镇岳堂下,互相熟悉,绝不可能被凶手混入其中。” 周无心赶忙道:“这难道不是正常反应么?又有谁会无故地怀疑忠心的部下……” “不错!但我所做的试探,并不止是这一场!” 展昭正等着呢:“我还告诉这位裴捕头,自己有一手验尸绝活,可以发现常人难以察觉的伤口,愿意勘验尸首,协助查明真相。” “那个时候,顾临的尸体已经被六扇门人看管起来,禁制旁人接触,我要验尸,自然要征得对方同意。” “然而恰恰是这个提议,成为了冲突的直接导火索。” “之前对于密室的破解方法,裴寒灯只是否认部下作案的可能,当我有意验尸查找证据时,他流露出明显的,就是明显的敌意,最后更以诬告罪来直接拿我!”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将嫌疑范围锁定在了六扇门人上!” 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双方交手。 结果令人惊掉下巴的是,镇岳堂一众高手,被展昭一人打得落花流水。 若不是大相国寺的持愿神僧在场,六扇门就彻底栽了。 只是在交手之前,居然还有这么多细节交锋,大伙儿却是首次听闻。 更是大开眼界。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云栖山庄上下精神大振,昂首挺胸,齐齐看向六扇门。 六扇门的神情则变得不安,就连名捕周无心都沉默下去。 如果展昭所言非虚,他都免不了怀疑,自己的门人大有问题了。 不然没必要不让验尸,反倒要拿人…… 但不对啊! 裴寒灯是镇岳堂副堂主,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岂会包庇手下杀人? 至于凶手,如果正是在场的镇岳堂捕快,与“栖云”顾临又有何深仇大恨,要痛下杀手,甚至使之身首异处? 可周无心知道,他不能提出这样的异议。 因为这就涉及到动机的问题。 一旦提出,云栖山庄显然会要求一查到底,对于现在内忧外患的六扇门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如果闭口不言,气势又完全被展昭压过,一时间竟显得进退两难。 之前大相国寺门前的交锋,展昭施展武力,完胜。 现在六扇门前的交锋,展昭施展嘴力,依旧完胜? ‘完了!’ 庞文已经要绝望了。 恰恰就在这时。 木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驾轮椅从六扇门内推了出来。 上到周无心,下到众捕快,眉宇间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 反观云栖山庄,神情又发生了变化。 来者坐在轮椅上,一张脸清癯如雪,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眉如远山,疏淡而修长,衬得一双眼睛愈发深邃,看人时似含三分倦意,却又如寒潭照影,直透灵魂。 四大名捕之首,“无情”苏弈鸣。 ‘四大名捕里面,一定要有个坐轮椅的么?’ 相比起其他人的紧张,展昭则默默吐槽了一句。 不得不说,轮椅一坐,病容一现,顿时就有了一种高手中高手的气质。 武侠世界里,往往这类人都不好惹。 而那日他与赵无咎交手时,真正提防的,确实是这一位。 在六爻剑气的预测里,此人的存在,变数最多,威胁最大。 如今双方正式见面,轮椅上的苏无情行礼:“展少侠。” 展昭同时行礼:“苏神捕。” 苏无情道:“展少侠对于云栖凶案的推测合情合理,此案既涉及镇岳堂副堂主裴寒灯,我六扇门定会自省自查,还案情一个真相。” 两人对视,彼此间突然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早课投毒案,涉及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 山庄凶杀案,涉及镇岳堂副堂主裴寒灯; 皆为六扇门自四大名捕之下的最高层。 由于四大名捕行走江湖,有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处理日常事务,反倒是这几位金印捕头出力更多。 这样的人接连出现问题,六扇门此次面临的困境可想而知。 展昭很清楚这个道理,再加上他出面确实是化解矛盾的,微微颔首,吐了一个字:“好。” 此言一出,六扇门上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苏无情却没有结束,转了转座下的轮子,朝着另一面,再度正色行礼:“病客见过顾大娘子!”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这回面对的居然是那个一直站在后方的蒙面女子。 ‘这个女子是云鹤鸣的妻子云夫人么?’ ‘她的气息……’ 之前双方争论时,此女静静地站在后面,对于之前的争端一言不发,仿佛事不关己。 她的气息深不见底,连展昭都下意识忽略了其存在。 此时再看,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而面对苏无情的招呼,云夫人的眉目一动,缓缓开口:“顾大娘子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人唤过了……” 苏无情欠身行礼,语气尊敬:“令尊当年对我六扇门助益良多,家师隐居之前,还念念不忘与令尊那场未尽的棋局。” 云夫人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间,你们六扇门也没有寻找到我父亲的踪迹,哪怕是他们的衣冠,就莫要再说往昔的闲话。” 苏无情歉然道:“是我等之过。” 见得这位威震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首,对于自家师娘的姿态竟放得如此之低,“怒云”汤磊顿时兴奋起来,瓮声瓮气地道:“现在知道攀交情,早干什么去了,这般惺惺作态,就能换回我大师兄命来么?” 旁边的“行云”楚执柔也道:“六扇门若有些许悔意,先把那裴寒灯交出来,再论其他。” 苏无情并未理会这两位年轻弟子,依旧看着云夫人,语气恳切:“病客知道,顾临顾少侠是大娘子收养的孤儿,从小养育,原本可继承云栖山庄的家业,今遭不幸,自是悲恸,然此案幕后颇多牵扯,云夫人可否容我些许时日?” 云夫人沉默片刻,直接问道:“时限?” 苏无情道:“七日为限。” 云夫人微微点头:“看在老神捕的面子上,我就给你们七日。” 旁边的汤磊赶忙提醒:“师娘……别忘了秘籍!还有六爻无形剑气的秘籍!” 云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这个弟子,后者的叫囔声戛然而止。 “多谢大娘子信任。” 苏无情拱手致谢:“京师的住处……” 云夫人道:“不劳挂念,我顾氏在京师,也是有些许基业的。” 说罢头微微转动,朝展昭看了过来:“我等欲往京师宅邸一行,还望展少侠赏脸入宅,品一杯清茶。” ‘我之前的判断错了,云栖山庄上下之所以敢抛下基业,直接上京师,并非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而是有这位云夫人在,根本不必担心庄子被人夺走……’ ‘她很强!非常强!’ 展昭看着这位自从出江湖以来,气息感觉上最为危险之人,心头兴奋起来,微笑着接受了邀请:“好!” ------------ 第三十二章 前倨而后恭 “好风景啊!” 暖阁内,银炭悄燃,兽炉吐香。 檀木案上,一盏瓷茶瓯正袅着热气,茶汤澄碧如春水。 展昭的目光看向窗外—— 远天冻云散尽,露出一痕淡青色穹顶,檐角垂下的冰凌映着日光,碎成点点金芒坠下,砸在院中的积雪上,簌簌如撒盐。 不远处的汴河已封冻如琉璃带,河畔枯柳枝上,忽有寒鸦振翅,抖落一蓬雪沫,再被西风卷着,扑上窗棂,转瞬化作湿痕。 茶烟、雪气、浮光,俱在窗前交织,又被屋内暖意一烘,模糊了虚实的界限。 展昭想到方才这位云夫人所言:“我顾氏在京师,也是有些许基业的”。 这岂是“些许”? 京师寸土寸金,一座鸟瞰汴河风光的宅邸,更是一等一的豪宅,朝堂上的高官都不见得住得起,这位却是领着六名弟子,轻描淡写地住了进来。 “大娘子回来了!”“大娘子回来了!” 而且从管事和仆佣惊喜的称呼中,这绝非租的宅邸,就是云夫人自家的产业。 顾家大宅。 看来这位的娘家,颇具实力。 “展大哥,请用茶!” 正在欣赏着风光,悦耳的声音连带着那朵彩云般美丽的女孩,一起飘了进来。 “诶!” 展昭应了一声,他突然发现,相比起大师大侠,自己更喜欢这种称呼,何况这活泼灵动,笑靥常现的少女,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连姑娘……” 连彩云笑不掩口,露出几颗珠贝一般的细牙,整整齐齐,很是可爱,但听了这个称呼,却有些不开心了:“大哥在山庄时都不是这么叫的,怎的如今反倒生疏了?” 展昭笑道:“彩云姑娘……” ‘其实把姑娘二字去了,就更好啦!’ 连彩云眸光闪亮,浅浅浮出一层更深的笑意,却终究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只是道:“今日多亏了展大哥来,不然我们要被那个周无心欺负死了,六扇门神捕果然伶牙俐齿,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既为名捕,自然擅长寻找漏洞,言语机锋。” 品了递来的茶汤,展昭正好问道:“方才云夫人与苏无情做出约定,她的父辈似与六扇门的前辈颇有交情?” “师娘平日里不和我们说这些诶!” 连彩云想了想道:“不过我听大师兄以前提过,师公曾是六扇门的一员,也是一位很厉害的神捕呢,不过后来就离开了六扇门,恐怕是看不惯这群人的所作所为吧!” 展昭道:“那么李无刑和裴寒灯,带着一众镇岳堂捕快去贵庄为令师贺寿,是因为这段渊源么?” 六扇门并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江南大侠”云鹤鸣就会在寿宴上失踪,所以他们参加寿宴应该是恰逢其会,或许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如此一来的话,六扇门人杀害“栖剑”顾临的动机,是不是有了? 可惜连彩云摇了摇头:“大师兄迎客时,我也在边上,当时只听着对方是来恭贺师父大寿,倒是未提及上一辈的交情。” 展昭目光一动:“那六扇门当时来祝寿的人是不是多了些?” “这不奇怪!我们之前剿灭了‘血蛟帮’呢!” 连彩云笑道:“这帮派是当地一恶,盘踞太湖多年,无恶不作!” “此次我们七云出手,三师兄擅易容,六师兄擅潜行,他们率先潜入帮中,探明哨岗,二师兄披坚执锐,由寨门突入,四师兄、五师姐和我分散击之,吸引帮众……” “最终由大师兄直捣黄龙,剑斩‘血蛟王’,捣毁了这个魔窟,解救出不少无辜百姓,还了地方太平!” 展昭称赞:“了不起。” “而六扇门的李神捕也恰好带队在血蛟帮附近,善后事宜他们多有助力,因此后来得知家师五十大寿,便齐齐来庄内贺寿。” 说到这里,她露出悲伤之色:“可谁知道……先是师父……后是大师兄……” 展昭陪着她沉默片刻,缓缓问道:“若是接下来苏无情的调查,依旧不公,你们待如何?” “那就去告御状!” 连彩云拍案而起,小脸坚毅,又望了过来,有些期待地道:“展大哥是亲历者,如果……如果皇帝问起来……” 展昭很清楚,小皇帝不会真的过问这种事情,而朝廷的三司执法部门,其实就是六扇门,告御状往往只是民间一厢情愿的伸冤执法。 当然如果开封府衙坐着一位黑脸包公,那又有所不同。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浇冷水,正色承诺:“自当仗义执言,问心无愧!” “展大哥真好!” 连彩云高兴得连连点头,云夫人冷淡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如今这世道,能做到这八个字的人,太少太少了。” 展昭起身行礼:“云夫人。” “不必多礼。” 云夫人坐下,发出邀请:“少侠此前仗义出手,却受劣徒冲撞,还望暂留寒舍,容妾身略尽赔罪之谊。” 连彩云也赶忙道:“展大哥留下来吧,你那日走后,二师兄、四师兄都挺后悔的,这些日子更是念叨着呢,让他们给你陪个不是,也好安心。” 这倒是正中展昭下怀。 不是因为这些早就抛之脑后的小摩擦,而是接触云栖山庄,除了之前的案子有始有终外,正是为了调查“钟馗图”。 按照钟馗图留下的提示,“江南大侠”云鹤鸣的失踪对应着“轻薄鬼”。 轻薄鬼好色。 但展昭又不可能直接问云夫人,你丈夫是不是有什么风流韵事? 也不能问六云,你们的师父是不是好色啊? 那么能够留在顾家大宅,自然可以在接触过程中旁敲侧击。 而且他也十分好奇,这位云夫人的武功来历。 气息与六爻无形剑气、云鹤登仙剑势都不相同,却又凌厉可怖,是家传绝学么? 以此人的武功,为何之前默默无闻,只是作为云鹤鸣的夫人,不为外人关注呢? “好!” 展昭心念急转,颔首应下:“那就叨扰了。” 连彩云大喜过望,先奔了出去,而等到展昭跟着来到院中,发现这里齐刷刷站着五个人。 “怒云”汤磊、“流云”沈澜、“行云”楚执柔、“织云”林玉仙、“隐云”李空。 为首的小巨人汤磊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弯下:“展大侠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等感佩,当受一拜!” 其余四人依次行礼。 对比最初,堪称前倨而后恭。 因此有几位的眉宇间,多少有些不自在。 展昭没有故作谦逊,坦然受了一礼,却也接着道:“大侠之称万不敢当,在下年少识浅,此前初出江湖,难免有不得体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 “哪里哪里!” 众人神情一缓。 沈澜和林玉仙上次不在场,倒也罢了,汤磊、楚执柔和李空与展昭接触后,其实还有另一种体会。 他们当时隐隐感觉,对方的态度看似不亢不卑,实则目中无人,在江湖上已经成名的七云,在此人眼中似乎平平无奇,根本瞧不上眼。 毛头小子,嚣张个什么劲啊? 有个这个印象,当然不愿意听对方的话。 但这次见面,就完全没有类似的感觉了。 不仅是来京后的事迹,声名鹊起的光环,那股待人接物的如沐春风,也让他们后恭得心甘情愿起来。 此时纷纷簇拥在左右:“客房已经收拾完了,请展少侠随我等来!” 展昭微笑:“那就有劳了。” ------------ 第三十三章 “心剑客”顾梦来之女 “贵府当真奢华,两府的宰相在京师,若无官家赐宅,也住不起这等府邸!” 前呼后拥终究不像样,待到了中庭,众人散开,最终还是排行老二的汤磊,带着展昭来到内院一间敞亮的客房中。 展昭看着屋内的摆设,评价道。 汤磊一路上其实也东看看,西瞅瞅,明显是第一次来,但听得这话,顿时挺起胸膛:“那是!我云栖山庄在江南就是一等一的胜地,多少江湖中人入庄只为一睹风光,现在到了京师嘛,住得当然也不能差!” 展昭看了看他,微笑道:“来日汤兄承袭了这偌大的基业,得好好管理啊。” “哎呦呦!这话可不能现在说!” 汤磊连连摆手,嘴角却忍不住咧开了。 压不住,完全压不住。 ‘你的师父只是失踪了,还未确定生死,现在就将云栖山庄乃至云夫人的娘家产业视作囊中之物,是不是早了些?’ 展昭暗暗摇头,有些瞧不上。 但也知道,如此基业摆在面前,能不心动的确实是少数。 云鹤鸣失踪,顾临身死,那论资排辈,二弟子“怒云”汤磊还真有继承家业的希望,之前对抗六扇门,也是这巨汉冲锋陷阵,顶在最前面。 果不其然,汤磊说着说着,口气更像此间主人了:“展兄他日定威震江湖,还望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朋友,小弟到时必扫径烹茶,恭候大驾。” 展昭道:“汤兄这是哪里话,来日我去江南,还要贵庄多多关照才是。” “哈哈!江湖路遥,同舟共济,方得始终,方得始终啊!” 汤磊咧嘴大笑。 他自认为粗中有细,绝非头脑简单之辈,而是深谙江湖之道。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嘛! 然而展昭附和,只是为了更好地引入正题:“之前在六扇门前,我听汤兄强调,贵庄珍藏的秘籍遭窃了?” “是啊!” 汤磊顿时被戳中了痛点,马上忿忿不平地道:“那可是剑道宗师留下的无上秘籍,肯定是被裴寒灯偷走,如今怕是已落入四大名捕手中了!” 展昭道:“莫非是‘仙剑客’云清霄前辈的《六爻无形剑气》的剑谱?” “确是这门剑谱……” 汤磊连连点头,铜铃般的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了道:“展兄感兴趣?” ‘我从小练的就是这门剑法,你说呢?’ 展昭觉得颇为奇妙,嘴上则道:“身为剑客,当然希望见识这门绝顶剑诀,不知汤兄能否为我展示一二?” “我不成,我不成,我不会这门剑诀!” 汤磊有些尴尬,但又赶紧找补:“就连大师兄都不会。” 展昭轻咦:“令师一位弟子都未传?” 汤磊压低声音:“不瞒展兄,其实家师也是不会这套剑诀的……” 展昭问道:“这是为何?” “唉!六爻无形剑气固然是无上绝学,但也着实难练!” 汤磊叹道:“家师曾言,他年轻时修炼这门无上剑诀,结果险些走火入魔,沦为废人,无奈将其束之高阁!” “而对于我等弟子,他也悉心教导,时常考校我们的剑道水平,只可惜我等资质平平……” “唯独大师兄资质极高,我等几人所会的武学,他都信手拈来,但依旧难以达到习练六爻无形剑气的要求,不过大师兄倘若不出意外,或许再过几年,他就能练了,真是可惜啊!” 汤磊的语气里既热切又惋惜。 ‘不至于吧?’ 展昭只觉得莫名。 但凡神功绝学,都不好练,这是共识。 可一门武学,也有不同进境的划分。 小有成就、登堂入室、大成圆满、巅峰至境,各有不同。 说得直白点,资质根骨低下之辈,也许一辈子都休想将一门绝学练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但数十年水磨工夫,达到个小成的境界,终归是能办到的。 六爻无形剑气或许入门难度更高,可云鹤鸣本身也不是那种庸碌之辈,坐拥宝山而不入,直接不练,就因为害怕走火入魔? 等一等! 展昭想到一个疑点:“你们的大师兄遭遇不幸后,房内秘籍失窃,证明当时这本剑谱是在他手中的,冒犯地问一问,是他在令师失踪后,偷偷将其拿到手的么?” “不是不是!” 汤磊摆手道:“展兄误会了,剑谱是师父给予大师兄保管的。” “汤兄这话,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展昭眉头一皱:“令师有言,六爻无形剑气高深莫测,强练容易走火入魔,不允许座下弟子修习,然后令师又将剑谱秘籍,放在大弟子顾临的手中,命他保管?” “不矛盾!不矛盾!” 汤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也马上解释道:“大师兄一直是山庄的继承人,早在前几年,师父就将山庄的大小事务,逐渐交予他操持,也是在那个时候,将剑谱一并交托!师父肯定是信任大师兄有这份定力,不会背地里偷学剑谱的!” “这样么?” 展昭目露沉吟。 如果真如汤磊所言,那么云栖山庄确实选了一位很好的继承人。 单就这份心志,顾临将来继承山庄,可保基业不衰。 可惜。 这位大弟子遇害身亡。 至今动机未明。 稍稍琢磨后,展昭又发现一个疑点:“在下还有一疑,望汤兄解惑。” 汤磊心底有些不耐烦起来,但转念一想,这又是双方亲近的体现,马上道:“展兄尽管问……” 展昭道:“之前苏无情称云夫人为顾大娘子,又说顾少侠是贵庄从小收养的弟子,想来这姓氏也是收养之后起的吧?” “可既然顾临是收养的孩子,为什么姓氏不跟着云庄主姓云,而是要跟着顾大娘子姓顾呢?” “作为首徒,师徒同姓不是更为亲近么?” “这!!” 汤磊先是愣了愣,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嘴上则道:“大师兄姓什么,早就成了习惯,哪里管他是跟师父姓,还是跟师娘姓?” 展昭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回答不尽不实,但也不急,只是反问了一句:“是么?” 汤磊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片刻后压低声音:“展兄你问其他人,他们保证不知,问我却是问对人了!” 展昭的脑袋微微前倾:“哦?” “这恐怕是因为师娘的身份!” 汤磊神秘兮兮:“你可知‘天心飞仙’四剑客?” “当然。” 展昭颔首:“天心飞仙,剑道绝颠,四位剑道宗师称雄于世,谁人不知呢?” “但世人只知,师父是‘仙剑客’云清霄的侄子,却不知师娘与‘心剑客’顾梦来的关系更近!” 汤磊有意顿了顿,这才揭晓答案:“她是顾梦来的长女,亲生的女儿!” “噢!” 展昭恍然:“那云夫人的武功是不是也很高强?” “那是相当高!” 汤磊与有荣焉:“我记得清楚,小时候有一伙贼人入庄,估计是冲着六爻无形剑气的剑谱来的,恰好师父外出访友,不在庄内,我们那时可吓得够呛,但那伙贼人好死不死闯入内宅,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自始至终,师娘都没有现身,只听一声剑啸,那群贼子突然栽倒在地上,或哭或嚎,硬生生气绝而亡,死相凄厉可怖,惨不忍睹。” 汤磊描述着:“我当时就感觉,师娘的武功似乎比师父还要高,而且……” 他把“高得多”三个字咽了回去,即便师父失踪了,这样的说法也未免有些不敬。 展昭则有判断,缓缓点头:“云夫人的武学可有名目?” 他其实知道“心剑客”的绝学是什么,酒道人对于天心飞仙四剑客都有描述,此时主要是为了验证一二,看看汤磊是否扯谎。 毕竟江湖人吹嘘起来往往没谱,嘴皮子上下一碰,什么都敢往外编。 “当然有!” 汤磊回答得毫不迟疑:“师娘所学,正是‘心剑客’顾梦来的独门绝学——‘心剑神诀’!” ------------ 第三十四章 被打断的往往是真相 ‘居然是心剑神诀!’ 这门惊世剑法,于剑道榜上排名第六,与六爻无形剑气一前一后,紧挨在一起。 展昭的心开始痒了,很想见识一番。 相比起《莲花宝鉴》《无敌神鉴》之类的性少数神功,肯定是《心剑神诀》这样的剑道绝学,更适合触类旁通,提升剑道修为。 他初出江湖时,也是有意剑试天下名家,先从江南开始。 但在云栖山庄见识了一番后,就知道自己的武学修为,对于普通的江湖人士而言,已经强得可怕。 想要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十分困难的,找到合适的剑道高手,更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夫人竟是这般背景来历。 而单从之前的气息和威胁度判断,这位的武道修为恐怕还要超出汤磊的想象。 可就又衍生出一个疑问—— 云夫人这么强,云鹤鸣依旧在寿宴上失踪,是否说明一山还有一山高,“钟馗”的实力还要在其之上? 亦或者“钟馗”的手法高明,令人难以防备? 收集信息不能逮着一个人薅,从汤磊身上问出这些,展昭也心满意足了,闲扯片刻,对方告辞。 待得铺好床铺,沈澜和林玉仙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外。 展昭微笑:“两位来得正好,烦请帮我带个信给大相国寺,要在贵宅居住几日,暂不回寺。” 沈澜立刻道:“我马上去办。” 这是大好事。 因为展昭不仅代表自身,还有大相国寺的威势。 一旦大相国寺与云栖山庄站在一起,给六扇门的压力无疑更大,让苏无情不敢反悔,交出杀人凶手。 沈澜离开后,只剩下林玉仙一人,她也不拘束,微笑道:“展少侠大义,我等无以为报,小女子武功平平,做不得什么,倒是会一手针线手艺,赶明儿为少侠缝制一件衣袍,还望少侠不要嫌弃!” “织云巧手,名动江南,展某岂会嫌弃?” 展昭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谢过这份好意:“只是我如今是出家人,恐怕不太方便。” “少侠这般人物,出家为僧……那我缝制僧袍吧!” 林玉仙望着面前这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心情都觉得好了起来,又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亦或是我送不合适,那我教小师妹,来日好好缝一件如何?” 展昭心里倒是不拒绝,只是也不好直接答应,轻轻咳了咳:“令师那日失踪,是林姑娘和沈少侠一起追出庄外的吧?” “是。” 哪怕对方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既然提到师父,林玉仙也正色道:“我和三师兄当时追出去,其实是因为名捕李无刑在前,师父突然消失,我俩当时颇有些六神无主,正好跟在那位身后,一起寻找师父的踪迹……” 展昭道:“有何发现?” “我们被甩开了。” 林玉仙有些没好气地道:“李无刑一路狂奔,头都不回,根本不搜查附近,也不答话,跑着跑着就直接没了影……” “倒是古怪。” 展昭皱了皱眉头:“令师是在寿宴大堂失踪的,在场的六扇门人应该封锁现场,调查宾客,李无刑却飞奔出庄,又无任何目标,这是为什么呢?” 林玉仙秀眉一蹙:“莫非师父的失踪,就与他有关?” “那他更要装作仔细调查,趁机抹除痕迹,执法者行凶,自然要将其优势发挥至淋漓尽致!” 展昭思索片刻,缓缓地道:“或许可以把两件事分开来看……” 林玉仙奇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展昭道:“如果令师没有失踪,单看李无刑的反应,像是什么?” 林玉仙回忆着道:“他就是一路狂奔,甚至等甩开我们后,远远还听到他长啸出声,我瞧着,像是疯了……” 反正双方也结仇了,她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一路狂奔,长啸出声?” 然而展昭目光一凝:“莫非是中毒?‘黑水宫’中的‘奔魂啸月水’?” 林玉仙眼睛瞪大:“‘黑水宫’?辽国的门派?” 展昭颔首:“‘黑水宫’擅于制毒,‘奔魂啸月水’是其中一等一的剧毒。” “饮下此毒者,喉间如坠玄冰,舌根僵直,食管收缩,别说求救,甚至无法吞咽解药。” “想要解毒,唯有立刻开始狂奔,令气血沸腾,遏制毒素渗入五脏六腑,再不断狂啸,压制喉中寒气蔓延,最后运功驱毒。” “这种剧毒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直到发现解法后,江湖人士才以‘奔魂啸月’称之,可即便知道解法,但凡中了此毒者,也是凶多吉少……” 林玉仙花容失色:“少侠之意是,李无刑中了这‘奔魂啸月水’之毒,他一路飞奔出去,是要为自己解毒,但由于恰好师父失踪,我们则以为他是外出寻人?” 这般回想起来,怪不得一路上无论是自己,还是三师兄沈澜高呼,前面的李无刑都是一个字都不答,只顾着飞奔。 因为那个阶段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等到了后面,能够狂啸出声了,两人又被甩开,只能远远瞧着其背影消失在天边。 “目前无法确定,只是单纯的推测罢了。” 展昭道:“寿宴之际,李无刑喝下的最后一杯酒水,是谁提供的?” “当时是……” 林玉仙想了想,脸色再度变了。 展昭看着她,吐出一个名字:“顾临?” 六扇门之人加害七云的大弟子“栖云”顾临,种种线索说得通,却没有动机。 至于汤磊所言的,为了剑谱杀人,展昭不能完全否定,但也着实不太相信。 可现在通过分析,一个大胆的思路出现了—— 如果顾临不仅仅是受害者,他还是加害者呢? “大师兄绝不会这么做!” 林玉仙猛地站起身来。 你要污蔑大师兄,再帅气也不行! 展昭同样起身,心平气和地道:“林姑娘以为,令师兄是会将毒药下在酒水里,直接递给受害者的人么?” “当然不是!” 林玉仙断然道:“大师兄天赋才情,无不惊人,人人都说他青出于蓝,将来会令我云栖山庄兴盛,岂会这般蠢笨?” 展昭点了点头,竟也认同:“那就是了。” “所以我们要抽丝剥茧,不偏不倚地还原当时的真相,不能让顾少侠九泉之下,还蒙受着不白之冤!” “试问现在不弄清楚,等到七日之后,苏无情提出,是顾临下毒加害了李无刑,六扇门的捕快才动了手,那诸位当如何是好?” 林玉仙呆住。 “坐下吧。” 林玉仙缓缓坐了回去。 不单单是帅气,说话又这么有道理,我就再听听你怎么讲。 展昭安抚完毕,继续深入:“顾临和李无刑的私交如何?” 林玉仙赶忙道:“我们七云出手,荡平了血蛟帮,而六扇门也帮了不少。” “所以李无刑对于大师兄颇为欣赏,两人大有惺惺相惜之态,得知家师五十大寿,李无刑带着手下欣然赴宴。” “这样的关系,大师兄岂会给李无刑下毒?” “况且,况且,如果六扇门真认为是大师兄毒害了李无刑,也该把他抓起来啊,偷偷杀人算是怎么回事呢?” 展昭听着,对于前面不置可否,却也同意林玉仙的最后一问。 六扇门是执法机构,如果动机是知道了顾临下毒加害名捕,抓人就是,为何要暗中杀人呢? 展昭道:“林姑娘,你仔细想一想,有关顾临和李无刑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亦或者他们两人近来,各自有什么麻烦?” “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林玉仙眉头一动:“唔,倒是有关大师兄……” 展昭有意放低声音:“是什么?” 林玉仙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地道:“近来有一个谣言……也不是近来……以前就听过,但近来又有人提起……说……说大师兄不是师娘收养的孩子,而是师娘……” “咳!!” 恰在此时,一道重重的咳嗽声突然传入,把林玉仙吓得一激灵,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展昭看向屋外。 打断的好啊! 做贼心虚,恰恰证明所言非虚! ------------ 第三十五章 遇害 伴随着脚步声,一人走进屋内。 不是云夫人。 也非六云里面的任何一位。 而是一名仆妇。 这位仆妇是之前带头迎接云夫人的蒋婆婆,在这座顾家大宅,是管事一类的角色。 约莫五十余岁,一身靛青布裙浆洗得发白,面容圆润,眼角堆着细纹,笑起来十分慈和,当时迎接云夫人时,连声音都温软得像煨热的黄酒:“大娘子舟车劳顿,老身已备好热汤!” 可此时再细看,她那双伸出袖子的手,虎口覆着层薄茧,指节虽粗糙,却修长如竹枝,像是常年握剑的。 走入屋中,裙裾纹丝不动,仿佛脚底踩着无形的尺子,每一步都量过似的齐整。 而到了面前,眸子里温吞的笑意更是褪尽,冷冷地盯着林玉仙:“五姑娘慎言,顾家容不得这等闲言碎语!” 林玉仙一惊,赶忙起身:“我……我不是……” 展昭同样起身:“是在下失礼,请老人家莫要责怪林姑娘。” 蒋婆婆闻言视线转至,冷冷地看向展昭。 两人对视。 眼见展昭面容平和,好似只是一场寻常的聊天,蒋婆婆某些临到嘴边的话,反倒咽了下去,微微躬身:“展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老身和五姑娘这便告退了!” 展昭道:“老人家客气,是我叨扰。” “公子留步。” 蒋婆婆慢吞吞地转身,带着尴尬的林玉仙,走了出去。 展昭起身,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正要思索案情,就见汤磊又在窗户处晃了晃。 那巨大的身影,不会有别人,但对方没有进来,而是转了转,直接离开了。 ‘咦?’ ‘先不管这个,顾临不是云夫人收养的,难不成……’ ‘是亲生儿子?’ 如果对方不急于打断,展昭还不会轻信,江湖中嚼舌根的事情同样不少。 但方才蒋婆婆紧张的模样,再结合先前的疑点,可能性就飙升至一半了。 云鹤鸣与顾娘子夫妇,膝下是没有子嗣的,只有七名弟子。 如果大弟子顾临,不是顾娘子收养的孩子,而是她的亲子,那么此人的生父,就肯定不是云鹤鸣。 不然的话,根本没必要隐瞒,也不会姓顾。 如果真是这般。 云鹤鸣知道么? 应该是知道的。 毕竟风言风语似乎传了不止一次,但凡男人遇上这等事,都免不了调查。 一旦是真事,纸包不住火,生孩子这样的经历,总会有蛛丝马迹。 那云鹤鸣不发作,是太爱自己的夫人? 为了面子,不愿意揭露,避免被江湖人士取笑? 亦或者单纯慑于云夫人的武力与背景,直接是不敢? 再结合云鹤鸣认为六爻无形剑气强练会走火入魔,却将秘籍早早寄放在大弟子顾临手中,难不成是故意害他? ‘啧!地方门派的内幕,真是好多啊!’ ‘不过这样的私密,我作为外人,在确定与案件的关联前,还真的不便擅自打听……’ 原先是打听案件的线索,变成私生子的秘闻,就不好刨根问底了。 蒋婆婆出面制止,可以理解,同样不能完全排除这就是谣言,对方不希望自己的主家名声受损,过于紧张的可能。 展昭放平心态,并不操之过急。 接下来,他大多数时间在房内修行,偶尔外出,也是在一日三餐。 众人齐聚,闲聊之际,关注六扇门那边的动向。 七日为限。 等到七天过后,苏无情又会给出怎样的答复呢? 就这般,四天时间晃眼而过。 眼见约定的时日过半,六扇门那边毫无动静,汤磊怒骂了几回,频频出门,做告御状的准备。 展昭则观察着每一个人。 而就在第五晚,他刚刚躺下,一道身影自窗边一闪而过,飘忽若鬼魅。 展昭翻身而起,却只是端坐床边,修长的五指一探,悬挂在床头的佩剑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跃入手中。 长剑在手,他却没有马上出动。 这里是顾家大宅。 且不说顾大娘子的武功高深莫测,院内还有蒋婆婆等仆役守夜,不必他这位客人强自出头。 然而下一刻,一道急促的惊呼声响起,似乎被黑影挟持,迅速远去。 ‘林玉仙的声音?’ 展昭脸色沉下,飞身而出。 …… 冬夜如墨。 昨日京师又有雪,此时雪粒簌簌飘落,又被疾风卷成细碎的银雾。 一道黑影在连绵的屋脊上飞掠而过,身形飘忽,肩上挟着个女子,裙裾在风中翻飞,宛如折翼的蝶。 “唔……唔唔!!” “织云”林玉仙却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美感,眉宇间满是惊恐,却在急促的惊叫声后,被点上了哑穴,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对方的起落而颠簸。 ‘谁来……救救我!’ “铮!” 就在眼底浮现出绝望之际,清越的剑鸣破空而至,一抹湛青色的身影自檐角凌空踏来。 展昭衣袂翻卷间,剑锋已横断去路。 几乎是同时,黑衣人袖中甩出九道寒芒。 “叮——” 展昭的佩剑挽出明月般的弧光。 那剑光好似早早等在暗器的落点,以逸待劳,间不容发地挑开所有厉芒。 伴随着一连串脆响,暗器尽数被斩落的同时,剑尖亦如灵蛇吐信,倏地挑向黑衣人的腕脉。 对方有人质,出招势必有所顾虑,但此剑依旧快如电闪,威势满满。 然而黑衣人似乎并无交手之意,在暗器放出的瞬间已然撤手,将林玉仙提前抛开。 展昭撤剑,身形如鹤掠寒潭,探手准确地抓住林玉仙。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人身形飘飞,没入巷道中,鸿飞冥冥。 展昭剑身一转,单手收剑入鞘,再弹指点出。 剑刃映着雪光,照出林玉仙惊魂未定的脸,还有刚刚解开穴道后,断断续续的声音:“展……谢……少侠……那贼子呢?” “此人轻功极佳,又无交手的意愿,已然逃离了!” ‘不过这轻功,有些像……’ 展昭觉得对方的轻功痕迹,很像云栖山庄的云鹤登仙步,但没有直接指出,而是沉声道:“林姑娘可曾受伤?” 林玉仙缓过神来,摇了摇头:“他倒是没有伤害我,只是若真的将我带到了贼巢,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有一种预感,此人的目的恐怕不简单,咱们速速回去,我担心顾家大宅中会出事。” “好!好!” 林玉仙嘴上答着,但明显腿软脚软,神色苍白,强运真气,勉强跟在身后。 如此免不了拖累速度。 ‘罢了!’ 展昭心里清楚,真要有什么事情,恐怕已经发生,而且担心对方杀个回马枪,再把林玉仙掳走,也慢了下来。 而刚回到一半的路程,迎面奔来一人,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正是“行云”楚执柔。 “五师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见林玉仙安然无恙,楚执柔舒了口长气:“六师弟也出来救你了,我俩都慢了一步,唯有分头寻找……幸得展少侠出手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你们都出来了?” 林玉仙却变了神色:“别这样啊!万一是六扇门的贼子声东击西该怎么办?而且每晚这个时辰,师娘都在屋内运功吧,可得有人护法!” “放心!小妹守在师娘门前,她的剑法最强,不会有事的!” 楚执柔安慰道:“我出来前,还看到了三师兄也出了房……” 两人说着话,行程就快了些,待得回到顾家大宅,就见一袭彩衫迎了上来:“四师哥!五师姐!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多谢展大哥!” 眼见连彩云满心欢喜地感谢展昭,楚执柔面容一僵。 你怎么知道人就是展昭救的呢? 好吧,确实是他救的。 但至少该问一问啊! 且不说这位师兄胸口发堵,展昭立刻问道:“刚刚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 连彩云先是摇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俏脸微微变色:“不过刚刚三师兄飞奔向师娘的屋子,神情慌乱,不知他跟师娘说了什么,师娘让我来门前接应你们回来,难道说?” “走!” 四人快步往里面走去,尚未至前院,就见“流云”沈澜摇摇晃晃地走出,呻吟着道:“二师兄!二师兄……” “遇害了!” ------------ 第三十六章 又见密室杀人 “什么!!” 听到这般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林玉仙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往地下倒去,连彩云赶忙扶住,自己的小脸却也发白。 “不可能……二师兄一身横练功夫,血蛟帮那么多箭手都奈何他不得……怎么会!” 楚执柔怔然片刻,嘶声怒吼。 相比起来,展昭是最为冷静的。 一来,他和“怒云”汤磊并无什么交情,对方前倨后恭,先前的交流中还展现出对于山庄基业的热切,谈不上多大恶感,也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乃至尊重。 二者,当他看到连彩云等候在门口,再一听安排,就猜测到了,顾家大宅内部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数。 年齿最小的连彩云最受爱护,担心接受不了,才会将她支到这里。 有鉴于此,展昭对着连彩云道:“彩云姑娘,你先在此看顾……” “不!” 连彩云却断然摇头:“我们一起去!大师兄遇害时,六扇门那群人就拦着,没让我们见到他最后一面,此次二师兄……二师兄又……我一定要看到他!” “小妹说得好!咱们走!” 林玉仙咬了咬嘴唇,双腿生出力道,举步朝着内宅走去。 但等到两女真正来到内宅,到了那飘着浓烈血腥的门前,只朝里面看了一眼,就掉头跑到一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倒不怪她们。 就连展昭看了,都感到胃液翻腾。 现场太惨烈了。 “怒云”汤磊的尸身,像一尊被劈开的铁塔。 横着劈的。 他生前魁梧如山,此刻竟被腰斩,上半身砸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瞪向门口,血流得到处都是,五脏六腑从冬日衣袍长长的下摆里滑出,摊开一片黏腻的狼藉。 从门外的视角里,恰好见得一颗暗红的心脏半埋在血泊里,似在微微抽搐,仿佛不甘地重复着生前的搏动。 下半身的双腿则抵在开了大半的门边上,竟是屹立不倒,却更增恐怖感。 屋外立着一群人。 为首的云夫人面无表情。 身后是以蒋婆婆为首的一众仆役,有的喉头滚动,有的不安地扭动着双腿,大多面色惨白,却又不敢尖叫。 “当务之急,保护现场!” 展昭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极度压抑的寂静。 众人仿佛如梦初醒,立刻活了过来,却还是不敢动,齐刷刷看向云夫人。 云夫人开口,望向蒋婆婆:“带他们下去,各地回房,小心外敌。” “是!” 蒋婆婆依言照做。 待得宅内的下人散去,云夫人又转而望向林玉仙,上下打量了一下,颔首道:“没事就好。” 林玉仙眼眶大红,一下子跪倒在地:“师娘!!二师兄……是谁……谁害了……” “起来!” 云夫人淡淡地道:“杀人偿命,找出凶手便是,这般软弱又有何用?” “弟子……弟子……呜呜!!” 林玉仙显然习惯了这位师娘的风格,可即便如此,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如此惨死,再念及不久前的大师兄顾临,她再也遏制不住悲恸,一时间伏倒在地,泪流满面。 连彩云见状也半蹲下,扶住这位的师姐的同时泣声道:“师娘!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云夫人道:“我在运功,不知外事,沈澜,你说。” 沈澜却也失魂落魄,闻言竟是没有应声,直愣愣地盯住地面。 “还是老身来说吧!” 正在这时,蒋婆婆的声音响起。 她安置好下人后,迈着规整的步子,飞速来到云夫人身后侧站定,开口道:“为了防备六扇门贼人不轨,老身这几日夜间都有巡视,就在三刻钟前,老身听到二公子屋内传来响动,赶至窗边,发现屋内还有贼子……” 她指向凶案现场的另一侧:“老身本想从窗户翻入屋中,助二公子一臂之力,但二公子在屋内高呼了一声,‘守好窗户,莫让贼人逃了’!” 楚执柔厉声道:“所以当时杀害二师兄的凶手,就在屋内?” “老身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听二公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想来占了上风,不惧贼人,便依言在窗外守住。” 蒋婆婆沉声道:“这时三公子也经过,老身便让他绕道正门,前后封堵,瓮中捉鳖,可没有想到,就这样出了事!” 说到这里,大伙儿齐刷刷地看向沈澜。 可沈澜犹自呆立。 展昭的视线,则从屋内那惨烈的尸体上面移开,根据蒋婆婆的描述,脚下移动,绕了大半圈,到达房间朝北的窗外,朝着里面看去。 现场的屋子大门朝南,窗户向北,基本处于一条直线,当中则有一座巨大的屏风遮挡,将内间和外室隔离开来。 通过北面的窗外,可以清楚地看到内间的情况,由于屏风的透光有限,外室那边的情形则是朦朦胧胧。 “到底出什么事了?” 而与此同时,蒋婆婆眼见沈澜不说话,众人又在催促,只能继续讲述:“老身看到……三公子推门之后,二公子的上半身,直接掉了下去!” “啊?”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在场众人尽皆骇然。 再看向失了魂一样的沈澜,也就明白他为何如此了。 这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 不。 应该是凶手所设下的陷阱。 但也是能伴随一生的阴影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等等!” 楚执柔先是摇头,然后反应过来:“当时可有人提前开门?” 蒋婆婆摇头:“二公子一直抵在门口,无人开门离去!” 楚执柔道:“既如此,三师兄入屋后,凶手应该还在屋子里面啊!凶手呢?我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老身也认为凶手被堵在屋内,可……凶手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蒋婆婆顿了顿,语气里也透出不可思议:“老身见到二公子身死,立刻翻入屋内,但只看到了掉头冲出屋外的三公子,在屋内加以搜寻后,却根本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老身担心宅内其他人安危,不敢停留,也朝着大娘子屋中去了……” 话音落下。 屋外再度恢复死寂。 血腥弥漫中,唯见一双双呆滞的眼,凝固在惨案现场。 北边的窗户,由巡夜的蒋婆婆守着,凶手无法从那一侧逃离。 南边的房门,死者汤磊用自己堵住了退路,最后由沈澜推开。 结果两个人都只看到屋内被腰斩的尸体,凶手却离奇地消失不见了。 问题来了—— 凶手杀人后,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蓦然间。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怒云”汤磊的死法,是不是和“栖云”顾临极其相似? 皆是密室之中…… 离奇死亡! 只是上一次的密室杀人,有个解答,凶犯直指六扇门! 这一回呢? 下意识的,众人的视线汇聚,望向那道青松傲立般的身影。 而展昭迎视众人,只说了八个字:“如蒙信任,我来查案!” ------------ 第三十七章 凶手的诡计 “呼!” 当展昭开口时,在场的几人都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除了蒋婆婆有些皱眉,但也不好提出反对外,就连呆痴的沈澜目光都动了动。 但他们做不了主,又齐齐看向云夫人。 而云夫人稍加沉默后,就平静地发出邀请:“请少侠助我等查明真相,找出杀人凶手。” “好!” 展昭也不含糊,直接发问:“敢问云夫人案发之时,是在打坐运功么?” 云夫人道:“是。” 展昭又问:“是今晚如此,还是常常如此?” 云夫人道:“我每晚夜半子时,都要运功一个时辰。” “且慢!” 蒋婆婆眸光骤冷,语气凌厉起来:“展公子,大娘子将案情托付,是出于信任,而非让你什么都问的……” 刚刚的对话确实像是打探对方武功的虚实,江湖中人最是忌讳,尤其是这种特定的行功作息。 可展昭不得不问:“今晚的案情,实际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汤兄遇害。” “二是林姑娘遭劫。” “而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恰恰又都是在云夫人运功的夜半子时,诸位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蒋婆婆脸色再变:“公子之意,是凶手特意选了这个时辰?” “不错!” 即便汤磊之前不透露那些情报,展昭也早从气机里面,察觉到云夫人的威胁感。 毫无疑问,这位“心剑客”顾梦来之女,是顾家大宅里武力最高强的。 且超出其余人不止一截。 这也是之前展昭没有立刻出手的原因。 主人家能够应付,身为客人不必强出头。 然而凶手挑选了一个好时机。 对方行凶之际,偏偏云夫人在房内运功,不得行动的时候。 这是意外么? 如果云夫人只有今晚在这个时辰运功,那就可能是撞上了。 可她每晚都于子时运功,凶手就在这个时辰,杀死了“怒云”汤磊,掳走了“织云”林玉仙,这就很难是巧合! 这番分析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面面相觑之际,最小的连彩云开口道:“难道说……凶手在我们之间?” “不必急于下判断。” 展昭语气沉稳:“知道云夫人打坐运功习惯的,有哪些人?” 蒋婆婆缓缓地道:“宅内下人是清楚的,老身特意关照,让她们在这个时辰不要来内宅打扰夫人。” 林玉仙低声道:“我们师兄妹都知道师娘这个习惯……” 展昭又问:“外人呢?” “六扇门!” 楚执柔声调陡然上扬:“还在山庄的时候,裴寒灯带着捕快调查,那个时候师父失踪,他们就想来寻师母,我们就提过,师母晚上有练功的习惯,从不见外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厉色。 从江南来到京师,他们就是为了替大师兄顾临报仇雪恨,甚至不惜告御状,心中对于六扇门的敌意和痛恨可想而知。 现在出了事,当然第一时间加以怀疑。 展昭同样也将之纳入嫌疑人行列。 六扇门近来确实不正常,大相国寺的早课投毒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六扇门人行凶不是没有可能。 但有鉴于之前掳走林玉仙的黑衣人,所用的身法有云鹤登仙步的痕迹,展昭更大的怀疑目标,还是在场的这些人。 所以先确定了凶手知晓云夫人的运功时辰后,展昭转回凶案现场,继续问道:“蒋婆婆,当时你听到屋内发出喊声,让你紧守窗外,你能否确定,那是死者发出的声音?” 蒋婆婆仔细想了想,皱起眉头:“那声音很粗,听着就像是二公子,但到底是不是,老身不敢确定……” “蒋婆婆!!” 沈澜猛地开口,瞪大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你那时明明说是二师兄,怎的现在突然说不确定了?” 蒋婆婆被这一质问,也有些懵:“老身……老身当时听着是……” “沈兄。” 展昭温和开口,带着古寺晨钟般的浑厚温醇,将听者翻腾的心绪抚平:“相比七云从小一起长大,蒋婆婆之前一直在京师顾家大宅,充其量就接触了这么几日,而人在紧张之际,声音又难免失真,无法肯定十分正常。” 在六心澄照诀的抚慰下,沈澜身躯剧烈地晃了晃,用手掩住眼睛,嚎啕大哭起来:“我们……我们兄弟从小一块长大……短短时日……大师兄没了……二师兄没了……都没了……都没了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湖中人落泪,更是软弱的表现。 即便要哭,也得手刃仇人后,在亲友的坟前悲伤。 但沈澜最初在大相国寺露面时,神情里就有些憔悴压抑,可见连日的奔波,外加与六扇门作对的压力,让他的心弦已经紧紧绷起。 今夜再遭遇了这场祸事,且是亲眼看到同门兄弟的惨死,顿时陷入崩溃,若是无法及时疏导,必然郁结于心,整个人或许都会一蹶不振。 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沈澜并无伪装的情况下。 不过在拿到确切的证据前,展昭怀疑每一个人,却又不会用嫌疑犯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一个人。 所以才有了六心澄照诀的开导,而眼见沈澜大哭,周围几人也没有嫌弃,几个师弟和师妹都拥了拥他,眼眶里带着湿润。 云夫人则为之侧目。 但她侧目的对象不是弟子,而是展昭的六心澄照诀。 这是她首次有明显的外在反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 当然展昭领悟六心澄照诀,不是专门为人疏导情绪的,眼见沈澜能够正常交流,马上开始问话:“沈兄可否将案发的过程,告知我们?” 沈澜抹了把泪水,除了声音沙哑外,倒也基本恢复了正常:“我先看到蒋婆婆在窗外守着,然后绕道门前,那时门确实被二师兄堵着,我还听到他的呼喝,就喊了一声‘我来帮你’,推门而入……” 展昭道:“你当时听到声音了?确实是汤磊发出的么?” 沈澜皱眉:“不是二师兄,又会是谁呢?” “是凶手!” 展昭直接道:“汤磊当时已经死去,发出喊声,让蒋婆婆不要入内的,恰恰是杀人真凶!” 蒋婆婆提出异议:“可老身若是不听,直接入屋了呢?” 展昭平静地道:“那蒋婆婆也将遭遇危险。” 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哼!那老身倒是挺后悔的,当时应该领教领教对方的高招!” 蒋婆婆眼神里闪过凌厉之色,倒也没有反驳这个推测。 反驳的是沈澜,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当时听到的惨叫,就是二师兄发出来的,他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惨叫!” 展昭立刻追问:“那他倒下后,说什么遗言了?” 沈澜惨然道:“二师兄腰斩遇害,还能再说什么遗言?我当时探手扶住,他就已经没气了!” “哦?” 展昭不惊反喜,笃定地道:“这就能确定了,呼喊与惨叫,是凶手的诡计!此人要扰乱你们对于汤磊遇害时间的判断,事实上是,早在你们闯入现场之前,汤磊就已经死去了!” “为什么啊?” 迎着众人不解的注视,展昭道:“这其实涉及到两个违反直觉的问题——” “腰斩后,人还可以活多久?” “腰斩后,脏器会在短时间内,统统流出来吗?” ------------ 第三十八章 苏无情的盘龙丝 医学有两大类迷惑事件: 这都能活? 这都能死? 腰斩就是前一个。 正常的思维是人都分成两半了,哪里还能活得了,但由于人体的重要器官大多集中在上半身,腰斩并不会直接损伤这些核心器官,它真正的致命点是切断腹主动脉,导致大出血。 所以腰斩后的犯人,意识往往能清醒一段时间,然后在十几秒的大失血中死去。 这显得尤为残忍,不会立即丧失意识,却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分为二,再拖着上半身,在地上爬行。 但那是古代,后世经过现代医学的处理,是有存活几率的,不是五条悟那种,而是有真实例子,如湖南彭水林。 而此世武道昌盛,习武者不比常人,强者腰斩之后,一旦能够止住血,避免脏器的暴露与感染,再解决后续的排泄问题,更有机会存活下去。 汤磊或许没有那样的武功造诣,但他如果是在沈澜推门进屋时,才惨遭腰斩,那么肯定不会马上死去。 最少十几秒的时间,别说用手指蘸着血,留下“杀我者是……”之类的死亡遗言,甚至可以直接用嘴说出,杀害自己的凶手到底是谁,亦或有着怎样的特征。 “这样么……腰斩后人居然还能存活一段时期……” 沈澜听完后,一时间也有些愣神,想了片刻道:“或许二师兄早遭凶手腰斩,已然处于弥留之际,但他死死抵住屋门,而我那一推门,彻底绝了他的生机……” 抛开弥留之际的人,能否发出凄厉惨叫,这确实可以勉强解释,汤磊身躯分离后立刻死去的疑点。 但展昭依旧摇了摇头:“可若真是如此,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腰斩后上下身分离,脏器是否会即刻流出?” “答案是并不会!至少心肺绝不会掉出!” 腰斩后,等到人体的血压降至临界值,肌肉松弛,脏器确实会如开闸般涌出,但脱落的大多是肠子。 所以但凡腰斩记录,都是“尸裂为二,肠流三尺”之类。 而心肺位于上部,理论上是不会流出的。 但汤磊的死亡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别说展昭,就连在场众人都强忍恶心,看向这无比血腥的杀人现场。 汤磊的上半身残尸歪倒在血泊中,地上则都是他的五脏。 倒是应了那一句话—— 把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 林玉仙和连彩云看了两眼,再度移开视线,实在不忍直视,蒋婆婆则沉声道:“依展公子之意,凶手是有意将二公子的脏器掏出,洒在地上?” “没有比这一幕更造成视觉冲击的了!” 展昭颔首:“让闯入者心慌意乱,甚至因为推门时的惨叫,将汤兄身死的不幸,归咎于自己身上,一旦生出这个念头,就难以冷静地观察现场了……” “不!不对!” 沈澜依旧摇头:“我当时看到二师兄倒下去,死状凄惨,虽感五内俱焚,但也扫视了屋子,屋子里面没人!真的没人!如果依你所言,是凶手的诡计,凶手当时肯定也在屋子里面吧?凶手哪里去了?” 展昭视线随之转过。 这间屋子十分宽敞,家具一览无遗。 床底或许能够藏人,但随后蒋婆婆也进入屋内,仔细搜寻了一遍,藏在那里的话,想要脱身只会被抓个正着。 果然蒋婆婆接着道:“老身意识到不对,也是紧随三公子进入屋中,当时也只有尸体,一个人也许会看漏,两个人一起,岂会让凶手有蒙混的机会?” 展昭看向现场,也不禁皱起眉头。 他有信心,自己对于腰斩的判断没错。 但确实有难以解释的矛盾。 门窗两侧,皆有人看守,前后堵截,这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密室。 当时明明应该在屋内的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呢? 亦或者,沈澜和蒋婆婆有一个在说谎,甚至干脆就是两人联手行凶? 可真要如此,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吧…… ‘咦?’ 看着看着,展昭隐隐觉得,现场有一丝不协调的地方。 但一时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 “且慢!” 就在此刻,楚执柔突然高呼一声,指着门框边上道:“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闻言立刻凑近,就见门框边缘,有一条细细的痕迹。 如今是深更半夜,灯火又昏暗,若不仔细查看,还真的容易忽略。 林玉仙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十分肯定地道:“这是丝线勒过的痕迹,而且这种丝线既细又利,才能入木三分,留下这么细的划痕!瞧!门框的这一侧也有!” 林玉仙号“织云”,虽然不至于就是一位裁缝女,但确实精通刺绣裁剪,她的判断众人都信服。 而确定了门框两边的痕迹后,众人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楚执柔更是沉声道:“我想到了一种暗器!” 沈澜身躯一震,立刻道:“盘龙丝?” “不错!正是‘盘龙丝’!苏无情的‘盘龙丝’!” 楚执柔厉声道:“苏无情的暗器功夫天下独到,成名的就有五种——盘龙丝、寒星钉、千机轴、无常锁和烬余灭!” “其中的‘盘龙丝’据说细如发丝,却削铁如泥,可勒断千锤百炼的宝剑,更能杀人于无形!” “二师兄修炼的是硬功,真气护体时寻常兵器伤不得他,如果是‘盘龙丝’,恰是致命的杀器!” “照这么说来……” 蒋婆婆比划着道:“凶手使用的是‘盘龙丝’,借助此物将二公子杀死,又模仿二公子的声音,暂时稳住老身,然后趁着三公子绕道正门的时候,他悄然遁出屋外,等到三公子推门而入的刹那,将‘盘龙丝’猛地一抽,二公子的身子就倒下去了!” 沈澜皱眉:“是这样么?可我当时听的,惨叫声确实是从二师兄身上发出来的啊,不是从屋外……” 楚执柔猜测:“或许是腹语术?你们别忘了,大师兄遇害的密室,当时也有人用腹语术误导捕快,藏匿身形的!” 林玉仙接上:“苏无情残疾,必然不是亲自出手,能有这等轻功,避开三师兄视线的,莫非是赵无咎?” 连彩云不解:“他们为何要害二师兄?” 楚执柔咬牙切齿:“定是苏无情难以遵守七日约定,又担心我们告御状,便先下手为强,要我们自乱阵脚,再也无法讨回公道!” 几个人七嘴八舌,这般一合计,觉得真相基本还原了。 苏无情的盘龙丝,外加赵无咎的轻功! 这才让凶手来无影去无踪,形成了这个绝无可能的密室! 展昭旁听。 心里很不认同。 六扇门真要加害云栖山庄的弟子,又岂会使用“盘龙丝”这种指向性极为明确的武器? 那不是不打自招么? 但他并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 原因很简单,云栖山庄上下都愿意相信,六扇门是凶手。 毕竟假如六扇门不是凶手,凶手就在这群人中间,那就是同门相残! 在师父云鹤鸣失踪,大师兄顾临身死的关头,再出这等事,人心就要散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六扇门辩解,只会跟在场所有人对着干,为查清真相增添难度。 “既然苏无情有重大作案嫌疑……” 所以展昭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欲夜探六扇门,找到他们行凶的证据,化被动为主动,诸位谁愿与我同行?” 此言一出,众人猛地一惊,面面相觑。 啊? 现在就要去六扇门? 你这执行力是不是太强了些? 展昭何止提议,已经开始点名了:“彩云姑娘可愿与我同行?” 连彩云双眸一亮,马上颔首:“我愿意跟展大哥同去!” 展昭又转向云夫人:“夫人可允许?我会将她安然带回的。” 云夫人看看,给了四个字:“早去早回。” “走!” 当目送展昭和连彩云纵身离开,内宅安静片刻,众人由衷地发出感慨:“展少侠当真侠骨丹心,行事不惧艰险,雷厉风行啊!” ------------ 第三十九章 自证清白 冬夜沉沉。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连绵的屋脊。 展昭足尖轻点,湛青色的僧袍在风中翻飞,宛如一片利刃划开夜色。 连彩云紧随其后,路过自家房间时所拿的绯色斗篷,在月下泛着暗芒,如一团将熄未熄的火。 她步伐轻盈,比展昭更多了三分飘忽,脚尖掠过积雪的檐角时,不惊动一片雪尘,整个人仿佛是雪夜凝成的精魅。 “彩云姑娘好身法!” 展昭侧头评价。 连彩云紧紧跟随,气息尚能保证平稳,受这一夸,心里一开心,一口气险些乱了。 她脚下一慢,就见展昭的步伐也慢了下来,顿时赧然道:“展大哥不必等我,我不想成为拖累。” “你岂是拖累?” 展昭正色道:“如果凶手真是六扇门人,以苏无情算无遗策的风格,肯定不会毫无防备,若是四堂精锐尽出,还需你我联手才行!” “嗯!” 连彩云重重点头,从袖中滑出一柄袖剑。 剑身窄而薄,形制优美,犹如一片冻凝的月光。 剑柄无护手,无缠绳,只是开了一个槽,槽内嵌着一截银丝般的细线。 “好剑!” 展昭目光一亮。 连彩云道:“展大哥不妨猜猜,这柄剑叫什么?” 展昭脑海中浮现出晏几道的那首《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彩云姑娘的佩剑,不会是叫‘明月在’吧?” “明月在……明月在……真好听!” 连彩云灵动的剪水双眸顿时亮起:“我回去就缠着师娘,让她把剑名改过来!” 展昭想到云夫人那股死寂般的气息,倒是有些诧异这两人关系如此好:“这柄剑原本叫什么?” 连彩云马上嫌弃起来:“它叫‘心魔引’!” 展昭眉头扬起:“哦?这又有什么说法?” “因为这根琴弦。” 连彩云展示槽内的琴弦:“此物出自万绝宫的‘天魔琴’,以真气催之,可发‘七绝音杀’,师娘传我的剑法,最合这柄奇兵的发挥。” “原来如此。” 展昭细细打量片刻,收回目光。 两人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留。 顾家大宅本就在城中心,两刻钟未到,六扇门总衙已是遥遥在望。 在周遭一片漆黑的映衬下,衙门内的灯火愈发显得醒目。 展昭不再多言,做了个手势,飘然而落。 连彩云紧随其后。 “哈欠……” 捕头庞文抱着一摞案卷,匆匆走入刑房,饶是他功力不弱,连轴转的工作也让眉宇间爬满了疲态。 但他按了按眉心,强振精神,来到一张桌案前,禀告道:“大堂主,当年案库大火后,又经虫蚁啃食了许多,还剩下有关‘十方鬼众’的卷宗备份,只剩下这些了……” 苏无情病弱的声音响起:“辛苦了。” “大堂主!你还是去歇息一下吧!” 庞文满是担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这般下去,便是发现了贼人,又如何擒他?” “朝廷人才济济,只要查明真相,齐心协力,缺了谁都无妨……” 苏无情道:“你去歇息吧,大家陪着病客,已是熬了太久。” “是!” 庞文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退了下去。 刑房内基本安静下来。 唯有轻轻的咳嗽声,和案卷翻动时纸张的沙沙声。 ‘里面只苏无情一人!’ 展昭做出判断。 苏无情的呼吸轻似落尘,展现出了极为深厚的内家修为。 但六爻剑气最擅于体察周遭的环境,便是呼吸再轻,气息再隐蔽,也瞒不过展昭的感知。 除非修炼过同等级别藏形匿影的绝学,亦或者干脆由一位武道宗师躲藏于阴影中,那才会发现不了。 ‘大哥,好机会!’ 连彩云也比划了一下,嘴里无声地道。 擒贼先擒王,若能拿了这四大名捕之首,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 展昭微微摇头,嘴唇轻启,传音入密:“我出手,你押阵,若有意外,确保后路。” ‘好!’ 连彩云纤手握住了“明月在”,蓄势以待,紧张地看着展昭飘然入内。 “咔嚓——嚓!” 骤然间,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 正在连彩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要将头探过去,查探屋内状况时,苏无情的声音响起:“好剑法!” 展昭的声音随之响起:“案牍劳形,阁下神思耗损,是我胜之不武。” “咳咳!” 苏无情轻轻咳嗽两声:“病客所用的是暗器,只有技不如人,未有胜之不武。况且病客三次欲出手,三次都被迫临时收势,只因心知即便暗器脱手,也必被剑光截落……三度变招,三度受制,焉能不败?” ‘展大哥赢了!!’ 连彩云心中狂喜,飘然落下,往屋内一瞅,果然看到展昭立于苏无情的轮椅前,手中的剑身压住这位威震天下的名捕。 苏无情受制于人,神色依旧平淡,见到连彩云现身,守在刑房门口,神色一动,反倒流露出关切:“云栖山庄出事了?” “你害了我二师兄,还在这里假惺惺?” 连彩云拔剑。 展昭身子微侧,拦住她可能进攻的路线,将不久前发生的杀人案,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 “由于汤磊的死状,门框上的痕迹,当然还有贵庄与我六扇门之前的冲突,诸位怀疑凶器是‘盘龙丝’……” 苏无情恍然,随后陷入沉吟:“门窗各有一人,前后各有视线,凶手却在伪装死者的声音和惨叫后,直接消失在现场么?” “凶手可以用类似‘盘龙丝’的暗器布置机关,但在屋内的声音又作何解释呢?” “如果沈澜沈少侠和那位蒋婆婆没有说谎,那这个密室杀人,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手法啊!” 连彩云冷冷地道:“你的意思,自己不是凶手?” “三日之中,病客一直位于此处,从未离开,‘盘龙丝’也未离身。” 苏无情苦笑:“当然,病客未曾离开,有多人目击,‘盘龙丝’是否偷偷交予四弟,待得行凶后再取回,这就难以证明了。” “其实不是完全无法证明。” 展昭道:“请问‘盘龙丝’上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苏无情毫不迟疑:“病客从未以‘盘龙丝’杀人。” 展昭道:“那伤人呢?” 苏无情想了想,笃定地道:“一年之前。” “既然‘盘龙丝’在苏神捕手中伤人,还是一年之前,这些时日从未离身……” 展昭颔首:“那么如果‘盘龙丝’上残留有些许新鲜的血迹,是不是代表着苏神捕在汤磊遇害一案里面,有巨大的嫌疑?不巧,在下正有一手验血之法,能够察验兵器上肉眼难以辨别的残留血迹!” ‘展大哥威武!’ 连彩云目光熠熠地看向苏无情:‘看你怎么应对!’ 上一次密室杀人案里面,展昭提出的杀人十字、验尸设想,事后证明,都是试探。 恰恰是这些试探,让六扇门暴露出了巨大的嫌疑。 那么此时对盘龙丝的血液检查,是否又是一场试探? 苏无情敢不敢接招? 然而这位四大名捕之首的应对十分简单,轻轻一按,座下的轮椅弹出暗格,一根银线从中抽出:“病客愿将‘盘龙丝’交予展少侠,以证清白!” ------------ 第四十章 明确动机 “此物是以天蚕丝混玄铁编织而成,江湖传言,其细如发丝,却可无坚不摧,削铁如泥,实则没有那般夸张。” 苏无情讲解着,看着展昭接过盘龙丝,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奇异之色。 展昭将盘龙丝缠在指尖,轻轻一绕,就明白了。 这根银线的真气传导性,出乎意料的好。 体内的真气传导到丝线上,能够软硬曲折,随心所欲,如臂使指,再加上本身的材质,使得切割的锐利性倍至。 但话又说回来,此物还得看是谁使用。 若是功力高强之辈,自可如虎添翼,杀人于无形。 若是寻常武者使用,也就那么回事了。 ‘难道真不是苏无情?’ 眼见苏无情痛快地交出了“盘龙丝”,连彩云惊讶之余,又有些不死心:‘是不是他故作坦诚呢?’ 正自迟疑,展昭的传音却自耳边传来:“彩云姑娘,你方才展示‘明月在’的时候,有考虑过里面的琴弦配合轻功,会让自己也摊上杀人的嫌疑么?” “啊?” 连彩云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这就是心怀坦荡之人的表现。” 展昭道:“所以我相信你不是行凶之人,苏无情本不需要自证,却仍然这么做了,嫌疑也大大的降低,这点毋须否认。” 他有些话未说。 方才并不是只做了一个试探。 事实上早在进入刑房的同时,展昭就传音给苏无情,大致说明来意。 双方根本没有交手,苏无情未作反抗,就让人近了身。 哪怕展昭隐隐感受到,如果自己真要发难,苏无情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这份坦荡,着实难得。 信任是彼此的。 苏无情信他,他也信苏无情。 ‘展大哥说的对!可……可是……’ 连彩云被说服了,神色却是一黯。 如果苏无情不是真凶的话。 那么。 凶手就在云栖山庄的成员之中了! “打扰了!告辞!” 展昭则准备离开。 他本就判断六扇门人行凶的可能性极低,此来是为了顺应云栖山庄的期待。 带上连彩云,既要一个见证,也是担心宅内会发生连环凶案,将最亲近的一位带出保护。 如今夜探六扇门,洗清其嫌疑,接下来再调查云栖山庄内部的成员,阻力就会小上许多。 “且慢!” 然而就在两人要离开,苏无情开口挽留。 展昭和连彩云回头,就见这位名捕道:“汤少侠是被何人所害,密室又是以何手法布置,病客不得而知,然汤少侠遇害的缘由,或许与一物有关。” “何物?” “那边的书信。” “汤磊的书信?” 展昭拿起书信,发现连彩云眼巴巴地瞧着,便递了过去。 “是二师兄的笔迹!” 连彩云接过展开,看了一眼就确定了,但等到她看完后,俏脸却变了色:“二师兄……在偷偷与六扇门联络?” ‘汤磊不会也是六扇门的暗桩吧?’ 展昭一惊。 那可太令人无语了。 所幸发展并未雷同,苏无情缓缓地道:“汤少侠传信来时,病客也很诧异,不过他言之凿凿,说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愿意告知病客,可解双方的纠纷,或许正因为此,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诧异。 汤磊这几日连连外出,说是为告御状做准备,结果居然偷偷与六扇门暗通款曲? 展昭念头一动,更想到那一日他和林玉仙交谈,正说到关键处,被蒋婆婆打断,而蒋婆婆离开后,他发现汤磊的身子在屋外转了转。 难道说那个时候,汤磊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发现蒋婆婆盯得很紧,才没有跟自己交流? “确实是二师兄的笔迹,也是他写信的习惯……” 连彩云还不死心,又反复看了几遍。 终于绝望。 笔迹还有假冒的可能,遣词造句的习惯,就难以仿造了。 尤其是那股谄媚之态,之前李无刑来山庄作客时,二师兄就极为热忱,有事没事往身边凑,后来展昭质疑六扇门行凶,也是他第一个跳出来,言辞最是激烈。 所幸后来堵在六扇门前时,二师兄嗓门最高,态度最坚定。 但万万没想到,掉头又和对方暗中往来。 这是准备…… 两头押注? 连彩云再也忍受不住,身形倏忽化作绯色残影,瞬息间已消失在刑房的廊柱之间。 ‘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是排除法,没想到确定了动机。’ 展昭则抱了抱拳:“多谢苏神捕告知,这封信我们就带走了,告辞!” “在下还有最后一事……” 苏无情的声音温雅,一缕细若蚊蚋的传音飘了过来。 展昭听完之后,下颌轻点,袍袖翻飞间,人已如青烟掠出窗外。 唯余案几上一盏孤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 “又有死者了么?” 苏无情感受着夜风,喃喃低语一声:“希望我的安排,还来得及吧!” …… 冬夜之中。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再度掠过连绵的屋脊。 只是相比起来时的气势汹汹,返回时的气氛完全变了。 终于,连彩云停下脚步,眼角泛出水光:“大师兄为人温和谦逊,事事周到,明明他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是如兄如父!” “从小到大,师父其实是不太管事的,只顾着游山玩水,交三五好友,通宵达旦,师娘身体不好,常常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后来我们知晓,她是在练功,要陪她,她也不让……” “每每那个时候,都是大师兄带着我们一起,是他教我们读书习字,是他传授我们武艺规矩……” “说实话,师父失踪了,我们只是茫然,大师兄遇害,那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展昭静立檐上,默默倾听。 连彩云接着道:“方才大伙儿都说凶手是六扇门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大家从小一块长大,怎会杀害二师兄呢?” “但现在……二师兄竟然与六扇门私下往来!他难道忘了大师兄是如何待我们的,忘了六扇门是杀害大师兄的凶手了么?” “他为何要背叛师门?背叛我们?” 展昭这才上前几步,轻声道:“现在事实的真相还未明朗,或许汤磊是真的鬼迷心窍,也可能他并未背叛,但无论如何,莫要为了别人的过错而折磨自己。” “呜!” 连彩云被这一说,泪水反倒愈发止不住了。 这段时日,云栖山庄接连遭逢厄运,上下都满怀压抑。 云夫人显然是不可能给这群弟子半分抚慰的,以致于连沈澜那种男子汉,都险些崩溃。 而展昭感到,连彩云的压抑更深。 哪怕笑容有时候十分纯粹,并无做作之态,但那些负面情绪并非消失,反倒是深深积聚。 她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比起展昭还小些,不该如此。 此时六心澄照诀再度出手疏导心理,连彩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大师兄……呜呜呜……” 越哭越大声,且是那种毫不顾忌姿容的小孩哭法,涕泪交流,又没带手绢,便用袖子抹,很快袖子就湿了大半。 然后就见一截干净的袖子送至眼底。 她下意识地抓起,擤了擤鼻子。 这份动作极其自然,好似小时候跟在大师兄身后一样。 但做完后,她猛然意识到这是谁的袖子,啊了一声,彻底红了脸:“展大哥!你怎么……” “你这般唤我,给妹子擦擦泪水,不是大哥该做的么?” 展昭见她实在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唔!也不用这样啊!” 连彩云转过身去,双颊绯红。 不过大哭了这一场,双眸确实又恢复了纯净明亮的天真意态。 “走吧!” 展昭感受到对方的状态好了许多,点了点头,恢复正色:“现在知晓了动机,该查清楚这场密室杀人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 第四十一章 当年的秘闻 顾家大宅。 对于安然归来的展昭和连彩云,云夫人面无表情,淡淡点了点头。 对于两人带回来的信件,云夫人看完后,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再也没点头。 展昭首先道:“我刚刚已经用‘盘龙丝’对比了现场的痕迹,看似都是锋利的细线,但并不吻合。” 云夫人道:“那人就不是苏无情杀的。” 连彩云则难过地道:“师娘,二师兄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云夫人道:“他做吃里扒外的勾当,自有他的龌龊心思,为什么问我?” 连彩云哑然。 展昭则开口道:“在下有个疑惑,若论继承顺序,汤磊是不是贵庄最有资格的一位?” “不。” 云夫人微微摇头:“汤磊得不到山庄的基业。” 展昭道:“这是为何?” 云夫人道:“论武功修为,他不过硬功三板斧,专为虚张声势;” “论管理才能,他不通文墨,也不喜文墨,账册在屋内堆满灰尘,都不曾翻过一页;” “论品性修养,他更是心浮气躁,贪念丛生,这等人岂能得到山庄,玷污云氏的威名?” 这番平静的话语一出,连彩云不禁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二师兄在师娘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展昭则继续问道:“夫人对汤磊的看法,他知道么?” 云夫人淡然道:“知道。” 展昭了然:“夫人一向不喜汤磊,汤磊早就看出,他觊觎云栖山庄和顾家大宅的产业,却清楚正常情况下,这些产业到不了自己手中,所以在发现某个秘密后,就有了主意——联络六扇门!” “在汤磊看来,这是一个很精妙的办法,六扇门可以化解云栖山庄的追责,他则能代表云栖山庄出面,展现能力,提高在夫人心中的份量,最终顺理成章地成为继承人。” “换而言之,汤磊想要的不是勾结六扇门,而是在两方之间左右逢源,一举两得!” 听到这里,连彩云小脸涨红,拳头握紧,愤声道:“那大师兄的仇就不报了?二师兄若真为了基业,就这么做,简直……简直是狼心狗肺!” 云夫人则默然。 展昭凝视着这位自始至终,似乎都毫无情感的女子,缓缓道:“有关那个秘密,我们能知晓么?” 云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对方会有此问,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你想知道?” 展昭郑重地道:“我无意窥探旁人的隐私,然此事涉及案情,若夫人愿意告知,在下洗耳恭听,绝不外传。” 云夫人沉默许久,看向连彩云:“你也要听?” 连彩云迎着师娘的眼神,莫名升起一股惊惧,有些不太敢听,但想想展大哥还在,自己留下也是分担,用力点了点头。 “好!” 于是乎,云夫人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顾临并非我从小收养的孤儿,而是我的亲生子。” “什么?” 展昭早有猜测,尚且好些,只是表面露出震惊。 连彩云则是真的傻了,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那个谣言……谣言是真的?师父……师父……知道么?” “他知道。” 云夫人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想要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当年我初出江湖,剑法不俗,又有人追捧,便不知天高地厚,误中奸计,被贼人所辱……” 这回换成展昭的脸色变了,透出肃杀之意。 “最可悲的是,我至今不知贼人面目,家父疯了似的出去,荡平了周遭一切邪派黑道,然等他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那个孩子,就是顾临。” 云夫人语声微沉,首度透出一丝哀意,却不是为自己,而是想起当年至亲之人所受的折磨。 世间冷暖,从来如此。 平日前呼后拥、曲意逢迎之辈,遇事便作鸟兽散; 反倒是最亲近的人——那些曾嫌啰嗦、厌束缚的家人,才是真正伤得最深,也留到最后的人。 连彩云反应过来,咬牙切齿:“所以汤磊知道了这件事,前来要挟师娘?” 这回连二师兄都不叫了。 ‘单就这件事,足以达到目的么?’ 展昭目光微动。 这件事对于女子的名节确实是重创,但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是上一代的旧闻,再加上云夫人深居简出,在江湖上早没了名声,关心之人又有多少? 而且六扇门真要拿这件事要挟,也会让江湖人所不齿,反倒是他们声名尽丧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 果不其然,云夫人闭目摇头:“真正的秘密,应是你们师父的身份,他其实不姓云,更不是‘仙剑客’云清霄的侄子……” 连彩云又懵了,小嘴微张,保持不动。 展昭瞬间明白了许多事:“那他的本名是?” 云夫人道:“他本姓江,叫江鹤鸣,乃我父亲身边的一位随侍。” “待得事发后,他向父亲提亲,愿意娶我,父亲甚为感动,不仅成全了这门亲事,还为他寻了一个上佳的出身……” “‘天心飞仙,剑道绝巅’,我父亲与另外三位叔伯私交甚笃,尤其与云四叔……” “而我父亲觉得亏欠了江鹤鸣,为了不使其入赘我家,显得寄人篱下,便想央求云四叔,收江鹤鸣为徒。” “结果云四叔直接代其兄认了义子,传承了香火,并将云栖山庄交予他的手中。” “从那一日起,对外界,他就成了‘仙剑客’云清霄的侄子了。” 展昭微微点头:“所以山庄里那部《六爻无形剑气》的秘籍,根本是空白的?” 云夫人,不,此时应该称为顾大娘子了,闭着眼睛,缓缓地道:“江鹤鸣是真的想拜云四叔为师的,但云四叔考校之后,觉得他难以习得‘六爻无形剑气’,便拒绝了。” “一座山庄,一个姓氏,已是难以承受的大恩,岂有再奢求剑术的道理?” 展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确认了一下:“那‘云庄主’的招牌绝学‘云鹤登仙剑势’和‘云鹤登仙步’?” 顾大娘子道:“那是我父亲所创的武学,只是改了这个名字,为他充当门面。” 这就难怪云鹤鸣的武功不入白玉楼,原来是套了一层皮,改了个名字,就当作自创,白玉楼当然不会承认。 连彩云听完后,却有些不解:“师娘,汤磊就是以此要挟么?” 相比起师娘受到伤害的过去,师父的改名换姓,似乎没那么重要吧? ‘不!’ ‘这件事太严重了!’ 展昭默默摇头。 相比起顾大娘子的过往旧闻,云鹤鸣的来历才是真正致命的秘密。 因为这位是“江南大侠”,交游广阔,威风八面,一场寿宴,江南地区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赶到山庄贺寿。 这样的武林名宿,当年上位的秘密一旦被揭露,被发现是个连姓氏都改了的赘婿,妻子还早早有了儿子,云栖山庄这些年积累的威望将荡然无存,彻底沦为笑柄。 汤磊假使掌握了这件秘密,确实能够作为把柄,左右逢源,获得山庄的基业。 而听了连彩云的发问,顾大娘子身躯一震,缓缓睁开眼睛,眸光直刺而来。 ‘不好!’ 展昭瞬间闪身,已挡在连彩云之前。 抬眸刹那,却见这位顾大娘子的眼底如万古寒潭倒卷,将经年的七情六欲尽数淬成凛冽剑意! 他背脊陡然生寒,武道直觉如针砭骨,疯狂示警。 方才夜探六扇门,临行前苏无情传音:“顾大娘子这些年间深居简出,并非重病,而是在苦练‘心剑神诀’,至今疑有武道宗师之境。” 这份判断对也不对。 顾大娘子的武道境界,还不是宗师。 但她此时翻涌而出的心绪洪流,竟凝成比宗师更胜三分的杀伐之气! 值此危急关头,展昭首次没有拔剑对抗,反将周身剑气尽敛,缓缓地道:“《清净如来藏》有言,‘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在下一直不知其意,直到听了这等恶业,方才领会。” 说罢,他双手合十,一瞬间竟是宝相庄严,消弭杀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第四十二章 最后的疑点(为盟主“姜青风”贺) “佛门的身份,意外的好用~” 伴随着暮鼓晨钟,安定人心的抚慰,顾大娘子双眸中的凌厉之色缓缓淡去,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之中。 展昭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从武者的角度,他其实还挺想和这位剑道强者交手的。 打,应该是打不过的。 但不真正交锋,又怎知自己的极限所在呢? 只不过目前正在查案过程中。 且是三起案件。 一是江鹤鸣失踪,二是顾临之死,三是汤磊之死。 如果真的与顾大娘子打起来,那么正常沟通的渠道就基本被堵死了。 所以展昭才会施展六心澄照诀,更强调出家人的身份。 向世俗之人透露不堪的往事,有难以启齿之感。 可向方外之人透露,情感上就好接受太多了。 国外宗教还专门承接这种业务呢! 顾大娘子的确被安抚下去,没有真正发作。 连彩云被护在身后,眼睛则眨巴眨巴。 大哥怎么突然变和尚了? 唔,好像原本就是,但原先完全不像啊! 没想到方才一瞬间的宝相庄严,真如大德高僧一样! 不太喜欢…… 展昭维持着宝相庄严的形象,问出关键:“敢问夫人,山庄内知晓这起秘闻的又有几人?” 顾大娘子道:“我未与旁人说过。” “那有关顾临身世的谣言?” 顾大娘子淡淡地道:“那得去问江鹤鸣。” “江鹤鸣?” 展昭皱眉。 江鹤鸣原本是个仆从,娶了心剑客的女儿,一跃成为了仙剑客的侄子,江湖名宿,人人敬仰的“江南大侠”,这样的过往经历掩盖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泄露出去? 不过听顾大娘子的意思,这个秘密也就是夫妻之间知晓,所以她自己不说,那就怀疑江鹤鸣。 展昭想到之前与林玉仙交谈时,蒋婆婆的打断,又接着道:“蒋婆婆是否知情?” 顾大娘子道:“知情,但不会透露。” 展昭却不放心:“能否请蒋婆婆来此?” “大娘子!” 半刻钟后,蒋婆婆走入屋内。 此时已是后半夜,她的眉宇间也流露出些许疲惫,身上还隐隐透出些血腥气,应该是收殓尸体所致,但语气里依旧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恭敬与关切。 “展少侠已经知道了山庄的往事……” 然而顾大娘子第一句话,就让蒋婆婆的眼神里浮现出厉芒,眼角一撇,流露出煞气。 展昭岿然不动,只是再度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 蒋婆婆也下意识地愣了愣。 对哦,这位是出家人…… 这倒还好,这倒还好。 顾大娘子开口:“问吧。” 展昭将方才的疑惑问了出来。 “老身怎么可能会嚼这等舌根?” 蒋婆婆闻言大怒:“明明是大娘子受害,可若此事传扬出去,非但贻笑武林,更恐损及老爷一世清名!就是把老身杀了,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展昭相信这位是忠仆,但也有新的问题:“那老人家为何住在京师的大宅呢?” 蒋婆婆哼了一声:“因为老身当年不同意这桩婚事,江鹤鸣绝非好人,他愿意娶大娘子,不是出于爱慕,而是贪图老爷的武功与地位,想要籍此出人头地!” “只是老爷不听,还将我送去了京师,显然是不愿意老身与江鹤鸣在一起,相看生厌……” “不过老身放心不下大小姐,这些年间,还是去过江南好几回的。” “起初江鹤鸣本本分分,对大娘子嘘寒问暖,待大公子也是视如己出,老身虽不相信他是本意,却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大娘子幸福就好。” “可自从断魂崖一战,老爷失踪,江鹤鸣就变了……” “不!他不是变了,是恢复了本来面目!对于大娘子不再尊重,冷眼相待,认为自己是云栖山庄的主人了,开始挥霍无度,四处结交三教九流,只为了扬名立万,后来更是常不归庄,一味在外花天酒地!” 蒋婆婆说得咬牙切齿,痛恨至极。 顾大娘子则静静端坐,表情没有丝毫难过,仿佛这说的不是自己的丈夫。 展昭双手合十。 江鹤鸣这等上位之法,确实令人不齿。 但顾大娘子这样的状态,确实也挺难相处。 很难想象在家里面,对着这么一位连七情六欲都没有的妻子,会是怎样的感受。 所以夫妻间的私事,他不予置评。 不过还是那个问题,当年的秘密是谁传出来的。 若不是先有了传言,七云都有所耳闻,汤磊再根据那日的对话,结合身边的情况,恐怕也猜不出昔日的真相。 就目前看来,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展昭进一步揭露:“看起来,汤磊也知道了?” “什么!!” 蒋婆婆接过信件,扫了一遍,先是表情狰狞,但想了想又松了口气:“幸亏是六扇门,六扇门不会宣扬……” 展昭仔细观察着她:“为何?” “老爷入六扇门,当过十年的捕快。” 蒋婆婆道:“当年的六扇门,没有四大名捕之说,如果有的话,老爷肯定是为首的那一位!” “原来如此。” 展昭微微点头。 “心剑客”顾梦来与六扇门的关系那么近,怪不得之前苏无情对于顾大娘子十分尊重,哪怕对方带着一群弟子堵在了总衙门口,依旧十分客气。 这也是蒋婆婆松了口气的原因。 在她看来,有了当年的交情,至少六扇门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即便如此,对于汤磊告密的行径,她也依旧恨得牙痒痒:“该杀!该杀!这样忘恩负义的畜生死了,死得正好,还查什么查!” 此言一出,连彩云都沉默了,内心深处显然有些赞同。 武林门派里面有四个字,官府管不住,也不想管,叫作“清理门户”。 这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弟子就相当于子女,门派将他们培养长大,衣食住行一并供应,一旦弟子背叛,相当于子女违背了孝道。 忤逆不孝,这在古代可是最重的罪名,不仅社会性死亡,父母将大逆不道的子女打死,那都是受律法保护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有各的权力与责任,这就是社会运行的模式。 展昭同样不反对清理门户,但心中已经默默地将蒋婆婆的作案嫌疑调整到了最大,直接反问道:“可这样的杀人方式,正常么?” 蒋婆婆皱眉道:“杀人就是杀人,有什么正常不正常?顶多是出手之人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身份罢了!” “将汤磊腰斩分尸,还在门框上留下利痕,指向苏无情的盘龙丝,这就是要进一步激化贵庄与六扇门的矛盾……” 展昭沉声道:“这也是清理门户的范畴么?” 蒋婆婆神色微变。 连彩云也从敌视里恢复过来,赶忙道:“展大哥说的对,得调查清楚真相!” 蒋婆婆沉默少许,皱眉道:“可别的不说,杀死汤磊之人,到底是怎么从屋子里离开的呢?” “是啊!” 展昭收回目光,沉声道:“现在只剩下这个密室疑团了!” 经过这番调查。 犯罪的动机基本确定。 凶手的范围基本划定。 剩下的,就是那个不可思议的密室杀人手法了。 为了弄清楚这最后的疑点,展昭双手合十的动作停止,身份再度切换,举步迈出:“走!我们再回现场!” ------------ 第四十三章 谜题解开了(为盟主“姜青风”贺) 凶案现场。 血腥味未散,但汤磊的尸体已经被搬了出去,屋子的地面也被清扫了一遍。 至少能下脚了。 确实是破坏了痕迹,但这也无可奈何。 武林门派都是内部调查,就算与六扇门并无仇怨的,也往往不会邀请捕快来自家的地盘查案。 而之前并不知道汤磊与六扇门暗通款曲,还当他是自己人,总不能让他如此凄惨地铺开,肯定要收殓尸体。 脑海中还原出那惨烈的现场,展昭神情微动,开始提出疑点:“如果把死者腰斩,是为了将凶器引向苏无情的‘盘龙丝’,凶手又为何费力地把死者的脏器给掏出来呢?” 连彩云胸膛起伏了一下,显然觉得恶心,蒋婆婆则哼了一声:“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就该把他的心肺肠子掏出来,看一看是黑是白!” “处决式杀人么?” 展昭喃喃低语。 处决式杀人是一种仪式化的暴力,采用标准化的杀人手法,往往伴随着特定程序,比如宣读罪行、强迫忏悔、录像取证等等。 而这个年代,便是把汤磊腰斩,再把脏器掏出,以示对他的蔑视与痛恨。 可以解释。 但终究有些牵强。 连彩云强忍恶心,分析道:“不是为了刺激开门之人么?”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这确实能起到视觉冲击。” 展昭道:“但尸体一分为二,死者又死不瞑目地看向屋外,任谁推门,都是足够震撼了,相比起来,把内脏掏出不仅费时,身上还难免溅到大片的血迹和秽物,增加暴露的风险,这么做是弊大于利的。” 连彩云连连点头:“有道理诶!” 蒋婆婆则道:“公子所言,未免太过冷静,杀人时谁想得那般多?痛恨叛徒,掏了也就掏了!” “或许吧……” 展昭目光一动,看向蒋婆婆:“你从另一边翻入屋子,绕过屏风,来到此处,当时看到的汤磊是怎样的面目?” 蒋婆婆有些茫然:“就是死了啊!” 展昭比划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汤磊的上半身是朝向哪里?” 蒋婆婆稍加回忆道:“双目圆瞪,看向门外。” 展昭眉头扬起:“也就是说,他的上半身一开始就不是俯卧在地上,而是面向屋外?你们没有转动他的尸体?” “没有。” 蒋婆婆摇头:“老身搜寻了凶手,就出了门,转动他的尸体作甚?” “原来如此!我明白之前感到不协调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了!” 展昭眼睛微微一眯,断然道:“我们当时不应该看到死者的脸!” 连彩云和蒋婆婆愣住,就连毫无存在感的云夫人,都为之侧目。 展昭来到屋门前,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死者顶着房门站立,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而入,尸体上下分离,上半身朝着前面坠去,会是什么姿势?” “显然是面部朝下的俯卧姿势。” “可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汤磊却是反过来的,他的面部朝上,头脸正对着屋门!” 别说连彩云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蒋婆婆都震惊了:“照这么说,凶手将尸体的上半身翻了个面?” “只有这种可能了!” 展昭道:“尸体呢?我想再看一看!” “这边来!” 蒋婆婆立刻带路。 眼见连彩云要跟上,展昭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口。 江湖儿女,有时候多见识一些场面并非坏事。 不过当真正打开卷尸体的长布,出现在眼前的汤磊,却并不恐怖。 死不瞑目的双眼已经合上,身躯则被冬日衣袍裹住,由于那长长的下摆遮掩了腰部,乍一眼瞧上去,都看不出腰斩的死法。 蒋婆婆这手段,颇有些后世入殓师的巧妙,给了死者一个体面。 只是此时蒋婆婆啐了一口,大为嫌弃:“亏得老身不顾脏污,竟是给这么个狼心狗肺之辈敛尸!呸!” ‘她难道真不是凶手?不然不至于做得这般细致,毫无破绽……’ 展昭默默观察着每一个人,尤其是蒋婆婆。 但到目前为止,最有动机可能的蒋婆婆却毫无破绽可言。 就像是现场的见证者,不久前才知晓汤磊吃里扒外一样。 展昭定了定神,转回尸体,仔细查看后,再度发现一个疑点:“死者被腰斩时,这件外袍却没有损坏么?反倒是贴身的衣物,全都是一截而断!” 蒋婆婆看了,不觉得如何:“交手之际,外袍被气浪掀开,没有割开,不奇怪吧?” 展昭默默思索,连彩云则幽幽地道:“这外袍还是五师姐亲手给二师兄缝的,二师兄体态异于常人,庄子外的裁缝可不愿意费这么多的心思……” 又喊汤磊为二师兄,不是原谅他的告密行为,只是怀念起了七云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下意识为之。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展昭身躯一震,一道灵光好似闪电般劈过脑海:“对啊!我怎么忽略了这点!” “怒云”汤磊是所有人里面身材最高大的,身高八尺有余,体态魁梧强横,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巨人。 顾大娘子之前也说过,这位习武也有取巧之心,特意学了横练功夫,平日里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姿态,籍此获取江湖威望。 ‘异于常人的体态……’ ‘掏空的内脏……’ ‘错位的尸身……’ “难道说!” “走!我们再回去!” 展昭回到现场的门边:“劳烦取一些踮脚之物来,让我的个头与汤磊一般高。” 蒋婆婆抽了几块砖头来:“给。” 展昭站在屋门边,脚下垫着:“请婆婆绕到外面的窗前,就在案发之际,你所站的位置一样,朝屋内看!只当此时的我,是汤磊!” 蒋婆婆同样不明所以,但也走了出去,绕过一圈,来到另一侧的窗外。 窗户打开,蒋婆婆的头探在外面,朝着里面定定看了一眼,突然怔住。 “如何?” 展昭的声音传了过来。 “怪了!” 蒋婆婆浅浅的眉头皱起:“比老身之前看到的要小了,还变矮了……怎会变矮?” 展昭脚下能垫杂物,但臂宽和腰围是肯定不及横练汤磊的,轮廓上势必小了一圈。 可高矮程度不应该变化,尤其是此时落在汤婆婆眼中,展昭扮作的汤磊,矮的不仅仅是一小截,而是对比明显的一大截。 当时只认为汤磊本就如小巨人般高大,再加上隔着屏风的视觉差异,这才没有察觉。 现在看来,难不成汤磊的脚下也垫了东西? 但那个时候,汤磊不是应该已经被凶手杀害了么? “果然!” 当蒋婆婆百思不得其解的返回门前,展昭确定了一下答案,闭目长叹:“这确实是一起匪夷所思的密室杀人案,因为它有一个匪夷所思的诡计手法,偏偏操作起来又很简单,凶手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连彩云喜道:“展大哥,案情破了?” “不错!” 展昭颔首:“密室的手法,凶手的身份,我已知晓。” “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吧!” “谜题,全部解开了!” ------------ 四更求支持 今天有盟主的加更,因为前面中秋节也加过一更,那次是三连更,只加一更感觉没诚意,干脆加了两更,四更连发,拜求一下月票和追读支持,对于新书很关键,新的一周冲一冲新书榜,感谢大家了! ------------ 第四十四章 破解密室 这无疑是漫长的一夜。 无人成眠。 短短两刻钟,顾家大宅里面的人都聚集了。 云夫人立于屋前,蒋婆婆站在她的身后侧,再后面是宅邸里面的其余下人。 而她们对面的,则是“五云”。 曾经的“七云”,目前只剩下五位—— “流云”沈澜、“行云”楚执柔、“织云”林玉仙、“隐云”李空、连彩云。 眼见涉案人员全部聚集,展昭也不含糊,走到中间:“诸位,今晚的案情已经明朗,可以揭晓真相了。” 沈澜颇为惊喜,又难掩悲怆:“谁?是谁杀害了二师兄?” 楚执柔和李空同样满是关切,迫切地发出了类似的询问:“凶手是谁?苏无情承认行凶了?” 这显然是不清楚,汤磊的真实立场。 也可能是故作不知。 “我们之前怀疑凶手是苏无情与赵无咎,但经过夜探六扇门,有了新的进展。” 展昭自然不会卖关子,直接取出密信:“诸位先看一看这封书信。” “什么!” 几人传阅后,纷纷瞪大眼睛。 但反复看了书信后,他们又难以否认:“确实是二师兄的笔迹……”“竟与苏无情往来?”“这个叛徒!我怎么早没看出来!” 展昭等他们初步接受,接着道:“汤磊的书信证明了,他与六扇门之间并无仇怨,反倒在暗中合作,退一步说,六扇门即使要对贵庄下手,也不会选择汤磊。” 几人沉默下去。 片刻后,沈澜咬着牙:“如此说来,杀人者……” “不错!” 展昭道:“由于汤磊的立场发生转变,此案的凶手范围也随之改变,恐怕凶手正在这里!在我们之间!” 此言一出,场内气氛一变。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难看起来。 “如果凶手的范围是内部的人员,判断身份反倒变得简单。” “当时谁没有不在场证明,谁的嫌疑就大!” 展昭直接看向五云:“请诸位一一述说,案发时所在的位置。” 沈澜道:“二师兄的尸体是我发现的,我先见到蒋婆婆,她守在窗边,让我去屋门,我推门入内,见到二师兄……见到汤磊倒下,跑去寻了师娘。” 楚执柔道:“我听到五师妹惊呼的声音,和六师弟一同外出救人,可惜慢了一步,未能寻到那贼子,幸得展少侠救回五师妹,我们在途中不是见到了么?” 林玉仙道:“我被贼人掳走,幸得展少侠搭救,回来时确实见到了四师兄。” 李空道:“我和四师兄出了大院,分头去救五师姐,我扑了个空,没寻到人。” 连彩云道:“师娘子时运功,我一直守在她的屋前,后来见到三师兄奔来,入屋内与师娘说话,蒋婆婆很快也来了,她们都让我去前院等待,再后面,就是见到了展大哥和四师兄,带着五师姐回来。” “从各自的讲述中,似乎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至少凶手在行凶现场的那段时间,各有目标……” 展昭道:“但有好几人的行踪,不止一位目击证人——” “如沈兄见到了蒋婆婆、连姑娘;林姑娘被贼人挟持,由我亲自救回,返回时见到了楚兄;连姑娘先见到沈兄与蒋婆婆,后来又与我们会合……” “唯有一个人的行踪,只有一句证词,而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 随着展昭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去,落在了最矮小的李空身上。 展昭也凝视着这位:“你说自己追了出去,寻找林姑娘,可有一人以上的目击者?” 李空皱起眉头:“我与四师兄出了院子,四师兄要去北边,因为那贼人带着五师姐似是去了北边,但当时我听到东南处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以为是贼人声东击西的把戏,便分头行动了。” 楚执柔也马上道:“展少侠,六师弟所言非虚,我愿意为他证明。” “很可惜!孤证不立!” 展昭摇了摇头。 楚执柔脸色沉下:“展少侠何以妄加指责?依你之意,我和六师弟勾结行凶?” “不错!” 展昭直接颔首:“我起初只是怀疑,但后来彻底确定,因为林姑娘被掳走的这个举动,有两重目的——” “第一,是凶手布置密室的手法,要尽可能地避免我这个外人,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不然的话,我只要守在现场不动,这个手法就失败了。” “所以那个黑衣人劫持了林姑娘,特意在我屋外经过,发出求救,目的很明确,就是将我引出大宅。” “第二,则是为凶手制造长期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布置密室的手法,在实施过程中并不困难,但却要大量的时间清洗善后,令这个人无法出现在旁人视线中。” “于是乎,你们制造了林姑娘的绑架案。” 顿了顿,展昭继续道:“可这依旧存在着弊端。” “比如黑衣人明明人质在手,却既不说话,也不挟持,稍有接触就放弃了林姑娘,正是为了遮掩武功。” “但别的武功可以掩饰,轻功身法却不行,黑衣人施展的正是云鹤登仙步。” “所以排除旁人,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只可能是你了——‘行云’楚执柔!” 听到这里,林玉仙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楚执柔和李空:“四师兄,六师弟……你……你们……” “五师妹,不要相信外人的话!!” 楚执柔厉声道:“师娘!此人包藏祸心,肯定是六扇门邀来挑拨离间,那封书信也是伪造的,我们若是内乱,就更被苏无情所制,亲者痛仇者快了!” 李空也开口道:“我们师兄妹同门十几载,难道比不上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 林玉仙有些茫然,左右看看,陷入迟疑。 展昭继续道:“之前连姑娘曾经跟我描述过七云灭‘血蛟帮’一役,当时就提到,‘四师兄擅易容,六师兄擅潜行,率先潜入帮中,探明哨岗’……” “此次你依旧是易容装扮,先化身黑衣人,假意将林姑娘绑走,等我一追上来,马上将之放开,抽身离去,然后脱下夜行衣,恢复本来面目,在中途等待我们。” “如此不仅解释了自己的行踪,还替李空接下来的行动,打了一个完美的掩护。” 听到这里,林玉仙顿时朝展昭那边靠了过去。 楚执柔的脸颊肌肉抽了抽,李空的拳头也捏紧了。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师娘。 顾大娘子一贯的平淡:“说下去。” 展昭继续凝视李空:“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阁下擅潜行,号‘隐云’,想来这方面有过人技艺吧?” 李空沉默以对。 但林玉仙缓缓道:“‘浪里十八坞’的四当家‘血屠刀’戴兴,本是漕帮叛徒,曾劫官盐,污蔑漕帮,由于担心报复,此后居无定所,常常睡在船坞的暗舱之内。” “门前有心腹巡逻,门内悬连环弩,埋地刺,又备有多条暗道,自以为万无一失。” “半年前,却被六师弟缩骨如婴,藏身箱子的夹层中,潜入到暗舱刺杀!” 连彩云接着道:“‘血蛟帮’一役,是由六师兄靠着缩骨功,率先潜入帮中,探明消息,才让我们直捣黄龙,大师兄斩首‘血蛟王’,还了一方太平!” “阁下既会缩骨功,又有成功的案例,那就难怪了。” 展昭了然:“事实上,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后,再结合遇害者的体态特征,密室的真相,就已经变得清晰明朗。” “这是一个限制极大的手法。” “准确的说,也只有汤磊是死者,凶手是李空时,这个密室手法才有实现的可能!” 众人皱起眉头,楚执柔和李空的脸色则彻底变了。 展昭沉声道:“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汤磊的死亡时间,是早在发出动静之前。” “凶手杀害汤磊,布置现场,主要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在门边留下利线切割的痕迹,以此将嫌疑引导向六扇门的苏无情。” “第二则是将杀害后的汤磊腰斩分尸,把他的脏器掏出,铺在地上。” “接下来,无论是发出声音,让蒋婆婆在窗外守住,不要进入屋内,还是在沈兄推门之时,惨呼着将尸体一分为二,都是凶手所为。” “关键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离开这件密室的?” “蒋婆婆在窗前守住,沈兄由门而入,前后封堵,视线交叉,如果你们二位并未说谎,这怎么想都是一起不可能的密室杀人。” “但假如,凶手根本没有离开呢?” “这个人就藏在现场呢?” 沈澜涩然道:“不可能啊!当时根本没地方藏人!” “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可谓密室中的密室——” 展昭吐出两个字:“尸体!” 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具骨架本就比常人巨大,内脏还被掏空,外面再披着冬日宽袍,下摆拖长的尸体!” 周遭一静。 大伙儿的第一个反应是茫然。 尸体怎么藏人? 等到听完补充,再结合之前的种种问题,神色剧变。 沈澜头皮发麻,蒋婆婆都感到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难道说……” “不错!” 展昭揭露了这匪夷所思的密室手法:“自始至终,凶手都近在咫尺,只是你们谁都没有想过,把腰斩后的尸体上半身翻过来……” “不然的话,你们就能看到藏在尸体内部的杀人真凶了!” ------------ 第四十五章 心剑神诀之威 “所以老身……通过屏风……看到的那个庞大的身影……” 当真相揭晓,别说周遭全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温度骤降,就是之前一直老而弥坚的蒋婆婆,都瞪直了眼睛,说话甚至有些结巴。 “是凶手与死者的重叠组合!” 展昭直言不讳:“凶手杀死汤磊,将其腰斩肢解,掏空内脏,然后自己的双腿与汤磊的下半尸身紧贴在一起,顶住门口的同时,再将上半尸身,套在自己身上。” “正因他当时头顶着上半尸身,哪怕身材再矮小,也会比起正常的汤磊还要高大。” “不过这有一个限制,那就是必须披上冬日所穿的外袍,通过宽大的外衣,遮掩住腰围的不同。” “所以这也是汤磊明明腰斩而死,宽袍却没有被斩坏的原因所在。” “这个手法里面,衣袍也是关键的要素之一。” “由于汤磊本就是横练巨汉,屏风所见又难免失真,如果不是特意比较,身高差距其实很难被发现。” 展昭解释完蒋婆婆看到的异状,继续道:“而另一边,对于推门而入的人来说,那就是噩梦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配合上下尸体分离的冲击,同门死去的悲伤,相信没有几人能冷静地思考一个破绽——” “为何汤磊的上半身掉在地上,最终却能朝向门前?” “因为套在尸身下的凶手,特意调整了方向。” “他用缩骨与外袍遮挡住自己的身形,却终究不能仰面倒下。” “那样尸身分离的部位,就会落在进入房间的人眼中,暴露出藏身的手法,所以哪怕知道这是破绽,他也必须调转尸身,朝外倒下。” “而等到你们检查现场,找不到凶手的踪迹,先后去云夫人房中报信后,他就可以钻出尸身,安然离开。” “但这个时候,凶手也犯了一个疏忽,没有将尸身重新转过去,而是直接头朝外,摆在了地上。” “恐怕也是因为他担心有别的目击者经过,必须马上离开,顾不上这等细节了。” 听到这里,沈澜作为亲历者,胃液翻腾,实在忍受不住,奔到一旁:“呕——!” 旁人没有亲眼目睹那个场面,同样觉得难以接受,齐刷刷看了过去。 李空低垂下头,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血口喷人!” 楚执柔则咬着牙道:“你所言皆是臆测,不能只因六师弟会缩骨功,你就污蔑他是杀人凶手,况且汤磊即便是叛徒,我们杀了他便是,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呢?” “关于动机,我没有实证,却有推测。” 展昭道:“实际上,这个密室难题,你们不是给我准备的,当然也不是给云栖山庄上下准备的,而是针对六扇门所设。” 楚执柔面色再变。 展昭道:“你们原定的计划是,明日清晨,抬上汤磊残破的尸身,再上六扇门,讨还公道!” “到那个时候,现场清理,痕迹毁灭,单靠口供复述,即便四大名捕来,也难以破解这个匪夷所思的密室手法。” “一旦他们解不开凶手是如何消失的谜团,就无法撇清嫌疑,在先前冲突的基础上,你们两方就彻底势不两立了。” 说到这里,展昭声调微扬:“此案是你们独自为之,还是有人教唆?” 李空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颤,楚执柔则断然道:“一派胡言!你说来说去,全无证据……” “你们以为是衙门断案么?” 蒋婆婆冷冷地道:“六公子,你若真的藏于尸身内部,衣服上沾染的血迹不提,单单是气味的清理上,就要花些功夫,无论你准备了什么,这宅院一贯是老身打理的,老身倒是不信,你能将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楚执柔还要再辩驳,李空终于开口:“师娘!我们这是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众人身躯一震。 尤其是沈澜、林玉仙和连彩云,看着两位师兄弟,神情最是复杂。 顾大娘子则开口问道:“你们认为,我不会秉公处置?” 李空一惊:“不!不是!” 顾大娘子道:“那为何要自作主张?” 蒋婆婆也道:“你们既然发现了汤磊的丑事,应该禀告大娘子,大娘子自然会处置汤磊,如今擅自杀人,还处心积虑布置现场,是不是如展公子所言,受了外贼挑唆,要让我等与六扇门死斗?” “不!!” 李空跪下,砰砰叩首:“山庄于我等有养育之恩,万不敢受人挑唆,与外人勾结!” ‘咦?’ 展昭目光一动。 由于六扇门近来被卷入种种风波,云栖山庄入京后,在客栈里又“偶然”听到丑闻,所以他堪破真相后,就作出判断。 这一案的行凶者或许和定觉一样,也是被外人蛊惑。 但此时此刻,李空斩钉截铁的态度,好像确实不是如此…… “师娘,请恕弟子今日不敬,无论如何,我们清理门户,问心无愧!” 眼见李空撂了,楚执柔也不再辩驳,咬了咬牙,身形暴起,却非发难,而是朝后退去。 这位“行云”展现出的轻功,真当得起行云流水四个字,竟然远在其余同门之上,难怪之前敢扮作黑衣人,引走展昭。 与此同时,李空也重重磕了个头,身形后撤的同时,还将腰间的佩剑拔出,蓦然一指。 嗡! 一股奇特的剑吟声弥漫开来,目标直指展昭,但途径之人,尽皆受到影响。 别说本就火气大的蒋婆婆,双目瞬间红了,就连神情复杂的其余三云,都感到一股怒意直冲天灵。 ‘怒之剑-燎原焚心?’ ‘还真是心剑神诀!’ 首当其冲的展昭,不惊反喜。 天心飞仙,剑道绝颠。 当展昭得知自己所学的“六爻无形剑气”,是“仙剑客”云清霄的绝技后,也免不了好奇,其余三位剑道宗师的绝学是什么。 酒道人起初不答,待得展昭终于初窥门径,才将另外三门告知。 其中对于“心剑神诀”的评价是—— “剑本凡铁,因情通神,七情过脉,六欲问心,然持剑者需如皓月凌空,映照红尘万丈,自身不染纤尘。” “此剑诀以七情为火,淬炼剑意,却又需保持本心纯澈,方可不被反噬。” “每修成一情,剑意便深一层,七情圆满时,剑心通明,可战天人。” 七式剑意,修炼并无前后顺序,但大部分所修的第一剑,都是怒之剑-燎原焚心! 因为怒火往往是战斗的必备要素。 剑燃魂火,势若狂澜,剑锋所过,如野火燎原,可令对手感同身受,怒火中烧。 练至深处,更能令敌人五内如焚,似有心焰自脏腑燃起,血沸经裂,神智尽溃,狂癫而亡。 “隐云”李空在这一式上显然有所小成,一经施展,便可影响周遭的情绪,令人盛怒,失去理智和应对。 汤磊恐怕就是被其偷袭,一剑毙命。 ‘可惜!’ ‘于我而言还是弱了些。’ 但展昭感受这股剑意的同时,甚至没有出剑应对,只是六心澄照诀一转,那股迅速燃起的怒火,就平息下去了。 “原来你还偷学了心剑神诀……” 相较于展昭的轻松应对,顾大娘子则是首度出招。 她的手中空无一物,仅仅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 铮——! 剑鸣骤起,一道无形真劲随剑气迸发,直贯心间。 展昭面色随之变化。 并非怒火再起。 恰恰是怒火突然消失了。 不仅是刚刚被额外激发的,连原本该有的七情之一,都迅速消散。 整个人变得不会生气,懒懒散散。 没有怒意,也提不起半分战意。 ‘六心澄照,本来无垢,随缘应物,自在逍遥!’ 展昭即刻运功,这次是全力运转,并且分析那股外来的真气,表情又缓缓生动起来。 相比起他,周遭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麻木,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倒是酷似顾大娘子一贯的模样。 唯独正欲遁走的楚执柔与李空,心头如遭雷殛。 “咚!” 心脏骤紧。 “咚咚!” 血脉逆冲。 “咚咚咚——!” 二人猛跪于地,十指抓胸似欲掏心,喉间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片刻之际,眼白一翻,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 第四十六章 受害者同盟 一招之威,竟至于斯! 在场一众弟子看着,神情复杂之余,又难免噤若寒蝉。 李空在怒剑的浸淫上并不浅薄,但在顾大娘子面前,则如同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蒋婆婆上前,将昏死过去的两人一手提溜一个,转回请示:“大娘子,该如何处置?” 顾大娘子道:“关起来。” “是!” 蒋婆婆领命,带着宅子内一众下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来。 顾大娘子转过头,望向展昭:“展少侠,此案能否了结?” 此言一出,沈澜、林玉仙和连彩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师娘的性格,她们自然清楚。 说好听些,叫大公无私。 说真实些,就是莫得感情。 现在展昭破了凶案,有关如何处置凶手楚执柔和李空上面,顾大娘子真的可能会听从他的提议。 倘若杀人偿命…… 那他们“七云”,就要变成“三云”了。 展昭也在沉吟。 他不是初至这个时代,而是从小生长在这个时代,固然有着后世的思维,但也不会不顾时代背景,生搬硬套后世的律法。 倘若汤磊真的因为出卖同门被处置,清理门户,别说什么杀人偿命,这个年代是不会有人追责的,旁人还会拍手称赞,说死得好。 但问题是现在两个人的手法和目的,显然超出了清理门户的范畴…… 展昭缓缓开口:“依在下所见,此事必有蹊跷,背后恐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连彩云、沈澜和林玉仙齐齐点头。 真有道理! 顾大娘子则稍加沉默,又重复了一遍:“展少侠,此案能否了结?” “咳!” 展昭轻咳一声,干脆道:“恐怕难以了结,因为此案让我联想到了此前的早课投毒案。” 他将不久前那场案件的来龙去脉,仔细讲述了一遍。 末了总结道:“定觉是六扇门暗桩,误认为自己的亲人被负业僧杀害,日日煎熬,又中了心灵秘法,这才会将恶念转化为行动,实施了一场无差别投毒。” “此人的计划,原本是让六扇门有机会,可以冠冕堂皇地参与到大相国寺的调查中,将有恶业的罪人统统审判,可事实上,这件事一旦暴露,真正受创的却是六扇门。” “没有一方能接受这种极端手段,六扇门身为朝廷的执法司,势必被推上风口浪尖,为各方所不容!” 顾大娘子听完,问道:“所以?” “所以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有一个人或者是一股力量,一直在针对六扇门?” 展昭道:“那么之前贵庄大弟子顾临身死的动机,是不是也是为了逼迫贵庄与六扇门结仇,甚至逼迫夫人出手?而发现贵庄与六扇门还有和平处理的可能,才有了今夜的又一场凶杀?” 顾大娘子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你是说,顾临的死……是因为我?” “不!目前只是纯粹的动机推测!” 眼见这位要发作,展昭赶忙安抚,语气平和:“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方可破案。” 顾大娘子眼中的煞气却还是弥漫开来:“杀人者是谁?” 展昭道:“我目前怀疑的对象,正是‘钟馗’!” “‘钟馗’?” 旁听的连彩云三人,齐齐露出仇视之色。 这个恶贼一手制造出了,如今波及江湖的大案“钟馗图”,闹得寿宴不宁,人心惶惶。 先是掳走了他们的师父,如果大师兄顾临的身死,也是此人的手笔,为的就是让六扇门背负行凶嫌疑,今晚楚执柔和李空再杀汤磊,又把嫌疑引向六扇门,那就有三笔血债了! 连彩云马上道:“师娘,我们得帮展大哥,将这个贼子抓出来!” 林玉仙接着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沈澜重重点头,但前面的话被两位师妹说完了,轮到他只剩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大娘子稍作沉默,开口道:“你待如何?” “联手破案。” 展昭沉声道:“六扇门且不论,大相国寺与云栖山庄在这一起事件里,都是受害一方,理应结成同盟!” 顾大娘子虽然莫得感情,但并不代表她会受人摆布。 在大事上面,方向更不见得一致。 而今展昭的目的,则是结成受害者同盟! 有共同的敌人。 有共同的目标。 行动统一,全力破案。 至于云栖山庄够不够格。 诚然,它原本只是江南地方势力,有“江南大侠”云鹤鸣在时,还算是地方一霸,但依旧和大相国寺这样的天下第一刹,有朝廷支持的佛门之首没法比。 可自从顾大娘子展露手段,一切又不同了。 江湖之上,武力为尊。 单就她一位,便有资格与大相国寺平等对话。 此言一出,三云精神大振。 在京师地界,真要能得大相国寺相助,自是天大的好事。 沈澜和林玉仙最初去大相国寺寻找展昭,也不知这位如此厉害,多多少少也是冲着大相国寺去的。 而今竟有资格结盟,更是欢喜。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一想,展昭能否代表大相国寺作主。 仿佛这位说出口了,就是理所应当。 “好。” 顾大娘子也点了点头:“但我不会破案,有的也只有这身剑术。” 言下之意,出手的事情可以喊她,其他的就免了。 “多谢夫人!” 展昭抱拳一礼:“如今我就有一件事,欲请夫人出手。” 顾大娘子道:“何事?” “定觉体内,有一股异种真气,为心灵秘法,激化了他的杀意。” 展昭道:“地藏院首座持宏禅师出手,但并没有将那股异种真气彻底除去,只是逐渐消磨,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弄清楚这门心灵秘术来历的机会。” 顾大娘子道:“你想我查?” 展昭颔首:“心剑神诀本就是专修心灵的无上剑术,以夫人的剑道修为,完全可以一探究竟。” 此时蒋婆婆已然折返,再度默默地站在了顾大娘子身后,显然已经将楚执柔和李空囚禁妥当了。 听到这话,脸色却微变:“大娘子,心灵秘术各有诡异,你……” “无妨。” 顾大娘子视线扫过众人,做出安排:“婆婆在宅中守着,彩云,你随我一起去一趟大相国寺。” ------------ 第四十七章 不知生死的天下第一人 大相国寺。 观音院内。 戒闻如古佛入定,沉水檀香之气自十二个凝练窍穴缓缓渗出,在周身隐隐凝作十二瓣虚幻的莲纹,僧袍鼓荡间,琉璃净光随呼吸明灭。 突然间,他的眼睛猛地睁开,胖大身躯已如惊鸿掠出,轻盈地落入院中,落地时连浮尘都不曾惊动。 不过下一息,他的神情一松,还浮现出喜悦。 “小师弟回来了!” 来者之一,正是展昭。 不过待得转向展昭身后,纱巾蒙面的妇人和明媚动人的少女时,戒闻的眉宇间又浮现出郑重之色,显然感受到顾大娘子气息的可怕,双手合十:“不知两位檀越大驾,贫僧有失远迎。” 等到展昭为双方介绍完毕,戒闻顿时浮现出敬重之色:“阿弥陀佛!原是‘心剑客’之女,令尊当年诛灭万绝,功德无量,檀越亦得心印传承,真是法脉不绝,可喜可贺。” 顾大娘子淡淡地道:“大相国寺不久后又要出一位宗师,正道如灯,灯灯相续,亦是可喜可贺。” 戒闻稍怔。 他是真心觉得“心剑客”后继有人,女儿居然也是如此强者,可喜可贺。 但对方的语气,哪有半点恭喜的意思,活脱脱一副场面话的样子…… 展昭不好说这位的状态有异常人,只有将今晚发生的血案大致讲述了一遍。 “竟有此事!” 戒闻面色无比凝重:“倘若这一桩桩案件的背后,真有‘钟馗’的身影,此人的危害之大,着实令人骇然。” 展昭铺垫完毕,道出来意:“顾大娘子愿以‘心剑神诀’相助,查看六扇门暗桩定觉的情况,判断他是否为贼人所惑。” “那太好了!请!” 戒闻干脆了当,直接领路,带着两人前往关押的地方。 大相国寺原本没有私人的牢狱,但出了早课中毒事件后,才专门开辟出一处关押之地,日夜都有戒律僧在外看守。 而展昭离开后的这几日,寺内也幸运地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待得屋门打开,就见定觉正靠在墙边休息。 这位六扇门的暗桩,大相国寺的讲法僧,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正是受体内的异种真气所扰。 偏偏想要根除,还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很容易损伤大脑,变成痴呆。 而听到开门的动静,定觉的身体扭了扭,刚要醒来,身形一闪,顾大娘子已闪至身前,骈指如剑,正中其眉心。 思之剑-千念织网! 这一式剑意,是以思绪万千的心绪推动,令剑招变得亦幻亦真,交战之中,唯有保持“一念不起,万念俱灭”的心境,才能免于其烦扰。 但凡心有挂碍,必被困于有形的剑网,无形的心网,步步受制,处处掣肘。 而修炼到深处,更有奇效。 比如此刻的定觉,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一片空洞。 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连基本的触感都暂时消失。 这就是思之剑发挥到极致的效果,直接编织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心灵罗网,使得深陷其中的定觉有目不能视,有耳不能听,有鼻不能嗅,有口不能言。 外在五感剥夺的冲击,让定觉如坠深渊,陷入一片心灵混沌之中。 ‘真是一门无上剑诀!’ 展昭旁观体悟。 从某种意义上,这套心剑神诀和六爻无形剑气各走两端。 六爻无形剑气是以最极致的爻变推演,预判敌人的所有动作,以致于自己占尽先机,练到深处,再普通的剑招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克敌制胜。 心剑神诀则是以自身心念情绪,淬炼剑意,练到深处,心剑一出,可以剥夺敌人的七情,屏蔽敌人的感官,让对方再无任何先机可言,只能乖乖引颈就戮。 ‘这两种剑法若是能相辅相成,合于一身,那就太厉害了!’ 展昭不禁有些畅想。 试想一方面洞察敌人的种种情形,另一方面屏蔽敌人对外界的感知,此消彼长之下,这让对方还怎么打? 简直被削得没法玩了。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六爻无形剑气还未开辟先天气海,岂能好高骛远,惦记上别的绝世剑术? 拿来作为触类旁通的参考,增进自身的剑道修为倒是不错,完全修炼的话,难度就太大了。 正在思索之际,定觉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 经历了五感剥夺后的茫然无措,这位的眉间非但不见惧色,反腾起滔天怒焰。 骤然间,那股蛰伏已久的异种真气,竟隐隐化作一头漆黑孽龙,鳞爪怒张,喷吐出无形的真火,与剑气狠狠碰撞。 然顾大娘子等的正是此刻。 她双指如钩,凌空一划,竟似有无形锁链缠住龙颈,猛然外扯! “呃……啊啊啊!” 定觉面庞瞬间扭曲,眼皮剧烈颤抖,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喉间迸出非人嘶嚎。 “不好!” 戒闻见状当即色变,正欲出手—— “破!” 顾大娘子指锋骤转,那精神层面的孽龙虚影咆哮挣扎,却终究被抽丝剥茧,直接化去。 显然,这股力量早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与宿主同归于尽的力量,唯有不甘地化作无形的泡影,消散一空。 而这股附骨之疽的异种真气一消散,定觉的表情迅速安稳下来,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顾大娘子收回手指,散去思之剑:“这下彻底解决了。” “多谢顾檀越!” 戒闻赶忙询问:“不知这股异种真气可有特征?” “……” 顾大娘子这次沉默了许久,缓缓吐出三个字:“‘万绝掌’?” 此言一出,戒闻直接动容:“‘万绝掌’?” 展昭目光一动,连彩云则有些愕然。 何以一门武学,令这两位当世高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态? 展昭则回想了一下,开口道:“可是白玉楼拳掌榜上排名第四的‘万绝掌’?” “不错!” 戒闻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这门掌法别看名字平平,实则是所创者的习惯,当年中原武者又称之为‘九龙神火狱’。” “它是‘万绝尊者’所创!” 顾大娘子接上,语气也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曾经的‘万绝宫’之主,至今不知生死的天下第一人!” ------------ 第四十八章 宋辽国战 “‘万绝尊者’?” 这个名字之前在郭槐口中出现过。 当时那位大内总管的描述就是“天下第一,神功盖世,为萧后依仗,什么荣华富贵,不是唾手可得”。 郭槐不算标准的武人,眼界偏向于庙堂,评价或有夸张。 但现在戒闻与顾大娘子也这样说,就显然是江湖庙堂的一致认可。 而眼见展昭和连彩云这两位年轻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诧,戒闻举了一个实例:“‘白玉楼’排天下绝学,以剑、刀、枪棒、拳掌、奇门、轻功、心法分为七类,各有一榜,而‘万绝尊者’自创七门武学,同时名列七榜前十。” “什么?” 连彩云动容。 但凡自创的武学,能入白玉堂七榜中的前五十,就有宗师的资质,甚至只要不中途夭折,后来大多真的成就了武道宗师。 结果现在一个人,全部名列前十,还是七门如此? ‘万绝系列是吧……’ 展昭之前主要关注剑道榜,但在江南白玉楼前,还是大致扫了一遍的。 七榜前十中,确实各有一个名字,与其他的格格不入。 万绝剑、万绝刀、万绝枪、万绝掌、万绝变、万绝步、万绝心法。 朴实无华的取名方式。 赤裸裸的炫耀。 “此人堪称天资绝世,造化天人!” 戒闻继续道:“若非如此,二十多年前,辽国的萧太后也不敢带着她的儿子,举三十万兵马,连粮草都不备下多少,就直攻我大宋京师。” 连彩云震撼:“就靠这一人?他武功再强,也无法匹敌千军万马吧?” “确实不能,但辽国也并不需要‘万绝尊者’一人独自匹敌千军万马,只要刺王杀驾,袭击将领,几人能挡?” 戒闻道:“而且不止‘万绝尊者’一位,当时的‘万绝宫’雄踞北方,麾下高手如云,宗师有十数之多,这样的武林势力协助辽军攻城掠地,方能突破防线,长驱直入。” 展昭道:“中原武林迎战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戒闻也重重颔首: “契丹人倾国之力南侵,要灭我汉人国祚,中原武林岂能坐视?” “各派同道皆执剑而起,天下习武之辈齐聚,誓与之决死一战!” “且不说我大相国寺、老君观、藏剑山庄、仙霞派、大旗门尽出高手……” “就连天山的逍遥派、蜀中的青城派、苗疆的五仙教,都纷纷前来助阵!” 那一年,展昭和连彩云都未出生,但也好奇不已:“战况如何?” 戒闻沉默半晌,目露悲痛,缓缓地道:“那一战,厮杀得太惨烈了!” “我寺上一任住持,老君观上一任观主,当场坐化,青城派主废功,逍遥派无瑕子散功;” “要知这四位,是当时正道武林最强的四位宗师!” “其下,藏剑山庄七绝剑皆断,藏剑老庄主吐血而还,不出一年就病逝;” “仙霞派和大旗门活下来的也是人人重伤,至今都未能恢复元气,前者封闭山门已有十数载,后者也已经不是那个‘天下镖行,唯旗是瞻’的镖盟总舵了!” “五仙教原本还被叫做‘五毒教’,但这一役中,教主、圣女皆战死,五仙使死了三位,仅存的两人抬着棺椁回去,各派敬此壮举,从此以后都尊称为‘五仙教’,再也不提五毒污名……” 连彩云听得小脸发白,喃喃低语:“那么多高手都丧命了?” 展昭则沉声道:“‘万绝宫’呢?” 戒闻道:“如此牺牲,自是让那不可一世的‘万绝宫’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五部尊者死了四位,麾下精锐死伤无数,‘万绝尊者’也被重创,不得不退走……” “宋辽两国宗师,死伤过半,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 他深深叹息。 当年的大相国寺,从住持方丈到四院首座,皆是武道宗师,如此方为货真价实的佛门第一。 而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至今武道宗师只有住持方丈和观音院首座持愿神僧两位,少林寺才敢不服管束,各地寺院也多有阳奉阴违的举措。 ‘国战!国战!’ 展昭既感震撼,也颇为心驰神往。 身为男儿,又有谁不想在习武有成后,经历这种国家危难之际,仗剑直面鞑虏的场面? 不过想想宋朝的境遇,似乎倒也不担心后面没机会。 定了定神,展昭道:“后来呢?” 戒闻道:“眼见两败俱伤,我大宋没把握留下辽国三十万铁骑,辽人的萧太后也不再如最初那般信心十足,担心失陷在中原,如此两国立下盟约,正式罢兵。” “然武林纠纷不可能落下帷幕,中原各派与万绝宫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况且那一战,那么多宗师都丧命了,‘万绝尊者’却只是受了重伤,以他的武功,定有恢复的一日,到时再度南下,谁能抵挡?” 展昭道:“那是怎么解决的?” 戒闻向顾大娘子合十一礼,颇带敬意:“幸得‘天心飞仙’出手。” “二十年前,四剑客约战‘万绝尊者’,于雁门关以北三十里的断魂崖上,做最后的了结!” 展昭道:“谁赢了?” 顾大娘子开口:“不知道。” 戒闻补充:“那一战太多人想去观战,连当时初出茅庐的贫僧都去了,但当天唯有剑气纵横,根本难以接近断魂崖顶。” “等到我们真正上去时,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万绝尊者’和‘天心飞仙’都不见了。” “自那一战后,江湖上再也没人见过他们的身影。” “辽人疯了似的寻找‘万绝尊者’,不知派出了多少谍细,我们大宋武林也在寻找‘天心飞仙’的下落,但至今都无结果。” 展昭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六扇门前,苏无情和顾大娘子的那番话。 顾大娘子说六扇门应该寻找她父亲的踪迹,即便是衣冠也好,苏无情则致歉。 说的就是“心剑客”顾梦来,在二十年前的断魂崖一战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同时心中暗奇。 不对啊! 如果说二十年前,“天心飞仙”就与“万绝尊者”一起失踪了,那传授他剑法的酒道人是谁? 他至今才十五岁。 十年前,酒道人出现,开始传授武艺。 他一直以为这位就是“仙剑客”云清霄。 后来也想过,是不是好酒如命的“飞剑客”易风? 毕竟当时听到的消息,是这四位剑道宗师失踪了。 失踪也可能是隐居江湖,以酒道人的面目现世,亦是正常。 结果没想到是这样的失踪法…… ‘幸亏我没有透露过传承,不然还得解释六爻无形剑气是怎么学到的……’ 就在展昭思索之际,戒闻继续道:“宋辽国战后,‘万绝宫’本就不复往昔,全靠‘万绝尊者’威势犹存,震慑各方,此人一失踪,‘万绝宫’即刻内乱,各部四分五裂,很快就被‘天龙教’取而代之。” “不过如今的‘八部天龙众’再煊赫,比起‘万绝宫’的巅峰时期,还是差得远了,并且也未能统一辽国境内的所有武林势力。” “如‘黑水宫’,就是‘万绝宫’分裂出来的势力,其传承了‘万绝尊者’的拳掌与奇门功法,不容小觑!” 展昭回过神来,询问道:“那卖给定觉毒药,并暗下心灵秘法的苗疆商人,是否就是黑水宫之人?” 顾大娘子道:“父亲曾经演示过‘万绝掌’的真气,方才所见,有几分相似……” 言下之意,她觉得像,但无法确定。 戒闻神色郑重:“倘若凶手真是‘钟馗’,此人莫非是辽人所扮?” 但仔细想想,又说不通。 辽人来宋地,在各地寿宴上以捉鬼的名义抓人,又算是怎么回事? 展昭沉吟不语。 顾大娘子则直接道:“我与辽人不死不休,确定此人身份,我必杀之。” 戒闻双手合十:“多谢顾檀越。” 有了这等强者的助臂,对于大相国寺来说,也是合则两利的好事。 同盟算是彻底定下。 顾大娘子转身准备离去。 倒是连彩云瞄了眼展昭,剪水双眸灵动地转了转,凑到师娘身边耳语了几句。 顾大娘子瞥了眼弟子,吩咐道:“接下来有事,彩云往来贵寺。” 连彩云脆生生地应下:“是。” 大相国寺并非寻常寺院,女眷常有出入,江湖儿女更不必避讳。 戒闻心里则警惕起来。 这位女施主眉眼瞧着谁,他可是清清楚楚。 小师弟遭人惦记啊! 同盟归同盟,可别把人拐走喽! ------------ 第四十九章 禅寂三昧汤 “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刚到僧舍门口,迎面就见陈修瀚打着哈欠出来,一声大叫,展开双臂,准备拥抱。 展昭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就几日而已,整得好像分别数年似的,至于么?” “有兄弟在,心里就踏实啊!” 陈修瀚认定了大腿,倒是完全不害臊,关切地道:“你去了哪里?我问了定海和定逸两位师兄,他们都说不知。” “江南来客,与我有旧,如今在京师安置,我去宅院住了几日……” 展昭刚刚解释,伴随着香风,连彩云出现在身后:“展大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么?” 陈修瀚眼前一亮,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僧人,何时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女,但一听这位的称呼,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十:“姑娘有礼。” 连彩云正色还礼:“小师父有礼。” 展昭为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目光一转,就见郭怀吉站在不远处。 这位是大内总管郭槐的干儿,自从郭槐交托了“钟馗图”的查案任务后,郭怀吉就被当做与那边的联络人员,时常来大相国寺。 招手让郭怀吉过来,展昭将顾家大宅发生的案件简略地述说一遍,沉声道:“我初出江湖,第一站云栖山庄,便遭遇庄主失踪,大弟子不幸遇害;” “第二站大相国寺,又有早课被投毒,一人身死,一人重伤,凶手无差别杀人;” “第三站顾家大宅,再遇腰斩,凶手将死者的上半身挖空,只为布置那个匪夷所思的密室;” “如此桩桩件件,说明了什么?” 连彩云眨巴眨巴眼睛。 这似乎说明…… 陈修瀚和郭怀吉身躯一震,异口同声地道:“外面这般凶险么?” “是啊!” 展昭深以为然,语重心长地道:“这就是江湖!” “我自忖武功不弱,但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诸位也当努力练功,有保护自身的能力,不可有半分懈怠!” 陈修瀚听了进去,想到自己原定的武状元之路,率先离去。 郭怀吉同样听了进去,但还是眼神询问了一下,见展昭微微摇头,知道皇城司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也离开了。 ‘这么看来,我们七云之前运气挺好啊,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 连彩云给说的有些懵,仔细想想,还挺庆幸。 江湖这么凶险都没出事,直到“钟馗”上门。 感慨之后,她又想到一事:“展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去六扇门,把盘龙丝还给苏无情?” 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二师兄确实不是六扇门所害,她也不愿意冤枉了对方,该还的就得还。 “是。” 展昭正有此意,旋即关切地道:“你昨晚近乎一夜没睡,不回山庄休息休息?” “我不累的。” 连彩云确实不感到疲倦,但也神情一黯:“我……我不太想回去,不知该怎么面对四师兄和六师兄……他们最后会如何?” 展昭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佛门有一个公案,我此前早课听讲时听得,倒是挺适合现在的情形——” “却说前唐有一位从谂禅师,常住赵州观音院,人称赵州禅师,一日堂下僧人问他,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却反问对方,吃茶也未?僧人答未吃,赵州便说了三字:吃茶去。” “另一位僧人问他,如何是道?赵州又反问,吃茶也未?那僧人回答已经吃过,赵州还是三字:吃茶去。” “观音院的院主不解,问赵州禅师,为何让未吃者吃茶去,已吃者也吃茶去?赵州对着院主微笑,依旧是三字:吃茶去。” 连彩云一知半解:“这是何意?” 展昭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练功也未?” 连彩云下意识地道:“未练。” “练功去,便不再有那些问题了!” 连彩云:“……” 但细细想想,又若有所悟。 方才关于同门相残的悲怆,萦绕于胸的烦恼,还真的放下了不少。 展昭不仅让连彩云莫要烦恼,自己也是这般做的。 案件还有不少迷雾,他无法看清。 却不自生烦恼。 恰恰相反,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涌起练功的专注。 甚至由于这段时间参悟清净如来藏与六心澄照诀,见识了戒闻、赵无咎、郭槐、顾大娘子的出手,隐约间感到凝炼的窍穴中,还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正准备还了盘龙丝,就回来心无旁骛的练功,一个小脑袋探出,朝着这里一看,欢呼道:“小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早课投毒案里面,在膳堂问话的小和尚,展昭有些奇怪:“你是定耕吧?” “是我是我!我找小师叔好几天了!” 定耕虎头虎脑的脸上满是喜色:“香积堂上下,要谢小师叔为我们洗清冤屈呢!” 展昭明白了:“清者自清,你们本就无辜,不必言谢。” “可不是这样,那时若还找不到凶手,堂内真是人人自危了!” 定耕献宝似的取出一个食盒,打开后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除了素菜馒头外,重头戏却是一碗茶:“这碗‘禅寂三昧汤’所用的药材是首座亲定,准备了好久,由手艺最好的定澈师兄熬制的,小师叔快尝尝!” 旁边的连彩云本在出神,此时都下意识地望过来,嗅了嗅鼻子,心里念叨着:‘好香啊!’ “禅寂三昧汤?” 展昭则打量着这碗茶汤。 就见玉盏中汤色澄碧,却又层次分明。 初层如新茶浮雪,二层似松烟入墨,至底层竟凝作琥珀冻脂,用料势必不凡。 “禅寂三昧汤”正是早课茶汤“五苦消乏汤”的高配版。 准确的说,原本只有禅寂三昧汤,但这个汤剂饮下后,要用内力化去其中的药力,不然虚不受补,对修行有害无益,后来寺内便将配方改良为五苦消乏汤,给根基普遍不足的沙弥饮用。 结果众沙弥怕苦,都是捏着鼻子,有的甚至特意剩下几口,唯有展昭品了第一碗,就知是好物,也不客气,咣咣喝。 现在香积堂呈上更佳的原品,作为破案的谢意。 “有劳了!” 展昭也不客气,拿起茶碗,开始品茶。 甫一沾唇,先是一缕淡淡的酸味自舌尖弥漫,然后很快化作澄明甘甜,齿间又微涩,回甘时却涌起乳香没药的馥郁,口感极为神奇。 待得汤液滑过十二重楼,如一剑斩开淤塞气脉,诸多窍穴突突跳动,又似有金刚杵在敲打,每震一次便冲开一道无形的业障。 此时若内视可见,便见到一股热量散入四肢百骸,且专挑那些细小的经络钻。 即便百脉皆通,但总有相对不那么宽阔的。 这股热量,就瞄准那些进行疏通。 最后,当汤液所化的力量沉入丹田,竟形成一股真气漩涡,带动着周天运转,越来越畅快。 展昭双脚立定,小和尚定耕见状,赶忙退开几步。 这是经验。 他见过不少师兄甚至戒字辈的师叔师伯,在第一次饮用“禅寂三昧汤”时,都是忍不住内力翻腾,真气外放。 而这一碗“禅寂三昧汤”的药效,由于用料珍贵,恐怕比那些更强,在旁边万一遭到误伤可不好。 避让之际,他还对着连彩云道:“这位姐姐,我们离远些吧!” 连彩云却微微摇头,摆出护法的姿态。 无论是师娘于子时运功,还是以前大师兄闭关,往往都是她来护法。 她曾经问过师娘,师娘说她心思最纯。 问大师兄,大师兄说最放心。 现在亦是如此。 然而两人的担心都多余了。 展昭仅仅是稳稳立定,呼吸平和,周身气息没有任何外放的压迫感。 只因药力被他完美地吸纳,不存在一丁半点的浪费。 而半晌之后,他唇间徐徐吐出一道白练似的气劲,本就神采飞扬的双目更加神光湛然,由衷地赞叹道: “好宝药!” ------------ 第五十章 第一道窍穴神异 ‘这一碗禅寂三昧汤的用料,绝不寻常啊!’ 展昭默默体悟。 六大凝炼窍穴内的功力,并没有突飞猛进,比如直接增加多少年功力云云。 但各大经脉的不少淤塞之处被贯通,整体的增强,使得他的武道根基愈发雄厚。 由此反哺凝炼窍穴,令这本就强化的六大窍穴里,凝成六团或大或小的真气漩涡。 这大大缩短了他开辟气海的水磨工夫时间。 能有如此奇效,固然在于展昭本就扎实的功底,禅寂三昧汤的药力也不容忽视。 但显然,这样的宝药,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承受的,在大相国寺内都属于稀罕物。 也是香积堂感激展昭查清了早课毒杀案,寺内高僧又早早关注他这位由持愿神僧领回来的弟子,才有这份待遇。 破案功成后,展昭并未要僧籍,但有功又不能不赏,所以这碗特殊的“禅寂三昧汤”,才会在此时被端到面前。 眼见展昭神清气爽,定耕又打了个补丁:“小师叔,禅寂三昧汤第一次饮用,对内家修为最是增益,到了后面,就只有补益元气之效了,不过你若是想喝,每日一碗还是毫无问题的。” “不必了。” 禅寂三昧汤的口感不错,但展昭不想为了贪图口舌之欲,日日点它。 刚刚是破案的感激,他坦然受之。 可凡事都要有度,一旦贪得无厌,就是吃人嘴短的人情了。 “哦!” 定耕倒是有些失望,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展昭静立原地片刻,则对着连彩云道:“妹子,我有一种预感,即将开启第一道窍穴神异了!” “当真?” 连彩云又惊又喜:“此等机缘可遇不可求,大哥定要把握住!” 展昭微微颔首:“神异近于顿悟,却非全凭灵光,正如万丈高楼起于垒土,千斤绳索断于细处,平日修行若至,水到渠成时,自得那一瞬明悟。” 他有种清晰的感觉,自己到了临门一脚,稍作思忖,就取出一个锦盒来。 大相国寺固然是天下第一刹,但若论底蕴深厚,富有四方,还得是朝廷。 这个锦盒里面,就是宫中太医局研制的秘药,郭槐托付“钟馗图”一案时,赠予的三枚“十全归元丹”。 此时展昭打开锦盒,捻了一粒圆润的丹药,直接送入嘴中。 禅寂三昧汤的药效,他完美消化,没有丝毫勉强。 此时甚至有一种经脉开拓,渴望外力的阶段。 运功时可事半功倍。 这就有资格继续服用十全归元丹,进一步来刺激窍穴。 只是旁人见了,恐怕会觉得这种行径浪费至极。 别看郭槐给的爽快,那是因为郭槐是大内总管,皇后的绝对心腹,不夸张的说,他是整个朝廷里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换做别的,即便是平日里威风赫赫的大宦,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这可是皇室专门用来赏赐,收买人心的。 现在什么危险都没有,仅仅是练功,就毫不迟疑地浪费了? 但展昭如果听到类似的抱怨,只会笑笑。 我把武功练到天下无敌,要什么丹药保命? 留着可以增益功力的丹药不用,小心翼翼地存起来,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危险,指望外物保命,才是弱者思维。 果不其然,当十全归元丹进入腹中,一股与此前不同,但同样温和绵长的药力扩散开来时,展昭闭上眼睛。 连彩云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持剑护法,小脸满是郑重。 确实。 展昭体内六大窍穴,同时绽放光华。 头顶百会乾元穴。 胸膛膻中天枢穴。 后腰命门坤渊穴。 腹部神阙归藏穴。 掌心劳宫玄冥穴。 小指少冲离明穴。 如果有选择,按照凝炼窍穴的顺序,激发最后一个窍穴的神异,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最后凝炼的窍穴功力稍浅,如果激发神异,可以维持住各窍穴间的平衡。 反观最强的窍穴再觉悟神异,那就是强上加强。 固然是好事,却容易在开辟先天气海的时候造成阻碍。 但真正实践,不是这个说法。 因为激发神异,是凝炼窍穴的最高成就,比起异种真气都要难能可贵得多。 既然是可遇而不可求,能有就不错了,还要啥顺序? 偏偏此时此刻,展昭有种感觉,自己能够选择。 “原来如此!” 再细细感悟后,展昭心头蓦然有一种明悟。 人体是一个大宝藏,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 而想要达成这点,首先要坚信自己有无穷的潜力可以挖掘,并朝着目标坚定不移地前行。 但凡稍有动摇,瞻前而顾后,即便根骨再强,悟性再高,也是不成。 从某种意义上,这正是一种舍我其谁的精神境界。 而且这种道理,不能由外人告知。 那就落了下层。 反成了执念。 所以此番成功的主因不是宝药的药效。 恰恰是这份灵光稍显,就果断追求,不考虑得失的决心。 于是乎,顺理成章的,展昭选择了上爻,少冲离明穴,开启第一道神异。 上爻,选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穴,位于人体小指,心属少阴主火,阴极转阳,可纳至刚剑元,体内温养的剑气经此循环,顺势破空而出。 这是六爻无形剑气的六个窍穴中,最后凝炼的一个,所以在开启神异的时候,反倒要第一个开启。 如此一来,相对靠后最弱的窍穴,获得了神异的加成,才能避免六大窍穴由此失衡,对于日后开辟先天气海造成影响。 展昭伸出小指。 一点只能自身才能见到的璀璨光辉亮起。 ‘咦?’ ‘这怎么像是开辟了先天气海后的能力?’ 气海是所有武者都有的,丹田本就叫气海穴。 而神功绝艺开辟的气海,是先天气海。 返后天,入先天。 一旦功成,此后所有的真气,都是先天真气。 这亦是宗师的标配。 而六爻无形剑气这门剑道绝学,在开辟气海时,能有三种不同的方向。 六虚归一气海。 大衍天命气海。 太乙爻光气海。 六虚归一气海最常见,六虚对应六爻卦象的虚空变化,归一象征剑气由繁入简的高上境界,一旦开辟这样的气海,六爻无形剑气的威力自然而然地会更上一层楼。 大衍天命也不难理解,就是更进一步增进爻变的卦象推演能力,剑气轨迹暗合六十四卦方位,知对手如洞若观火,将演练之效推至更高深的地步。 最后太乙爻光气海则有些特别。 这是纯粹的杀伐路线。 六爻无形剑气在剑道里面,也算是特殊的,它偏向辅助,更像是一门心法。 从表面来看,展昭在交手时,就是刺、撩、截、削等最为基础的剑式,可这些招式于他手中随心变化,随势取用,总能占尽先机,打得敌人左支右绌,难以抵挡。 当年的“仙剑客”云清霄亦是如此,每每出手都是潇洒若仙,敌人还未反应就倒下,即便是对阵同级别的强者,也能风姿卓绝,不失气度,才有“仙剑客”之称。 但也有缺陷,那就是短时间的爆发力不足,如心剑神诀里的七情剑招,单看威力就要大得多。 所幸这也有弥补的机会。 就是开辟太乙爻光气海。 此气海一出,六股无形剑气纵横往来,杀伐之力大增。 现在展昭感受着少冲离明穴的变化,就有这种感觉。 “窍穴神异,居然能提前享受到先天气海的效果?” “怪不得所有武者都孜孜以求!” 当然,窍穴神异的提升,肯定是不及真正的先天气海开辟的,可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展昭小指点出。 一道无形剑气飞出,在身前的地上钻出了一道深坑。 再换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 甚至再换左手。 神异之光坐落真气漩涡,少冲离明穴辐射周遭,十指皆可动用无形剑气,毋须局限于右手小指一道。 但每道剑气根据经脉路线的不同,又有不同的风格。 或刚猛、或阴柔、或雄厚、或轻灵。 这不就是加强版的六脉神剑么? 剑气距离更长,威力更大,且最为关键的是,完美继承了六爻无形剑气的特性,对于真气的耗损率很低! 神异的效果还不止于此,展昭稍作试演,潇洒收势,欣然开口: “这便是我的第一道窍穴神异——” “爻光!” ------------ 第五十一章 钟馗图再现 “恭喜大哥,神功大成!” 旁边传来连彩云笑吟吟的道贺,展昭敛气收功,眉目舒展:“多谢妹子为我护法!” 虽然他这不是闭死关,对于外界是有感应和警戒的,但对于这位的守护,也很承情。 身边有一个能够信任的人,自然是一件足以安心的事情,有时更是关键的精神慰藉。 在他的观念里,哪怕武力再强,也不必独行,能结交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亦是一大幸事。 展昭连用宝药,领悟神异,精气神处于巅峰,已然准备下一步了,却也关切地道:“彩云,你去歇一歇么?” 连彩云展颜道:“大哥安心,我真不累,接下来咱们去六扇门?” “嗯。” 展昭颔首:“我们先把盘龙丝还了,再和苏无情谈一谈。” 六扇门也该有些动作了。 毕竟诱导定觉行凶的嫌疑人,是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在审问出这个情况后,地藏院首座持宏禅师,第一时间就告知了苏无情。 至于六扇门内部的妖风,到底刮到了什么程度,又怎么解决,相信这位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首,心里也有了数。 当然整肃内部问题,永远都是最难的。 比如展昭想要整顿佛门乱象,至今别说计划,只是个念想。 而苏无情再是智慧过人,想要拿六扇门内部的人开刀,恐怕也会遭遇层层阻碍。 这不见得是坏事。 各有所需,才能真正合作。 两人并肩而行,自朱雀门大街一路北上,再度来到总衙的巷子。 但刚刚转入,连彩云的脚步就微微一顿:“怎么还有捕快守在门口?” 展昭也发现了,巷子口有十数位捕快按刀而立,神情肃穆,气氛压抑。 上次云栖山庄来京师讨公道,更扬言六扇门杀人夺秘籍,才由捕快守在巷子口,避免普通百姓接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捕头也迎了上来,恰好还是那日把守之人,抱拳道:“见过展……公子,见过这位姑娘!” 展昭直接道:“我们来见苏神捕。” 捕头微微变色:“七日之期还未到……” 展昭道:“此番不是为了七日之约,而是另有私事,烦请通报。” “好。” 捕头转身快步入内,去了好一会儿,才面容肃然地折返,缓缓地道:“两位请!” ‘小心些!’ 展昭从对方的神情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脚下迈出的同时传音。 ‘明白!’ 连彩云下颌几不可察地点了点,素手缩入袖中。 跟着这个捕头,两人正式踏入六扇门总衙。 昨晚他们施展轻功,偷偷潜入过,但当时循着灯火,直接在刑房见到了苏无情,没有留意其他地方 此时则是光天化日之下,正式步入这座青砖黑瓦的衙门,迎面就见青铜獬豸,怒目圆睁,独角威严。 往里走则是青石铺就的广场,两侧立十八具精铁武器架,刑具森然,铁链垂地。 正堂门楣上高悬金漆匾额,上书正大光明,其下三把交椅空置,还有一处也被空出,显然是四位名捕召集各堂人手聚集于此,开会的地方。 而之所以是三把椅子,是因为苏无情座下有其特制的轮椅,从不离身,毋须正常的座椅。 展昭在观察座椅,连彩云的神情则有些不安。 因为院中的捕快静立,每每划过来的眼神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戒备和针对。 这份敌意,甚至比起之前还要深。 ‘怪了!’ ‘难道还有什么比堵上门叫骂,更严重的情况?’ 正在连彩云暗暗诧异之际,两人迈过前院广场,来到六扇门真正的办公区域。 这里屋舍连绵,有问事厅、录供房、签押房、架阁库、验尸所、刑房等等。 昨晚两人就是在东南角的刑房,见到了苏无情。 那时已是深夜,众人都睡下,而白日里应有文书小吏,抱着成摞的案卷,穿梭来去,忙碌不已。 此时进出的人手却不多,稀稀拉拉几人,低着头匆匆走过。 而再往里面走,就是捕快值戍休息的班房区域了,六扇门总衙的天牢也设在此处。 一旦牢内生变,随时可以支援。 但现在,班房外却站满了人,个个面容难看到极致。 毋须猜测了,周无心从屋内走出,见面一句话就是:“第五幅‘钟馗图’出现了!” “什么?” 饶是连彩云心中有了猜测,当听到这句话后,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乌黑的眸子,失声道:“在这里?在京师六扇门总衙?” 展昭则道:“谁失踪了?” 周无心眼角抽搐了一下,强忍怒火与不安:“我大哥!” “苏神捕?” 展昭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钟馗所捉的最后一鬼…… 撩乔鬼捣乱…… 竟然是苏无情? ‘捣乱……捣乱……’ ‘这个意思,是六扇门阻碍钟馗捉鬼,因此也被视作鬼物么?’ ‘但以苏无情的本事,对方又是怎么得手的呢?’ 展昭思索之际,也立刻道:“留在现场的图卷,与前面的可曾对比,是否排除了模仿作案?” 周无心马上理解了模仿作案的意思,也沉声道:“图卷已经送去翰林图画局,比对画技、颜料和纸张,看是否与前四幅一致,但估计不是假冒的。” 顿了顿,他锐利的眼神落了过来:“阁下此来要见大哥,不知所为何事?” 连彩云目光闪了闪。 算一算时辰,苏无情的失踪,只可能是在昨晚见到两人之后,到今天早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 这样的话,要承认昨晚与苏无情见过面么? 毕竟当时好像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人在场。 是不是可以另寻一个理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展昭几乎没有迟疑,直接道:“我们昨晚见过苏神捕,是为了顾家大宅的一起杀人凶案……” 他将昨晚的案情大致描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盘龙丝的作案嫌疑。 周无心听完后,神情稍缓,颔首道:“四弟后来给大哥送茶,确实远远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阁下离去的身影。” “哦?” 展昭眉头一扬。 ‘呼!’ 连彩云则暗暗庆幸。 幸亏展大哥没有掩饰,不然的话,反倒会惹上巨大的嫌疑。 “但这不代表阁下没有嫌疑……” 不料赵无咎冷肃的声音随之传出:“我当时入了刑房,问了大哥你为何深夜来此,他并未提及顾家大宅的案子,只是神情凝重,因此你们到底说了什么,难以证明。” “诶!” 连彩云怔了怔,脸色顿时一沉:“阁下此言何意?想要污蔑我们么?” 赵无咎不理她,只是凝视展昭:“昨晚大哥失踪之前,阁下出现过!云栖山庄云鹤鸣失踪时,阁下在场!而再往前,阁下自称未出江湖,却又怀有惊人武艺,谁知道那三场失踪案时,你又在何处?” 哪怕自己被排除在外,连彩云却更觉恼火:“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是之前败于展大哥之手,想要公报私仇!” “我赵行曜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败于他手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可但凡涉及案情,却是公私分明,绝不接受这等指责!” 赵无咎冷冷地道:“当然,阁下若不承认你与‘钟馗’之间存在干系,还请接受我们六扇门的调查,是非曲直,自当还你一个清白!” 眼见争吵骤起,周无心皱了皱眉,但仔细思索后,也无法拭去疑心,缓缓地道:“展少侠能否暂留六扇门?” “我与你六扇门倒是有缘,每次见面都得发生些意外,唯独能好好交流的苏无情,也不在了……” 展昭有些感慨,淡然拒绝:“我不会以这个理由留下。” 赵无咎脸色一沉,四周所有捕头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周无心面容变得肃然,抱拳沉声道:“既如此,周某得罪了,若他日证君清白,定当负荆请罪!” “大可不必,接下来谁得罪谁,还说不定呢!” 展昭摇头轻笑,袍袖无风自动:“这里是六扇门总衙,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 ------------ 第五十二章 得罪了 “这里不适合动手。” 展昭不止是说说而已。 眼见班房地势狭窄,对方不好施为,还朝外走去。 到了前院宽阔的广场,这才停步。 周无心面色沉重。 一方面为对方的态度感到恼火。 这是当真视他六扇门无人? 另一方面又隐隐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威胁感。 比起大相国寺外的交手时,还要强烈得多。 要知道那也就是一个月前。 难道这年轻至极的高手,还有进境? “拿人!!” 赵无咎则断然喝道。 一声令下,本就蓄势以待的捕头倏然出手。 先有四四一十六人跃出,各持精钢勾锁,爪尾悬铜铃,如抖大龙,在凛冽冬阳下划出十六条纵横交错的冷虹,朝着展昭抓击过来。 这正是周无心的看家绝学,四绝同心锁! 在白玉楼奇门榜上排名第四十九,看似刚进前五十,名次并不是特别高,却能令诸多江湖客谈之色变,甚至闻风丧胆。 因为镇岳堂与决锋堂,本就是六扇门象征武力的两个堂口。 侧重点又各有不同。 镇岳堂擅长正面攻坚,可以直接镇压江湖门派,曾经不止一次覆灭过为非作歹的地方帮派和傲啸山林的土匪山寨,甚至与恶人谷爆发过正面冲突。 决锋堂则擅长围堵高手,以四人为一组,平日里同吃同住,同练四绝同心锁,每每四人合力,多组出击,不少成名许久的江湖名宿都吃过大亏。 此时这四组捕快更是京师总衙的高手,精锐中的精锐,甫一出手,就如齿轮咬合般轮转突进,分工明确—— 第一组分取双臂,响如裂帛; 第二组贴地扫出,专攻下盘; 第三组凌空交织,封死腾挪; 第四组爪尾铜铃,乱音扰神。 展昭佩剑出鞘,剑锋才出三寸,十六道爪链已抵达面前,缠成寒光铁茧。 同时十六名捕快已经开始旋身错步,令锁链绞紧如龙筋,准备逼迫展昭撤剑。 周无心与赵无咎各据一方,严阵以待。 见到这一幕,心头也是一定。 大相国寺门前吃亏后,两人私下里专门研究过展昭的剑法。 对方的招数并无任何奇诡,平平无奇,偏偏能每每料敌于先,占据先机,如若不能破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那是单挑。 围攻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此时,决锋堂精锐结阵而出,即便展昭能预判动作又如何,终究还是要以剑抗衡! 而一人的剑诀再是完美,终究局限于人体动作,这就是双拳难敌四手,颠沛不破的道理。 不过此番交锋,被围攻的并非一人。 连彩云侧身一转,轻盈地来到展昭背后,两人背靠背,各自面对一方。 她腕底陡翻,明月在铿然出鞘。 “铮——!” 清越的剑吟裂空而起,剑气未至,先有春风拂面。 喜之剑-春风裁柳! 这一式心剑神诀,以心中欢愉为引,剑招轻盈如三月春风,柔和之气,令敌人戾气尽消,战意全无。 当然此剑也可暗藏杀机,剑势如柳絮纷飞,敌人稍有沉醉,剑气已断其经脉。 修炼此招的矛盾是,习剑者往往也会受喜乐影响,剑意涣散。 如果心绪不够,对敌的剑气就不够威力,可一旦喜乐过足,又容易自己沉溺其中,消弭剑气。 还没让敌人傻乐,自己先傻乐起来了。 需要在取舍之间把握一个难得的平衡。 连彩云就把握得很好,她一剑挥出,划出清虹,直取交织而来的八道钩锁。 那八名捕快正催动劲力,忽觉剑风拂面,神情随之一愕。 有人指间一颤,想起离家时妻子未缝完的春衫; 有人鼻尖微动,似嗅到故宅梨花的甜香; 更有人就是直接露出笑容,想到了许久未得的休沐日; “嗤!” 然现实残酷,这一切统统没有。 剑光如灵蛇吐信,八人的肩井穴同时一麻,精钢钩锁应声而落。 八截被剑气斩破的袖口,还随风飘舞,恰似春风裁落的柳叶。 只可惜连彩云的功力还是不及,最多能影响八名捕快,拆解掉一方的攻势。 不然以心剑神诀之威,足以身形翩跹,明月在瞬间点过十六人肩井穴,令他们彻底丧失战斗力。 而现在这两组的八名捕快见势不妙,毫不恋战,果断向后撤去,退出战场。 几乎是同时,又有八名捕快补充上来,填补空缺,加入合围。 “唔!” 连彩云见状有些难过。 “妹子好剑法!” 展昭却剑眉一扬,出声赞扬。 之前七云中也有不止一人说过,小师妹剑法最精。 现在看来,这说法完全没错,还略微谦虚了。 以连彩云十四五岁的年纪,未来不可限量。 此时哪怕功力不够,单凭这招剑术与之前的他配合,两人就足以潇洒冲杀出去。 当然,现在就毋须那般麻烦了。 在连彩云出面破招之际,展昭右手的佩剑同时往上一迎,爪尖倒钩卡入剑身的闷响里。 却不见捕快旋身错步,收紧锁链,而是痛呼声不绝于耳。 因为一道道无形剑气,同时纵出。 “去!” 第一道剑气裂空,击打钩爪握手处。 持锁捕快痛叫一声,虎口崩裂,踉跄后退。 “着!” 第二道剑气横扫,如月华倾泻。 腾空的捕快只觉腕间一麻,铁链竟自相交缠,在半空拧成死结,一股大力连带着他们横七竖八地砸在地上。 “破!” 第三道剑气沛然直贯。 身经百战的捕快慌忙横锁格挡,却见那刚猛无俦的剑气突然折转,将后方三位同伴的铁索尽数绞入漩涡。 “嗤!” 第四道剑气蜻蜓点水。 刚刚补充进来的八名捕快正要变阵,膝间环跳穴忽的一凉,双腿一软,朝下跪去,一根铁爪乱了,连带着其余,自然也脱手坠地。 而在剑气纵横之间,展昭闲庭信步地走出。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招数,手中宝剑轻轻点在每个捕快的身上,一点一人倒下,再点又一人伏地。 待得他回归原位,与连彩云背对相贴时,脱手坠地的铁爪,已然在周身铺成一圈铁环,于青石板上映出森冷寒光。 而等到前方横七竖八倒着都是捕快,都快没落脚的地方了,外围的人这才停步,傻愣愣地看着场中。 “怎会如此?” 别说众捕快,周无心与赵无咎都傻了。 不出手,不代表他们就让手下人上,自己坐享其成。 而是他们知晓展昭不好惹,用来压阵,防备对方专攻一面,突出重围,逃之夭夭。 方才连彩云心剑神诀发威时,两人就脚下变幻位置,隐隐堵在必经之路上。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展昭是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且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解决天罗地网的合围。 过程摧枯拉朽,完全没有半分波折。 “到你们了!” 而展昭解决了捕快,视线转了过来。 “岂有此理!” 赵无咎大怒,运使腿功就冲上,周无心同时扑击,四绝同心锁咔嗒一声展开机关。 他这次所用的,和对敌戒闻时又不相同,四条玄铁锁爪如活物般绞来—— 青龙锁筋、白虎扣脉、朱雀焚气、玄武封穴,四象合围! “不错。” 展昭颔首,左手指点剑气明灭不定,五根手指各出一剑。 第一剑刚猛霸道,石破天惊,铮的一声将青龙锁震退三丈; 其后接连三剑,飘逸灵动,连绵不绝,在白虎锁上一沾即走,以极为巧妙的劲力,引其与朱雀锁自相缠绕。 最后一剑沉稳凝练,后发先至,直直刺入玄武锁中。 这番剑气轰击令人眼花缭乱,却是武道的底蕴展示。 既发挥爻光的威,又贯彻六爻的巧。 周无心完全没料到展昭五指之间,竟能释放出五种风格迥异的剑气,顿时被打得措手不及。 最令其骇然的是,玄武锁内竟传来机关崩坏的响动,可见剑气的威力之大。 而赵无咎自然不甘示弱,乘黄御风真诀全力运转,再度化作九道残影,从四面八方袭至。 展昭的应对干脆了当,右手一剑沛然浩荡,如大江奔涌,直接将八道幻影尽数冲散,剑尖精准点向真身的脚尖。 “唔!!” 这回不是破敌窍穴,赵无咎依旧闷哼一声,如遭雷噬。 因为展昭的剑风之快,剑力之重,剑势之沉,与上次交手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窍穴神异“爻光”,带来了类似于六脉神剑一样的剑气手段,但这都仅仅是辅助效果。 真正的强化关键,是它大大增进了六爻无形剑气本身的威力。 赵无咎也是江湖一流高手,功法功力绝对不弱,换作数个时辰前,展昭是没办法正面一剑将对方压制的,现在则是针尖对麦芒,一剑沛然莫之能御的大势,就让赵无咎吃了亏。 这位神捕上一次是轻敌,认为自己江湖经验丰富,想要破敌窍穴,结果被反制。 如今也是轻敌,这份轻敌源于上次交锋的判断,哪怕方才见得捕快迅速落败,终究也没想到,对方的剑法威力能有如此进步。 而周无心见势不妙,顾不上奇门兵器的好坏,四锁合一,扑噬过来。 展昭却已先一步迎上,身形如烟,剑光剑气齐至—— “铛!铛!铛!“ 金铁交击之声如骤雨般炸响,两道身影在丈许之地腾挪闪转,剑掌翻飞间已过十数回合。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 四绝同心锁当空解体,周无心脚下青砖尽碎,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未及回气,一点寒芒已点在他的穴道上。 连彩云的剑锋凝如秋水,受此一击,他身躯晃了晃,跌坐下来。 与此同时,展昭身形回转如电,再到赵无咎面前。 这位喉间浊气刚刚吐尽,迎面便是剑气纵横。 同样是以快打快,待得两人身形骤止,展昭的剑尖已然搭在对方的肩头。 赵无咎颈后青筋暴起,硬生生停住,却见展昭剑身一压。 如泰山压顶。 “嘭!” 尘烟微扬,这位同样跌坐青石板上,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 “救两位堂主!!” 四大名捕里面的两位落败,周围的精锐好手,乃至从前院和各房赶过来的捕快,见状都目眦欲裂,冲了过来。 “别过来!!” 周无心知道不妙,赶忙高喝一声。 他喊晚了。 “来得好!” 面对冲过来的众捕快,展昭身形再动,直直迎上。 说是打你们所有人。 就是打你们所有人。 云栖山庄的一幕重现。 只是那回是镇岳堂副堂主裴寒灯,带着十几名捕快,异地作战,被展昭打得落花流水,倒了一地。 现在则是,四堂精锐齐聚的京师六扇门总衙,捕快从四面八方涌出,然后就见一道身影好整以暇,恭候多时,剑光随意扫来。 露头就倒。 当偌大的广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六扇门总衙广场中还站着的,只剩两人。 “大哥好厉害!” 连彩云眼中异彩涟涟,看向那道青松傲雪般的身影,满是钦慕与欢喜。 “铮——” 展昭则归剑入鞘,对着努力想要起身的周无心和赵无咎,给出了前后呼应的三个字: “得罪了。” ------------ 第五十三章 可以和解么? “你!!” 当六扇门上下被一人几近团灭,望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周无心面色惨变,赵无咎则难掩惊愕。 上次大相国寺前,赵无咎与对方交手,惜败一招,事后苏无情告知,由于忌惮这位四大名捕之首的存在,戒闻和展昭都有留手。 但问题是。 这小子留了多少手啊? 当时若展现出这般实力,今日六扇门也不会下令拿人。 总不可能是短短一个月不到,武功更进一层吧? 莫非是要成就武道宗师了? 展昭却很清楚,自己距离宗师还有一段路要走。 只是窍穴神异确实奇妙。 原本的六爻无形剑气,是机制强。 数值方面,受限于他的年纪与功力,确实是短板。 所以对上四大名捕这样的江湖一流高手,想要取胜,得一点点积累优势。 为求速胜,唯有布置战术,破敌窍穴。 但自从领悟第一道窍穴神异“爻光”之后,这门武功的数值也跟上来了,弥补目前最大的缺陷。 一旦机制与数值齐备,那就应了一句话—— 武功高出一线,便是强到没边。 不存在那种明明高出对方,还得打个几天几夜才能分胜负的情况。 当然经历了一场真正的实战,展昭也对于后续的提升也有了更为清晰的规划,是很高兴的。 所以爽完之后,他收剑离开。 但往外走了一段,又折返回来:“对了!还有一事!”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就见展昭从腰间取出一卷银线:“这是苏神捕的‘盘龙丝’,如今他人不在,但交予六扇门,也是物归原主了。” “‘盘龙丝’!” 周无心看着细线,失声惊呼:“此物怎会在你手中?” “昨晚苏神捕交予我的。” 方才展昭也留了一个心眼。 他虽然承认昨晚来见了苏无情,并且讲述了顾家大宅内的案情,但并没有将盘龙丝的细节告知。 毕竟现在苏无情失踪了,独门暗器又在自己手上,如果六扇门以此为由头,还真的说不清楚。 但即便没说这一点,对方还是发难了。 现在打完收工,展昭也不会独吞。 哪怕盘龙丝确实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宝贝,可苏无情大度相借,他这个时候贪墨,反倒是不堪。 物归原主,两不相干。 “且慢!” 然而惊愕过后,周无心身躯一震,豁然冲开被连彩云点中的穴道,站起身来:“展少侠请留步!” 展昭眉头一挑:“你还要留我?” 他刚刚手下留情,一众捕快看似凄惨,却没受什么伤势。 可如果对方真不知趣,就休怪他下重手了。 “不!不!” 周无心赶忙摇头,正色解释道:“大哥的随身暗器从不轻易借予外人,他昨晚既然这么做了,恐怕另有深意!” 展昭淡然道:“那就与我无关了。” 如果刚刚六扇门好好说话,他也会心平气和地与对方一起,研究钟馗图的案件进展。 众人拾柴火焰高,查案亦是如此。 但刚刚六扇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拿人,或许是对方情急之下,失去了冷静,展昭却不会惯着,自然准备抽身走人。 “展少侠!!” 周无心急了,上前两步,抱拳躬身:“方才不知大哥将‘盘龙丝’交予,他对展少侠是绝对的信任,还望少侠看在大哥的颜面上,能否听我把话讲完?” 展昭想到那位轮椅上的病客,唯一好沟通的神捕,微微凝眉:“你说吧,我听完。” “大哥在正堂牌匾后,留下一个密盒,盒上有五个锁孔,恰对应五件随身暗器,天底下也只有这五件随身暗器,才能打开密盒。” 周无心道:“正因为如此,大哥从不将随身暗器借予外人,一旦借出,就代表着认定这个人有资格打开密盒,看到里面的密信留言!” “原来如此。” 展昭点了点头:“那你们拿着‘盘龙丝’去开启密盒吧,如果苏神捕在失踪前还留下了线索,正好将他救出来。” 周无心赶忙道:“恐怕大哥的留言,还会与展少侠有关,能否请展少侠亲自开启?至少也做个见证!” 赵无咎此时也缓过气来,闻言脸色微变:“三哥……” 周无心抬手阻止:“大哥吩咐过,一旦他发生意外,凡是持有随身之物,都可以打开密盒,无论是谁!大哥所为,每每都有深意,我相信他的决断!” ‘苏无情的威望当真极高。’ 展昭想到戒闻的评价。 当代四大名捕的威望,有一半的功劳要落在苏无情头上,甚至可能要更多。 这样的人,居然被“钟馗”拿下。 且是在六扇门总衙。 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即便如此,苏无情依旧准备了后手,让周无心与赵无咎愿意遵从…… “也罢!” “我们去看看苏神捕的密盒吧!” 话不多说,四人即刻来到正堂前,望向门楣上高悬金漆匾额,正大光明四个字。 赵无咎飞身而起,探手拿住一个盒子,飞身而下。 周无心拿起盘龙丝,想了想又看了过来:“展少侠?” 展昭抬手:“你来打开。” “呼!” 周无心明显有些紧张,拿起盘龙丝,真气灌注,将其插入右侧的一条细槽,只听得咔哒咔哒几声转动,密盒被打开。 他迫不及待地取出里面的留信,视线迅速扫过。 只是待得看完后,他明显怔住,甚至忍不住看了第二遍。 两遍看完后,周无心沉默片刻,默默递给赵无咎。 赵无咎接过,看了后身体也是一僵,眼神里同样露出浓浓的错愕之色:“怎么可能?” 昭云两人已经站得远了些。 连彩云见状,低声蛐蛐:“大哥,他们在惊讶什么呢?” “不知道。” 展昭微微摇头,心里有着好奇,一时间也猜不出来。 却见周无心和赵无咎低语几句,甚至发生了小小的争论,待得商量完毕,这才走了过来,抱拳道:“大哥有言,钟馗图一案,展少侠是最有希望的破案之人,他邀请阁下持玉鉴,入六扇门,暂代神捕之位!” “啊?” 说完后,对着目瞪口呆的连彩云和剑眉上挑的展昭,两人挤出一个极其尴尬的苦笑:“刚刚的误会,可以和解么?” ------------ 第五十四章 何为最佳人选 “我们六扇门又被同一个人给揍了?” 捕头庞文是后赶到的,映入眼中的就是互相搀扶着爬起的同僚们。 待得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他出奇地没有半分惊讶。 话说最初他还是第一个扮作迷路书生,进入大相国寺后院,想要将展昭带出来的呢! 结果阴差阳错,亲眼见证着这个年轻人,是如何两度压得六扇门抬不起头来。 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口,都不成。 现在好了,再度动手。 再度被打得落花流水。 ‘何苦呢?’ 庞文心里默默叹息,然后就发现同僚慌慌张张地奔来:“不好了!不好了!姓展的要来我们六扇门当神捕了!” “啥?” 庞文先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众人口口相传,已然知道了密盒的事情,急声道:“真的!是大堂主留下的密令,让展昭暂代神捕之位!” “大堂主?” 这边正说着,前院已经传来争吵声。 又有两名副堂主回来了。 六扇门四堂的分工其实很明确—— 玄机堂居中策应;镇岳堂正面攻坚;决锋堂缉拿高手;风隼堂万里追踪。 由于案情的山雨欲来,内外压力齐至,玄机堂和风隼堂的人手都被苏无情派了出去,京师主要留下的就是镇岳堂与决锋堂。 现在回来的,正是镇岳堂副堂主辛力与决锋堂副堂主冷枫。 看到倒了一地的门人,两人已是目眦欲裂,再从周无心与赵无咎手中接过密信,顿时炸了锅。 “不行!绝对不行!” 率先反对的是辛力,看着倒了一地的部下,再想到江南云栖山庄,另一位副堂主裴寒灯带队也是被这般打倒在地,于公于私他都难以认可:“神捕是提点刑狱司之位,得朝廷任命,岂能随意授予外人?” 四大名捕在朝堂上是有官职的,提点刑狱司,诸州捕盗使臣。 只不过平日里四大名捕为了方便在江湖上办事,特意模糊了这个职权。 而且他们上头还有一位“神侯”郑国威,先皇御赐盘龙棒,临危受命记心间,忠心护宋朝日月,棒下不容有群奸。 现在“神侯”郑国威不在京师,出使了西夏,六扇门以苏无情为主,可即便如此,神捕之位也不是开玩笑的。 周无心强调:“只是暂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先帝朝有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前例。” “便是暂代,也要看人选!” 决锋堂副堂主冷枫年纪看似不大,已然是一头白发,面容清峻如霜:“我们六扇门可不是佛门,什么作奸犯科之辈都能收下,岂能让这等来历不明之人混入,还尊为神捕?” 赵无咎沉声道:“你们是质疑大哥?” 辛力立刻道:“我等自然不会否定大堂主的决断,可这盒中的密信真的是大堂主所留么?会不会有贼人假冒?” 周无心摇头:“密盒所在,只有我们四兄弟知晓,字迹笔锋都是大哥所为,且真要是贼人所留,何须是这等容易产生争议的任命?” 赵无咎也道:“大哥行事,自有深意!二位是六扇门的老人,亦是我等的长辈,莫非还信不过大哥的决断?“ “我们不是信不过大堂主,只是这决定太荒唐了!” 两位金印总捕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听着那里的争辩,庞文再看向另一侧。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站在不远处,时不时低声耳语,还轻笑几声的昭云两人。 这位捕头突然鼓足勇气,上前抱拳道:“展少侠。” 展昭看了看他:“是你啊,有事么?” 庞文道:“少侠愿意入我六扇门么?” “呵!终于有人问到关键了!” 展昭嘴角扬起:“你们六扇门,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诸位在这里争论,可曾想过,我愿不愿意答应呢?” 清晰的声音回荡四方,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边的争吵迅速安静下来,愣了一愣后,齐刷刷地怒目而视。 “烂摊子?” 冷枫上前一步,冷冷地道:“阁下既然这么觉得,就请现在离开吧!我们六扇门庙小,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展昭淡然道:“我原本就是要离开的,是周神捕一定要我留下看一看密盒,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把话说清楚——你们可知,苏神捕为何会作此安排?” 辛力沉声道:“阁下知道?” “八九不离十。” 展昭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在苏神捕的判断里,‘钟馗’应该与六扇门有着密切的联系!” “你说什么?” “休要血口喷人!” 众人勃然变色。 展昭不理,淡淡地道:“苏神捕难道不知,做出这个非比寻常的决定,会招惹非议么?” “他肯定知道。” “那为何又要这么做?” “很简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在权衡利弊后,他觉得相比起争议,此事对于六扇门的帮助更大!” “‘钟馗’作案的影响,已然不限于那四位失踪的江湖名宿,如果近来针对六扇门的种种风波都与‘钟馗’有关,那么牵连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多,若不将此人及时捉拿归案,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而‘钟馗’之所以能搅弄这么多的风雨,尤其是让六扇门疲于应对,要么对方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要么最可能的情况,其实就是内鬼!” “萧墙祸起,非外敌所能为也!” “‘钟馗’很可能就在六扇门中,亦或与六扇门中人有着至为密切的联系!” “这才能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查案这么久,不仅线索全无,最后连苏神捕自己都失踪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再度变色。 而辛力和冷枫想到近来苏无情的布置,对视一眼,也意识到,这位六扇门的实质管理者,确实是在防备内部。 只不过收效甚微。 所以说…… 展昭继续道:“因此苏神捕才会有这样的任命,他希望找到一个与六扇门绝对无关的局外人,前来调查这起案件。” “在你们看来,我来历成谜,武功又高,说不定就是‘钟馗’。” “但在苏神捕眼中,我虽初出江湖,但入大相国寺,长期待在寺院,有诸多寺僧见证,就不可能是‘钟馗’。” “因为要是‘钟馗’,会尽可能做到行踪隐蔽,不为外人所知,这样在关键的作案时间,才好制造不在场证据,不然平日里行踪稳定,案发时突然失踪,就是最直接的破绽。” 此言一出,周无心和赵无咎不由地流露出后悔之色。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但之前苏无情失踪,关心则乱,凭白有了不必要的冲突。 关键是还没打过。 展昭无所谓,他验证了爻光神异,正常情况下还没这么多人陪着习练呢,却也流露出一丝佩服:“苏神捕确实名不虚传。” “我初出江湖,与六扇门上下毫无交情,人际往来可谓最是清白,甚至由于之前的冲突,与诸位虽不至于成仇,但也彼此看不顺眼。” “这确实是最佳人选,用来整顿六扇门内的乱局,可谓神来一笔!” “不过终究不可能有人算无遗策,苏神捕也料不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要来拿我,现在受了教训,恼羞成怒之际,当然更不愿接受。” “诸位,请了!”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眼见展昭带着连彩云潇洒地往外走去,别说周无心和赵无咎身形一晃,马上追了上去,就连神色阴晴不定的辛力与冷枫,脚下都移了过去。 最后四人齐齐拦在大门口,再度露出那种极其尴尬的笑,只是这回又多了几分恳求:“展少侠留步,请帮一帮六扇门吧!” ------------ 第五十五章 愿听展神捕调遣 眼见展昭要走,四名堂主和副堂主反倒追了过去。 方才还极度愤慨的众捕快,都不由地面面相觑。 不少人更是露出思索与惭愧之色。 不得不承认,方才展昭一席话语,真的震动人心。 原来大堂主考虑得那般细致么? 不愧是六扇门的实质领导者,上下最为钦佩之人。 可他们竟然因为偏见,拒绝了大堂主的这番好意,只想着严防死守,不让对方入六扇门。 结果人家还不愿意来呢! 寻常人为何愿入六扇门? 除了公理道义与志同道合的认可外,大多还是因为六扇门是横跨庙堂与江湖的大派,入门吃上皇粮,比起寻常江湖门派更有保障。 但展昭如今是大相国寺的高僧,又有这等武艺傍身,功名利禄何须从六扇门取? 况且现在四大名捕之首失踪,六扇门又接连遭遇风波,说是一个烂摊子,虽然十分刺耳难听,但真的不为过。 ‘展大哥已经开始整治这些人了!’ 连彩云眸光流转,心里偷笑,小脸则努力地板住。 她明显地感觉到,当苏无情密信揭晓,请入六扇门暂代神捕之位时,展大哥平和的心绪有了一个明显的波动。 与六扇门合作破案,既然双方都动手了,展昭没有那个意愿。 但来领导六扇门,哪怕困难重重,展昭反倒很有兴趣。 他喜欢挑战。 ‘这就是侠义之心啊!’ 但落在连彩云眼中,这种迎难而上,敢于担当的品质,不正是侠义之心么? 且不说她所见所想,发现四名高层立在面前,展昭依旧不松口:“请让开。” “展少侠,我等方才实在不该,然大哥终究对你信任非常,定是视你为知己!” 周无心无奈,唯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有些苦口婆心了:“少侠破案擒凶,非是为了我们,只当是救出大哥,可否?” 他也看出来了。 这位对六扇门其他人没什么好感,唯独对苏无情,还是有些敬佩之情的。 “如果专门为了救出苏神捕的话……” 展昭神情稍缓:“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 周无心赶忙道:“请讲。” 展昭道:“以苏神捕的智慧,‘钟馗’想要将之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下,除非武功当真通天彻地,强到不可思议,不然都是办不到的,我认为更可能的情况,他是主动跟着凶手离开的……” “主动跟着凶手离开?” 周无心先是惊怒,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展少侠之意,大哥是受了要挟?” 展昭问道:“李无刑回来了么?” 赵无咎摇头:“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风隼堂几乎全员出动,至今还没有二哥的下落。” 周无心则颤声道:“大哥的失踪……是因为二哥?” “不错。” 展昭颔首:“我认为凶手很可能是用李神捕的安危,来要挟苏神捕,迫使其就范。” 赵无咎身躯一震:“大哥看似算无遗策,实则最是悲悯心软,尤其视我们为亲兄弟,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可……可是凶手又怎么拿住二哥的呢?” 展昭道:“关于李神捕的失踪,我与云栖山庄接触后,有了一个基本的推测——” “当时李神捕飞奔出庄,看似是搜寻‘江南大侠’云鹤鸣的下落,实则有可能是中了‘黑水宫’的剧毒‘奔魂啸月水’!” “竟是如此?” 听完他的分析,众人又惊又怒。 “有了这个线索,诸位应该有破案的思路了,四大名捕名满江湖,虽然如今失了两位,但我相信你们还是能与‘钟馗’周旋的,请了!” 展昭这回说完,所有人都急了,连不情不愿的辛力和冷枫都彻底改变了主意,齐声恳切地道:“展少侠!方才多有得罪!请你留下吧!” 事实证明,对方是真的厉害。 至少三言两语间给出的破案思路,比之前的一团乱麻要清晰太多。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放走了,救不回苏无情与李无刑,六扇门上下势必后悔莫及,更有一蹶不振的风险。 相比起门派兴盛存亡,那点小小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展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停下脚步,环视周遭:“我若为神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上下,揪出其中的不法之徒!” “你们恐怕接受不了……” “整日盘问审视犯人的,又岂能接受旁人的盘问,况且还有相互的人情包庇!” 赵无咎愤而开口:“展少侠此言未免小觑我等,你便是拿六扇门人开刀,只要合乎公理道义,我们岂有阻拦的道理?” 周无心轻轻叹了口气,也接着道:“展少侠有关人情之说,不无道理,大哥有此决断,恐怕也是因为我等互相太过熟悉,碍于情面,终归不忍对同门下手,因此迟迟难有进展,这才会被贼人所趁……” 顿了顿,他的声音凌厉起来:“然现在大哥失踪,我不知道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但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众人稍稍沉默。 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不安。 但正在这时,庞文挺身而出,斩钉截铁地道:“我镇岳堂捕头庞文,愿意接受调查,只要能揪出真凶,救回大堂主,做什么我都干!” “我决锋堂捕快史伟,愿意接受调查,只要揪出真凶,救回大堂主!” “我决锋堂捕快戴青,愿意接受调查,只要揪出真凶,救回大堂主!” 有了第一个带头者,第二个第三个捕快即刻站出。 然后是越来越多。 最后声浪汇聚,只剩下山呼海啸的声音: “揪出真凶!!救回大堂主!!” 目睹这一幕,展昭为之动容:“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但凡有这口气在,六扇门就绝不是烂摊子!”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捕快热泪盈眶。 终于得到认可了。 而周无心意识到机会不容错过,赶忙上前,领头躬身行礼:“我等愿听展神捕调遣!” “也罢。” 展昭三辞三让,又初步奠定了权威,且直接展开了对六扇门上下的调查,便伸手虚扶。 与此同时,连彩云的耳畔响起他的传音:“妹子,你先回大相国寺,唤陈修瀚、定海与定逸来,再去顾家大宅,将你的三师兄和五师姐请来。” “单靠一腔热血不成,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手,你们就是我的帮手。” “明白!” 连彩云重重点头,脚下轻盈离去。 而她踏出六扇门时回望,众捕快正轰然应诺,尤其是刚刚被揍得最狠的,莫名喊得最大声:“我等愿听展神捕调遣!!” ------------ 第五十六章 官服安排上 “师父!师父!” 大相国寺观音院禅房,听着弟子定海远远就叫唤的声音,正在吃素粽的戒闻微笑着摇头:“还是沉不住气啊!” 修心不仅是佛道,也是任何武者必经的一关。 往往越是年轻的武人,由于见识和阅历的缺乏,越难以把心静下,更别提真正的心灵修炼了。 戒闻至今所见,也唯有小师弟展昭,成熟得完全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偏偏又并不老成,依旧有年轻人的一腔热血。 这就难能可贵了。 不过这等人才可遇而不可求,他也不指望自己的弟子定海就能如展昭那般,只要好好成长便可。 于是乎,戒闻拿起粟米糕,弹指一点,嗖的一声,刚刚入屋的定海嘴里准确接住,唔唔叫唤,手舞足蹈。 戒闻淡然道:“一念三千而不乱,万象纷纭中保持观照,徒儿,你这碗水,还浅着呐!” 定海咕嘟一声把糕咽下,脖子梗了梗,满是欢喜地叫道:“小师叔成为六扇门的神捕了!” 戒闻手一哆嗦,素粽险些坠地,所幸武功高强,瞬间收住,却又下意识地起身:“你说什么?六扇门敢跟我们大相国寺抢人?” 震怒。 绝对的震怒。 “不!不是抢人!” 定海解释道:“苏无情失踪前,留下了一道密令,上面就是让小师叔暂时接替神捕之位,小师叔起初不愿,但六扇门再三恳求,看在江湖道义的份上,他才应承下来。” “原来如此。” 听了弟子这般讲述,戒闻的神情缓和下来:“暂代么?” 他琢磨琢磨,圆脸上又缓缓浮现出笑容:“六扇门还往我大相国寺里面埋暗桩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结果却将我寺僧人请去为神捕,哈哈哈!” 笑容实在压不住。 之前早课投毒案,是六扇门暗桩定觉所为,甭管动机为何,随机投毒实在可怕,每个人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偏偏还不能与六扇门翻脸,回想起来总憋着一口气! 现在可好,六扇门居然将展昭请了过去。 当真是最扬眉吐气的还击法子! 有此人才,何愁大相国寺不兴? “师父他老人家的眼光实在太好了!” “果然听师父的就是没错!” 眼见戒闻毫无一念三千而不乱的静心之功,定海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敢点出来,只是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小师叔让我过去帮忙,我从未去过六扇门……” 戒闻立刻道:“小师弟让多少人去六扇门?” 定海道:“我、定逸师兄,还有他同僧舍的陈修瀚。” “只三人么?” 戒闻再感惊奇:“难道小师弟对于六扇门已有一定的控制之法?” 似这等空降的领导者,不带上一群心腹,怎么好开展工作? 而大相国寺看似是寺院,实则深谙世俗事务,真要出马,带上几十人都无问题。 当然那样一来,六扇门的抵抗之心肯定大起,也不利于整顿部下。 戒闻略一沉吟,当即决断:“就你们三人去六扇门,好好听从你小师叔的吩咐,再传话与他,若需增援,我寺僧众随时待命!” …… 与此同时。 宫廷大内。 郭怀吉匆匆而行,一路来到后花园。 远远就见池塘边,太后正在喂鱼,鱼食匣则在干爹郭槐的掌心,开合无声。 太后指尖轻捻,弹落几粒猩红饵食,忽听得水面扑棱一声—— 数十尾彩鳞霎时翻涌争食,在墨色冰水中绞成一团艳煞人的牡丹。 “这等冬日,为了求食,锦鲤也得凑趣啊!” 郭槐眼角堆出笑意。 太后微微颔首,将饵料徐徐洒落。 裙裾映着水面,与池底藻荇交叠成深浅不定的影,恰似垂帘听政这几年,朝堂上那些难以理清的脉络。 郭怀吉不敢多看,默默静立。 他很清楚,以干爹的敏锐,肯定已经察觉自己的到来。 果不其然,很快熟悉的脚步声传至,郭槐来到面前:“何事?” 郭怀吉禀告:“苏无情失踪,展昭暂代六扇门神捕之位。” “什么?” 郭槐见到这个办事妥帖的干儿匆匆赶至,就知道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但听到这里,也不禁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待得听完前因后果,郭槐眯起眼睛:“同为四大名捕,苏无情可不是那三个可比的,‘钟馗’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将其掳走?” 顿了顿,他又难得地扬了扬嘴角:“这位展小友更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暂代神捕之位,便是苏无情信他,也要压得住六扇门那群捕快,当真难得!” 郭怀吉小心翼翼地道:“干爹,这事……” “苏无情作此安排,肯定是知道咱家托付展小友查案了,哪怕这个暂代神捕不合朝堂法度,我们也会促成,因为这对于皇城司来说,是好事!” 郭槐淡淡地道:“咱家这就去禀明娘娘,你在这里候着。” 等到再度回到桥上,他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禀告,果然太后慢条斯理喂鱼的动作都停下了,脸上讶然:“这个展昭,小小年岁,竟有这等能耐?” 郭槐低眉浅笑:“太后圣明烛照,国朝自是英才辈出。” “大相国寺出来的么?” 太后也露出一抹笑意,手中佛珠轻转:“赶明儿招他入宫,哀家见一见。” 大相国寺是太后常去烧香祈福的地方,这座天下第一刹虽然不说完全站队太后,却也是亲近势力。 相较起来,六扇门与八贤王的关系就是十分密切了,八贤王的义子干脆就是四大名捕之一,四大名捕头上的“神侯”郑国威也与八贤王相交莫逆,都有先皇御赐之物。 当然,这并不是说太后与八贤王在朝堂上就是敌对的。 而是因为当今的天子,在血脉上是八贤王的亲子。 如此。 得先帝托孤的八贤王,虽然不能一跃成为太上皇,却在朝堂中拥有了极其特殊的身份,更占据了孝道名分。 要知道太后之所以能垂帘听政,执掌朝政,正是占了一个孝字。 现在有了一个并驾齐驱,甚至身份更方便的人,哪怕双方表面并未敌对,也足够她警惕的了。 “郭槐,你办事用人,总是这般令人放心!” 面对太后,郭怀吉是不敢看,郭槐是不需要用眼睛看,如此也能藏住那抹极致忠心下的温柔:“奴定会让太后一切顺心如意!” “唔!回垂拱殿吧,还有四方奏牍要批阅呢!” 那边厢太后摆驾回殿,郭槐重新来到郭怀吉面前,吩咐道:“你去一趟六扇门,给展昭备一身官服,让其名正言顺,得把握好这个机会,让铁板一块的六扇门动一动!” “是。” 郭怀吉领命,却又问道:“官服取几品制式?” 以前也有江湖中人暂代神捕的例子,但那位可不得朝堂认可,后来回归江湖,倒是建立了一方不小的势力。 而今展昭的待遇又不一样,所以郭怀吉才要特意请示。 “你去选一身朱红公服,窄袖束腰,冠饰用直角幞头,与其他文武区分开来。” 郭槐毫不迟疑:“既让旁人无话可说,也一定要凸显身份,这便是太后赏识,破例赐服!” ------------ 周一求张月票 求月票追读,冲新书榜用,上架不远了,到时候会有大爆发,拜谢大家支持! ------------ 第五十七章 展昭的经典皮肤登场 “师妹,你说我们是不是睡糊涂了?” 沈澜看着那两扇黑漆铁力木为骨,铜钉九纵九横的大门,脚下一顿,对着旁边的林玉仙道:“展少侠真让咱们来这?” “哈欠~~” 林玉仙更是掩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好不容易睡着,还没睡多久,就被小妹喊起来,我现在还迷糊着呢……” “走啦!骗你们作甚!” 连彩云一左一右拉住师兄和师姐的胳膊,就把他们往里面拽:“去六扇门!趁这机会,好好把杀害大师兄的仇人给揪出来!” “不错!” 提到大师兄,两人精神顿时振作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昂首迈入六扇门中。 穿过广场,路过刑房,待得抵达牢狱区域,三人却是一怔。 为首的连彩云更是又惊又喜。 “大哥,你怎么换了一身衣裳啊?” 此时的展昭,俨然换了造型。 一身朱红官袍,衣身挺括如火焰,腰配玉鉴。 头戴直角幞头,两侧垂丝绦,行动时如流云翩跹。 官帽下剑眉凌然,眸若寒星,端肃中犹带三分侠气。 恰似青锋纳于赤鞘—— 凛然不可犯,却自有锋芒涌动! 连彩云的眼睛移不开了。 就连沈澜和林玉仙都感觉这位换了一身衣裳,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竟有种说不出的正气浩然。 开玩笑呢! 经典皮肤出场! 当郭怀吉把官服送来时,展昭诧异之际,还真的有点怀念。 毕竟儿时印象里的展昭就是这身装扮。 当然他也不完全是为了怀旧。 人靠衣装。 如果还穿着原来那套僧袍,会时刻提醒六扇门上下,他们正在被一个别派之人统领。 哪怕彼此清楚来历,但多多少少有些不甘,一旦产生了抵触,于接下来的管理不利。 既然换一身衣裳,就能解决一个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展昭如今官袍一换,长身玉立,就连六扇门高层都有些恍惚。 好似他就该为朝堂执法机构的领袖一般。 “你们来了!” 而展昭对着连彩云三人点了点头,六扇门的表情则多少有些古怪。 云栖山庄之前可是堵在门前,骂他们是杀人凶手的,现在摇身一变,成展神捕的亲信了? 然而展昭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们的态度发生转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流云’沈澜,这位是‘织云’林玉仙,李神捕失踪前最后见到的,就是他们两人。”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动容,周无心和赵无咎赶忙上前,细细询问起来。 沈澜和林玉仙心里还有些抵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遍。 周无心确定了细节,咬着牙道:“二哥一定是中了‘奔魂啸月水’,他那时背在身后的手势就是提示,可惜你们与二哥并不熟悉,不明所以,唉!我们怎么早没发现?” 说到这里,他心头大痛。 之前李无刑失踪,周无心并未太过担忧。 因为这位二堂主的脾气就是如此,常常抛开旁人,独来独往。 有时候一去就是数月之久,最后都安然无恙地回归。 起初大伙儿还担心担心,后来也就习惯了。 此次一去无踪,也以为李无刑发现了“钟馗图”的线索,独自去查案。 结果竟是身中剧毒,被“钟馗”所擒。 定了定神,周无心沉声道:“如此说来,‘钟馗’早就弄到了‘奔魂啸月水’,可以从毒药的源头查起么?” “难!” 赵无咎叹了口气:“‘黑水宫’不似‘五仙教’,‘五仙教’对于毒药的看管极为严格,很少有流入江湖的,‘黑水宫’的毒药时常流出不说,更会为‘金衣楼’的杀手所用,来源就多了太多!” 展昭目光一动:“‘金衣楼’?” 决锋堂副堂主冷枫道:“‘黑水宫’、‘玄火帮’和‘金衣楼’,都曾是‘万绝宫’的五部,后来‘万绝宫’内乱崩溃,覆灭之后,三部就自立门户,成为了三派。” 镇岳堂副堂主辛力接上:“起初三派彼此敌视,都说‘万绝宫’的覆灭是对方两派的过错,堪称仇深似海,直到‘天龙教’崛起,这三派被逼抱团,合力抗衡‘天龙教’。” 展昭听了都不禁扬眉。 二十年前,万绝尊者与天心飞仙决战后失踪,那个时候万绝宫内的武道宗师,已经是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剩不下几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万绝宫覆灭之后,居然还能分出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来,当年全盛时期是何等恐怖的庞然大物,简直难以想象。 怪不得敢以一派之力,独斗中原武林! 稍加感触后,展昭又朗声道:“且不说‘奔魂啸月水’的来源,有一点可以确定,在云栖山庄内,‘钟馗’实际上是犯了两起案件——” “第一,此人掳走了‘江南大侠’云鹤鸣;” “第二,此人在名捕李无刑的吃食里投下了‘奔魂啸月水’之毒;” “这两起案件其实是同时进行的,但由于‘钟馗图’传遍江湖,人们的视线都被前一案吸引,无形中就忽略了后一案。” “这个手法,就是用一起大案,掩盖同样关键的小案!” “而现在我们发现了,是不是能从中得到突破口?” 在场都是久经案情的捕头,眼神马上闪烁起来,个个若有所思。 周无心率先开口:“‘钟馗’对云栖山庄势必特别熟悉,才敢选在这里,用大案件掩盖小案件。” 赵无咎紧随其后:“‘钟馗’应该不会是山庄中人,不然就太容易暴露了,但此人势必得提前踩点……寿宴的宾客!尤其是那些提前住下的宾客,得细细详查!” 辛力和冷枫也多有建言。 说着说着,精神都振奋起来。 “钟馗”一直神出鬼没,别说特征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至今都不知晓。 如今总算抓住了对方的一丝破绽,可以深入调查了。 只要有方向,以六扇门的人手,不怕抓不住对方的跟脚! “诸位的怀疑不无道理……” 展昭首先认可了这些的分析,确实各有各的方向,但既然他来了,那查案的重点只能以他的方向为主:“可惜都来不及了!救人如救火,想要救回苏神捕和李神捕,就必须快!” 不待众人询问,展昭直接道:“裴寒灯现在何处?” 周无心扫了眼连彩云三人,低声道:“自从云栖山庄入京后,裴总捕就被关了禁闭,接受调查。” 展昭淡然道:“带裴寒灯与同去云栖山庄的捕快,统统带过来。” ------------ 第五十八章 当头棒喝,瞬间交代 裴寒灯是一位两鬓斑白的清瘦老者。 十六岁入六扇门,那时还是太宗朝,至今已历三朝,有四十多个年头。 资历之深,无与伦比。 同辈的捕快若能活到这个岁数,早就退下,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裴寒灯却更喜欢公务,常常对左右说,要一辈子擒凶捉贼,尽自己所能,践行公理道义。 由此受到了上下一致尊重。 前几日苏无情将他关起来,要详细调查云栖山庄大弟子顾临之死时,罕见地受到了质疑。 苏无情都如此,换成另外三位神捕来,恐怕这个决定都不会被贯彻下去。 这就是裴寒灯在门内的威望与口碑。 而此时听到门外的动静,裴寒灯不紧不慢地起身开门,就见几张脸僵在外面,欲言又止。 “走吧!” 裴寒灯看这架势,知道自己要受审了,他从不为难部下,直接朝前走去。 前来传唤的捕快确实如释重负,赶忙当先引路。 来到广场,裴寒灯脚下一顿。 之前跟着他一起去云栖山庄贺寿的镇岳堂捕快,共计一十六人。 此时一个不少,直挺挺立着,脸色难看地望向前方。 “是你?” 裴寒灯的目光随之转过去,落在那道身影上,先是怔了怔,打量了片刻后,顿时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穿着这身官服?还站在这里?” 广场中心有三把座椅,正是三位神捕所座,还有一处空位,则是摆放苏无情专属轮椅的。 展昭如今所站的地方,恰恰是苏无情的空位。 所以相较于他那身朱红官服,更让裴寒灯一众震惊的,是这位占着四大名捕之首的位置,左右居然任由如此。 展昭淡然而立。 自然有人解释。 赵无咎上前低声道:“裴老,展少侠如今暂代我六扇门的神捕,这是大哥所作的决断,一切以捉拿‘钟馗’为主……” “岂有此理!” 不出意料的,他还未说完,裴寒灯就勃然变色。 云栖山庄外,对方是用武力压制,这倒也罢了,反正六扇门捕快遍及天下,江湖路远,山不转水转,总有找回面子的一刻。 结果现在六扇门总衙,对方直接成了领导者,确定了上下级关系,岂不是彻彻底底的风水轮流转? “荒唐!荒唐!老夫绝不认可!” 换成之前,这会引起共鸣。 可此时此刻,周围都是规劝之声:“裴老,展神捕才能出众,足以胜任神捕之位!” “裴老,展神捕的官服也是皇城司特意送来的,太后特赐绯袍,传口谕尽快破案,还京师安宁啊!” “裴老,你还是好好回答展神捕的话,他会秉公处理的……” 裴寒灯气得灰白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一个多月前,我要审这小子,没打过。 一个多月后,我依旧打不过这小子,这小子却来审我?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但冷不防的,有清脆的女子声响起:“原来六扇门看的不是上下职权,而是讲究年齿与资历啊?” 连彩云开口:“天子赐给四大名捕的玉鉴,遇到这位老资格捕快的金印,是不是也要退避三舍?” 众人身形一僵。 太残忍了。 杀人还要诛心? 而听了这话,裴寒灯面色数变,终于不再反抗。 他若是再对抗,动摇的可就是六扇门的上下尊卑,规制法度。 那是裴寒灯绝对接受不了的。 自始至终,展昭没说一个字。 这个资历最老的金印总捕就被压下。 但这个过程里,展昭主要关注的,不是成为嘴替的六扇门高层,也不是吹鼻子瞪眼的老总捕裴寒灯,而是裴寒灯的十六名手下。 他注意到,随着裴寒灯的出现,这群捕快首先涌现的是希望与信心。 显然这群人认为,以裴寒灯的资历与威望,足以抗衡自己这位暂代的新神捕。 可事情很快急转直下,居然没人站在裴寒灯一边,这群人的表情转为错愕与不解。 到了最后,眼见无力回天,只剩下屈辱与惊惧。 屈辱很正常。 六扇门审问别人习惯了,换成自己受审,有几个能坦然接受? 但惊惧就不对劲了。 在怕什么? 展昭背负双手,缓缓踱步,来到这群曾经拔剑相向的六扇门人面前。 少部分捕快梗着脖子看着他,眉宇间依旧是不服; 大部分捕快则避开视线,不敢正面对峙,但也咬着腮帮子; 而那两个神情惊惧的站在后排,还靠在一起。 待得一双黑靴出现在视线里,他们更是肩头一颤,然后就听到这位新晋神捕首度开口,冷峻如铁,似寒刃出匣:“抬头。” 两人出列,缓缓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颤抖:“展……展神捕!” 展昭看向左边一位相貌清奇的捕快:“你叫什么名字?” “谢长伟。” 展昭又转向旁边一位矮小的捕快:“你呢?” “孟江。” 展昭道:“现在裴寒灯护不住你们,接下来会详细调查每一个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机会,能理解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么?” 孟江脸色苍白,并不答话,谢长伟则涩声道:“展神捕……我们……绝对没有……” “还不如实招来!!” 展昭直视对方双目,断然高喝。 这一句,用上了六心澄照诀。 声浪过处,似有金刚怒目,雷霆棒喝! 左右感到耻辱的捕快,都浑身一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而谢长伟如遭雷噬,当先双腿一软,跪倒下去,嘶声道:“我不想背叛六扇门……我不想收外人好处的……是我病重的老娘……” 他涕泪横流:“罗府的管事,把我病重的老娘接到了延春堂……在那里有参汤续命,我老娘才能活下去……我若是把她接回来,这个冬天是肯定熬不过去了!” 孟江原本还在坚持,听到谢长伟所言,也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收罗府的银子,那确实不是银子,是一身塞北雪貂,我婆娘偷偷收下的……我想要还回去,她就在家中闹,还要上吊……” 两人齐齐跪下:“请展神捕定罪!” 话音落下。 别说左右捕快,那边的六扇门高层齐齐安静下来。 连裴寒灯都彻底僵住。 啊? 还能这样的么? ------------ 第五十九章 你是内鬼? “这两人口中的罗府,是什么地方?” 展昭佛法审问,瞬间告破,再转向众高层。 裴寒灯看向两名手下,眼神里全是痛惜。 其余的高层表情则极其难看。 决锋堂副堂主冷枫道:“‘金面阎罗’罗世钧的府邸,此人盘踞京师,黑白通吃,麾下多行不法,涉及命案,六扇门早缉其党羽数众……” 展昭道:“无法定罪?” “是。” 镇岳堂副堂主辛力咬牙切齿:“在罗世钧的软硬兼施下,那些人嘴都极硬,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牵扯不到罗府上。” 赵无咎冷冷地道:“罗世钧之前就以重金收买玄机堂的捕快,大哥罕见震怒,罢职七人,入狱十六人,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各堂为之警醒!” “我们知道罗世钧不会死心,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再度出手!” 周无心对着两名捕快,恨铁不成钢:“你们居然还敢收受好处?” 展昭听到这里,基本了解。 如果没有“钟馗图”,那么六扇门现阶段在京师主要的敌人,恐怕就是这个“金面阎罗”罗世钧。 对方显然有权有势,更有钱财收买渗透捕快。 在京师这个名利欲场,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数不胜数,大相国寺的僧人沦为了俗僧,六扇门也不可能免俗。 展昭直接道:“‘钟馗’之所以能掳走苏神捕,十之八九就与内鬼有关,现在罗府又收买捕快,图谋不轨……” “内部问题必须第一个解决!” “你们此前说苏神捕曾经整治过一回,那次他是如何揪出叛徒的?” 周无心解释:“自从大哥继任神捕之位以来,四堂但凡执事,必须记录造册,有点卯册、更签巡簿、批差印票种种记录,一旦擅离职守,便有迹可循……” 这是说自从苏无情成为四大名捕之首,实质性地执掌六扇门后,设立了种种制度。 如更签巡簿,是捕快巡逻时所需,要先领取铜签,其上签面刻时辰,再在簿册上定时记录; 如批差印票,外出办案需持盖印差票,注明事由、区域和时限,回归后还要归档,与案卷对比; 其余的记录还有不少。 虽然跟后世的监控没法比,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样详细的登记造册,已经难能可贵。 展昭听完后,对着旁边一位僧人招了招手。 定逸上前:“小师叔!” 这位原本混迹于沙弥之中的僧人,假癫不疯,是大相国寺考验的一环,让展昭印象深刻的是,其记忆力极佳,早课六十四位沙弥,还有讲法僧定觉,当时的所作所为都尽收眼底,堪称人形摄像头。 展昭道:“你的记忆出众,适合查阅卷宗,我现在将内部自查的任务交托,一旦有嫌疑者,你领过来由我问话。” 定逸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小师叔方才所用之法,是得自《清净如来藏》吧?” 展昭颔首:“不错。” 定逸微笑:“小僧也有一法,虽不比小师叔神威,却也可一试!” “哦?那很好啊!” 展昭方才只是用六心澄照诀稍作尝试,结果收效极佳。 或许以佛门功法审案,当头棒喝,还真能事半功倍。 当然不能完全依赖,所以他叮嘱道:“此法可为辅助,你尽力为之,不要有负担。” “小僧明白。” 定逸领头,带着陈修瀚和定海,朝架阁库而去。 连彩云、沈澜和林玉仙,则来到展昭身后,齐齐瞪向裴寒灯。 这位三朝老捕,起初登场时也堪称威风凛凛,但先被自己人一通劝,手下再出了两个叛徒,气势彻底低落。 只是迎着几人的怒目而视,神情依旧坦然。 展昭开口:“裴总捕与‘栖云’顾临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裴寒灯不再对抗,直接回答:“我们镇岳堂与云栖山庄相见,是在江南血蛟帮。” 展昭之前听过这个地方帮派:“镇岳堂也是去剿灭血蛟帮的?” 裴寒灯点头:“是。” 展昭问:“区区地方门派,为何要四大名捕专门带队剿灭?” 裴寒灯道:“血蛟帮正在进行一种‘蛟子献寿’的秘密邪祭,他们掳掠孕妇,剖腹取胎,以紫河车喂食豢养的蛟鲵,据说要炼制一种传说中能令功力大增,延续寿元的‘血蛟丹’。” 此言一出,三云立刻变色:“竟有此事?” 展昭的脸色也沉下,又看向三云:“你们不知?” “不知。” 连彩云摇摇头:“我们只知血蛟帮常常掳掠周遭,且越来越肆无忌惮,大师兄这才带我们制定了计划,要拔除这一恶,却没想到这群畜生竟然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 沈澜回忆了一下:“所以那时六扇门自告奋勇,愿意善后……” 林玉仙道:“为了避免这些残忍的手段流传出去,再造恶孽?” 裴寒灯点头:“二堂主在血蛟帮内搜寻,发现了密道,找出被关押的孕妇,毁掉了那些炼制丹药的毒经器具,上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三云脸色缓和下来。 无论是救出被困的孕妇,还是毁掉那些邪法,都善莫大焉。 展昭目光微动,则突然道:“有关血蛟帮的线索,是谁发现的?” 裴寒灯坦然道:“是老夫意外发现的。” “老夫在河边发现一枚小小的骸骨,疑似婴孩,上面竟有三道锥痕,是兽爪所留,几经探访,才确定了骸骨是从血蛟帮所出。” “二堂主听后怒不可遏,带着我们匆匆赶往血蛟帮,要除恶务尽!” 展昭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不对!血蛟帮既有这等恶行,镇岳堂只带十六位捕快是不是太少了?你们出发之时,不可能知道云栖山庄也会对血蛟帮下手吧?” 裴寒灯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确实不知,我们本是准备去藏剑山庄,中途得知了血蛟帮的恶行,变更了目的地。” “改道血蛟帮是意外的话……” 展昭凝视着他:“那么解决了血蛟帮后,为什么没继续去藏剑山庄呢?” 裴寒灯解释:“云栖山庄的上一辈,与我六扇门有旧,庄主大寿,又有同剿血蛟帮的交情,于情于理我们该去祝贺一二,去藏剑山庄并无急事,再迟上几日倒也无妨。” 展昭直接问:“谁提议的?” 裴寒灯稍加沉默,回答道:“老夫。” 展昭总结:“所以李无刑两次改变行程,第一次是因你发现了血蛟帮的恶行,第二次是因你提出上一辈的交情,结果就是,李无刑在云栖山庄大寿时中毒失踪?”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 李无刑改道,拜寿,中毒,失踪,最终落入“钟馗”手中。 而恰恰是“钟馗”拿了李无刑,才能要挟苏无情,将这位也带走。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 如此看来。 第五卷钟馗图的发生,源自裴寒灯的一个意外发现? 是巧合? 还是这位资历最深的金印总捕,就是钟馗图一案里,六扇门中的内鬼? ------------ 第六十章 “钟馗”是正义的么? “裴总捕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面对众人的视线,裴寒灯面色不变。 直到展昭继续发问,他才缓缓摇头,铿锵有力地道:“老夫平生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不曾有违道义,对六扇门更是忠心不二,若违此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周遭再度一静。 古人对于誓言可是很看重的,即便是穷凶极恶之辈,一般也不敢说出这等话来。 更别提裴寒灯须发皆张,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迟疑惭愧之色。 之前怀疑的目光收回,众高层松了一口气。 裴寒灯年岁最长,资历最深,而初入六扇门,往往是师父带徒弟的模式。 这位虽然谈不上是所有人的师父,但年轻时候,也或多或少受过对方的教导。 他们实在接受不了,这一辈子都奉献给六扇门的老捕头,会是内鬼。 “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脆生生的女子声音再度响起:“你就直接说,你与‘钟馗’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望过去,发现出言者正是连彩云。 之前就是连彩云抬出六扇门的上下尊卑,规制法度,逼得裴寒灯哑口无言。 如今依旧是她,直指核心。 裴寒灯沉下脸:“老夫不与你这女娃娃计较!” “阁下论年纪,可以当我的祖父,小女子确实不该咄咄逼人,对前辈失礼……” 连彩云道:“但阁下既然说自己平生行事,俯仰无愧,又敢对天立誓,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与‘钟馗’是否丝毫无关?我大师兄的案子,你是不是毫无隐瞒,毫不知情?” 裴寒灯缓缓开口:“老夫……” 连彩云又道:“请以六扇门总捕之名立誓,接下来所言绝无虚假!” 沈澜上前:“请立誓!” 林玉仙上前:“请立誓!” 是你刚刚对天立誓的。 可不是我们强迫的。 裴寒灯却是滞住,沉默少许后,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六扇门高层愣住。 周无心急声道:“裴老,你这是何意?” 赵无咎迫不及待:“裴老,到底是不是?” 裴寒灯干脆闭目而立,还是一言不发。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展昭突然开口。 众人摆出聆听之色。 展昭道:“裴总捕刚刚的誓言很有意思,他并没有否认猜疑和指责,只说自己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不违道义,对六扇门也没有背叛。” “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 “在裴总捕看来,‘钟馗’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对么?” 裴寒灯依旧闭目不答,但缩在衣袖里的手掌,猛地颤了颤。 ‘看来他确实认为,‘钟馗’所做的是正义之事。’ ‘为此这个为六扇门奉献了一辈子的人,不惜协助对方,抓走了两位神捕?’ 展昭心里有了答案。 而其余的六扇门高层则炸了,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质问: “裴老,‘钟馗’带走了大哥和二哥,必是大奸大恶之徒!” “裴老,‘钟馗’四处作案,闹得人心惶惶,天下色变啊!” “裴老,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无论他们问什么,裴寒灯都不再与之交流。 眼见一筹莫展,周无心转身请示,俨然是以前对待苏无情的态度:“展神捕,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将裴寒灯带回班房,严加看管起来。” 展昭稍作沉吟,转变目标:“玄机堂副堂主封不语呢?” 就是此人告诉讲法僧定觉,他的家人被负业僧所害,定觉悲愤莫名,长期仇恨积累下,做出极端的投毒行径。 而在此之前,地藏院首座持宏禅师,已经告知了苏无情这件事。 果然周无心回答道:“封堂主受大哥的命令外出了,不在总衙。” 展昭道:“玄机堂的隐秘据点?” “不错!” 周无心毫不迟疑:“展神捕想要去,我们这就引路!” 此言一出。 当真是将六扇门的核心机密,都向这位开放了。 “我不必去。” 展昭没有迫切地巡视地盘,而是吩咐道:“你让封不语回总衙见我。” “我走一趟吧!” 脚程最快的赵无咎接过任务,转身离去,一言不发的裴寒灯则被押了下去,连彩云三人自告奋勇加入看守的队伍里。 而另一边,定逸那头开始“捷报”频频。 继镇岳堂捕快谢长伟、孟江后,一个又一个被罗府收买的六扇门人暴露了。 从外出执勤的捕快,到留守总部的文书小吏,皆有勾结。 还有一个交代,就牵扯出两三个的。 短短两个多时辰,人数就破了十。 “可恶!可恶!!” 周无心只觉得触目惊心,这些被收买的门人,地位普遍不高,但依旧重要。 别说在六扇门的执法中高抬贵手,即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漏过某些线索情报,就能让他们的破案追凶,功亏一篑! 可看着证词上面的交代,周无心又涌起一股无力感。 因为比起直接的金钱收买,现在的罗府更注重于攻略捕快的身边人。 哪怕捕快自己能做到廉洁奉公,不收黑钱,但在京师这样的繁华地界,诱惑来自四面八方。 亲人生不生病? 家人贪不贪财? 子女要不要前程? 如此种种,防不胜防。 而整顿内部才刚刚开始,就见捕头庞文快步跑入,手中拿着一个帖子,神色凝重:“不好了!罗府遣人送来了帖子!” 周无心接过:“这个狗贼,还敢上门挑衅?” ‘恰恰是这个苏无情失踪的关头,六扇门的对头才会找上门来,落井下石。’ 展昭并不奇怪,但也觉得十分讨厌。 任谁想要专心致志查案,都不喜欢这等碍事之人,他开口问道:“写了什么?” 周无心打开帖子,扫视之后,咬着牙道:“这位‘金面阎罗’要过寿,说收到了‘钟馗’的威胁信件,要我等派人上门保护他的安危!威胁信是假,让我们自顾不暇,羞辱渗透才是真!” “嗯?” 展昭目光一动:“你刚刚说此人黑白通吃,黑的是麾下的亡命徒,多行不法,白道又是何人撑腰,敢让六扇门保护?” 周无心深吸一口气:“罗世钧本身只是个没落的武臣之家,如今的官身还是买的,宅邸自称罗府都是僭越,但他的妹妹却是一位贤臣的妻子,势力庞大!” 展昭道:“哪位贤臣?” 周无心叹了口气:“当朝少师庞吉!” 展昭眉头一挑:“你说谁?” ------------ 第六十一章 还未登上权势巅峰的庞太师 六扇门外。 郭怀吉正在默默观察。 自从送上展昭经典皮肤套装后,他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原本在郭槐的预计中,展昭再是能耐,作为空降的神捕,想要指挥六扇门这个庞然大物,也是举步维艰。 更何况两者之间还有冲突,那就更需要帮手外援。 要么求助于大相国寺,要么求助于他这位大内总管。 显然在朝堂事上,后者比前者有用得多。 到那个时候,郭槐也能顺理成章的,将手伸入这平日里铁板一块的六扇门。 然而事态的进展,显然出乎了对方的预料。 展昭别说举步维艰了,在短短时间内,甚至不是站稳脚跟的地步,威望扶摇直上。 郭怀吉瞧着那进进出出的捕快,谈及展昭时,神情里流露出的敬佩、尊重乃至畏惧,和老牌的四大名捕有何区别? 他不明白这位是怎么做到的,但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当然干爹吩咐下来的事情,盯还是得盯着。 就在这时,陈修瀚走了出来,视线寻找了一圈,朝这里走来,行礼道:“中贵人!” 郭怀吉之前去大相国寺找展昭时,跟这位舍友也混熟了:“陈大哥不必多礼,你是来寻我的?” 陈修瀚道:“展神捕请你进去,有事情相商。”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他十分注重细节。 “直接进去么?” 郭怀吉迟疑着道:“我可是皇城司之人,六扇门不欢迎的。” “无妨无妨!” 陈修瀚笑着摆摆手:“他们现在不敢不欢迎,只会当作看不见!” 刚刚查出贪腐问题,六扇门正在进行更多的自检,这个时候哪里敢对他这位心腹兄带进去的人提出质疑? 不得不说,这种掌控权势的滋味当真是令人飘飘然,哪怕只是展昭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小权势。 想想真快啊,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这位舍友就走到这个层次,恐怕现在朝堂上都有不少人知道了吧?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得势,又当如何? 陈修瀚眼神里有着憧憬与向往,然后拉着郭怀吉入内。 果不其然,一路上不是没有捕快认出郭怀吉宫中内侍的身份,眼神里有着戒备,却不敢多言。 很快两人来到班房前,就见展昭正在看着一份请帖,面容平静,开口就直入主题:“跟我讲一讲庞吉。” 印象里的庞太师权倾朝野,是因为他的女儿庞贵妃,最受仁宗宠爱。 所以后世还原,认为庞吉父女的原型,正是仁宗朝的张尧佐与张贵妃。 如今皇帝年纪还小,好像连皇后都还没正位中宫,庞贵妃显然没有入宫受宠。 所以庞太师只是庞少师么? 然而接下来郭怀吉的介绍,说明如今的庞家,不仅仅是外戚那么简单: “庞氏本就是武将世家,先祖乃开国元勋庞公延钊将军,于后周显德年间就以‘陌刀都尉’随太祖征战,后平定李筠,经略荆湖,历任要职,备受太祖重用,封为楚国公。” “至先帝一朝,又有庞氏女入宫,虽未为先帝养育子嗣,却也贤德淑良,尤其与太后交善,自先帝驾崩后,庞相公便授少师,入宫教导官家学识。” 太师这种三师之首,乃是真正的官居一品,即便是宰相都够不着,多为死后追封,历史上真正生前坐到这个位置的,也就是徽宗朝的蔡京了。 这个世界不必用历史版本揣度,但太师之位也不是如今的庞吉能够达到的,同样庞吉的底气,也并不来自于外戚的关系。 庞氏家族本就是开国武勋家族,在军中大有势力,在真宗朝又与皇族结亲,在朝堂根深蒂固,且在庞吉的女儿入宫为贵妃之前,庞吉就是教导小皇帝的老师,关系亲密。 难怪后面能权倾朝野。 弄清楚了这点,展昭再问:“‘金面阎罗’罗世钧呢?” 郭怀吉有些迟疑。 “此人现在干扰查案,我才要问。” 展昭稍作解释,又淡淡地道:“郭总管想要我尽快查清‘钟馗图’一案,自是全力配合我的,你尽管说,不必顾虑。” ‘干爹好像不是这么个配合法吧?’ 郭怀吉心里嘀咕,但那么多人在郭槐面前战战兢兢,郭槐正眼都不瞧上一眼,这位之前跟郭槐交手,事后还被硬塞了三枚“十全归元丹”,可见看重。 现在展昭大大方方询问罗世钧的朝堂关系,郭怀吉还真的不敢出言蒙蔽,低声道:“罗世钧的胞妹正是庞相公如今的夫人,这位夫人虽是续弦,却已经为庞相公生了二子一女,极为得势。” 顿了顿,他补充道:“庞府的开支,也有罗世钧的一份孝敬。” 展昭了然。 这就说明,两家不仅是亲戚关系,更有利益绑定。 所以表面上,与六扇门不对付的是“金面阎罗”罗世钧,实则背地里,恐怕是那位贴着贤臣标签的庞少师。 ‘这老登还真是阴魂不散,时刻贯彻反派精神……’ ‘要不提前解决得了?’ 庞吉是奸臣就不必说了,庞吉的儿子未来也是大奸大恶,后来都被包拯铡了。 但恶人死了,死在恶人手中的无辜却活不过来。 既如此,何不趁着庞吉还没走上权势巅峰之前,直接解决问题? 不必直接杀人,以他如今的无形剑气造诣,只需爻光弹指一点,一道无形剑气入体,坏了五脏之气,不出一年,庞吉的身体就会垮掉。 官场上有个好身体是极为重要的,不然什么权势都会离他而去,未来就算庞贵妃受宠,庞吉整日缠绵病榻,以各种珍惜药材吊着命,也难以嚣张了。 当然,哪怕权倾朝野的庞太师提前没了,类似生态位的反派也会登场。 不可能死了一个恶人,就天下太平了。 所以展昭不会特意去做这件事,直到对方主动撞了上来,那就别怪他手痒。 心里有了计较,展昭表面不动声色,将帖子递了过去:“看看。” 郭怀吉这才看到帖子内容,顿时皱起眉头,缓缓地道:“不顾大局!” 这四个字,说得也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别看郭怀吉一副和善模样,实则身份也不一般。 昭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内侍,平日里所见的都是太后、官家、大内总管这等级别,对于罗世钧这等人,还真没有什么忌惮。 但让皇城司出面,为六扇门解围,也不现实,郭怀吉想了想道:“展神捕准备如何?” 展昭心里有了计较,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六扇门会赴宴,但仅此一次。” 郭怀吉松了口气道:“我会禀告干爹,不会让罗世钧继续放肆。” “好。” 于是乎,神捕的第一日,就这般充实的过去。 待得夜半三更。 闭目养神的展昭徐徐睁开眼睛,双目神光湛然,也不拿佩剑,身形一闪,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 第六十二章 拿捏仁宗的心理 更深露重,月隐云翳。 展昭轻点足尖,掠过坊墙,无声进入庞府。 这座宅邸占地虽广,却无雕梁画栋。 前院三进规整,青砖墁地,松柏夹道。 渐入深处,鹤灯林立。 此刻多已熄火,鹤目嵌墨玉,幽光浮动。 单此一物,便知身价不菲。 显然,庞府看似清雅,实则难掩富贵,而钱财从哪里来? 除了家族积攒的基业外,想要源源不断的银两来源,就要从那些暴利的行业赚取。 但庞吉不会直接接触,带有江湖人属性的大舅哥“金面阎罗”罗世钧,就是最佳的白手套。 “小的罗复,拜见大相公!”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展昭以爻变气机探查,巧妙避过府邸守卫,正式进入内宅之际,一个管事模样的宽胖男子也迈着恭谨的步子,走入书房,深深一躬。 庞吉立于书案前,长袍垂落,身形修挺,眉目既见俊朗清贵,又有三分不怒自威。 任谁见到这相貌气度,都不会将之与奸臣联系到一起,整个人就一个字——贤! 此时他对走入书房的罗府管事视而不见,只是笔走龙蛇。 罗府管事似乎早已习惯被忽视,小心翼翼地抬起腰:“老爷让小的来,请大相公与夫人入府庆生,他还想见见两位公子与小娘子呢!” 庞吉终于开口:“你家老爷的寿宴,不是被‘钟馗’所挟,不得安宁么,怎么还让我们入府?” 罗府管事一惊,干声道:“这……” 脚步声传来,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年轻而洪亮的声音:“告诉舅舅,摆平了那些破事,再来请我们不迟!” 来者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眉目清秀,唇薄如刃,穿一袭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行止间自带一股风流姿态。 庞吉有三子,长子庞昱,次子庞旭,三子庞昀,来者正是次子庞旭。 他的娘亲罗氏是罗世钧的亲妹妹,可对于那位亲舅舅,庞旭显然并不客气。 “二公子!” 罗府管事满是畏惧地躬了躬身:“小的……小的……” 庞吉抬起手:“话已说完,你回吧。” “是!” 罗府管事又看了看庞吉,不敢辩驳,唯有退了下去。 待得这位管事一离开,庞旭神色又是一变,凑到桌前:“爹,六扇门没了苏无情,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恰好郑国威那老家伙又不在,我们何不趁机出手呢?” “你看!又急!” 庞吉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字写好,淡淡地道:“过来念。” 庞旭绕到桌案另一侧,定睛一看:“忍?” “就是一个‘忍’字!” 庞吉抚须道:“你可知老夫在宫中是如何教导官家的——” “君主持最高权柄,一言可福万民,一言可祸四海,若君王不以万民之苦自苦,自可肆意独断,任性妄为,然圣君的品质正源自于仁,更在于忍!” “唯有忍受,官家才能做一位仁君、圣君!” “官家听从了老夫的教导,百官更欣然于老夫教官家这个道理,一致拥护。” 庞旭皱眉:“爹爹为何要这么做呢?” 庞吉淡笑:“因为道理是这个道理,人却难以一直遵守。” “官家在一日日长大,那群老臣却仗着有先帝御赐之物,对官家指手画脚,颇多苛责!” “忍?忍一时倒也罢了,忍一辈子么?” “官家也是人,是人就没法一直忍下去,一直不任性的!” “所以我们只需等待,等到官家临朝亲政,等到他任性的时候,成为那个真正信重的臣子,到时候我庞家,会一举压过那些有先帝御赐神兵的老臣!” “哼!!” 庞旭知道,父亲对于先帝没有御赐他一柄神兵,还挺耿耿于怀的。 他连词都准备好了,结果别人有御赐之物,宣读起来威风凛凛,庞家却没有? 庞氏先祖也曾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的啊! 所幸想到庞家权倾朝野的日子将会到来,庞旭大为振奋,但他依旧没忘了眼前的阻碍:“那我们更要趁机将六扇门扫除啊!” 庞吉缓缓摇头:“苏无情此番失踪的蹊跷,他之前明着是抓罗世钧的罪证,实则拿了五湖门和飞马镖局的一批人,整理出一本罪证册。” 庞旭变色:“府内的孝敬?” “多少有些牵扯,虽说朝中文武,都免不了有些,但事情不能被御史放到台前!” 庞吉眼神一沉:“老夫如今的贤名来之不易,若被一个小小的名捕给坏了,实在可惜!苏无情引而不发,老夫还真有些忌惮他,这个时候对六扇门动手,不是好时机。” ‘哦?’ 屋外静立的展昭,双目微眯。 庞吉的头脑令他惊讶,这个奸臣显然不是那种全靠女儿上位的蠢物,而是有着清晰的政治认知。 按照他的计划,活该未来能当权倾朝野的太师。 把皇帝的逆反心理,拿捏得太到位了! 同时苏无情的布置更让他诧异。 显然这位已经看出,庞少师并不是真的贤,所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似调查罗世钧,实则针对的是庞府,更早早收集了罪证册。 对于权倾朝野的庞太师来说,那无关痛痒。 但对于如今还在蛰伏期的庞府来说,确实是不小的威胁了。 所以庞吉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六扇门。 关键在于,这又是巧合么? 展昭原本认为,苏无情是因为要救李无刑,受到“钟馗”的胁迫,才跟对方离开。 可现在看来,这位的准备似乎有些充分了。 不仅安排他暂代神捕之位,还将外部最可能趁机发难的庞府给按下,使之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不仅如此,昨夜苏无情失踪,今日六扇门竟运转如常,那群捕快进出如风,神色反倒比往日更见抖擞!” 书房内的对话依旧在继续,庞吉显然有着情报来源:“这暂代的神捕展昭,也是个厉害角色,听说还与郭槐有关,你去好好查一查这个人,有什么喜好,和那感情深厚的四大名捕不同,争取让他为我庞家所用。” 庞旭哈哈笑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给你一份惊喜。” 展昭抬起手掌。 爻光耀起。 惊喜来喽! 然而正在这时,他眉头一动,身形往后飘退。 庞府守卫不算少,配得上武将世家之称,但也没有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毕竟此时的庞吉,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残害忠良,树立无数,到了那个时期,府内守卫估计要翻十倍。 现在有六爻无形剑气侦查四方,展昭悄然潜入,无惊无险。 可此时进入他爻变笼罩范围内的人,却带着一股威胁。 和顾大娘子那种极致的剑气威胁不同。 来者的武功远不及顾大娘子,但隐约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展昭不急于出剑,静立一处。 看着不远处的回廊,婢女提灯引路,簇拥着一道纤影迤逦而来。 ------------ 第六十三章 师兄? “令仪来了!” 书房内,庞吉闻得环佩轻响,当即止了话头。 抬眼见女儿款款入内,虽朝夕相对,嘴角仍不由漾开一片慈色。 孩子多了,当父母的再想一碗水端平,也难免偏心。 若是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那最宠爱的无疑是儿子,传宗接代的独苗苗。 反过来,庞太师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可就是掌上明珠了。 取闺名为令仪。 出自《诗经》,“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指盛美的典礼。 此后又有“整肃威仪”“仪容美好”之意,所谓“令仪淑德,玉秀兰芳”。 以致于这个词在某个时代,直接用在后宫的位阶上。 而庞令仪年方十四,已见风华。 她乌发如云,肤若新雪,眉不画而翠,唇未点而朱,生得一副天家贵女的骨相,通身气度与昭宁公主一比,也不遑多让。 走入书房的衣袂拂动时,暗香浮动,裙上的纹路在烛火下流转,衬得又如一柄玉剑,明媚中带着些凌厉。 此时庞令仪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打开食盒,首先是一碗枸杞羊汤,汤色清透如琥珀,浮着几点金红枸杞; 再有一碟松瓤鹅油卷,酥皮微裂,透出里头蜜渍的松子香; 并两盏姜汁桂圆饮,白汽氤氲着漫过嫩白的指尖。 “爹爹,这是女儿亲手煲的。” “诶!” 庞吉接过,先用羊汤暖了暖手,还未喝呢,脸上就乐开了花。 “二哥!给!” 庞旭刚把头凑了过来,最喜欢的鹅油卷就出现在面前,顿时美滋滋地接过:“小妹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庞令仪含笑看着父兄,突然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隐约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气息。 她眼角余光扫了扫,却没有发现任何窥探。 事实上,展昭还真的重新回到了书房外,重新观察屋内的三人。 以武功论。 庞吉有些武学底子,显然年轻时是习武的,现在荒废了,只不过由于底子在,又有养尊处优的吃食供应,身体不错。 古代四十岁以上就是老者,庞吉也是这样自称的,但他的精气神显然更偏向于后世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精神奕奕,少有皱纹。 而庞旭就是标准的习武之人了,气血阳刚,步伐沉稳,显然有名师教导,药浴充足,哪怕习练得不太刻苦,也能保持一定的武力。 至于大致的层次,只能说二流左右。 江湖上对于武者实力的划分,大多是泛泛而估。 就比如四大名捕,是公认的一流高手,但他们之间各有差距,与同为一流高手的地方名宿也有强弱,怎么细分? 没法细分。 打过才知道。 唯有入武道宗师,才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对于世间而言,已是屹立于武道巅峰,光芒万丈,即便强盛之时,各国武道宗师加起来,恐怕也就百人之多。 别说在辽国、西夏那种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可以得到朝堂的拉拢与供奉,就算是大宋这种中原王朝,也没有人敢忽视这么一尊存在。 当然中原庙堂擅于制衡,用武者对付武者,个人再有武力,朝廷也有手段招揽,乃至直接扶持江湖大派。 比如曾经的中原五大派里,大相国寺与老君观这佛道两支,就是得宋廷扶持,才彻底兴盛起来的。 剩下的大旗门是天下镖师总盟,镖局与地方官府多有往来,藏剑山庄则与官府有武器军备生意,都有紧密的联系。 唯有仙霞派是纯粹的江湖门派,地处山林,一心习武的那种,因此衰败后也最快封闭了山门。 从朝堂对于江湖的影响来看,庞家作为根深蒂固的武将之家,想要培养武者并不困难,因此庞吉这个二儿子庞旭,看上去绝不是刻苦习武的料子,但武功也不弱。 可最强的,恰恰是年纪最小的少女。 庞令仪,这位未来的庞贵妃,竟是三人里最深不可测的一位。 至少是一流高手,甚至能与四大名捕那样的老牌强者相比。 古怪的是,她身上的气息,让展昭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间又不知具体应在哪里。 在这样的人面前,将爻光剑气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入庞吉体内,破坏对方的健康,就有暴露的风险了。 因此绕着书房转了一圈,展昭沉下心来,开始默默等候。 庞令仪是来给父兄送夜宵的,不会在书房久留,等她走了,再决定是否下手。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阵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两刻钟的功夫后,给父兄投喂完毕的庞令仪,再度被婢女簇拥在中间。 但这一回,她刚刚步出书房,就对着左右道:“我想散散步,你们去吧。” 换成别的大户娘子,这样的要求是极为突兀的,贴身丫鬟哪敢全部离开主子身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可担当不起。 可庞令仪的命令一下,身边的婢女却好似习惯了,齐齐行礼应道:“是!” 片刻后,下人就退得一干二净,独留庞令仪一人漫步在庞府内宅。 她裹着一袭银狐披风,莲步轻移,朝着后院走去。 待到了岔路,突然开口:“不知是哪位江湖同道驾临庞府,可否出来一见?” 周遭毫无反应。 庞令仪淡然道:“阁下若现在出来,只当是一场误会,保证让阁下安然离开,可若是继续藏头露尾,就休怪小女子不客气了!” 周遭依旧毫无反应。 “敬酒不吃吃罚酒!” 凤目寒芒骤闪,庞令仪玉指挑开领口的缠丝扣,银狐披风如雪瀑倾泻,在冷月下倏然展开—— 那素白缎面竟似活物般腾空而起,披风鼓荡如鹤唳九霄,边缘的乌金锁边,在月色中划出一道幽暗弧光。 “嗡——” 灌注真气的披风化作锋锐轮刃,旋转着横扫周遭。 所经之处,梅枝断口平齐如刀削,青石阶迸出火星,连飘落的雪沫都被一分为二。 待银光滴溜溜绕了一大圈,庞令仪柔荑翻飞似穿花,赤金扣咔嗒轻响,披风已妥帖覆肩。 眨眼间,她又恢复成端庄高贵的模样,若非周遭的狼藉景象,简直犹如幻境。 但毫无疑问,这番试探毫无收获。 可庞令仪却不失望,隐约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气息,黛眉轻挑,妙目环视,发出惊喜交集的声音: “师兄?” ------------ 第六十四章 阵营对立的同门师兄妹 ‘师兄?’ 眼见银狐披风在庞令仪这贵女手中,竟化作凶横的暗器席卷四方,展昭微微点头,确实是一流高手的水准,不容小觑。 可最后对方的话,就让展昭听不懂了。 师兄? 这是什么试探? 然而庞令仪紧接着运用真气,一股独特的传音波动响起:“师兄是从江南常州府来的吧?” 展昭脸色微变。 卧槽。 盒武器? “师兄不知我,师父他老人家却跟我常常提到你!” 庞令仪接着道:“师父不久前来到京师,说你入江湖了,迟早会入京,若是有缘,我们师兄妹自会见面……” 展昭想到方才的熟悉感,心头一动,探出一股真气与之接触。 ‘原来如此!’ 对方施展的确实是酒道人传授的武学。 不是六爻无形剑气。 而是另一篇驱毒心法。 当展昭提出,行走江湖威胁最大的不是明刀明枪,而是暗箭难防的剧毒时,酒道人传了这篇心法下来,未说名目,只是有言若中毒,能以此法护身驱毒。 之前大相国寺早课投毒案,展昭给小沙弥程若水驱毒时,用的就是这篇法门。 如今想来,六爻无形剑气练就的功力可以催动,六心澄照诀生出的佛门真气也可以运使,且都极为顺畅。 而且真的将程若水从鬼门关前抢救过来,要知道对方中的可是五仙教的“腐髓醍醐”,五仙教的剧毒向来只有她们自己人能化解,这篇心法恐怕是被低估了! 主要是存在感很低,不起眼到展昭险些忘了,自己还练过这么一门武功。 而现在,相同的气息出现在了庞令仪身上,同出一源。 展昭走了出来。 ‘唔!’ 庞令仪原本眸子里还凝着警惕,在看清展昭面容后,倏然化去大半,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行礼道:“见过师兄!请师兄随我来,我能证明你我是同门!” 展昭并未答话,默默跟她来到内宅,立于闺房之外。 庞令仪走入其中,不多时拿出一卷画像。 画像里是一位老者,正是酒道人的相貌,但扮相却非酒道人的邋遢模样,腰间没有酒葫芦,背后没有剑,而是一身常服,气质懒散,像个闲汉。 展昭见状,终于开口:“师父收你作为弟子,排行第几?” “师父没有正式收我入门,从六岁起,教导我打基础,后来每年只是偶尔露上几面……” 庞令仪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对了。 酒道人也不是一年到底都在江南教展昭的,除了最开始打基础的那段时日寸步不离外,后来每年只留三四个月,到了近两三年变得神出鬼没,间断性地出现考校他的武功与进境。 至于拜师。 展昭想拜酒道人为师,结果酒道人只是笑笑,也没有正式收其入门。 “你我实则都未入门,不过确有同门之谊,那我就唤一声……师妹!” 既然武功来源、师父相貌、行事风格都对上了,那么教导两人的,基本可以认定是同一人。 展昭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原来他也是有同门的。 但也觉得有些荒谬。 未来的庞贵妃,是我师妹? 如此,对庞太师下手,是不是得迂回些? 正想着呢,庞令仪突然道:“师兄夜探庞府,不会是来杀我爹爹的吧?” 展昭摇头:“不是。” 他本来也没准备杀人。 那么凶残作甚,废了就是。 “那就是废了他?” 庞令仪紧接着问道。 “……” 这也太敏锐了。 展昭稍加沉默,反问道:“为何这么想?” 庞令仪道:“师父评价师兄是一个目的明确,行事果决之人,今晚在自家的府邸,见到师兄不请自来,方才似乎还在窥视爹爹和兄长,那还会是什么?” 说罢娇颜沉下,双手轻贴银狐披风:“师兄若真是来害我爹爹和两位哥哥的,那小女子也只能与你分个生死了!” 她生就一对凤目,眼尾微微上挑,方才笑时灿若春华,此时嗔时威似秋霜,竟叫人分不清是娇媚更盛,还是威严更重。 ‘难怪仁宗都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展昭都不禁暗暗一赞,但想到双方阵营对立,又有些可惜,缓缓道:“我此来的原因,其实是庞府有对六扇门下手的意图。” “六扇门?” 庞令仪怔住,眨了眨眼睛,再度打量过来:“师兄莫非姓展名昭?” “是啊。” 展昭奇道:“师父没有将我的姓名告知?” “若不是我缠着他,他都不愿说你是哪里人士……” 庞令仪道:“他老人家说,以师兄的才干,只要入了江湖肯定会声名鹊起,到时候我自会知晓,什么都提前告知,何等无趣?” “师父说的对啊!” “先败赵无咎,再镇六扇门的展神捕,就是我的师兄,真是惊喜!” 轻盈的语调之后,庞令仪的尾音又猛地挑起:“师兄你为什么在大相国寺出家啊?” 不知道是第几个人问相似的问题了。 展昭言简意赅:“有缘。” “哦。” 庞令仪很想追问,这缘在哪里。 但终究是第一次见面,万一交浅言深,把师兄吓跑了可不好。 再想想对方的身份,暗暗松了口气。 展昭知道双方的阵营对立,她却不这么认为。 暂代神捕之位而已,与庞府又有什么仇恨? 顶多算是矛盾。 师兄今夜来,应该只是探一探情况的。 话说这也够大胆的,当朝少师的府邸说进就进,与原先的四大名捕完全不同啊! ‘师父看人真准!’ 她之前听师父的语气,应该不止收了一两位弟子,但谈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师兄。 不在于武功,而在于那股百无禁忌,目空一切的气质,最合师父的心性。 听得多了,她也免不了生出憧憬。 今日一见,与心中勾勒的那个形象,不说是一模一样,也是更加出众几分。 大为满足之际,庞令仪有心化解对方与庞府的小矛盾,顺势改变话题:“那师兄为何要入六扇门呢?” 展昭坦然道:“为了‘钟馗图’一案,苏无情被‘钟馗’掳走,六扇门此前又对案情有了深入的调查,我能以神捕之位统领调查,就方便太多了。” “但现在的六扇门绝非善地,查案虽便,却陷漩涡,利不抵弊啊!” 庞令仪分析道:“苏无情的失踪,不见得是真的失陷于‘钟馗’手中,而是他故布疑阵的手段!” “哦?” 展昭神情平静:“此话怎讲?” “师兄已经看出来了么?” 庞令仪眼波流转,直接道:“有关苏无情,师妹有一言相告,若能稍解师兄之忧,便是幸事。” “是么?” 同门的关系可以多一份亲近,但由于之前并非朝夕相处,所属的阵营又隐隐有所对立,若是直接信任,那就是天真了。 展昭并不信任庞令仪,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也不会拒绝每个人提供的线索:“请讲。” 庞令仪道:“小妹有一位好友,或许是天底下对苏无情最为了解的几人之一,她对苏无情的评价,只有七个字!” 展昭道:“哪七个字?” 庞令仪肃然道:“苏无情是真无情!” ------------ 第六十五章 不想入宫 “苏无情是真无情?” 展昭目光微动。 这话听着跟绕口令似的。 但倘若是真的,那就蕴含着关键的线索。 苏无情是真无情,那么“钟馗”就不可能用李无刑的性命要挟对方,让这位四大名捕之首,在六扇门总衙乖乖跟着对方离开。 前面的推测,就不成立了。 苏无情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确实有可能。 可为什么呢? 总不会和“钟馗”是一伙的吧? 内情越来越复杂了…… 庞令仪等着他思索,缓了半晌后道:“师兄不会离开六扇门的吧?” 展昭收回思绪:“何以见得?” “因为似师兄这等人做事,都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庞令仪正色道:“我愿意帮助师兄,揭露苏无情的真实目的!” “多谢。” 对方提供线索,展昭神情稍缓,表达了感谢,却又追问道:“你刚刚说的好友,莫非是个女子?” 庞令仪眼波流转,忽而莞尔:“师兄莫不是要问,那女子口中的无情,可是情之一字的偏见?” 她老神在在地摇头:“非也非也。“ 展昭失笑。 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说起来这个话题还头头是道。 不过古代确实不比后世,在后世看来十四五岁太过稚嫩,但古代这个年纪成婚的大有人在,只有上层贵女的结婚年龄,才会普遍推迟到二十岁左右,那无疑对身体更好。 而庞令仪也接着道:“我的那位好友是一位女神医,本是六扇门费了好大的功夫,请来给苏无情看病的。” 展昭奇怪:“那何以得出真无情的结论?” “这我就不知了,只是她在六扇门待了一个月,诊治完成后,对于苏无情的看法,就是这七个字。” 庞令仪道:“小妹信她的判断,可惜她云游四海,已经不在京师,不然倒是能引荐给师兄,为你解惑。” ‘女神医么?’ ‘我之前剑气坏五脏的计划,若真的实施了,庞令仪请来此人给庞吉诊断,恐怕有暴露的风险啊!’ 展昭心头一凛,武功进境的膨胀感顿时消退。 他确实有些狂妄了,尚未真正显赫的庞府,就有庞令仪这位同样是酒道人教出来的弟子,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何其多也,爻光之威,也无法轻易左右一位朝堂重臣的未来走向。 展昭定了定神,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关于苏无情的情况?” 庞令仪仔细想了想,缓缓道:“其余都是道听途说,不过自从苏无情成为四大名捕之首后,六扇门声威大震,他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厉害角色,其他三大名捕加起来,都不如他的能耐。” “嗯。” 展昭不再就这个问题深入,转而道:“罗世钧为难六扇门,阻挠我破案,你可有和平的解决之法?” 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和平。 不和平的解法,展昭有的是。 “舅舅啊……” 庞令仪蹙眉:“小妹也不喜欢他。” 展昭道:“为何?” 庞令仪嘴唇轻撇,和二哥庞旭一样,对于那位舅舅是真的不太感冒,但原因却又不同:“舅舅想我入宫,那样庞家来日飞黄腾达了,他也能保证荣华富贵。” ‘罗世钧看人倒准……’ 展昭听着她诉苦的语气:“你不想入宫?” “当然不想!” 庞令仪摇头:“入宫为妃,若不受宠爱,那一生便葬送在了那冰冷的宫墙之内,若是受宠,庞家今已是烈火烹油,再进一步,恐盛极而衰,不得好报啊!” ‘可惜!可惜!’ 展昭有些震惊,实在没想到未来的庞贵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也大为感叹,此时的庞令仪年纪还小,思绪却是如此的聪慧清晰。 但人都是会变的。 未来某一日,当她入宫,独得恩宠,连皇后都被压得毫无反抗之力时,恐怕又会忘了这盛极而衰的道理。 最后反倒验证了今日之言。 ‘等等!’ ‘我之前一心想着把庞太师给废掉,这样未来庞贵妃得势,庞家也没法作威作福,残害忠良。’ ‘那换个思路,让庞令仪不入宫,不也是另一种解法么?’ 展昭做事,向来有始有终。 他既然要解决未来的庞太师,那就要解决未来的庞太师。 一道爻光剑气是解决之法,让庞贵妃没有了也是解决之法。 虽然麻烦肯定麻烦许多,但无疑更加稳妥,至少没有被女神医救回来的风险。 况且好不容易有了个师妹,能不反目成仇,又帮她遵从此时的内心,换一种安定的人生,无疑是一件好事。 眼见展昭的目光突然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庞令仪先是不动声色,但被望得久了,终于忍不住面孔微微染霞:“师兄……” 展昭顺着方才的话,换了称呼:“师妹烦恼的是,那我教训罗府,师妹也乐于见得了?” “当然!当然!” 庞令仪毫不迟疑道。 这态度真就完全不同。 方才察觉到展昭有伤害父兄的意图,便是这位憧憬已久的师兄,庞令仪也准备立刻翻脸。 至于那位平日里不断给府里送孝敬的舅舅…… 对不起了! 展昭暗暗摇头,果然一味付出的,最后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庞家完全将罗世钧当白手套用,哪里有亲戚的情分。 不过接下来,庞令仪补充了一句:“师兄不用留情,罗府行事越来越出格,娘亲屡屡劝说,舅舅就是不听,在他干出真正伤天害理的恶事前,也该吃些苦头了。” 收回刚才的观点。 庞吉和庞旭对待罗世钧的态度或许冰冷,庞令仪此时却是亲人该有的关心。 不是纵容为恶,而是及时纠正,令其迷途知返。 只可惜不少人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连至亲也是拽不回头的。 “我有个法子!” 庞令仪朱唇轻启,将罗世钧的一个秘密传音告知:“此法一出,罗府自顾不暇,就不会再烦恼师兄了。” “多谢!” 展昭仔细听完,再度抱拳致谢。 “师兄不必这般客气嘛!” 庞令仪巧笑倩兮,十分满足,刚要再聊聊天,却是望向不远处。 两人见面久了,便是庞府下人对庞令仪再敬畏,也还是偷偷朝着这边来了。 “师妹,我要走了,改日再见。” 展昭身形向后退去。 庞令仪衣袂飘然近前,满是恋恋不舍:“师兄得了闲,定要记得来看我啊!我一个人练功好无趣的……” 顿了顿,庞令仪干脆道:“不然等你忙完案子,不再当名捕了,我去大相国寺,借着上香的机会,与你相会吧!” 想到那个场景,她嘴角挑起,大是期待。 展昭的身形则顿了顿,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呢,却终究潇洒地摆了摆手:“放心吧,我还会再来庞府拜会的!” ------------ 第六十六章 来贺寿喽 “哈哈!今日老夫贱辰,承蒙诸位亲朋好友、英雄豪杰拨冗光临,实乃蓬荜生辉!” 罗府大堂,金灯高悬,罗世钧一袭锦袍,端坐主位。 他骨骼极大,棱角分明,两颊横肉堆垒,偏偏在颔下收束成一道倨傲的弧度,生生将凶相拗出了几分威严。 此时话语看似谦逊,实则声音高亢,姿态满满,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然后那市井无赖的气息就出来了:“酒,管够;乐,尽兴——若有半点不痛快,便是打老夫的脸!” 话音落下,堂外传来一阵清越丝竹声。 十二名身着轻纱的舞姬翩然而入,臂挽金铃,足系银链,每踏一步,便如踏在人的心尖上。 为首的女子面覆薄纱,更是只露出一双含情妙目——正是罗府头牌歌姬柳苏苏。 她腰肢轻旋,纱衣翻飞间,座中不少男子已看得痴了,酒杯倾斜而不自知。 “早闻罗府‘天香十二姬’名动汴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此时的堂中,确实宾客如云,权贵齐聚。 左侧席上,朝堂官员们身着便服,腰悬玉带,彼此寒暄间,眼风暗扫,皮笑肉不笑。 两府三司、六部府衙,皆有来者。 他们的到来,自然是看在那位少师的面子上。 虽然外面都有传言,清正廉明的庞吉与这位草莽气息的大舅哥并不对付。 但有这份亲戚关系在,要能让罗夫人吹吹枕边风,对于他们的仕途可是巨大的裨益。 想要进步,自然得懂得钻营。 此时此刻,更能欣赏舞姬的妖娆美姿。 尤其是几名文官,平日里抨击相扑有伤风化,此时看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相比起来,右侧席间,江湖豪客们则肆意许多。 “孙某特备‘血玉珊瑚’一株,贺罗爷大寿!” 五湖门门主“翻江龙”孙涛面容粗犷,端起酒杯,声如洪钟。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弟子抬上一尊三尺高的赤红珊瑚,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满座宾客侧目,连看美姬的官员目光都转了过来。 此物赫赫有名,传闻是前朝某位宰相的镇宅之宝,价值连城,没想到对方舍得。 孙涛迎着各方注视,颇为得意,视线扫过,最终落在飞马镖局总镖头“千里烟”马行云身上,咧嘴一笑:“马总镖头,你说这等宝贝,走陆路镖,得多少银子才押得动?” 马行云闻言道:“孙门主说笑了,水路有水路的诀窍,陆路有陆路的门道,就像去年贵门那批货,若走我镖局的线,何至于被六扇门扣下大半?” 话音落下,不待孙涛变色,这位就抬手示意,身后镖师捧上一只檀木匣。 匣开刹那,一尊纯白骏马玉雕跃然眼前,马鬃飞扬如真,四蹄下踏着缕缕云纹:“西域和田玉,雕的是‘八骏踏云’,区区心意,不足挂齿,还望罗爷笑纳!” 罗世钧双手上抬,哈哈笑道:“好!都好!” 两人的贺礼无疑将其他人都给压了下去,但也确实贵重,让众宾客啧啧称奇。 直到金刀王家家主,“断岳刀”王擎山出面。 这位白发苍苍,皱纹深刻,却依旧行走如钟,入座后未急着当堂献礼,而是缓缓自袖中取出一块乌铁令牌,按在案上。 令牌上刻着的“金刀令”三字,森然如刃。 “我王家没有那些金银珠宝,只认得这个——见令如见人,凡有持金刀令,入我王家者,三百金刀卫随时待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满堂骤然一静。 “金刀令”出,意味着王家培养的三百精锐弟子,愿为罗府出手一次。 无论是何等艰险的条件,甚至有灭门之危,都绝不退缩。 “好啊!!” 罗世钧终于动容,哈哈一笑,亲自起身,将“断岳刀”王擎山迎到上座,亲热地与其交谈起来。 之前还相争的五湖门门主孙涛,飞马镖局总镖头马行云,表情都有些悻悻。 对视一眼,又颇为诧异。 五湖门和飞马镖局,与罗府的关系极为紧密,说是在罗世钧手下讨饭吃都不为过。 他们送的贺礼当然名贵,那是为老大捧场,羊毛出在羊身上。 金刀门则不然,这个门派虽然与罗世钧这京师一霸有所往来,但关系并不十分紧密,怎么这回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王老头发什么疯? “王门主近来有何喜事?可愿与老夫分享?” 罗世钧同样在旁敲侧击,而王擎山并未隐瞒,直接道:“听说六扇门的神捕会来贵府,保护罗兄安危?” 罗世钧目光一动,顿时明白了,抚须笑道:“不错!” “那就是了!” 王擎山淡淡地道:“不瞒罗兄,自从犬子被秋后问斩,老夫这三年中,时时刻刻不想着报复,今日奉上‘金刀令’,就是冲着六扇门而来!” ‘果然!’ 罗世钧也是想到了那件事。 这位最宠爱的小儿子,三年前犯了一件滔天恶行—— 为练以血祭刀的杀招,先是假扮盗匪连杀商队,后来渐不满足,开始屠村,在屠杀了两座村庄后,罪行暴露。 六扇门拿了后,还有各方请托,认为此子天赋过人,有宗师之资,杀之可惜。 六扇门不理,上报朝廷,定其死罪。 就在那年的秋后问斩里,将穿了琵琶骨的王擎山之子押赴刑场,大刀举起,人头落地。 据说当时金刀门上下激愤,扬言要劫法场,镇岳堂的捕快则严阵以待。 最终王擎山忍下了,去刑场收殓了儿子的尸体,回门内闭关。 但显然他根本没有咽下这口气:“老夫这三年每晚闭上眼睛,就看到腾儿站在面前,他是那么的有天赋才情,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来日定能将我金刀门的刀法,练到前所未有的境地,成就一代武道宗师!如此麒麟儿,却……却被六扇门……啊啊啊!” 王擎山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是老夫无能,没法救他!没法救他啊!” “原来如此。” 孙涛和马行云竖着耳朵听着,也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国朝初立之际,江湖人行事,痛痛快快,不受约束,杀几个普通老百姓,算个什么? 可自从四大名捕威震江湖,六扇门声威赫赫,他们这些小门小派的日子一下子变得不好过起来,行事都开始束手束脚。 一旦被抓到罪证,甚至要如普通人那般被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心里的恐惧与怨恨可想而知。 罗世钧更是与六扇门纠缠,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何况对方连金刀令都奉上了,直接道:“王兄准备向谁复仇?” “赵无咎!!裴寒灯!!” 王擎山咬牙切齿:“若非赵无咎抓捕,我儿早已入了恶人谷,待得刀法大成再出谷,我不信朝廷会杀一位武道宗师!若非裴寒灯如一块死硬的臭石头,偏要亲自押送,不给半分机会,肯定有人能高抬贵手!老夫最恨他们!” ‘赵无咎且罢了,那是八王爷的干儿子……’ 罗世钧眼珠转了转:“王老放心,我一定指名让裴寒灯来保护,狠狠羞辱那老头,让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能不能将他……” 王擎山满脸狰狞地做了个手势。 “裴寒灯在六扇门内的威望太高了,弄死这老头,整个六扇门都要疯狂,不过嘛……” 罗世钧压低声音,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可以利用钟馗案,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生不如死!” “好!好!” 王擎山连连点头:“罗兄办成此事,金刀门听候调遣!” 正在这时,先前在庞府亦步亦趋的胖大管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堂外,入堂后又收敛了些,喜滋滋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六扇门来贺寿了,到了很多人呢!” “哈哈哈!量他们不敢不到!” 罗世钧大手一挥:“传!” ------------ 第六十七章 难办?那就别办了! “嗯?” 当六扇门来客出现在大堂中,罗世钧的笑容不禁一敛。 来的人似乎太多了。 当先领头的几位,他就认得四大名捕之一的决锋堂堂主,“无心”周天光,还有镇岳堂副堂主辛力,决锋堂副堂主冷枫。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为首那位身影。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步踏碎满堂喧嚣,朱袍翻涌间,锋芒凛意迫得烛火都为之一暗。 这当然是错觉,但众宾客确实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罗世钧更是瞳孔收缩。 这股威势气度,他半生江湖,也不过见过三两人而已。 ‘此人就是暂代神捕之位的展昭?’ 罗世钧当然有情报来源。 知道这新任的年轻神捕出身大相国寺,还与皇城司有交情,初任职就得宫内送上了官服,名正言顺地接管六扇门。 对于这样的人,罗世钧并不愿直接招惹。 毕竟暂代神捕,不知何时就离开了,何必与之结仇? 当然,确定了苏无情失踪,六扇门案情紧急的情况,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也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拜帖送上,要的就是假借举办寿宴,“钟馗”威胁要掳人,名正言顺地折腾六扇门一番,让他们乱上加乱。 至于展昭不认同…… 罗世钧觉得不会如此。 新官空降,麾下肯定有一批不服管束的。 这个时候罗府以钟馗威胁为借口,指明让六扇门出面护卫,不是恰好将不顺眼的送来罗府么? 指不定人家还很乐意,打一个默契的配合呢! 可现在,眼见此人直接登门,且被簇拥在中间,完全没有违和,罗世钧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这个新任神捕的威望,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更不需要用那种手段排除异己! 既如此,那就是敌人! 不想得罪,不代表不能得罪! 背靠庞家,还怕你? “哈!诸位大驾,老夫这颗心就定了!” 罗世钧站起身来,摊开双手,笑吟吟地道:“自从‘钟馗’递了威胁信入府,老夫深感不安,偏偏又不知信件真假……” “所幸现在有了六扇门的守备,便是送信的真是‘钟馗’,量那贼子也不敢再来侵扰了!” “老夫这寿宴要大摆七日,就劳烦诸位护卫府中内外了!” “钟馗”的威胁当然是假的,罗世钧为的就是扰乱六扇门破案,耽搁营救苏无情的最佳时间。 最好让“钟馗”把苏无情弄死,那他睡觉都会笑醒。 至于事后查出是假的,先把话垫上,六扇门又能如何? “不必那么麻烦!搜!” 然而展昭连半分客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大手一挥。 六扇门精锐瞬间分散。 “诶诶诶!” “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刚刚还在批判天香十二姬衣着暴露的臣子,马上侧开脸,生怕被认出。 江湖人一见六扇门,更如惊弓之鸟,身体僵硬,眼神躲闪。 眼见对方摆出搜查的架势,这群人顾不得其他,纷纷离席避让。 一时间反倒搅得杯盘狼藉,惊叫四起,夹杂着罗世钧的大喝:“你们这是作甚?” “自是搜捕‘钟馗’的线索。” 展昭淡然道:“我同样收到报信,贼人的眼线就藏在宾客之中,为了保护贵府安危,为了防止贼人易容混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这发展不对啊,罗世钧脑子一懵,下意识地道:“你们这样一搅,老夫还怎么办寿宴?” ‘难办?那就别办了!’ 展昭眼神里清晰透出这个意思,只是气质过于出众的他,依旧是一派浩然正气。 “你!你怎敢!老夫要向朝廷参你一本……” 罗世钧怒吼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京师一霸,能跟四大名捕斗得你来我往,恰恰是因为对方守规矩,讲律法,哪怕用江湖手段也有分寸。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而眼前这位暂代神捕,完全不讲官场规矩,也不讲江湖规矩,上来就不留余地。 对方既是大相国寺的僧人,又是六扇门的神捕,但在行事风格上,既不像大相国寺的僧人,也不像六扇门的神捕。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罗世钧猛地一挥手:“给老夫上,把这群扰乱寿宴的贼子赶出去!” 堂外的护卫瞬间涌入,堂上几个敢于对抗六扇门的,也挺身而出。 “翻江龙”孙涛,成名绝学“翻江八打”,颇为依赖环境,若是能于水上水中交锋,威力大增。 “千里烟”马行云,成名绝学“烟霞十三骑”,是从骑术里衍化而来,擅于长途奔袭里的交手。 武功最高强的,则是金刀王家家主,“断岳刀”王擎山,成名已久,是武林中的准一流高手。 此时一刀在手,带着刻骨仇恨扑来。 照面就飞了出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同样倒地的,还有气势汹汹摆开架势的孙涛和马行云。 ‘都什么臭鱼烂虾,还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列席?’ 展昭剑都没有出鞘,只是挥了挥袖子,三道无形剑气划过天马行空的弧度,点中三个所谓的掌门,极为无趣地结束了战斗。 他之前其实是有种感觉的。 堂堂四大名捕,是不是弱了些? 六扇门总衙的精锐,是不是不太能打? 但现在这样一比较,终于切身体会到,难怪四大名捕能威震江湖,六扇门能压得小门小派瑟瑟发抖。 自己的起点确实有点高,而且初入江湖后,总是跟持愿神僧、布袋僧戒闻、顾大娘子这样的人物比较。 别说他们了,郭槐、连彩云、庞令仪放在武林里,都是传承顶尖,常人招惹不起的一流存在了。 “好功夫!难怪这么猖狂!” 能与六扇门较量那么久,罗世钧的手下也不可能就这点实力,但眼见这一批宾客根本不济事,他反倒大马金刀地坐下,表情狰狞地看着一团糟的寿宴。 他可是有官方背景的,六扇门作为朝廷执法司,将寿宴搅成这样,倒要看看怎么收场! 可紧接着,一阵轻风拂过,赵无咎走入堂中,递了一本册子过来:“幸不辱命。” 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只有这些。” 展昭接过册子,稍稍翻了翻,朝着主位丢来:“所谓的‘钟馗’找到了,看来是一场误会!” 罗世钧下意识地接过,仔细一瞧,瞬间变色,猛地起身:“这……你从哪里得来的?” 展昭反问:“你说呢?” 罗世钧细细一想,突然冷汗涔涔,缓缓坐下。 这本秘册存放的地方,连府内都没几个人知道,倒是庞家,为了得到对方的支持,是一清二楚。 再看展昭胸有成竹之色,丝毫不怕朝堂风波,难道靠山庞家,要放弃他,转而支持这个人? 还不至于。 但也是沉重一击。 庞令仪的手段,是既要让罗世钧痛一痛,不再那么招惹是非,又不能让这个舅舅真的死了。 这部册子,能令其伤筋动骨,但若说能将之直接定罪处死,却是不够。 所以赵无咎才说可惜。 而经此一役,罗府的威风是被扫灭了。 “‘钟馗’的威胁,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待得寿宴遍地狼藉,周无心与赵无咎齐齐开口,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快感:“罗员外可还有担忧,需要我六扇门护卫?” 罗世钧正有工部员外郎的官身,由于没有差遣,纯属闲职,此时听着这颇具讽刺的称呼,只能闷闷地道:“不需要……老夫自有处置……” “走!” 展昭率众离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仅众宾客瑟瑟发抖,琢磨着六扇门何时变得这么不好惹了,近来得低调些,罗世钧也缩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唯有一人爬了起来,疯了似的追了出去。 “六扇门!还我麒麟儿命来!!” “金刀九式——啊!!” 王擎山喊着招式名冲了过去,然后自己就猛地栽倒在台阶下。 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连精气神都被抽干,竟哆嗦着爬不起身来。 孙涛和马行云小心翼翼地走出,左右扶住他,竟也如一滩烂泥,见状颇有些戚戚然。 在他们眼中,这位是见报仇无望,彻底没了心气。 其实不然。 那天夜晚,展昭本有一道无形剑气,要送给未来的大奸臣庞太师,结果没送出去。 不久前得知了王擎山与六扇门的所谓仇怨后,再见此人丝毫不觉得儿子有错的态度,顺手借交手给了这个老不死的。 接下来就在床上瘫着,带着对畜生儿子的思念,直至咽气吧! ------------ 第六十八章 十方鬼众 展昭回到六扇门总衙,定逸送上新的内审名单。 有受贿行径的捕快和胥吏,已经达三十多人。 这本是一个可以动摇军心的数字。 但在贺寿之后,暂时变得无关紧要。 因为短时间内,外敌是不敢动弹了。 展昭的选择,就是先攘外,再安内。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眼见罗府寿宴的下场,那些得知苏无情失踪后蠢蠢欲动的势力,也会重新蛰伏。 如此才能安心查案。 而压制外敌,奠定威望后,调查方向也加以调整,极为明确,也极为大胆—— 查苏无情! 展昭直接招来赵无咎:“那晚苏神捕失踪之前,你是最后与他见面的?” 赵无咎想了想:“应该是。” 展昭道:“苏神捕当时在做什么?” 赵无咎道:“大哥在翻看旧的案卷,具体是什么,没有跟我说。” “既然是旧的案卷,总不可能是苏神捕亲自去搬出来吧?将案卷送入刑房的是谁?” 很快捕头庞文被唤了过来,听了展昭的问题后,马上回答:“大堂主那几晚都让我从旧的架阁库内,寻找关于‘十方鬼众’的案卷。” “‘十方鬼众’?” 展昭道:“这又是什么?” 赵无咎解释道:“这是二十多年前一个神秘的江湖势力,成员据说来自天南地北,有的出身权贵高门,有的出身江湖大派,有的只是街头闲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展昭敏锐地把握到一个词:“据说?” “确实是据说。” 赵无咎道:“因为这个势力里面的成员聚集时,彼此都戴着面具,具体身份也只能猜测,号称‘覆面而立,尊卑尽泯,纵是王侯,亦与乞儿同席’。” 展昭理解了,却又奇道:“初衷很好啊,那为何自称鬼众呢?” 赵无咎道:“事实上原本这个组织叫作‘十方众’,曾盛极一时,会内有数百之众,虽说身份不一,尊卑尽泯,但能入此会的又岂是易于之辈?” “后来‘十方众’突然内讧火并,死了许多人,当时庙堂江湖都有突然失踪之人,就疑似‘十方众’成员。” 展昭道:“何以如此?” 庞文道:“案卷记录,当时怀疑是有成员做了恶事,身份暴露,遭到威胁,为了掩饰这段不光彩的经历,开始挑拨离间,最后引发了众人的不信任与火并。” 赵无咎道:“从此世人就以‘十方鬼众’称之,不乏讥讽之意吧!” 两人的语气都很淡漠,只是讲述。 毕竟这是二十年前一场荒唐残忍的闹剧罢了,与他们何干? 展昭稍加思索,则缓缓地道:“‘十方鬼众’……‘钟馗捉鬼’……两位觉得,苏神捕在这个关头查阅旧日的案卷,它们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啊?” 庞文猛地瞪大眼睛,神情变了:“这两个‘鬼’,是一个么?” 赵无咎也马上道:“展神捕的意思是,‘钟馗’捉的五鬼,出自昔日的‘十方鬼众’?” 展昭原本不会这样直接关联。 但根据种种线索,苏无情的失踪不是简单的被掳走,此人最后关注的旧案也有了另外的价值:“这只是一个纯粹的联想,但如果是对的,不正好解释了,为何‘钟馗捉鬼’的足迹,会遍布大江南北,各大门派了么?” 赵无咎看向庞文:“卷宗呢?上面可有关键的线索?” “没有。” 庞文茫然摇头:“‘十方鬼众’当年就极其神秘,之前库内还失火,烧毁了不少老的案卷,大堂主看的卷宗其实不多,上面就是以当时失踪的人员进行推测,怀疑那些人是‘十方鬼众’的成员,但终究无法确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和现在的状况不是十分相似么?我们也可以用失踪的人员反推……” 展昭道:“目前失踪的前四个人,是青城派长老玉虚子、苍狼堡三堡主赫连绝、铁剑门副门主叶沧浪、云栖山庄庄主云鹤鸣,能否初步判断,他们就是‘十方鬼众’的一员?” 赵无咎变色:“这四人也就罢了,你难道觉得大哥也是……” 展昭道:“不知苏神捕年方?” 赵无咎怔了怔,脸色缓和下来:“对!大哥不可能是!” “对对!” 庞文想了想也明白了:“玉虚子、赫连绝、叶沧浪、云鹤鸣,这四个人都在四五十岁的年纪,二十多年前,恰是风华正茂之际,但大堂主至今也不过而立之年,二十多年前还是个娃娃,当然不可能是‘十方鬼众’!” 赵无咎却还是觉得不对:“若是这样的话,‘钟馗’捉人岂不是没有遵守规律?前面四个是‘十方鬼众’,第五个变成了大哥,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急。” 展昭的思路是一步步来:“苏神捕失踪前所看的那些案卷还在么?拿来我看!” 不多时,庞文抱着一摞并不高的卷宗,来到面前。 展昭这回唤来了连彩云、沈澜和林玉仙,低声道:“劳烦三位看一看这些案卷,回忆一下令师这些年间,是否有对得上的细节?” 连彩云三人先是不明就已,但看了卷宗的大致情况后,脸色顿时变了:“‘十方鬼众’?” 展昭看着她们。 说实话,换成旁人,或许就要翻脸了。 这不是挖自己师父的黑历史么? 但一来,从之前的交流中,可以看出七云之间的感情更好,与师父云鹤鸣则要差了不少,如今也跟师娘更亲近些; 二者展昭如今在她们心中的份量终究不同,眼见案情有了曙光,大师兄的案件有了进展,自然不愿半途而废。 果不其然,连彩云立刻翻开卷宗,沈澜和林玉仙稍稍迟疑,也开始阅览。 卷宗并不多,又有三个人看,不多时就将手中的看完,再互相交换。 连彩云和沈澜边看边回忆,并没有什么收获。 倒是林玉仙看着看着,突然目光一凝:“我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还记得么?师父特别讨厌傩面!” 连彩云和沈澜先是一怔,旋即齐齐点头:“是哦!” 这个年代傩戏驱邪避灾,是很流行的,不仅老百姓相信,皇族官员笃信,就连江湖门派有时候都会请傩戏班子去表演。 相比起来,江南地区的这类风气更加盛行。 果然林玉仙道:“两浙的傩戏,正是以钟馗为主,往往贫丐者都能扮钟馗灶神,击锣鼓迎街,沿门逐疫,那几日是城中最热闹的时候。” “对啊!我们还想去看,被师父知道后,好一阵喝骂!” 连彩云补充道:“不仅城中的傩戏不让看,连庙会的跳钟馗,师父也不许,他对于这些特别厌恶。” “不!师父讨厌的也许不是傩戏……” 林玉仙缓缓地道:“而是傩面!” 展昭一直旁听,听到这里意识到关键,马上问道:“怎么说?” 林玉仙道:“城里傩戏热闹,师父又不允许我们去看,我就想着自己做一身衣服,也做了一张傩面,用的是桃木彩绘,其实挺粗糙的,但师父见到后,勃然大怒,将傩面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连彩云小脸沉下:“我记得!我记得!若不是大师兄护着师姐,可不止是那傩面被砸掉,她肯定会挨打……” 赵无咎也在旁听,此时脸色已经变了:“‘十方鬼众’的成员当年聚集,每个人都带着面具,以致于后来覆灭,除了身死的那些人身份能够确定外,剩下的身份成谜!” “现在云鹤鸣厌恶傩面,不喜钟馗戏,结果被一名自号‘钟馗’的凶手掳走,这应该不是巧合!” 捕头庞文振奋地道:“大堂主和展神捕分析得果然没错,云鹤鸣看来真有可能是昔日‘十方鬼众’的一员!” 连彩云三人听了,脸色都有些难看。 她们或许与那位师父并不亲近,但终究是师徒关系,如今人失踪了,还被查出了种种不堪,连带着云栖山庄的江湖声誉都要骤降啊! 只是想到能为大师兄报仇,三人咬了咬牙,又忍耐下来。 然而展昭沉吟片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赵无咎与庞文的脸色骤变:“你们说,当年‘十方鬼众’里面,有六扇门的人么?” ------------ 第六十九章 破解钟馗图的预告 “展神捕!” 捕头庞文急了:“这事……这事可猜不得啊!” 赵无咎也沉声道:“无凭无据,为何这么说?” 这已经不是你暴揍我们的时候了,现在你也是六扇门神捕,大家是自己人! 怎能把十方鬼众这盆脏水,扣在自己头上呢? “莫急。” 展昭淡然道:“我但凡做出判断,皆是有依据的,且孤证不立,依据都还不止一个。” 连彩云眨了眨眼睛:“展大哥,我们洗耳恭听。” 沈澜和林玉仙也歪了歪嘴角,莫名感到痛快许多:“请展兄指点迷津。” 展昭并非为了照顾云栖山庄的情绪,而是真的想通了一个关键点:“首先,是关于苏神捕作为‘第五鬼’被‘钟馗’捉走的疑惑。” “我最初的猜测是,‘钟馗’担心自己作案被苏神捕干扰,先下手为强。” “所以这第五鬼是撩乔鬼,撩乔鬼捣乱,代表苏神捕的威胁。” “但这有个古怪之处,仔细想想,‘钟馗’都有能力直接抓走四大名捕之首的苏无情了,还担心对方阻挠自己作案么?” “况且苏无情是‘五鬼’里的最后一位,要真的担心对方阻挠,也该是在前期,比如捉第一个鬼、第二鬼时,就拿住苏无情,令六扇门陷入混乱。” “‘钟馗’现在把前面四鬼都抓完了,再将可能的搅局者苏无情作为第五鬼,岂非多此一举?” 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禁点了点头。 有道理啊! 展昭接着道:“现在我们有了新的线索——” “前面失踪的四人,玉虚子、赫连绝、叶沧浪和云鹤鸣,可能是昔日‘十方鬼众’的成员。” “但以苏神捕的年纪,他显然不符合这个身份,却同样遭到了‘钟馗’的针对。” “这就有两种可能,要么‘钟馗’抓人的规律发生改变,要么所谓的撩乔鬼捣乱,只是一层障眼法!” “而罗世钧寿宴的威胁预告,恰恰给我提了一个醒。” 庞文不解:“威胁信是假的啊,那根本不是‘钟馗’所书,只是罗世钧拿来为难我们六扇门的手段!” “不错。” 展昭颔首:“‘钟馗’是不会写信的,‘钟馗图’就是此人的身份证明,但不代表‘钟馗’不会做出预告!” 赵无咎目光一动:“难道说?” 展昭道:“第五幅‘钟馗图’出现在六扇门总衙,当时苏神捕又失踪了,于是乎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苏神捕就是最后的‘第五鬼’,钟馗捉鬼的任务已经完成,可如果……不是这样呢?” 赵无咎变色:“第五卷‘钟馗图’是作案预告,‘钟馗’的意思是,要捉的最后一鬼,就在六扇门中?” 庞文呻吟道:“这……这谁能想到?” “其实是可以的,而且谜底就标在谜面上!” 展昭道:“诸位不妨回想一下,有关‘钟馗图’的预告——” “第一句‘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是说人一旦有恶念作祟,便犹如妖魔鬼怪,由此才有‘钟馗’捉鬼,点出核心的动机。” “第二句‘九幽遁去形难觅,福寿从来难两全’,前半句不正好针对当年那些身份隐秘,消失无踪的‘十方鬼众’么?至于后半句,则是‘钟馗’专挑大寿之日动手。” “但最后的‘钟馗提剑惊魑魅,五鬼伏诛现青天’,就很古怪了,什么叫‘现青天’,这是连破案人都预言了么?” 说到这里,展昭顿了顿道:“可我们此时再看,‘青天’真的是来破案的么?还是单纯的就是一个目标?在百姓口中,能够秉公执法的六扇门人,是不是有青天的赞誉?”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连彩云三人本来是看笑话的,此时都呻吟着道:“所以从一开始,‘钟馗’要抓的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青天’才是最后的目标?” 由于青天的正面性,任谁看到最后,都以为青天出是为了制止凶手继续作案的。 可事实上,“钟馗”最后就要捉“青天”! 六扇门的“青天”! 展昭直接道:“去把裴寒灯带过来。” 裴寒灯被两名捕快押了过来。 相比上一次的礼遇,这回左右捕快的态度戒备了许多,眉宇间则多少带着些痛楚。 显然难以接受,这样一位以六扇门为家,矜矜业业一辈子的老捕头,居然会晚节不保,与外人勾结! 而被带到面前,裴寒灯依旧是双眼一闭,不发一言。 可紧接着,一句话就飘入耳中:“你协助‘钟馗’捉鬼,是不是因为六扇门里面,有当年‘十方鬼众’的成员为恶?” 裴寒灯身躯一震,眼睛猛地睁开:“你!你怎么知道?” 展昭由此彻底确定,紧接着问道:“你不信苏无情能够秉公无私,肃清六扇门内部的‘鬼’?宁愿相信‘钟馗’?” 裴寒灯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终于道:“大堂主的手段,老夫自是信得过,六扇门在他手中确实气象一新!” “只可惜,其他事情都能办到,唯有自查谈何容易?一个月前,大堂主就说要肃清六扇门内的妖风,可如今呢?依旧风平浪静!” “老夫自然明白其中艰难,纵是四大名捕之首,面对许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由不得他作主。” “但六扇门倾注了老夫毕生心血,断不容藏污纳垢,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老夫也绝不后悔!” 赵无咎和庞文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这位老捕头,认为自己俯仰无愧,更没有背叛六扇门…… 原来是这样。 家里面有鬼啊! 自查不行,便求外力! 云栖山庄的三人则依旧不解。 沈澜立刻道:“那么‘钟馗’是谁?他把我们的师父抓到哪里去了?” “云鹤鸣……” 裴寒灯露出浓浓的憎恶之色:“不过是个败类而已!这等伪君子竟被称作江南大侠,实在是江南武林的耻辱!” 顿了顿,裴寒灯又望向三人:“你们倒不必感到羞辱,你们本是忠良之后,只是被云鹤鸣这贼子欺瞒,待得真相大白之日,自有正名之时。” ‘咦?’ 展昭目光一动。 忠良之后? 按照云栖山庄的真实来历,原是“仙剑客”云清霄的基业,后来赠予“心剑客”顾梦来作为其女的嫁妆,顾大娘子又是七云的师娘。 按照这一脉来算,那确实是忠良之后。 毕竟四剑客对阵万绝尊者,于中原武林有着极大的贡献。 但问题在于,外人是不知其中细节的,只会将云鹤鸣作为云栖山庄的头面人物。 裴寒灯此言,只可能是他也清楚云鹤鸣的身世,与云栖山庄昔日的真相。 沈澜和林玉仙不知其中玄机,觉得莫名其妙,连彩云隐隐也察觉到这点,闻言瞪大眼睛:“那你为何又要加害我们的大师兄?” 裴寒灯道:“老夫没有杀害你们的大师兄,也没有指使旁人杀害。” “那就是‘钟馗’!” 连彩云悲愤交加:“‘钟馗’做的对不对?” 裴寒灯皱了皱眉,沉默下去。 连彩云见状上前,沈澜和林玉仙也围了过去,三个人都红了眼睛,瞧着就要殴打老头了:“‘钟馗’是谁?到底是谁?说!说啊!” 裴寒灯把眼睛一闭,直挺挺地立着。 六扇门不会容许这位老捕头被揍,也围了过来,所幸展昭的声音随之响起:“‘钟馗’至今不动手,是不是也不清楚,六扇门内的最后一‘鬼’到底是谁?” 裴寒灯眉毛颤了颤,闭着眼睛答道:“是。” 展昭接着道:“现在裴堂主理解了,苏无情为什么让我暂代神捕之位了么?” 裴寒灯猛地睁开眼睛:“他认为你能查到六扇门里的那个‘鬼’?” 展昭道:“如果我能查到,你们待如何?” 问的不只是是你,而是你们。 裴寒灯明白这个意思,缓缓地道:“到那个时候,也就不需要有‘钟馗’了,老夫会劝这个人前来自首,给各方一个交代,还国朝一个安宁!” ------------ 第七十章 第一嫌疑人 “门内有‘鬼’?” 班房之内,六扇门众高层聚集,听完钟馗一案的进展,都不禁面面相觑。 如今的四大名捕,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之际。 而其下的副堂主,反倒年龄要大上一圈,普遍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倒是符合怀疑的范围。 但这群副堂主都是金印总捕,在六扇门内任职也有二三十年了,堪称根深蒂固,上一辈的神捕都要依仗他们。 一旦为恶,确实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可要从中查出一个“鬼”,这又谈何容易? 当然由于身居嫌疑,大多数人也不敢贸然开口,倒是辛力快人快语:“裴老有没有说,那个‘鬼’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引发‘钟馗’在二十多年后,还要如此不计代价的犯案拿人?” 赵无咎摇了摇头:“没有。” 辛力把手一摊:“那我们连此人做了什么都不清楚,毫无头绪,怎么查?” 他一领头,其余人也纷纷接上: “‘钟馗’捉鬼,即便最初是源自于擒拿恶人,可案情进行到这一步,还能悬崖勒马?” “给二堂主下毒,只为挟持大堂主,此等行径令人不齿,我绝不信‘钟馗’会自首!” “唉!怕是裴老一厢情愿啊!” 展昭没有参与讨论,默默旁听。 没有一个人认同。 这确实也很难让人认同。 裴寒灯的威望再高,也只能让六扇门内部对其表示认可,但还不足让他们相信一直处于对立状态,还捉走了两大名捕的“钟馗”。 最终众人探讨一番,由赵无咎总结道:“至少要见到‘钟馗’本人,让他先释放大哥和二哥,再谈其他!否则若此人假借裴老之名行离间之计,诱使我等自乱阵脚,岂非正中奸人下怀?” 说罢,他请示道:“展神捕以为如何?” 展昭刚要开口,一人匆匆走入,神色凝重,正是周无心。 “怎么了?” “封堂主失踪了!” 众人一惊,赶忙聚集过来,就听周无心道:“之前四弟去玄机堂的隐秘据点,就发现那里的人不见了,由于现场整洁,没有交手的痕迹,还不知是不是临时离开,但直到今日,里面还是空无一人,已经可以确定,封堂主失踪了。” “哦?” 展昭眉头一抬:“诸位恐怕不知,此人涉及到大相国寺的早课投毒案……” 他将内情说明:“若非身为玄机堂副堂主的封不语,告诉暗桩定觉,他的家人被‘负业僧’鲁十四所害,定觉是不会生出杀人恶念的,一出手就是两条人命!” “竟是如此?” 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都知道玄机堂的暗桩定觉,在大相国寺早课投毒,却不知这背后的具体缘由。 现在听了,再结合刚刚的讨论,冷枫突然开口:“那个‘鬼’,不会是老封吧?” 堂内安静下来。 大家想到封不语平日里的为人,不太敢相信,但又不敢完全不信,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多说无益,我们去玄机堂的据点,带上裴老。” 相比起来,展昭十分果断,当先而行,纱帽丝绦如流云垂落,身后六扇门一众追随,浩荡而出。 汴京乃百万人口雄城,当世无高楼广厦,自然无法尽纳于城墙之内,而是以京师为中心,向外延展,形成辽阔外郭。 外城的街巷虽不如内城规整,然繁华不逊,更因布局杂乱,反成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玄机堂的据点设在此处,也是有方便监视外城之用。 从表面看来,这里就是一间巷道深处的普通屋舍,但当展昭前后转了一圈后,才发现这里的选址确实很妙—— 临汴河而据要冲,四通八达,消息传递皆宜。 “根据左邻右舍的证词,大哥失踪的前一天,还看到有小厮进出,根据描述,正是玄机堂捕快,封不语的手下,但到晚上就没声了,后来就再也不见人员出入。” “也就是说,封不语及其属下,是紧跟着苏神捕之后失踪的?” 展昭初步检查了现场,发现确实没有打斗交手的痕迹,缓缓地道:“那是否存在着用苏神捕要挟的可能?” 苏无情是玄机堂堂主,如果“钟馗”带着苏无情来,以其性命要挟,副堂主封不语及其手下会不会跟着对方离开? “这……” 赵无咎皱眉:“但‘钟馗’就不担心大哥有了玄机堂的手下后,反过来将他制住么?” 周无心道:“此人肯定是逼迫他们服下了毒,内力武功皆不能用,如此人质一多,利用大哥的悲悯仁心,为其所制!” 展昭道:“这能办到?” 周无心苦笑:“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来说,大哥都是个高高在上的遥远人物,甚至由于‘无情’的名号,还认为他冷血无情,生人勿近。” “然苏无情非真无情。” “大哥实际上外冷内热,是个性情中人,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案件的受害者,都是极好。” “是啊……” 赵无咎十分认可,叹气道:“他最大的软肋恰恰是身边人,拿人质要挟这一招,对付大哥最是管用。” ‘哦?’ 展昭觉得挺有意思。 不久前有人告诉他,苏无情是真无情。 现在六扇门又说,苏无情非真无情,有悲悯之心,对人真的很好。 到底哪个形象,才是真正的苏无情? 且不说这个,展昭观察现场后,加以总结:“根据目前的状况,有两种基本判断——” “封不语是‘鬼’,发现大相国寺投毒事情暴露,又知晓苏神捕被‘钟馗’拿了,担心身份暴露,先一步畏罪潜逃了。” “封不语也被人掳走了,而‘钟馗’的嫌疑还在增加。”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辛力则道:“照这么看来,‘钟馗’捉走的人可多了,想要看住这些人质,是不是还有同伙?要不要一个藏人的据点?我们何不从这里调查?” 冷枫也道:“我倒是不信‘钟馗’真能来无影去无踪,大家走访周遭,总有线索!” 展昭则看向裴寒灯:“裴老,封不语目前是第一嫌疑人,下落成谜,能否约‘钟馗’出来一见,双方初步沟通一番?” 裴寒灯皱眉思索片刻:“老夫不太相信封不语那小子会是‘鬼’,但现在他的嫌疑确实最大,见个面也好。” 展昭道:“你们平日里是如何联络的?” 裴寒灯道:“老夫不住在六扇门总衙,便是有事联络,‘钟馗’一旦知晓,就会来相见。” 展昭点点头:“好!我们今夜就住在这里!” “我们去安排!” 眼见六扇门众人走了出去,陈修瀚对着定海和定逸使了个眼神,去检查生活用品,沈澜和林玉仙也有警惕,一同跟了出去。 唯独连彩云跟在展昭身后,就听这位对着裴寒灯道:“我们住一屋吧。” 裴寒灯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你怕‘钟馗’灭我的口?” 展昭并不否认:“防患于未然。” “不会的,不会的。” 裴寒灯摇摇头,神情缓和下来:“老夫这臭脾气,之前还屡次为难你,你如此年轻竟不计较,真是难得……苏无情的眼光确实独到,选了一个合适的人啊!” “裴老过奖。” 展昭道:“论年纪,你足以做我的祖父,论坚持,你宁愿背负骂名,也要肃清六扇门内部的妖风,值得尊敬,小小矛盾何必计较呢?今夜你我不妨长谈,我也不问‘钟馗’,只是想听一听当年的故事……” 裴寒灯笑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展昭目光微动:“比如‘心剑客’顾梦来,比如上一任四大名捕的事迹。” ------------ 第七十一章 知道“钟馗”是谁了 “咚咚!” 连彩云端着两碗面汤,来到房前,轻轻敲了敲,这才推门而入。 就见屋子里,展昭和裴寒灯正在对坐,颇为和睦。 “多谢妹子。” 眼见连彩云送晚饭过来,展昭起身接过,微笑致谢。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对于用食也是很谨慎的。 连彩云端来的,才敢用。 换成别的六扇门人,真要防备一二。 “这是我亲手下厨的,大哥慢用!” 连彩云也有警惕,盯得很紧,对着展昭露出灿烂的笑容。 然后转过来,瞬间秒变脸,硬梆梆地道:“给!” 见递到面前的热面汤,裴寒灯有些诧异:“我也有?” 连彩云语气很冲:“不然把你饿死么?” “呵!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裴寒灯倒也不恼,接了过来,抱着汤碗暖了暖手,再喝了一口汤水,由衷地道:“冬日里最舒坦的,就是一碗五味肉粥或一碗热面汤了!多谢连小姑娘了!” 连彩云又哼了一声。 房间内很快只有两人吃面的声音。 待得一大碗热面汤下肚,展昭舒服地轻吁一口气,眼见裴寒灯也吃完,便伸手接过了碗:“裴前辈,我们说说往事如何?” 吃人家嘴短,任谁都不例外,裴寒灯道:“你想知道什么?” “正好连姑娘在此,我们聊聊她的师公,‘心剑客’顾梦来前辈如何?” 展昭道:“裴老认得他吧?” 连彩云不由地竖起耳朵。 在顾家大宅里,她确实跟展昭说过,师公曾是六扇门的一员,还是一位很厉害的神捕。 而以裴寒灯的年纪,不可能不知道心剑客,肯定也与之共事过。 果不其然,裴寒灯露出怀念:“老夫当然认得,若论剑法,十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但初入六扇门,还是老夫亲自带的他!” 这是真的老资历。 展昭又好奇地道:“顾前辈既有这等剑术造诣,为何要入六扇门呢?” 裴寒灯道:“老夫也问过,他说是练剑,需体悟人生百态,故而来当捕快。” 展昭猜的就是如此。 心剑神诀修的是一种精神境界,七情过脉,六欲问心,自身却要如皓月凌空,映照红尘,不染纤尘。 这谈何容易? 可以说,如果习剑者闭门造车,是绝对不可能达成这种水平的。 必须入世。 而六扇门捕快所经历的案情,往往都是极端的情绪起伏,人间百态,悲欢离合。 以此为参悟,确实可以辅助心剑神诀的修炼。 “老夫最是讨厌这等居高临下的姿态!” 然而裴寒灯的声音却沉下:“我那时就狠狠教训过他,每一件案子,都是当事者的大悲大痛,甚至是一辈子里最无法挽回的遗憾,饱含血泪,岂容他拿来练剑?这般行径,也配称捕快?” “这小子起初还狡辩,说什么‘案子横竖要发生,借之练剑何错之有’?” “哼!冥顽不宁!” 连彩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起初如此,那后来呢?” 裴寒灯道:“后来办案渐多,他那股傲气也消了,反倒比寻常捕快更易冲动……有回若非老夫拦着,他险些当场诛杀那恶贯满盈的凶手!” 连彩云扁了扁嘴,替师公说话:“既恶贯满盈,那就该杀啊,何错之有?” “大错特错!” 裴寒灯声调上扬,断然道:“押赴刑场,明正典刑,方能震慑宵小!若纵容私刑,必致法度崩坏——届时恶徒横行,生灵涂炭,最先遭殃的便是无辜百姓!” 不是只说口号,裴寒灯还直接举例:“你们可知金刀门王擎山的幼子?此獠以活人试刀,血债累累,事败后竟还有各方求情,说此子天赋惊人,来日为我们中原武林出一位武道宗师,杀之实在可惜,希望六扇门高抬贵手!” “哼!且不说一个胆怯到只敢拿百姓练刀,不敢去挑战名家的刀客,怎么成为宗师,这样的畜生若真成了宗师,那才是武林中最大的祸害!” “而将此人押赴刑场斩了,这几年各门派都安份了许多,这岂是私刑能够办到的?” 展昭心中认可这番话语,但看着裴寒灯,心头又不免一动。 既如此,你为何纵容“钟馗”行私刑呢? 连彩云则身躯一震,马上站起身来,致歉道:“是晚辈失言……” “你年岁还小,年轻人都想着快意恩仇,看到不平事直接拔剑,都是这么过来的。” 裴寒灯不以为意,继续道:“后来啊,顾梦来终是成了真正的捕快!那时他的剑,已是江湖宵小的梦魇,六扇门上下,不知被他救过多少回,要说还能在威望上稍稍胜过他的,只有陆九渊了。“ 展昭道:“陆九渊?” “苏无情和周无心的师父。” 裴寒灯道:“我们六扇门虽由‘神侯’统领,但具体事务,‘神侯’并不实际介入,陆九渊当年便是统领六扇门事务,正如今日的苏无情一般。” 展昭了然,那就是老一辈的四大名捕之首,又问道:“不知另外两位神捕的师承是?” 裴寒灯道:“李无刑那小子是有奇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赵无咎的父亲赵凌岳也是神捕,牺牲在宋辽国战,他由此最恨辽人。” 展昭道:“老一辈四大名捕的最后一人是?” “那时其实没有四大名捕之称。” 裴寒灯道:“不过真要这么算,顾梦来、陆九渊、赵凌岳后,第四人就是断武了。” 展昭道:“这位前辈是?” “断武是纯粹的天赋。” 裴寒灯组织了一下言语,最后还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他是老夫唯一没有半分教导的,破案全凭直觉,偏偏每次都很准,弄得大家提心吊胆,又哭笑不得。” 连彩云觉得挺有趣:“六扇门还有这样的神捕么?” “有的……有的啊……” 裴寒灯目光悠远,缓缓地道:“那时的六扇门,并没有明确的四堂划分,有不少高手在,但整体来说对于江湖门派的威慑反倒不及现在,宋辽国战后各地又乱得很,先帝只顾着天书修道,不过依旧有很多人,拼尽一切的追查真相,不惜豁出性命啊!” 展昭接上:“正因如此,才能淬炼出如今的四大名捕,分工明确的四堂精锐。” “不错!” 裴寒灯重重点头:“所以老夫更不容许六扇门藏污纳垢!” 连彩云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可之前有那么多受贿的捕快被查出……” “那不一样的。” 裴寒灯道:“老夫从未天真到,六扇门上下不出一个恶徒,不受一人蛊惑,然小恶如癣,大恶如疽,老夫可以容忍几个蛀虫,但绝不许有人动摇六扇门的根基!” 展昭沉默。 连彩云确实对眼前的老者有所改观,但对于害死大师兄的“钟馗”没有半点好印象,低声嘟囔道:“裴老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钟馗’呢?万一对方骗你呢?” 这一问,问到了关键。 对于六扇门而言,裴寒灯是最值得尊重的前辈,因为许多初入门的新人,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其余也多多少少受过其指点与教导。 但对于外人来说,这位老捕头又臭又硬,根本不是个好打交道的。 试想最初的展昭去跟对方说,你们六扇门高层藏有一个“鬼”,与当年的“十方鬼众”有关,且犯下大恶,裴寒灯会作何反应? 哦,云栖山庄前的冲突就是明证。 对方不信。 那么“钟馗”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让裴寒灯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并且坚定地配合其执行捉鬼计划,为此不惜背负骂名与罪责呢? ‘原来如此啊!’ 连彩云还在与裴寒灯说话,展昭起身来到窗边,看向天空明月。 至今的一起起案件,所有线索碎片在脑中飞旋,如惊雷劈开迷雾,一条线赫然贯穿始终! 他已经知道,“钟馗”是谁了。 ------------ 第七十二章 “钟馗”杀人? “没错了。” 展昭合上案卷。 案卷是郭槐提供的。 那时是钟馗四现,五鬼缺一。 关于前四场的描述很详细—— “玉虚子寿辰作法事,忽作悲啸,以宝剑劈开丹炉,据道童言,炉中有青烟化作人形与其对揖,待得烟雾散尽,道冠坠地,鸿飞冥冥,留第一卷钟馗图。” “赫连绝寿辰当夜,上烽火台祭狼神,后醉酒,口出秽语,大骂宋夏边地官吏,忽听鹰唳长空,被巨禽黑影笼罩,人消失无踪,剩狼皮大氅,下压第二卷钟馗图。” “叶沧浪于寿宴时醉酒高歌,大笑之中,持玄铁剑,围绕堂前铜鼎,展开铁锁横江剑法,鼎中忽涌黑雾,雾散后剑插于地,人消失无踪,铜鼎内现第三卷钟馗图。” “云鹤鸣于寿宴当日饮松鹤延年酒,演云鹤登仙剑势,身形飘飘,恍若飞仙,升至最高处时,忽有烟气散开,待得烟消,人已无踪,第四卷钟馗图飘下。” …… 当时看这四场失踪,只觉得除了都有戏法似的手段外,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甚至由于手法如出一辙,颇有自编自演之嫌。 但现在带着推测的答案再看,顿时有了端倪。 再结合种种细节线索,展昭已经可以肯定,“钟馗”的身份。 同时对于“十方鬼众”,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至少有一件事,是基本清晰了。 难怪“钟馗”一定要将六扇门内的“鬼”揪出来,裴寒灯不惜晚节不保,也要与之配合! “这个‘鬼’,又会是谁呢?” “真是封不语?” 若能将之拿下,“钟馗图”才是真正结束,不然的话,别说裴寒灯与“钟馗”不甘心,展昭想想此人的作为,都觉得不能放过。 有鉴于此,展昭起身走出,回到这几日居住的屋子前,就见裴寒灯已经在更衣,见状问道:“还不睡?” “案情未明,难安枕席。” 展昭想了想道:“我准备去总衙一趟,如今案情关键,你一人在此,万事小心些。” 他们住在这外城据点已经三日,“钟馗”没有出现。 不知是尚未发现裴寒灯离开总衙的动向,还是担心六扇门布置下陷阱请君入瓮。 六扇门上下自然不能干等,已经回去安排事宜。 “你守了老夫三天,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尽管去尽管去,老夫不会有事的。” 裴寒灯失笑:“苏无情每每查案,也总是夜夜不眠,老夫告诫他这般熬下去不成,他却是不听,不过你不同,你身体比那小子好,更是年轻……别暂代了,以后就来我六扇门当神捕吧!” 戒闻听了这话要炸。 果然来挖墙脚了。 其实金印总捕年纪基本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四大名捕则是三十岁上下,相比起来,展昭只十五岁,何止是年轻,差着辈呢。 不过展昭为人处世,甚至如今一袭红袍的威严气度,任谁都不会把他当作十五岁的少年郎对待。 但真正意识到这点时,裴寒灯又满是欣然:“后生可畏啊,我中原代有英杰,如长江浪涌,怎能不昌?” 听得屋内的笑声,展昭默默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既如此,更要尽快将案情查明。 他出了据点,直接往内城而去。 六扇门总衙,灯火通明。 周无心和赵无咎都没睡,见到他走入,起身相迎:“‘钟馗’出现了?” 展昭道:“没有。” 赵无咎哼了一声:“裴老错信了,我看此人就不敢来!” 周无心则道:“那关于本门内部的‘鬼’,展神捕可有头绪?失踪的封不语确实有最大的嫌疑,但万一不是他,‘鬼’是不是还在门内,与我等一起追凶?” “我确实有个想法。” 展昭道:“不知陆老神捕可还在京师附近?” “我师父?” 周无心一愣:“他老人家早就隐居,不理世事了。” 展昭道:“苏神捕失踪也不理?” “大哥失踪虽然是第一次,但类似的危急,我们兄弟其实不是第一次经历,师父若是每回都出面,那和不隐居也没什么区别了……” 周无心解释完,苦笑道:“他老人家告别时三令五申,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受享受,除非六扇门真的没了,不然他是不会露面的。” 展昭道:“陆老神捕的真情实性,同辈人都了解么?” “这……” 周无心道:“师父性子闲散,但在旁人眼中确实满是威严,正如大哥在外人眼中,也是冰冷无情一样。” “这就好办。” 展昭微微一笑:“如果在门内释放消息,由于苏神捕失踪,陆老神捕要出山,亲自调查当年的旧闻,那个‘鬼’会作何反应?” “好法子啊!” 周无心双目一亮:“我等年岁不足,未历前尘,但师父不一样,他一出手,对于那个‘鬼’的威胁是完全不同的!一旦这贼子乱了方寸,就有了破绽,我们就能将此人一举揪出了。” “这件事就拜托两位安排了。” 展昭交代完毕,走出屋子,准备再回玄机堂据点,一阵风掠过,赵无咎追了出来。 他来到面前,神情有些尴尬,终究是抱拳躬身:“展神捕,之前多有误会,我……我欠你一个道歉!” 展昭伸手一扶:“赵神捕不必如此。” 赵无咎叹了口气:“错就是错,我这几日反省,也意识到近来失了冷静,或许是受了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吧……” 展昭想到郭怀吉曾经提过,公主讨厌赵无咎,是因为他挑拨八贤王与王妃的关系,更传为八贤王的私生子:“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最恶毒的谣言!” 赵无咎双拳紧握,目露悲恸:“展神捕或许不知,王爷之所以收我为义子,是因为先父当年在宋辽国战,是为了保护他而与辽贼同归于尽的!” 展昭恍然。 二十多年前的宋辽国战之时,八贤王赵德芳显然也莅临前线,应该是遭到了辽国高手的袭击。 而上一辈四大名捕的赵凌岳,正是为了保护八贤王而死,后来八贤王就将年幼的赵行曜收为义子,只是为了避免外人有闲言碎语,这件旧闻并不为多少人知晓。 现在传言“无咎”赵行曜能在王府上位,是八王爷的私生子,这对死去的赵凌岳来说,无疑是一大羞辱。 赵无咎咬牙切齿:“那风言风语突然起来,连玄机堂都追查不出来源,我原本还奇怪为何会如此,现在才知,恐怕就是‘鬼’的手笔!” 展昭凝眉:“‘鬼’做的?这不见得吧……” 赵无咎道:“我没有证据,但思前想后,不会是别人,这个人肯定以为旁人发现不了自己,毕竟陆叔和大哥都是公认的当代智者,‘鬼’竟能接连瞒过他们师徒二人,一直藏在门中,藏了二十多年,该有多厉害?” 顿了顿,他皱眉道:“我就怕刚刚的引蛇出洞计划,也不成啊!” 展昭道:“试试无妨。” “对!试试吧!做贼终究心虚,就不信此人能不露丝毫破绽……” 赵无咎强振精神,抱了抱拳,化作一阵轻风,重新投入六扇门总衙。 展昭与之分别,朝着外城而去,眉宇间也有思索之色。 赵无咎的提醒不无道理。 陆九渊、苏无情,两代六扇门执掌者,又皆是智计非凡之辈,对于六扇门内藏着一个“十方鬼众”,当真一无所觉么? 还是说…… 一路琢磨着,前方据点遥遥在望,隐约却听得吵闹人声。 ‘不好!’ 展昭顿时变色,赤影如电,破开夜雾,直扑过去。 迎面就见眼眶发红的连彩云:“大哥!我们没能拦住!裴老……裴老他……” 她原本对于裴寒灯十分敌视,但接触得多了,也不禁改观。 此时颤抖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什么。 展昭闪身来到后院,脚步终于停下。 裴寒灯倒在地上,鲜血将他的须发和衣襟染得猩红,双目直直瞪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神色,凝固在那浑浊的瞳孔中。 展昭定定地看着这个老者的尸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凶手是谁?” “‘钟馗’!” ------------ 第七十三章 破案去 “如何确定凶手是‘钟馗’?” “我们都看到了,凶手身穿宽袍,来去如鬼魅,脸上戴着一个面具!” “什么面具?” “民间钟馗的傩面,怒目圆睁,赤面獠牙,朱砂浸染的额间还有一道裂痕。” “说一说详细过程。” “两刻钟前,此人现身,直扑裴老的屋子,裴老那时已经睡下,猝不及防被他所擒,所幸巡逻的捕快发现了踪迹,三师兄也赶来援手,可这恶贼打伤了三师兄,挣脱了钩锁,眼见难以直接带走裴老,便一掌……一掌重击在他的胸口!” 展昭验尸的同时,听着连彩云泣声描述过程。 裴寒灯确实被重击前胸而死,伤势简单明了,过程也有众多见证,不存在之前汤磊案里面的手法诡计。 只是凶手的出现,出乎意料。 展昭去总衙前,也是考虑过裴寒灯安全的。 可正如这位老捕头所言,他已经守了对方三天,不可能别的事情都不做,一直在据点守下去。 再加上识破“钟馗”的身份后,展昭认为,对方不会对裴寒灯下手。 结果…… ‘我错了?’ ‘‘钟馗’已经丧心病狂,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惜对裴寒灯灭口?’ 展昭心绪翻腾之际,伸手阖上裴寒灯的眼睛,旁边的连彩云则双拳握紧,眸中透出清晰的恨意:“大师兄定是此人所害,裴老又被此人所杀,此等丧心病狂之辈,有何面目自称镇压邪祟的‘钟馗’?我必诛此獠!” 展昭闭了闭眼睛,运使六心澄照诀,使自己恢复冷静:“目前能想到的动机,就是‘钟馗’不愿暴露自己,又担心裴老会告诉我们真相,因此杀人灭口。” “但还不能排除伪装的可能。” “宽袍面具之下,可以是任何人,难以证明就是真正的‘钟馗’行凶。” 连彩云蹙眉:“可不是‘钟馗’,又会是谁?裴老特意等在据点,不就是约见‘钟馗’么?” “不!还有一人知晓这个情况,六扇门的‘鬼’!” 展昭道:“此人畏惧‘钟馗’的步步紧逼,也担心六扇门的内部自查,便通过伪装成‘钟馗’,杀害人人敬仰的老捕头裴寒灯,以此彻底激化矛盾,让双方都顾不上继续捉鬼……” 连彩云提出异议:“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钟馗’是谁啊?便是认为裴老为‘钟馗’所害,又去哪里找人报仇呢?” “不错!” 展昭微微点头,传音道:“除非接下来有人会帮我们查明‘钟馗’的真身,那个人就会有巨大的嫌疑!” 连彩云一惊,终于也冷静下来:“展大哥,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展昭没有全凭猜测,而是转过身,又望向屋舍:“沈兄被‘钟馗’打伤了,我们去探望一下。” 沈澜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林玉仙照顾这位师兄,眼见展昭和连彩云走入,赶忙要起身:“展兄!我……我实在无能!” “千万别这么说。” 展昭握住他的手,一股柔和的真气传递过去,在沈澜经脉脏腑内转了转,舒了一口气:“还好,伤势不重。” 沈澜面露惭愧:“在下学艺不精,有那么多六扇门精锐配合,居然都没能留得下对方,实在是愧对你们!” “不必如此。” 展昭依旧握着他的手,输送真气:“‘钟馗’能在天下各地犯下重案,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肯定是早已上了年纪,毕竟与二十年前那帮人有瓜葛的,不会年轻了。” 连彩云也赶忙道:“三师兄这般年纪,与那老家伙交手不敌,并不为过!” 沈澜微微低头,嘴上答道:“是……是啊!” 展昭又问:“你和此人交手,能否感到对方的武学出自哪门哪派?” 沈澜立刻摇头:“感觉不到,此人武功高深莫测,根本看不出路数。” “这样么?” 展昭默默叹了口气,收回手掌。 对待身边人,他实在不想用这种办法,但此时不得不用。 方才在询问之际,六心澄照诀的真气借着疗伤的机会,默默涌入沈澜体内,关注着他的状态。 当沈澜回答武功路数,能否看出对方哪门哪派的问题时,无论是心跳的节奏,还是情绪的波动,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只是表面上掩饰得很好。 展昭的心往下沉。 之前他和连彩云说,凶手不能只定为“钟馗”,还会是“鬼”。 但实质上,前者的可能远比后者高。 因为他守了裴寒灯三天,今晚刚一离开,凶手就杀进来了。 试问六扇门内的“鬼”,怎能如此准确的知晓他的动向? 相比起来,自然是默默关注据点的“钟馗”,更有杀人的机会。 可展昭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查案以来,他首次有了明显的偏向。 他希望杀害裴寒灯的凶手,不是真正的“钟馗”,而是“鬼”假冒的。 如此一来,“鬼”就真正露了行迹,他有把握很快将之抓出,以慰裴寒灯在天之灵。 但现在,沈澜的反应打碎了这个希望。 ‘你也发现了么?’ ‘明明看出了对方的武功路数,却在为至亲之人遮掩……’ 展昭收回手掌,站起身来:“好好休息。” “展兄……” 沈澜看着他的背影,嘴唇颤了颤。 林玉仙见状低声道:“三师哥,你有话应该说的。” “没事……没事……” 沈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眉宇间流露出痛苦之色。 而连彩云跟着展昭走出屋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展大哥,你怎么了?” 展昭脚下一顿,侧过头来:“嗯?” 连彩云低声道:“你的情绪低落了许多,以前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你都信心十足,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的!” 这也是她心中展大哥最有魅力的一点。 “因为这一起案件,我本来能够阻止的,是我太自信了,认为‘钟馗’不会对裴老如何……” 说话的同时,展昭看向不远处,捕快们已经在收殓裴寒灯的尸体,压抑的哭泣声随处可闻。 沉默片刻后,他的声音罕见地流露出疲惫:“世上何尝有鬼?妖魔皆从心生!你说如果捉鬼的‘钟馗’,自己也变成了‘鬼’,是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呢?” 连彩云听着,眸光闪动,突然道:“展大哥莫非忘了赵州吃茶?” 展昭一愣。 连彩云道:“何为如果?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猜测!当日是大哥问小妹,今日小妹要问大哥,破案也未?” 展昭深吸一口气,精神一振,双眸流露出湛然神光:“未曾。” “破案去!” ------------ 第七十四章 封不语指认“钟馗” “裴老——” “我们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不出意外的,裴寒灯之死,激起了六扇门上下一致的悲愤与怒火。 苏无情失踪,众人固然担心,却还有救回的信心。 不仅是那位大堂主的智谋计策,一贯让人信服。 暂代神捕之位的展昭所行种种,也让上下士气高昂。 可裴寒灯死了。 这位十几岁就入六扇门,手把手不知带出了多少捕快的老者,被残忍杀害。 也成为了“钟馗图”大案里,第一位被“钟馗”明确杀死的人。 “我不愿这么说,但裴老终究是信错了人!” 赵无咎咬着牙道:“‘钟馗’初时捉鬼,或许尚有三分正气,是冲着昔日为恶的‘十方鬼众’去的,但现在已然入了魔道,只为了掩盖身份就杀人灭口,我们不仅要为裴老报仇,更要制止其犯下更大的恶行!” “不错!” 众捕快齐刷刷地看向展昭:“我等听从展神捕调遣!” 一声令下,指哪打哪。 展昭确实需要这口气,直接安排:“凶手行凶的时机极为准确,必然是暗中窥视总衙和据点,再加上此人擒下的人已经不在少数,我们此番用一个笨法子,摸排搜查!” “是!” 众捕快轰然应诺,尽数出动。 且不说一向为敌的“金面阎罗”罗世钧闭府不出,麾下黑白两道的人手全部歇气。 即便对方没有经过寿宴的挫败,见得六扇门此时疯了一般的气势,肯定都要退避三舍。 京师内外,到处能见到走街窜巷的捕快。 铁牌皂靴踏遍九衢。 至大索第三日暮鼓将起,四堂重聚总衙,汇集线索时,赵无咎扶着一人冲了进来,高呼道:“封不语找到了!” “嗯?” 展昭的视线第一时间落上去。 这位玄机堂的副堂主可谓闻名已久,但至今才正式见面。 对方的相貌平庸得近乎模糊,方额细眼,鼻梁微塌,是那种丢进人堆,就再难辨认的长相,倒是很适合做暗桩。 此时满是虚弱,像是被囚禁好一段时日,灰白相间的鬓发蓬乱如草,青白嘴唇上干裂出几道血痕,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钟馗’要对裴老不利……小心……小心!” 众人神色一黯:“裴老……已经被此人杀害了!” “唔!” 封不语瞪大眼睛,旋即剧烈咳嗽起来,气息瞬间衰弱下去。 赵无咎解释:“封不语是拼着一口气自己逃出来的,他是被‘钟馗’囚禁,我们之前应该是错怪他了!” “是么?” 展昭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可无法解释对方在早课投毒案中的行为,不过见到封不语如此状态,也开口道:“带他下去,休息一下,再问话不迟。” “我不要……休息……” 封不语脸色苍白,却扬起脖子:“我……我……知道……‘钟馗’……是谁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齐齐围了过来:“谁?这恶贼到底是谁?” “把……把案卷……拿来!” 封不语磕磕绊绊地道。 展昭看出来了。 封不语不是因为虚弱,说话才断断续续,而是一个结巴。 怪不得平日里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原来有这样的因素。 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个,有书吏抱出了案卷,众人早已围了上去。 “真相……真相其实……早就藏在案卷里!” 封不语深吸一口气,将案卷摊开,指向第一案:“玉虚子失……失踪……在寿辰法事……我们之前查案的视角……都被宝剑劈开……劈开丹炉……炉中有青烟化人……吸引……追查戏法!” 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封不语道:“却忽略了……玉虚子悲啸……这是‘悲’!” 封不语往后翻去,指着第二案:“赫连绝……寿辰当夜……上烽火台祭狼神……醉酒……口出……口出秽语骂人……这是‘怒’!” 再翻到第三案:“叶沧浪于寿宴……醉酒高歌……接连大笑……笑着持剑……练剑……这是‘喜’!”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已经纷纷变了,尤其是年长的几位,猛然想起了什么。 “这是一门武功……我们都见过……都见过的……” 封不语眼中露出悲伤:“顾……顾大哥……是顾大哥的……心剑神诀!” 众人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云栖山庄三人。 连彩云、沈澜和林玉仙。 实际上听到一大半,连彩云的表情就变了。 她自己得师娘传授了心剑神诀,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 可当封不语点出了这个特点后,马上意识到这里面,确实有操作性。 因为心剑神诀,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门心灵秘法。 林玉仙未曾修炼过这门剑诀,反应还慢了些,但也不禁失色:“这怎么扯上师公了?” 沈澜的神色并无变化,缩在袖子里的手却猛地捏紧,即刻反驳:“武学之道浩如烟海,引动七情者,何止心剑神诀一门?而寿宴本就难免情绪起伏,案卷的记录更有所偏颇,不见得完全还原事实,阁下就凭这些,便判断与心剑神诀有关,不觉得武断么?”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又冷又快。 相比起来,封不语更结巴了:“不对……就是心剑……心剑神诀……云鹤鸣……没有……没有情绪……” 赵无咎反应过来:“是了!令师失踪时,可没有半点喜怒,为什么有这些区别?因为那里就是凶手的家,凶手要拿云鹤鸣,甚至不需要用心剑神诀!” 沈澜的脸色开始发白,刚要再度辩驳,连彩云迈出一步,指着封不语道:“你就是‘鬼’!” 封不语怔住:“什么……什么鬼……” “不要假惺惺的了,借‘钟馗’的名义杀害裴老,再点出‘钟馗’的身份,为的就是让六扇门与‘钟馗’厮杀,再也无法搜寻内部的‘鬼’!” 连彩云谨记之前展昭的分析,怒指封不语:“谁指认‘钟馗’,谁就是六扇门内的‘鬼’!” “我……我不是。” 封不语结结巴巴,周无心出面,沉声道:“连姑娘,你想为师门遮掩,但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钟馗’掳人的手段酷似心剑神诀,恰好云庄主也失踪了,二哥也是在贵庄寿宴上中毒,事后消失不见。” “而贵庄恰好又有一人习得心剑神诀,剑术高超,深居简出,常人不会在意她在哪里!” “之前她来到京师,大哥很快被人掳走!” “种种巧合,难道全是意外?” 说罢,周无心转向展昭:“展神捕,云栖山庄的顾大娘子,有重大作案嫌疑!” 连彩云也看向展昭,急声道:“展大哥,‘钟馗’不会是师娘,绝对不会!” 展昭的视线则落在封不语身上,细细沉吟片刻,眼睛却亮了起来,开口道:“诸位都愿信我的决断?” 无论是六扇门还是云栖山庄,都齐齐点头,几乎不分先后地道:“自是愿意相信展神捕!” “好!我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展昭沉声道:“现在既有此疑问,我们先去顾家大宅,但切记,此行是去调查真相,不是直接缉凶拿人,切勿冲动行事。” “是!” 六扇门高层报仇心切,但终究压下怒火,重重应下。 连彩云三人也意识到,事已至此,不说个清楚是不行的,同样应下。 相比起这两方,大相国寺三僧还在愣神,耳畔忽然响起展昭的传音:“速归寺中,告诉戒闻师兄,钟馗图一案,今夜当见分晓!寺中既遭人投毒,此时也该出手,一起缉拿元凶大恶了!” ------------ 第七十五章 现身 “师娘绝不会是‘钟馗’!” “我们不能受‘鬼’的挑唆,自乱阵脚,让对方得逞!” 顾家大宅在内城汴河边上,离六扇门总衙的路程并不远。 一路之上,连彩云冷静了下来,等到了宅院,率先走到门前:“师娘清修,入京后都是由蒋婆婆照顾,她老人家护主心切,见不得诸位气势汹汹的模样,我来敲门,先把事情讲清楚,如何?” 顿了顿,连彩云接着道:“我有什么话,就在门前说,诸位不必担心。” 展昭对连彩云投以赞许的眼神。 许多不必要的对立,坏就坏在关心则乱,话都不讲清楚,如今连彩云能冷静处理,这位年龄最小的七云,在案件中着实成长了许多。 之前甚至是她安慰,使得自己没有钻了牛角尖。 “你去吧!” 而六扇门高层对视一眼,确实担心串通证词,可连彩云如此坦荡,也不好直接拒绝,唯有死死地盯住。 当下人开门,见得外面立着一群人,回里面禀告,蒋婆婆很快出面了,且是持剑而出。 “婆婆!” 连彩云上前,将事情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一遍。 讲述者不同,接受程度也不一样。 如果六扇门言辞凌厉的呵斥,那双方无疑会剑拔弩张,但现在连彩云出面,气氛缓和许多。 而六扇门众人见得这位,则齐齐一怔,仔细打量之后,封不语率先道:“寒……寒星……是你么?” 蒋婆婆认真听着,理都不理。 ‘真的是蒋寒星?’ 上了年纪的辛力、冷枫等人,看着眼前这位,一时间都有些唏嘘。 别看这位现在是中年仆妇了,二十多年前也是人比花娇的江湖侠女,姓蒋名寒星,人称“玉罗刹”。 她本是霁月剑阁弟子,门派虽小,剑术却精,还有一件镇派之宝,名寒玉剑魄。 可惜怀璧其罪,当时恶人谷四凶里的“剑凶”萧寂觊觎此宝,有凶徒为了讨好萧寂,偷入剑阁,趁着全派齐聚时下毒手,一夜间残杀霁月剑阁上下七十三口人。 蒋寒星得同门拼死保护,只身突围,途中遇到了顾梦来,顾梦来得知此事,一路追杀那个凶徒至恶人谷前,更与出谷接应的“剑凶”萧寂大战。 顾梦来连破萧寂葬剑十七式,在群魔环伺中,逼得萧寂立誓,封剑十年,最后一剑将那灭霁月剑阁的凶徒枭首,扬长而去。 经此一役,顾梦来威震江湖,蒋寒星也自愿为仆,追随顾梦来报此大恩。 这件事六扇门当年也有参与,毕竟恶人谷也是六扇门的死敌了,无论是上一代四大神捕,还是苏无情初继位时组织的围剿,双方都是天然的死对头。 只是一开始的众人,实在无法将当年那个玉罗刹,与眼前这位面目慈和的仆妇联系在一起。 但紧接着,蒋婆婆听完连彩云的话语,脸色一沉,开口就是一个字:“滚!” 对味了。 就是玉罗刹。 叙旧是谈不上了,封不语也直接道:“我们……要和顾大娘子……说话!” 蒋婆婆气笑了:“你们竟然认为‘钟馗’是大娘子?何等荒谬!有什么好说的?滚!” 封不语急了:“顾顾顾大哥……” 蒋婆婆大怒:“你们也配提老主人?他失踪至今,你们六扇门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亏得他当年救了你们那么多次!” “顾大哥确实救了我们很多回,也正因为这样,裴老才会那么信任‘钟馗’,可裴老万万想不到,他会死于顾大哥的女儿之手……” 封不语沟通实在太费力,辛力上前一步,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高声叫道:“顾大娘子,还请出来一见!” “你们!” 蒋婆婆已经抬起剑来,倒是连彩云深吸一口气,压住她的手:“婆婆,事情确实要说清楚,我们相信师娘绝不是‘钟馗’,不能让她蒙受不白之冤!” 林玉仙也上前劝说,沈澜则有些魂不守舍。 蒋婆婆面色数变,最终咬牙道:“等着!” 两盏茶的时间后,纱巾蒙面的顾大娘子飘然而出,看着围在大宅外,已经竖起了火把的众人,眼神极为淡漠:“我来了。” 看着对方,周无心、赵无咎等一众相对年轻的捕快没什么感觉,只有戒备与敌视。 封不语、辛力、冷枫等人则极为感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们怀念的不是顾大娘子本人,而是那位六扇门的最强者,曾经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心剑客。 结果万万没想到,有遭一日,他们居然要来缉拿对方的女儿。 相比起这份复杂,顾大娘子十分干脆,出面后等了等,见对方一言不发,便转过身,准备回去。 “且慢!” 辛力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敢问大娘子,去年腊月初八,青城派长老玉虚子失踪时,你在何处?” 顾大娘子回答:“山庄。” 辛力道:“可有外人作证?” 顾大娘子微微摇头:“没有。” “今年三月初三?” “山庄。” …… “今年六月十五?” “山庄。” …… 辛力又问了两起失踪,顾大娘子皆是回答在家,是否有外人见证,都是没有。 “今年九月?” 这第四起其实不需要问,就发生在云栖山庄内,辛力依旧询问了一遍。 这是六扇门惯用的审问技巧,虽不如六心澄照诀立竿见影,但确实能令不少心虚之辈目光躲闪,露出端倪。 然而顾大娘子的神色极其平静,根本看不出半分波澜,提到云鹤鸣时亦是如此。 “可这些失踪者所中的武功,疑似心剑神诀!” 于是乎,辛力将武功的破绽点出,再将之前总结的巧合道出:“六扇门现在怀疑,你有重大作案嫌疑!” “放你的……” 蒋婆婆腮帮子鼓起,一句句怒骂在嘴里滚了又滚。 顾大娘子再度摇了摇头:“我不会做这些事情。” 辛力认为她是在问动机,冷冷地道:“因为云鹤鸣是‘十方鬼众’的一员,而玉虚子、赫连绝、叶沧浪也是,他们昔日一起为恶,事后互相要挟。” “云鹤鸣不愿意继续受挟,便与你一同使了这一出苦肉计。” “看似失踪,实则只是藏了起来,等到时机成熟,再重新露面。” 顾大娘子道:“重新露面,如何解释?” “有何不好解释的?你们不是还拿了大堂主和二堂主么?” 冷枫接上:“到时候云鹤鸣与两位堂主一起脱困,他还成了拯救名捕,捉拿‘钟馗’的英雄!江南大侠的声威,势必如日中天!” 这个意思,“钟馗图”一案,其实就是云鹤鸣和顾大娘子夫妇做的一个局。 顾大娘子扮作“钟馗”,在四方寿宴上以心剑神诀掳人。 云鹤鸣为了避免嫌疑,自愿成为其中一个受害者,然后与自己的妻子“斗智斗勇”,最后营救出苏无情和李无刑两位名捕,施恩于六扇门。 一来可以除去昔日“十方鬼众”的同伙,避免不堪的过去暴露; 二来可以让江南大侠成为解决“钟馗”的英雄,声势更上一层楼。 周无心最后道:“而裴老因为你的身份,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你们,相信我六扇门中也有一个‘鬼’,才会协助你们带走大堂主和二堂主!” “而自从展神捕接手案件,你们就开始担心裴老会泄露‘钟馗’的身份,使得你们的计划功败垂成,最终……” “你们选择杀害了裴老!!” 到了这里,六扇门一众顿时红了眼睛,之前的些许怀念彻底抛开。 顾梦来何等人品,没想到竟有如此卑劣的女儿和女婿。 裴寒灯正是因为相信对方,才落得这般下场,他们绝不能重蹈覆辙。 蒋婆婆听得已经要爆了,顾大娘子则摇了摇头:“云鹤鸣为江南大侠已是不易,他奢望不了更多,我也不会帮他做这种事。” 冷枫沉声道:“阁下之意,是以夫妇感情不和,作为辩驳的理由?” “师娘不是与师父感情不和,她与师父就没有亲近过!” 连彩云赶忙上前,还补充了一句:“展大哥也早就知道!” 冷枫断然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夫妻之间的感情,你们这些做弟子的,所见的不过是表象。” “你们……” 连彩云滞了滞。 她其实知道师父当年娶师娘的真相,也知道师娘与师父感情淡薄,绝非表面。 但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讲的。 可如果不说这件旧闻,还真不好证实顾大娘子和江鹤鸣根本没有感情可言,不可能为对方做到这个地步。 那么六扇门目前认定的这个“钟馗图”真相,就无法彻底推翻。 眼见连彩云滞住,蒋婆婆按剑,顾大娘子束手而立,再不多言,冷枫和辛力齐齐转身,对着展昭拱手道:“请展神捕下令!” 这次迎着六扇门和云栖山庄截然相反的期待,展昭直接看向汴河边:“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听!” 夜风忽凝。 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夜色中显露—— 广袖垂云,体态难辨,唯面上泛着冷光。 月华流过獠牙纹路,在地上投出狰狞碎影。 那面具正是取民间钟馗的傩面,怒目圆睁,赤面獠牙,虬髯戟张。 朱砂浸染的额间一道裂痕斜贯,正象征着钟馗撞柱而亡的传说。 “钟馗”现身! ------------ 上架时间,爆发预告 知道大家等的难受,我也是苦等上架爆发。 第一卷钟馗图看似是一个案子,实际上是七个小案子组成,顾临之死、早课投毒案、汤磊之死、顾家旧闻、六扇门内鬼、裴寒灯之死还有一个不便透露,不然就揭底了。 而接下来的收线,会把所有串在一起,让真相大白。 我写书从来不会注水拖,但公众期每天两更的量确实少了,破案文的过程又不能不写,这玩意省不了,难怪大家看的不爽。 所幸现在确定十一月一号零点,也就是后天晚上十二点上架,到时候一口气更个十几章大爆发,下个月每天更新的量,也会比公众时期多,争取日日过万,让大家看得舒服。 说到做到! ------------ 第七十六章 真身 “‘钟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裴寒灯尸骨未寒,刺激了六扇门上下报仇雪恨之心,哪怕还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的真假,齐齐出手。 “哼!” 可“钟馗”似乎只是在六扇门面前亮个相,嘴里发出一道挑衅十足的嘲弄声,黑袍一振,身形后移。 顾家大宅本就在汴河边上,“钟馗”飘然一退,便似一缕幽魂踏波而行。 足尖每每点水不过一霎,倒映在上面的碎月已被扫乱,银光泼溅如星。 身法快的不可思议。 “休走!!” 六扇门目眦欲裂,令他们安心的是,两道身影同时追了过去。 第一位自然是轻功最佳的赵无咎。 乘黄御风真诀是轻功榜排名前列的绝世轻功,此时赵无咎的衣袂飘散,身形似被夜风吹透,倏然间也到了河面上。 一路过处,水面不起微澜,唯见靴尖轻点之处,寒波凹陷一分,恍若有风轻托,转瞬又恢复如镜。 第二人则是腾身而起的展昭。 红衣在月下拖出流火残影,剑未出鞘,凛冽剑气已激起水线,挟着刺骨锐响,直追那道将逝的墨色残影。 轻功不是他的强项,但他有余力在全速追赶之中,释放无形剑气。 这不是单纯比直线的长途奔袭,双方更不是只能埋头奔逃,互相之间无法打扰。 因此展昭通过爻变气机,预判对方的落点,一股股无形剑气夹杂,朝着“钟馗”脚下的落点激射。 “钟馗”极其敏锐,身如电闪,以间不容发的姿态避开四道无形剑气。 但他一口气也几乎耗尽,眼见面前有船只掠过,身形一矮,贴了进去。 “怎么了?” 这些船只显然不是无人的,船舱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 迎面就见河面上两道身影踏波而行,突然又感到寒意逼人,似乎有什么射了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又一只手探来,拿住他的肩膀。 “钟馗”出手,拉住这个船夫,往旁边一丢。 可那道无形剑气到了面前,却是自行散去,展现出了妙到毫巅的控制力。 即使“钟馗”不出手,这个路人也不会被剑气误伤。 所以这更像是…… ‘试探?’ “钟馗”稍稍一怔,傩面下的双目与展昭隔空对视一眼,冷哼一声,身形再起。 到了漕船桅杆上,此人倒踩船帆,身形倏缩倏展,青铜面具在月下忽明忽暗,更似悬浮的鬼火。 但方才救人的行径,已然错失了最佳的逃亡时机, 就在这片刻之间,赵无咎追了上来,开口就是质问:“云鹤鸣?” “钟馗”身形微顿,傩面下传来一道沙哑的唾骂声:“呸!” “莫要否认!” 赵无咎沉声道:“你不是云鹤鸣,何以在这关键时刻出现?你现在出面,不就是为了帮顾大娘子洗去嫌疑么?但这样一来,我们六扇门只会更加确定,你们夫妇就是真凶!” “钟馗”衣袍猎猎作响,终于开口:“我出面是因为你们受人挑拨,令杀害裴寒灯的凶手逍遥!” 赵无咎冷冷地道:“你的意思,裴老不是你加害的?” “钟馗”道:“不是!” “拿出证据来!” 赵无咎道:“你就跟我们回去,查清楚裴老到底是何人所害,你若是无辜,我六扇门绝不会冤枉你行凶!” “不可能!” “钟馗”断然道:“你们六扇门昏聩无能,我现在受困你们之手,就是功亏一篑!” 赵无咎沉声道:“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两人对话之际,身法没有半点减缓,依旧飘忽若鬼魅。 展昭慢了一步抵达这片区域,将两人的交谈尽收耳底,却是一言不发,提剑就逼了过去。 “钟馗”身形再起,这次朝着岸边扑去。 继续留在汴河上,能够利用的地形会越来越少,而且大批捕快已经飞奔,在两岸布防。 一旦他们摆开阵势,再有展昭与赵无咎如影随形的压制,便是插翅难飞。 所以必须要在六扇门结下天罗地网之前,率先钻出。 那就没有其余选择了。 尽快上岸。 可恰恰是踏足岸边的一刹那,一道月色般的剑光陡然自阴影中刺出。 连彩云手持明月在,一剑杀出。 她的轻功被忽视了。 事实上早在夜探六扇门那一晚,连彩云就展现出了踏雪无痕的精妙轻功,此时又早早绕过战场,恰好把握住了袭击的最佳时机。 思之剑-千念织网! 这是心剑神诀七情剑意里面,最偏向于心灵秘法的一式。 无论是似幻似真的有形剑网,还是触及心灵的无形心网,都可令敌人步步受制,处处掣肘。 而连彩云的招意前所未有的强劲,斩出了自习剑以来,最为凌厉的一剑。 “拿命来!!” 她至今还未杀过人。 即便是在剿灭血蛟帮的过程中,师兄师姐们见她太小,都特意照顾,以致于只是杀伤敌人,没有取敌性命。 所以连彩云平日里,最为擅长的是喜之剑-春风裁柳,能恰到好处的运使剑意。 可此时此刻,她毫无喜意,只有杀意。 掳走师父,杀害大师兄,杀害裴寒灯,如今更令师娘蒙受不白之冤。 桩桩件件,让她首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杀意,并将满心戾气尽数喂给了手中的兵器。 “嗡——!!” 明月在剑柄内,那根来自天魔琴的琴弦骤然震颤,发出妖异的嗡鸣。 “钟馗”身形蓦地凝滞,青铜傩面后的视线死死盯住飞掠而来的剑光。 “定!!” 与此同时,赵无咎舌绽春雷,喝声炸响的刹那,飞速舞动的衣角都为之一凝,似乎定格在夜风之中。 前后合力。 一瞬之间,“钟馗”竟如遭梦魇般僵立当场。 “唰——” 可恰恰是在连彩云咬牙切齿,奔着对方要害,要一击致命时,一道剑光电射星驰,飞纵而至。 却是展昭直接投出了手中的长剑,后发先至,准确至极地挡在连彩云的剑尖之前。 铛! 即将饮血的明月在,被狠狠荡开。 连彩云身形一震,向后翻飞,惊声道:“展大哥?你……” 展昭没有解释。 因为不需要解释。 就在挡下连彩云杀招的同时,他左手同时弹出一道无形剑气。 这次不比先前的试探。 爻光一闪。 划出优美的弧度,在“钟馗”的脸上飞掠而过。 且不说“钟馗”被明月在和定风的影响下,即便是正常状态,都难以避开这天马行空的一剑。 咔嚓! 裂纹浮现。 钟馗傩面一分两半,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庞。 一张令连彩云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脸庞: “大师兄?你……你还活着!!” ------------ 第七十七章 两起密室案的真相 “面具掉了!!” “看看此人到底是谁,是真是假!” 追过来的不止连彩云,六扇门众人在两岸布防,阻截“钟馗”的退路,同时暗暗防范顾大娘子逃跑。 毕竟他们还不能确定,这突然出现的“钟馗”是真是假。 对方的时机太过巧妙,万一只是现身为顾大娘子洗清嫌疑呢? 同时动身的还有云栖山庄上下。 当“钟馗”短暂现身又直接离开,顾大娘子看了一眼,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身形一起,蒋婆婆自然紧随其后,沈澜林玉仙也跟了上去。 而就在河对岸,连彩云先是一剑袭击,展昭掷剑阻止时,也有不少人飞奔了过来。 夜色已深,不是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展昭那一剑阻止了连彩云的杀招。 但几乎是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那被无形剑气斩断,一分两半的面具上。 傩面裂了。 “钟馗”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暴露! 林玉仙跟着沈澜飞奔,两人的角度恰好在能看到面部的一侧。 她定睛一看,却是愣住,喃喃自语:“三师兄,我是不是糊涂了?我怎么看到大师兄了?” 大师兄早就不幸遇害,就在师父失踪的同日。 看到大师兄,不是见鬼了么? 然而沈澜却未回答,脸色变得惨白,眉宇间却无惊讶。 “三师兄,你难道早就知道……” 林玉仙看着他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莫非那晚?” 沈澜缓缓闭上眼睛,叹息道:“那晚我认出了‘钟馗’的武功,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才明白四师弟和六师弟为什么要那么做……” 先前二师兄汤磊身死的案件中,杀人凶手“隐云”李空和其同谋“行云”楚执柔,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一定要嫁祸给苏无情? 当时众人不解,还以为这两位受外人蛊惑,要挑拨云栖山庄与六扇门死斗。 现在彻底明白。 “二师兄要向六扇门告密,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大师兄没死!” “由此二师兄还意识到了,大师兄与‘钟馗’大有干系,于是就想要和苏无情交换这个秘密!” “四师兄和六师兄阻止了他,用那样的手法布置现场,嫁祸给苏无情的盘龙丝,就是要防止这个秘密继续外泄。” “毕竟二师兄看了出来,万一别人也发现,他们难以阻止怎么办?”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云栖山庄与六扇门彻底决裂,彼此成仇,这样才能最好的掩护大师兄的身份!” 沈澜呻吟着说出了第二起密室杀人的真实动机。 林玉仙则想起了山庄的第一起密室杀人案:“大师兄……他为什么要假死呢?” 沈澜叹息:“是为了金蝉脱壳吧!” “展兄说过,要成为‘钟馗’,得尽可能做到行踪隐蔽,不为外人所知,这样在关键的作案时间,才好制造不在场证据,不然平日里行踪稳定,案发时突然失踪,就是最直接的破绽。” “这也是刚刚六扇门怀疑师娘的原因,她确实深居简出,外人无法确定其行踪。” “但我们清楚,师娘在山庄并没有离开,反倒是剿灭血蛟帮之前,大师兄在外云游了大半年方才回归……” “江湖中人行走四方并不奇怪,但从第四案开始,师父也失踪之后,身为弟子的大师兄突然不见,或者单独行动,那么六扇门马上就会怀疑他!” “所以假死的目的,就是在云栖山庄案发后,放弃有着明确身份的‘栖云’,成为可以四处作案的‘钟馗’!” 听完这些,林玉仙脸色苍白:“或许还有一重目的,对另一场案件的掩护——给名捕李无刑下毒!” 她之前就和展昭探讨过,李无刑中毒到底是何人所下。 当时她是绝对不相信大师兄会下毒,结果现在看来,恐怕真的是了。 身为四大名捕之一的李无刑,恐怕也万万想不到,刚刚剿灭血蛟帮的七云之首,惩奸除恶的少侠,会在自己的酒杯里下毒。 而且是那种堂堂正正端过来的,事后一查一个准,根本不容抵赖的。 不过这个事后也查不了了。 一是“奔魂啸月水”十分特殊,想要解毒需要一路直线飞奔,李无刑不得不当场奔出山庄解毒; 二是下毒者顾临,当天也被杀害了,直接绝了线索。 而且这也有个好处。 李无刑平常独来独往,常常失踪,但如果山庄内不是爆发了血案,裴寒灯至少要带队搜寻一二。 结果顾临一“死”,又是身首异处的惨烈血案,镇岳堂上下的注意力自然就被吸引过去,李无刑这匹独狼就被忽视。 后面都只当他发现线索独自追查,没想到他直接落在了“钟馗”的手里。 不过期间还有一个插曲,就是展昭的出现。 “展大哥先通过杀人十字的试探,指认六扇门人有行凶嫌疑,裴老当时是不信,让他离开,不要胡言乱语……” “而等到展大哥再进行第二次试探,说有一手验尸绝活,要给大师兄验尸时,裴老才下令拿人!” “我们事后听了,都认为是六扇门恼羞成怒,现在才知道,这两起试探要分开来看!” “裴老其实不在乎被人怀疑,但对方提出要验尸,对案子刨根问底,清楚大师兄没死的裴老才不得不以污蔑六扇门为借口,准备将展大哥彻底赶走!” “而事实上,我们确实没有看到尸体,只见到了血肉模糊的残尸……” 难以接受的连彩云都明白了。 答案揭晓之前,似乎许多人都有疑点。 待得真身公布,之前一个个不起眼的线索,就化作完整的证据链。 再结合六扇门对于心剑神诀的质疑。 还有裴寒灯因为顾梦来的关系,十分信任“钟馗”。 那顾大娘子固然符合,顾临不也是一并符合么? 裴寒灯信任的不是顾梦来的女儿,是顾梦来的外孙! 一切的一切,全部串联起来。 此时此刻,众人都清楚,“钟馗”的真身绝对就是此人了。 “大师兄……大师兄……” 连彩云又喜又惊。 从小到大,六云其实与师父云鹤鸣,与师娘顾大娘子都不算十分亲近。 反倒是这位为人温和谦逊,事事周到的大师兄,一直如兄如父,教导爱护着每个弟弟妹妹。 所以之前“怒云”汤磊与六扇门暗通,其余五云才那般愤怒。 这不仅是对山庄的背叛,更是对死去的大师兄的背叛。 结果…… 你是假死啊! 只是喜悦之后,连彩云又发出悲伤的询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掳走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杀害裴老?” 面对师妹连彩云的接连问话,顾临并未回答,只是凝视了一眼碎裂成两半的傩面,再侧头想要往后看一看。 但他积聚的勇气,竟在这个短短的回首中迅速消退,头又很快转了回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手掌在他背后拍了拍。 他陡然僵住,下意识地转身,颤声唤道:“师……娘……” 顾大娘子悄立身后,素无表情的脸上,首次露出笑容:“活着就好,跟我回去,我护着你!” ------------ 第七十八章 顾家旧闻的秘密 看着死而复生的顾临,顾大娘子首度露出笑容。 正常情况下,即便身首异处,她也是要亲眼见一见顾临尸身的。 但查案之人是裴寒灯,以这位昔日与父亲顾梦来的关系,顾大娘子没有半点怀疑。 再加上当时想到唯一的亲人离自己而去,情绪翻涌,不得不闭关运功,便由裴寒灯收殓尸体,很快下葬。 这才有了顾临和裴寒灯两人合力,再利用之前剿灭的血蛟帮尸首,完成了一起瞒天过海的假死。 而此时听了顾大娘子的话,顾临身躯一颤,俯身拜下:“是弟子的错,连累师娘,连累山庄上下!” 但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闪,又毫不迟疑地朝后退去。 显然,顾临并不希望顾大娘子乃至云栖山庄上下因为他,成为各方声讨的犯人。 他准备以一己之力闯出去。 “事到如今,你还想逃?” 可经过刚刚的耽搁,六扇门几乎全员赶到,怒喝道:“还裴老命来!!” 暴露出真身的顾临二话不说,袖中滑出一柄短剑,遥遥一斩。 怒之剑-燎原焚心! 这式剑诀,最初“隐云”李空施展过,受其影响之人只觉得激怒狂躁,失去理智和应对。 顾大娘子施展过,受其影响之人则是怒气迅速消散,整个人变得古井无波,没有怒意,懒懒散散,也提不起半分战意。 此时此刻,顾临运用起来,又是另一番意味。 剑势骤起,赵无咎与最先赶至的六扇门高手倏然僵立。 原本汹涌的怒意,腾腾燃起的怒火,竟化作一根根尖刺,在经脉中逆冲。 眨眼便是万针刺骨之痛。 “唔!!” 众人面色发白。 轻者如赵无咎,身形一晃,内息紊乱,身法顿时慢了; 重者一口血箭喷出,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这一式的玄机,不在激怒,不在消怒,而是借怒。 以敌之怒焰为引,反制其气血逆行,瞬息破敌于未发之际。 唯一几乎不受影响的就是展昭。 他的情绪本就稳定至极,在剑气斩断傩面,揭露“钟馗”身份后,没有半分波动。 因为结合此前的细节,他早就识破了有关“钟馗”身份的真相。 甚至于顾临犯下此案的动机,都有所预测。 只不过那件事确实不好直接讲出。 顾临肯定会百般遮掩,展昭也不愿只为了破案,就毫无顾忌地揭人伤疤。 关键在于,对于“钟馗图”一案来说,“钟馗”真身的揭晓,还不是尾声。 因此展昭弹指间,三道剑气飞出。 顾临身随剑走,如浮光掠影,三道无形剑气全部落在了空处。 ‘哦?’ ‘好精妙的轻功,更与心剑神诀有着完美的配合!’ 展昭目光一亮。 顾临施展的是“神游太虚步”,这门轻功讲究剑为心之延伸,步为意之所向,由此不重形迹,而重“神”行,心念所至,身形即至,宛如神游物外,虚实难辨。 在白玉楼轻功榜上排名第十四。 “江南大侠”江鹤鸣的“云鹤登仙步”,正是以此为原型的低配版本,省去了关键的精要,偏偏又没有自己的感悟,因此根本没有资格上轻功榜。 而但凡武功,修炼进度大致又可分为小有成就、登堂入室、大成圆满、巅峰至境四个阶段。 神游太虚步的小成阶段名为“御气”,身形如风,踏叶无声,可凌空换气,变化多端。 登堂入室阶段名为“化影”,可残影凝实,迷惑对手,移动时如鬼魅闪烁,正是刚刚顾临仗之与展昭和赵无咎纠缠的境界。 再往上的大成圆满阶段,则是“神游”,心念所至,身形即至,几乎脱离寻常轻功的规律限制,有缩地成寸之效。 但这一层境界,必须配合心剑神诀的修为。 因为这门轻功就是为了心剑神诀所设计,两者相辅相成。 如果不学心剑神诀,只学神游太虚步,一辈子都休想晋入“神游”阶段,也施展不出缩地成寸的效果。 更遑论最后的“太虚”,剑心通明后,以意御形,身法彻底融入剑意,行走时如梦幻泡影,是为巅峰至境。 方才顾临为了隐藏身份,更要为云栖山庄的其他人洗清嫌疑,只是一味施展轻功,不敢动用心剑神诀。 但现在他的真身都暴露了,也就再无顾虑,怒之剑后,便是全力展开的神游太虚步,倏然间朝外突围。 “结阵!!” 周无心一声厉喝,同时对着云栖山庄众人道:“此事既与诸位无关,还请回去,之前得罪,周某来日必当登门,负荆请罪!” 他又要负荆请罪了。 不过相比起这点,周无心确实希望云栖山庄保持中立。 从先前的表现来看,山庄的其他人确实不知,这位明明已经死去的七云之首,居然是“钟馗”。 说明双方并非合谋作案。 既如此,无论是基于上一代神捕顾梦来留下的情分,还是云栖山庄不弱的实力,六扇门缉凶之时,都不希望对方参合其中。 “大娘子……” 眼见“钟馗”居然是顾临,蒋婆婆面色数变,也有些迟疑。 对待这位大公子,她的情绪很是复杂。 一方面,顾临确实是大娘子的骨肉,理应护其安危; 另一方面,他的父亲终究是当年那个侮辱大娘子,至今还未被抓住的贼人…… ‘真是贼人的种,犯事还要连累大娘子!’ 当身份揭晓,蒋婆婆都下意识涌出了这个想法。 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得山庄上下与六扇门翻脸,更因为钟馗图一案的波及之广,沦为武林公敌么? 可顾大娘子根本没理任何人,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顾临身后,就这么看着他。 顾临正在突围,把罪名自个儿担下,被这么看着也有些受不了:“师娘……你回去……莫要为我……” 他后面说不出话了,全力应对展昭的剑气。 顾大娘子则身形穿梭,游刃有余:“裴寒灯是个好人,你杀了他?” 顾临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 顾大娘子道:“把人放出来吧,我们一起结束这件事。” 听到把人放出来,顾临的眼神又重新凌厉起来,狂吼道:“绝无可能!” 顾大娘子道:“云鹤鸣是你师父,你一向尊师重道,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师父……呵呵!呵呵呵!” 顾临难以忍受,尤其是从这位口中说出,待得展昭剑气一松,马上咬牙道:“你可知……当年那个……那个……害你的人是谁?” “当年的事情……” 顾大娘子微微皱眉:“不知道,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 “不!我知道……我三年前就知道了!” 剑气倏然消失,顾临没了重压,反倒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嘴唇几度颤抖,最终还是厉声道:“江鹤鸣就是当年那个人!而且这个秘密,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一派洋洋自得!” ------------ 第七十九章 “钟馗”的诞生 “快!快!” 眼见顾大娘子出面“截”住顾临,周无心抓紧时机,连连布置,让六扇门精锐就位,摆开天罗地网。 同时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这位武功极高,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少侠,为何要处心积虑,不惜假死成为“钟馗”,犯下这起令天下震惊的大案来。 顾临激动之下,最后一句没有掩饰,被离得不远的人听见了。 但除了寥寥三位外,没有一个听得懂,都是莫名其妙。 而听得懂的三人,展昭默默叹了口气,蒋婆婆和连彩云则是勃然变色。 蒋婆婆当年就是事情的参与者,也正因为不同意顾大娘子嫁给江鹤鸣,才来到京师打理大宅。 连彩云则是不久前二师兄汤磊之死时,听顾大娘子亲口说出了旧事。 顾大娘子年轻时行走江湖,被贼人所辱,后来有了身孕,而江鹤鸣作为顾梦来的贴身随从,甘愿迎娶这位,使得顾梦来大为感动,为其弄了出身与地位,成为了如今江南人人称颂的大侠。 至于当年那个侮辱顾大娘子的恶贼,一直身份未知,至今也是一件憾事。 连彩云自从知道后,就很难过。 师娘如今这般无情无欲,毫无情感的状态,是不是正因为仇人难觅,心结难解,才会如此? 结果此时此刻。 大师兄居然说,那个恶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且是朝夕相处…… 云栖山庄的主人! 他们的师父! “江南大侠”云鹤鸣! 顾大娘子明显愣住:“他?” 顾临紧张地看着这位“师娘”。 但见她除了惊讶外,似乎并没有太多悲怆愤怒的表情,一时间又涌起了苦意:‘七情六欲喂给心剑神诀,你连正常的怒火都没有了么?’ ‘都是那个畜生害的!!’ 顾临心头更恨,嘶声道:“江鹤鸣亲口对我说,他原本只是创造出一个接近你的计划,毕竟以其原本的身份,是万万不配与你在一起的,但没想到……” 说到这里,顾临沉默下去,显然不忍启齿,但最后还是一字一句地传音道:“他没想到你会有身孕,更没想到你会将孩子生下来,于是乎立刻求亲,果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是的。 梦寐以求的一切。 江鹤鸣从一个卑微的仆从,一跃成为了仙剑客的侄子,心剑客的女婿,更坐拥云栖山庄这座江南盛景里都算难得的基业,身份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最令人发指的是。 神也是他。 鬼也是他。 明明造成了一切痛苦的正是此人,顾梦来父女还蒙在鼓里,甚至不惜将珍贵的人情,拿来补偿他的赘婿身份。 夜深人静之际。 江鹤鸣会有多么的得意猖狂,就可以想象了。 所以江鹤鸣做了一件常人万难理解的事情—— 他居然对以大弟子身份养在身边的顾临承认了。 承认自己就是顾临的亲生父亲。 也就变相承认了,自己就是当年侮辱顾大娘子的人。 顾临至今都不愿意回忆,自己得知这个真相后,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他本是七云之首,文韬武略冠绝同辈,未及弱冠便已赢得全庄上下敬服。 云栖山庄在他治下井然有序,时人皆视其为不二之位的少庄主,更认为他未来必能带领山庄开创盛况。 结果现在江鹤鸣告知,他其实是师娘的私生子,还是被人侮辱所生,而那个侮辱人恰恰就是江湖道义上最不容忤逆的师父。 这是何等毁灭般的打击。 但顾临终究挺过来了。 挺过来之后,就是追溯。 追溯当年的真相。 “关键不在于江鹤鸣的恶念,在于他是怎么办到的?” “师公曾在六扇门十数年,是上一代名捕,威震江湖,想要骗过师公谈何容易?” “只凭一个江鹤鸣,便是有此恶念,也无法实现!” “必然有人帮他!” “而通过我的旁敲侧击,江鹤鸣也确实承认,当年前后参与计划的不止一位。” “江鹤鸣甚至还说了,那群人都是互相帮助,他成为江南大侠后,也给予当年谋划配合之人,不菲的回报!” 顾大娘子的神情从惊愕恢复平静,立刻道:“谁?” “我起初问不出来。” 顾临道:“哪怕我虚与委蛇,私下里对江鹤鸣言听计从,甚至按照他的指示,向你请教心剑神诀和神游太虚步,再借此传给江鹤鸣,江鹤鸣学不会,我还帮着他改良云鹤登仙剑势和云鹤登仙步,种种曲意逢迎,让他得意万分,但对于当年的那些合作者,他始终闭口不言。” “直到我做了一件事。” “放出了那个谣言!” 不远处的连彩云不再惊讶,只是感到心疼:“有关大师兄身世的谣言,是大师兄自己传出去的?” 之前怀疑过蒋婆婆,怀疑过顾大娘子,也怀疑过江鹤鸣。 唯独没有怀疑顾临! 不仅仅顾临那时在众人心中已经死去,更在于这个谣言伤害最大的,就是这位七云之首的“栖云”。 结果偏偏就是顾临做的局。 蒋婆婆也震惊了:“你要逼江鹤鸣露出破绽?” 一时间,她极为后悔之前的想法。 顾临根本不像那个贼人的种,他更像老主人顾梦来! 确实如此。 顾临接着道:“这个谣言一出,江鹤鸣就慌了,先是自个儿调查,无果后,就要和我联手,说父子同心,一定要维护住他这位‘江南大侠’的声誉,将来才好将山庄传给我,必须要把散布谣言的人揪出来。” “在我的引导下,他开始逐步怀疑起当年的人!” “也就是那时。” “我终于从他口中知道了,‘十方鬼众’的存在!” “更明确了其中的三个人——” “青城派长老玉虚子!苍狼堡三堡主赫连绝!铁剑门副门主叶沧浪!” 这确实厉害。 在江鹤鸣看来,顾临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无论这个儿子多么不情愿,与他这位父亲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毕竟两人的关系一旦公开,江鹤鸣完了,顾临也毁了。 然而顾临想的,却根本不是未来的前程。 “我只要当年的那群人死!” 这位大师兄说到这里,转向五师妹林玉仙,露出歉然:“江鹤鸣那段时日对‘十方鬼众’疑神疑鬼,对于面具就极为敏感,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恐惧!由此迁怒到了五妹……” “不过当看到被他打落在地的钟馗傩面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宿命啊!” “我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偏偏生下来了。” “所以我生来,就是要做这件事的——” 顾临缓缓扯动唇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一个带着使命感的笑容:“我为‘钟馗’!将恶鬼捉回地府的‘钟馗’!” ------------ 上架感言 “钟馗”的前因后果在上架前基本讲述清楚,接下来就是“钟馗图”真正的反转和真相了。 上架前我其实也加更了好几回,但终究不能更的太多,现在终于没了限制,也不拖拖拉拉,让大家看得不爽快。 晚上十二点之后,一次性更十二章。 敬请期待。 ------------ 第八十章 胜负定去留(求首订!) 当顾临拿起被江鹤鸣打掉的钟馗戏傩面,化身“钟馗”之际。 一场大戏就拉开了帷幕。 顾临武学天赋极高,七云里面其他人会的武功杂学,他都精通。 “行云”楚执柔擅易容,“隐云”李空擅缩骨功,顾临两者皆会。 而且他在心剑神诀、神游太虚步上的造诣,也不是只会一式的李空,和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为了把戏做足,在离开前,斯巴克被墨菲斯托狠狠的揍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 就算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破解,但是,最不可能连暂时的换届都做不到吧? 苏司令便宜占够了,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再不留恋,矮身坐进了车里,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而一旦成功,不用说,实力将会又一次暴涨,到时候一拳暴力直接打死巨力这等星兽之王不在话下。 和昙老对撞的这一下,他虽然落入下风,但也感受得到他的实力。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所经历的会是劫难,而且还是最恐怖的情劫。 幻影旅团向十老头宣战不假,但也没有狂妄到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毁灭数万人高度戒备的友克鑫市,所以他们暗中也雇佣了少数实力强劲的杀手,直指真正的目标十老头,以及峡谷之战幸存的杀害窝金等人凶手。 “那是当然。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你。 “这……我其实找你来着,结果发现你不在教室,就只好先走了,呵呵……的确有点儿对不住你,赎罪赎罪!”王永威一脸愧疚。 李峰卡里的钱,外加王学拿出的三百块,李峰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一瓶糖果国际出品的护肤霜。 李伟他们被选择性遗忘,民众真正关心的只有成果,不关心合资方,就当自主研发项目了,很少提到考察团。 每一次擦肩而过,每一次挥动手中的匕首,都有一条生命被收割。 “没有办法。正常手段没有办法阻止他们。非正常手段的话,他们不怕牺牲,不达目的是不会罢手的。”吴灵说道。 一瞬间,诸天万界所有的修士惊奇的发现,天地之间的道,似乎变得清晰明了了很多。 正在附近执勤的交jǐng急忙赶了过来。这不,闹事者们纷纷被赶来的交jǐng叫住了,一一拿出自己的有效证件来证实自己的身份。 夏飞用手轻轻拽了赛斯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只需跟随自己就好。 “我那有乱说话,老大,以你的实力你不当队长谁当队长,难道让他们吗?”说着轻视的看了我们一眼。 兰蒂斯特那一拳。还不足以重创楚云峰;但楚云峰的那一腿。却足以令兰蒂斯特的肋骨至少已经骨折三根了。 教室里,黑板旁边挂着55“电视,下面两排座位上,每人一台电脑,今天教学内容就是电脑,计算机基础①。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周雨晴闷哼一声,额上流下一连串黄豆大的汗珠。 听了那具灵傀的解释,丁晴等人已然清楚了这里的规则。如果一对一无法打败一具灵傀,那么就是必死无疑。如果想逃,那众灵傀一起出手,更是没有半点存活的可能。 换言之,如果苏觉退去,他虽然得不到融灵功法,但此地也不会有人再去抢他的升灵丹。 正在双方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拉扯之时,“花水相惜”突然发动了技能。 ------------ 第八十一章 双强斗剑 夜色沉沉,汴河之上波光粼粼。 映着两岸灯火,却照不透河心那一片肃杀。 展昭腾身而起,先一步来到河心。 顾大娘子紧随其后。 由于心剑神诀的特性,岸上施展容易造成大范围误伤,难免有所束缚。 反倒是这里更加合适发挥。 而两人并没有立刻动手,先等六扇门紧急驱散两侧的船只, “谁来都一样,赶紧解决掉他们,此地不宜久留。”七杀在斩杀一名壮汉之后,在那冲我们提醒着,还好有个明白人在这,要不然我跟欧阳绝非得内乱不可。 说完真嗣就再次把四只波波放出来了,只不过这次是把他们四只放生,一杯放生的波波立刻飞离开,去寻找大部队了。 君璃本来还在腹诽这货又趁机吃她豆腐,不想就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霎时尖锐的疼痛起来,奈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得用力的反抱住了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举动给他以温暖和力量。 “贵妃姨母的死一定与你有关,温玉蔻,你瞒得了天下人,绝瞒不了我!”一日温玉蔻跟着众人去看过窦氏后,温玉澜站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两眼直直钉在她脸上。 白羽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不少人的疑心,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在兰溶月、豫王、白羽之间徘徊。 样就算是真的死了她都不会离开,于是看着无名的眼眸她似乎多出了一抹杀意。 他愣住了,望着张天师问道:“你最好把事情的真相来告诉朕,否则的话,朕现在就把你给处死。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天师,你就可以当朕是不存在的。”皇上很生气地跟他发火说道。 殷簌摇了摇头,对古月离道:“没什么的,不过是五行阵法被破了而已,我只是被暗算了!”殷簌对古月离安心的说道。 “青天剑诀,一剑破尘!!”就在蒋怡说话间,她手中青色长剑突然冒出一道长达十几米的剑芒!!在随着蒋怡的一声令下,那长长的剑芒重重的如同彗星坠落一般重重的击在那天冰狮的身上。 他们是赴往了花果山,眼见着一切的,在不远处一直窥探的,就是刚刚拦截炎舞一伙的清奇君,清奇君身边跟着一个随从。 “已经安排好了。”这就是长期跟在商煦风的身边的人,做事的速度就是不一样,主子听了也高兴。 舒了一口气,耶律辰终于将视线落在一直未有吭声的轩辕墨身上。 “你准备好了吗?”秦傲天伸手就要去抚摸顾念兮嫩滑的脸蛋儿,却被她微微侧头闪开了。 “好啦,九卿大人,现在先来包扎下你的伤口吧,不然待会素姑娘又心疼了。”花箫落撕下衣服一角,作势就要帮他清理伤口。 秦越天虽然心知肚明,脸上却表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怔忡地看着虞姝娴,好像对虞姝娴的突然礼遇,感到不可思议一样。 “呵呵,就是想看。”徐泽南继续不咸不淡的说道,可是那表情却让人无法捉摸,很奇怪的样子。 这动静闹得格外大,眼见着耶律辰带着叶贞入了宫,黑衣人好似说好了一般,眼瞧着没能得逞,纵身轻跃,跳出了军士的包围圈,顿时四散而去。 高泽不着痕迹的甩开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后扶起原野一,准备将他送到医院。 晨跑一如既往,魏国有人来,纵然是好奇,学生们有纪律,也不会一直在外面等着,钟星月对魏国没有太大了解,只知道它是赵国西部的一个国家,民风多以彪悍为主,除此之外,她就一无所知了。 她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熊孩子一样,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相当不屑的笑容。 本是若尔故意这般想逗韶华笑,可是好像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韶华抿着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夙某人挑挑眉,瞅着一脸要跟她谈条件的厨子,琢磨着这货,到底想知道啥。 洞壁彻底被击穿,一大束耀眼的白光蓦地折射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无比刺眼的光芒,有些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李爽坐在花园凉亭的条凳上,眼睛望着远处,眼眸里似有一丝忧郁。 “如果我把寒冰兽带来呢。”拓跋枫当然知道谁要用寒冰兽,池妖月,夜疏离身边的人。她要,他给便是。 东方红已经捡起了佩剑。他怒不可遏,顾不上搭理楚天阔,举着剑向夏豪砍来。 他竟对这个男人的性格,都有些熟悉,难道正如他所说,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朋友? 楚天阔的目光迫随着烟香,当她走出他的视线时候,他轻微叹了口气。他也想追随她而去,可是,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只漆黑如棺木的恶狗一边火速从下山腰、一边浑身发生惊人的内变:只见她的肚皮开始透明、有了一些喜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出现。 黑皇他们不是说好,他们连夜加班出来的铁幕,那是牢不可破的吗?你妹的,这才多久?前后加起来都还没有两分钟吧? “武藏。”大和一把拉开了武藏,要再被这么摇下去,凌逸迟早得散架。 那只漆黑如棺木的恶狗一边火速从下山腰、一边浑身发生惊人的内变:只见她的肚皮开始透明、有了一些喜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出现。 其实江流在用手盖住铜钱的时候已经瞄到是“通宝”那面朝上,不仅他自己看到了,连雷玉也看到了。江流相信,他这么慢的速度,唐云彩和杜光也必定都瞧见了。 山椒鱼半藏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波动说道,他所期待的条件终于出现了……不用以像木叶开战的名义加入战场,却可以以任务的形式加入这次的战争。 ------------ 第八十二章 展神捕擒“钟馗” 河心破碎的船骸间。 两道剑光骤然交织成刺目的青虹。 展昭的爻变气机如天罗地网收束。 顾大娘子的心魔引则绽出七道剑影。 七情化剑,直刺灵台! “铮——!” 剑锋相抵的刹那,展昭身躯一震,长剑首度被狠狠荡开。 竟发现对方的剑招威力陡然增强。 爻光加成下的剑 暗夜冥听到这话也知道自己理亏,但他给钱了,是他不肯他才抢,更何况,他那师妹,心性风流,手段也狠,她怎么可能会看上长相一般的白飞。 “呵呵,刚回来。”于成武悄然笑了笑,一看到李娜娜看到自己之后,这份热心的姿态,登时满足不已,乃至,就差向林浩伸中指了。 无论是大禅寺,还是玄道观的事情,实际上,都已经传入了兰陵神候的耳中,这种情况下,还让方轻云出手,胜算其实不大。 只一秒!宛缨便感觉双脚离地。自己被柳辰阳重重抱起摔在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辰阳便压在身上粗鲁的扯掉她刚穿不久的漾裙。 仰首望上去,湛蓝的天空下,阳光灿烂地当着背景,勾勒出高山那悬崖峭壁奇石怪垒的模样。 看这架势白衣美男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在下道歉,在下给这位少主赔不是了。”正要鞠躬,被老奴制止。 “是,东哥。”由三眼亲自挑选的三位精锐大汗齐声低吼,抽出开山刀迎了上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宛缨的话间接印证了魏中航的想法。杨成柳?呵呵,还真像十三少的作风!等下他得赶紧通知福伯!少主都离家一个多月了。 即便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也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清醒的意识到,白玉京并非妄言。 李娟扶着宛缨走过一条街,眼看卖鞋的铺子就在眼前,迎面却走来了柳辰阳、胡天明和张全青一干人。李娟眼尖一下拉住了宛缨。 为了这个目标,这些剃刀进行的全部是单程飞行。完成攻击之后,他们只有躲藏在岛上的山区里,等待后续部队的救援与空投。 会议的结果与大家估计的差不多,西班牙的请求得到了通过。雷霆国际将会派遣部队,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毁灭红色西班牙。 “先生,您名下的所有储蓄卡、信用卡以及所有有储值、结算功能的卡都已经被法院冻结了。所以,所以我们是没有卡可以刷了。”刘凌低下了头。 黄冈躺在皮椅之上,一摇一摇的,想象着不久之后的人事调动,越想越是开心,就这般带着笑容进了梦乡。 面对枪口,董建咬着牙,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他不敢动,要是他有什么动作的话,恨得他要死的肖氏家族的人,真有可能开枪杀了他。 凤零是个急脾气,看到他们努力这么久,王上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心下慌乱不已。 说着,唐风猛的走出卧室门,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批历练者也进入了雪幻高原。入口处的防御大阵终于缓缓闭合。 因为他们家王爷,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招数,用来整他们。那场面,都是惨不忍睹的。 当初还跑来说了些酸话,打探冷仲煜的消息,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回去了。 “不错,象我儿子,我有你这样的儿子,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此时的皇天突然咧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疑虑,让他很不爽,一向冷静睿智的他,此时此刻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个谜团想要急切的抛开,‘弄’不清楚他的心里就会越发的烦躁。 枫景在生科方面也算得上是个天才,被林婉儿这个学神强压一头就算了。 云海伸出手说道:“应该的,分内之事,也希望吴警官能早日找到凶手,也好让我们公司不受污名呀。”吴警官也伸出手来,很真诚的和云海握了个手。 此时的叶飞尽管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很好的保持了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 罗冰仙子见此,那面色,则是极为的难看。可就在此刻,忽然罗冰仙子的娇躯,便开始模糊了起来。与此同时,徐不凡心念一动。下一瞬,罗冰仙子的娇躯,便开始透明了起来。 “看你表现。”曹格这老狐狸,怎么可能放过坑自家老婆的机会呢? 沈颂鸣看着他不屑的冷笑一声,忍着要把他打残的冲动,直接带人离开。 作为经纪人,章远和常笑要在尹伊去之前和品牌方沟通拍摄场地,拍摄道具,时间等等,并不比尹伊轻松。 主要是担心出现魔族大将之类的人物,对铁流的威胁力特别大,要不然也不需要这么谨慎了。 火野对王平安详细的讲解了自己的山寨和火果部的一切,因为出生火果部,所以对于那里的一切都非常的了解,就连火果王的吃喝拉撒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为了成就时空大帝,别说这片能量海,就算是一个星系的能量,张叶也在所不惜。理由很简单,实力为尊。还有就是,他心爱的妻子们在等着他。 ------------ 第八十三章 全都想通了 “拦住他们!” 六扇门总衙地牢,黑烟滚滚,如恶龙翻腾,吞噬着牢狱长廊。 木梁崩裂,火星四溅,囚室铁栅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一道道身影飞扑而出,聚众成势,朝着一个方向突围。 率先赶到的是留守的决锋堂捕快,齐声怒吼,手中铁索如银蛇飞舞,将一名名恶徒绞倒在地。 也就是说,雷布恩此时拥有的力量没有任何改变,只要他有想法,依旧可以支援塞纳克。 创始元灵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对,但是其实那转盘一直都没有坏。 只可惜马灵灵没有注意到,偏偏等到陆垚他们面都吃完了,才反应过来。 几位贵族听到了丘林正风和莫达的召唤,朝着老萨满发起了攻击。 “一条腿,泡在修复液里一夜就能恢复了。用腿换奖励,岂不是很值?”光头鬼引诱着。 那头戴白色面具的液态金属人,眉头一皱,掌心抬起,一股更强的寒流汹涌而过,向着王萧的身躯淹没而去。 与老村长不一样,费力让安莉在村民中脱颖而出就是为了让她当上村长,是‘建设卡恩村’的第一步骤。 记得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点道行都没有,那个时候的他,就很羡慕那些道行高深的大能。 梦比优斯的彩色计时器还在报警,在没确认队友们安全之前,他可不敢先行告退。 “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出来,就算是只接受一半的族人也可以···”蔻儿修说道。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手脚都断了,眼睛被挖了,舌头被割了,恐怕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她现在还是处于支持霞和神宫君恋爱的心态,如果真的找回记忆,发现自己和神宫君也有重要的联系的话。 光芒闪过,那原本黑色的长发,居然已经变成银光闪闪的直腰长发。 这条美人鱼啪的一下,一个灵巧的空翻,落在了码头甲板上,然后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 安亦萱听秦睿这么一说,想起自己的童年,眼泪开始在眼圈打转。 这现在赵新宇说出这一些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可就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就这种人不说是在农村无法立足,就是在大城市都会被人看不起。 我现在赶紧掉头就往家里跑,坏了,这奇怪的预感,还真特么的灵验了。 赵新宇再次看向黑风,这一次黑风点点头,随后杜梦楠他们靠近照夜拍照的时候,赵新宇更是从照夜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情愿。 先不说关七他们这十位战神当临,林坏和肖恩两个,已经完全能揍翻这几百人了。 舒陌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这“收拾”是什么意思了,不禁又是一阵脸红脖子烫。 风华宫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虽然从未有人大肆宣扬过,但在这宫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因此明诗韵回宫的第三日,就接到了华贵妃的邀请,问她可愿意赏脸到璧柔宫共进午膳。 不管在任何时候,她都会追问男人这个她最在意的问题。尽管是在床上,她依旧不死心的想要知道,男人是否爱她。 她若是嘴上比不过谁,必然要动手,所以阮钧反而庆幸护卫听话离开了,否则指不定要被她打伤几人,明武七品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不够,我也有。”雷佳音对着远去的护士大喊,来到了叶晓君的身边,安慰着他。 ------------ 第八十四章 你才是一切的元凶 “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响,震得六扇门众高层气血翻涌,险些岔了气。 陆九渊是六扇门内的“鬼”? 曾经“十方鬼众”的一份子,后来参与到对顾家父女设计陷害的案情里,手段卑劣无耻,丧尽天良的“鬼”? “这绝不可能!” 第一个反对的,当然是周无心。 他正是陆九渊 “没想到你是执业尊座的人。”听到这话,林浩的警惕心松了下来,毕竟执业尊座那种势力想要对付他实在是太简单了,所以他再怎么防范也没什么用,而且看目前这个情况,也只是想让自己早日进入执业尊座修行而已。 “好,但上下午还是在酒店休息,中午带你出去吃午餐,然后下午逛街,晚上再去看夜景,好不好?”秦牧野很认真的问她。 “是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萧锦程的声音响起,接着廖茜茜就看到表哥进来。 可她自从到了战家之后被年华捧在了心尖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通通都给她。 可是,一连十日,京畿守兵在三皇子李宥的带领下,几乎将京城周边的城镇都找遍了,却是没有水卿卿半点线索。 “遇上朋友了,所以准备和他们一起拼个桌,反正也没有空餐位了,你不会介意吧。”封睿看向封妮,眼底盛满了温柔。 “切,关心你还生气了,莫名其妙。”林浩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也跟上了诗素鸢的脚步一起走出了东坡冢。 “你也别埋怨他了!他现在给自己关禁闭呢,连晚饭都没吃!等着你去训他呢!”顾骁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旅游大巴就那样发动了,在缓慢的速度中,导游开始讲解罗马的一些历史。 沈语西正要道歉,一抬头看见那人,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刘峰。听苏芷说,刘峰会被关个两三年,怎么才不过半月时间,居然已经出来了。 苏墨在看到这件古老神社的一瞬间心底就有些发毛——很简单,因为这座神社的古旧气质同博丽神社着实有些微妙地相似。 荀彧这一番分析下来,所有的人都深深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回答深得他们的心。 “明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威斯克这个时候的状态不错,可能是唐天即将回来了,他做的事情也是更加认真了。 在战争时期,要想大范围的补充兵员,一时半会是很困难的,幸好萌总裁之前就凑齐了二十六个主力师的编制,现在赶紧从北京军区调部队北上。 “警告,还有十秒开战,请召唤师拉开距离,以免连一分钟都没撑下去……”智脑的提示声再度响起,而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有种,暴风雨来临的感觉。 “那个……我想我们可以淡定的谈一谈……”托尼扯了扯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后勤保障完全不成问题,科技保障,大中国的政治素养,分分钟让列强灰飞烟灭。 黄色的紧身衣,手上拿着阿尔法之刃挥舞,看起来帅气无比,这是最基本的皮肤,也就是李玉龙变身剑圣时的样子。 重整架势,周曜双手握紧贽殿遮那沉着下来,炎之手重现具现就朝着新哈桑打去。 “我怎么还活着?”看到秦然那见了鬼的表情,梁莹莹这心里感觉那表情别提有多搞笑了,没等秦然的话说完,她就抢着说出了秦然的问题。 白胡子做法最温和,夏洛特·玲玲虽然也依靠杀戮,但远远没有林厉这般丧心病狂。 约翰逊知道恰克最近部队缺粮却武器,而汉克就是帮他补充给养为条件,让他来这里会盟,答应承认汉克的领导地位,然后四人签署共同的协议报给国防部,让国防部的相关人士出面运作成为中将,全面负责东部战区。 对于邓肯这个开场之后的下马威,步行者上下除了NN-希拉里奥还心有余悸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是没什么感受的,所以在攻防转换之后,步行者就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自己的进攻。 陶谦看着陶松也是满脸笑容,孩子永远是父母的心肝,他在意陶松,陶松战意陶天。 杨帆选中的地这片区域叫“腌臜巷”,这自然不是它的本名,只因这儿居住的全是贫苦之人,其环境极差,汴梁的百姓便如此称呼它。 也怪不得,他现在能够这么淡定,而且非常的有理智,丝毫没有因为我的旁敲侧击有任何的混乱。 面具怪客交待完这些,转身便走,在欧阳倩儿的恭送声里,又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里。 “不死也让你重伤。”十士队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但是笑容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因为他又看到了霍楠那戏虐额微笑。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房间里的林厉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起。 “所以他的过去是?”菲德看着那些纸上的字迹,仿佛是在进行考试的答题。 ------------ 第八十五章 最惊心动魄的指控 “展神捕,你……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赵无咎毁去丹药的时刻神色狰狞,此时表情却变得无辜而茫然:“我今年尚且未到而立之年,‘十方鬼众’时期还是个几岁的娃娃啊,我如何会是六扇门内的‘鬼’?” “谁说那个‘鬼’就一定是‘十方鬼众’的?那不过你精心误导的诡计罢了!” 展昭道:“你其实露出 陆瞻有些诧异的看着沈羲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羲浔会是如此的平静,沈羲浔的内心,远比他想象中要强大。 蓝染惣右介四人被控制,第二十刃拜勒岗·鲁伊森邦不顾十刃中排行第一的柯雅泰·史塔克的意见直接夺取了指挥权,并且挑衅般地朝后者看了一眼,所幸史塔克的性格比较咸鱼,两者没爆发冲突。 “有他更无聊,你知道他吃饭,挑食比我还严重,也不让我吃饭多说话,一顿饭我都会吃得消化不良。”陆有光吐槽。 浦原喜助独创的封锁目标双腕灵压出路的封杀火刑几乎被蛹蓝状态的蓝染惣右介刹那崩灭,随后黑崎一心,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三人与蓝染艰难交手一番后被彻底击败。 巨弩的命中率堪忧,可一旦被正面攻击到,学徒级职业者有很大可能当场死亡,哪怕是见习级也会受伤。 四皇子敢跟墨景岳勾结,就是因为他是中宫嫡出,朝中不少人都觉得他有望问鼎皇位。 生日宴在市郊的一个轰趴馆,全场布置冷调极简,潘卓穿着一件粉色衬衫,和现场形成鲜明对比,不同于上次在尹家见到的一身黑色朋克。 说完,身形一闪,人已经离开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出现在高岩的西侧,正好留出了空档给宋雨霏。 路过一家商铺的门口时,西恩的精神力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风元素波动,他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发现了这两枚制作精美的戒指。 在塔内修炼的内‘门’弟子看到齐鸣进来了,都将目光转向了他,毕竟他的修为和身上核心弟子的服饰都非常惹人注目。 这个一看看不到边际的湖泊的水是湛蓝色的,清澈透明,一点杂质都没有,若是伸手去触摸,就会发现这水异常的冷冽,或许不用触摸,一旦靠近这湖水,就会有种刺骨的寒气。 渐渐的,海平面上的颜色开始变得浅白。大海的声音,淹没了心跳的声音。林正豪换着段玲,两人的视线都落在那缓缓升起的旭日之上。 叶蓁不为之所动,面色平静的看着丫鬟,“或许我应该说高夫人安排你引我去见谁?见谁呢?”她故作神秘,高深莫测的凑近丫鬟,低声道。 他之所以杀了数万人之后,还能够继续挥起手中的金色的剑,完全就是在一开始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在支撑着他,完全是他的那根强悍的神经在支撑着他。 “也没干什么,就是发掘了一下男人的本能。”叶少轩现在很惆怅。 就这么突兀的,一只手挑逗似的摸到了皇甫玲珑那吹弹可破的俏脸。只觉得脸上一疼,自己竟然被这个无耻之徒捏了? 血刀祖那一拳出的很有意境,悄无声息,他准备用这一拳让齐鸣丧失战斗力的。 开枪的是血性,此时满身血红的少年军人宛如一只捕食的猎豹追逐于寒月下,身如浆洗,几乎让人无法分清究竟有多少是汗又有多少是血。 ------------ 第八十六章 真相大白 “你说什么?” 周遭先是一静,然后赵无咎的眉头往上飞挑,整个表情极度古怪,似笑非笑地道:“我不是赵无咎?我若不是赵无咎,六扇门上上下下会认不出我?苏无情会认不出我?我如何瞒得过这么多人?” “这确实是你的本事!” 展昭也不得不承认:“当时赵无咎是遭到了辽人高手的阻截,浴血杀回,显然 清晨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千若若搓着手慢慢的走到了景氏月森别墅的门口。正当她打算进入的时候,又像第一次来到别墅门前一样。 夜里,突然外面的牢房铁门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牢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同样充满期待、貌美如花的金蕾和关芳蔼一眼。 这一刻的心里冲击,差一点把李南吓的跌倒在地。只见王大姐半拉脸都没了,森然的白骨沾着点黑了吧唧的皮肉,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骷髅兵,骇人非常。 在巴斯的一声令下,巴图大军中突然开出几架体型超大的投石攻城机,投石机上放置的便是大军中攻城常用的攻城石。 就在山下的这片空地中央,一个巨大的工地正在施工,明亮的火把如同繁星一样铺在大地上,无数的人流如同勤劳的工蚁一样不停的忙碌。 当无泪接触大地之时,一股磅礴大气的土系元气被猛然抽出,汇集到流火的身体里。流火被这突然涌来的巨量元气给惊呆了,赶紧放弃陷阱术转换成了更加消耗元气的土牢术。 千若若也不接着征求了,乖乖的吃着苹果。显然,一个苹果不够吃,几分钟就被解决的干干净净了。景墨轩见千若若吃的很开心,便又拿出一个苹果给千若若削皮。削好皮后,千若若趁机从景墨轩的手里将苹果夺过来。 洛千寒抬头看着那里,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南流墨知道如果洛千寒看得见的话,一定是死死盯着那座山峰。 几个鬼子下去了,一会儿,几个浑身是血的伤员被推了上来,绑在柱子上。 而石家和侯家又被陷在苍茫山前线上,无法自拔。现在通玄大师是实在派不出兵了,想来想去,也只有求流火了。 韩水儿原本以为会是景墨轩将她拦住,却没想到叫她停下来的人是白云珊。 “不好。”落幕的年华大惊之色,因为在他的脚下一道寒冰束缚了他的双脚。 好在慕容倾冉与穆乐堇准备了充足的干粮,起码可以在山中度过十日,至于迷路,慕容倾冉反而一点也不担心,在现代的课堂里,野外生存是必修课,若是连这点知识都没有,她白活了两世了。 孤雨的胸前一道血光闪过,飞溅出多多血花,一抹诡异的身影消失而又出现。正是狂霸异世。鬼影闪,瞬间移动的超高速一击。 于奎一把抓住衡权和荣昌二人,把他们丢了开去,他的速度惊人之极,一双爪子已经探到了天子的胸口。 除此之外,师父还交代了一件事情,虽然对她来说,无聊之极,但毕竟是师父所托,她也迫不得已。 “没有犬川太君的手令,就不许出城!”鬼子头目立马就瞪起了眼睛。 协议签订后,举行了正式的奠基仪式,董展风、年柏杨都出席了仪式,梅湾旅游开发从此正式全面启动。 他也知道那个办法不是长远之计,所以他要寻找一个万全之策,虽然安西跟他并没有什么感情,除了宋若水甚至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 第八十七章 你有天人之资 “展昭,你多大?” 韩照夜由不可一世的幕后元凶,沦为被识破一切反被利用的小丑,也只是片刻之间。 但他胸中翻江倒海,情绪起伏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有些莫名其妙。 展昭还未准备完毕,也乐得对方再说几句:“十五。” “十五……十五……” “你实在不像是十五岁的年纪,太年轻了 与此同时,房门一开,“噌噌噌噌!”四个东瀛武士飞身而出,追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就算沈枫黎再怎么爱乔清弦都好,现在在沈枫黎身边的,即将成为沈枫黎妻子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乔清弦。 风雷龙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能量在不断的减少,而它也没当回事,也许是个怪他,需要的真气多罢了。 “我不用你问我叫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叫王林。”王林说完直接拿起老板开的房卡,与开胜男上了楼。 总算是走了!昭云听见脚步混着笑声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揭开盖于头顶的布帛。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难怪秦箐箐无缘无故主动给自己做饭吃,原来是有求于自己。 两人本就身受重伤,现在,根本连和虎妖一战之力的实力都没有。 “真的?”安琪儿蓦地抬头,脸色顿时阴雨转晴,期待的看着冉暮。 顶头上司以为他这是故意在恶心自己,就根本没把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是为大不敬。 她做梦都没料到,刚刚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黑无常,竟然就这么被杀了。 练光寒没理会练云生的抱怨,只是盘腿坐下后把自己的功勋牌按在了玉石板上。 蜃顿时笑了,然后随手把这令牌往后面一扔,紧跟着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嘴,直接把令牌吞了下去。 于是一番忽悠,一番感情拉扯,直接把粮站领导搞得晕晕乎乎,答应两家尽量往上面争取。 测灵日的前一天,夫子特意给大家放了假,林不迟也早早的赶回落霞村家中,与父母团聚。 确定目标后,举着蟹钳,梭子蟹八条腿交替摆动,横着身体就向白绵绵横冲而去。 “当时杨有无说的那些话,你可有仔细听?”林不迟先行开口问道。 因为陆正风的缘故,祁寒梅和方郁双方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两人瞬间又针锋相对上了,不,是正风相对。 说话间,商陆来到了老爹身边,伸手要取他肩上的套绳,代替他拉犁。 虚幻仙城就在虚天界中,可以说吴用的什么动作都瞒不住他,张志平自然知道吴用此时的危急,在这个关键时刻吴用还愿意浪费时间与他这个疑似从犯的师兄一见,其中的情谊可想而知,怎能不让张志平,感到一阵欢喜呢? 而人有没有干劲这玩意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观众席上的观众能看出亚瑟赢得很轻松,但除了佩服亚瑟的强大的同时,他们还是不免对这毫无悬念的比赛结果感到一丝丝的不满。 怎么说呢,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在同情感慨的同时,还忍不住想笑两声。 剑愚静静的为剑老收敛着残躯,刚刚一战中,他虽然动用了一些血魔手段,但那只是为了弥补修为的绝对差距,更多的,还是用的剑老为他单独推演的一心剑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终于战胜了剑老。 DNF的测试已经进入尾声,从玩家反映的情况来看,目前的难度,玩家虽然都在喊难,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有人是成功通关的。 ------------ 第八十八章 中原武林又多一位剑道宗师矣! ‘万绝尊者的武功名不虚传!’ ‘此人的实力也确实强横,怪不得敢胆大包天,取代四大名捕深入,搅弄风雨!’ 在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展昭依旧保持着冷静的思索。 韩照夜还不是武道宗师。 酒道人说过,如果是自创的武学,在丹田开辟先天气海的一瞬间,就足以架天地之桥,引自然之力入体,成就 苏问还蹲在她脚边,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外套被他脱下来,随意搭在手腕上,他仰着头看她,表情柔和,眼里细细碎碎的光很好看。 其实赵志敬除了心胸狭窄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影响到了他,这个原因就是全真教的内部架构所致。 但是,对于维克托李来说,看着周围的队友们多次,反复的整理自己的护腿板,重新系自己的鞋带。这一切按理来说很平常,但是,鸦雀无声的更衣室。没有人说话,几个爱玩闹的也默不作声。更别提会有人放些歌曲了。 徐家还请了姜九笙的养父母程彦霖和姜玥芝,连程会也过来了,姜九笙对这对养父母不亲近,和程会还能说上几句话。 只见坡顶公路对面的半山坡上两个敌人正在隔着几棵大树热血激斗,不时的飘起的血花诠释这场激斗的紧张程度。 LH创投的总部坐落在帝都最繁华的市中心,二十七层楼高,一到傍晚,接连大片大片的晚霞,从落地从前洒落片片浅红。 那名控兽使掀开龙骨的头盔,将寄生虫肢节向后梳去,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年轻人的脸庞。 就在此时,一道倩影蓦然间闪现出来,挡在了叶霄身前,香风扑鼻而来。 而被伊布拉希莫维奇踢出去的足球,也是如同发射出去的炮弹一样,当然是刚刚发射出去的炮弹。高高的飞跃了球门横梁,飞向了观众席,而后,引起了观众席上的一片争抢。 冰焰追风破除风雪,一路直前,没有接近万年的魂兽基本都被他无视了,因为那些魂兽只要不是特殊种,压根就没有能跟他一战的力量。 “代表什么?”顾宁烟还真不知道,于是好奇歪着脑袋询问卫千澜。 那深邃的冰蓝色瞳孔之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细嫩又雪白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毛孔,尽管只是在行走,但是却仿佛牵动着会场之内的所有人。 联想到火神四人死的不明不白,中位火焰精灵在三人手里,他似有所悟。 但是人类终究是分属后天,并不是完美无缺的,真实的情况时人的身体内只有一千一百九十七个大窍,另外九十九个大窍并不在人体之中,而是在天地之中。 “那个我还是知道的。”由于他的身体触发了他的武魂的自我保护机制,不会展现出真正的武魂,这是为了保护龙辰所特别设置的机制。 一声悲伤哭声突然响起,响彻整间屋子,划破这座大宅的上空,然后被雨声淹没。 “哈哈哈,低调,低调!”蛮无敌示意大家停下赞美之声,但他自己已经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冷逸梵的内心是十分焦急的,他也知道孩子很渴望爹地,但他更知道凡事讲究水到渠成,不能操之过急。他要孩子喜欢他,接纳他之后,再堂堂正正地做她的爹地。 况且当年也是自己的功劳最多没想到最后竟然给唐糖做了嫁衣,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 第八十九章 六爻无形剑气与心剑神诀合体之威 “顾大娘子将心剑神诀与自身的功力传给了你?” 外城决战地,韩照夜并未停下暴风骤雨般的拳势,反倒是出拳更急更狠,狞声道:“那又如何?外人的功力不是那么好用的,我照样能打死你!” 此世几乎不存在传功奇遇。 或者说,真要接受旁人传来的功力,也得是几乎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因为必须率先散功。 回到志翔中学以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这些家伙似乎就像是真的被林枫给消灭干净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钢铁加鲁鲁。”就在这个时候,阿和的徽章发出的强烈的光芒射在钢铁加鲁鲁的身上。十亿海龙兽的身体被强大的力量撑开。 众所周知,走火入魔之人是没有理智的,但是听傲天所说的话,显然还残留着自己的理智,这不是和走火入魔的现象背道而驰了吗?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修为五重天,虽然只是初期,那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境界了。 而傲天却是恰恰相反,在见识到这种战斗后,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让他奋发向前。 随着制瓦机械调试成功,瓦坯已经制出,准备入窑煅烧。其它如办公室、宿舍等扫尾工程也已经接近尾声。 “大辅真是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冲上去。”嘉儿在一边捂着嘴偷笑更是给大辅的心口撒上一袋盐。 “本帝有要事在身,怠慢了上官家主,还请见谅。”林皓拱了拱手,虚心假意的说道。 等了好长时间,新任部长才忙完工作召见了王元平。这位新部长王元平不认识,王元平进去时恰逢新部长在一份材料上审查,他没敢打扰。部长像没看见他似的,只顾低头看他的材料。 从那时起,王元平才发现,原来别人犯的错误自己也会犯。也就是意识到这一点,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调整自己。 这事情再这么闹下去,华雅还没进入上流社会呢,她的名声就要没了。 “靳维,很为你感到高兴!”苏绵绵笑了笑,与茉莉双手交握在一起,心情同样的激动。 第二天周末,凌冰涵一觉睡到中午头,凌冰涵睡眼惺忪的走下楼,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客厅里扫视一圈没有千夏奕的影子,便直接朝着冰箱走去,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叶开胸前吃痛,知道自己不能再托大,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对混元金斗许愿,给自己加强体魄。 嫦娥接触社会最多,不比孙悟空整天宅在家,不知道礼仪,自然明白其中奥妙,失笑道:“你们可太有意思了。”直接吃饭,一桌人齐齐的瞪着他,嫦娥只好给自己也来了一个,众人这才释怀。 那钢琴声弹得着实是好,音乐简直美轮美奂,随着空气流动每一声都是那般让人着迷,吸引着人往哪一处走近。 但是在陆亡现在的世界,他战胜勇者,与勇者对战,同样可以让他变得更强。 大手拂过她的发,她的眉,她的鼻梁,最终落在那红润的唇瓣上来回磨了磨。 一阵清冷矜贵的声音从楼上下来,易云晟的手插在裤袋里,缓缓的向着冷彻。 在开启大招之前,vn的普通攻击看着都没什么杀伤力,但当开启终极大招之后,vn的每一招普攻,都像是终究投石车所扔出的破甲神箭,每一箭,都深深的扎进了敌人的血肉之中,嫌弃一阵血雨腥风。 ------------ 第九十章 传奇的开篇 “韩照夜,我干你老……” “黑水宫害我们啊!!” “杀!一定要杀出去!!” 皇宫天牢,当郭槐带着一众人手满头大汗的赶到,看到的就是一面倒的局势。 不可思议的是,落入下风的不是大宋,而是那群怒闯天牢,志在必得的强大敌人。 而苏无情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由狂喜到惊 肖楚云喝声响起,旋即他身形一闪,当即便来到了八斗魔的身体上空。 突然,洛兮语诧异的抬起头,她明明没有开口,可整片天空,乃至这个奇怪的地方,却回荡着她想说的话,她的心声。 按照风姐的意思,世界分为已知、未知和不知,可这岂不是说,对方要毁掉全世界的三分之一? 简单的说,就是通过默认巴基斯坦控制整个克什米尔,换取巴基斯坦的怜悯。 如果猴子在第六鬼蜮就最好了,如果不在,罗林到时候再离开也可以。 许昕芮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跟在廖凡民的身后,进入到电梯间。 “主上似乎颇为感慨?”辰龙与丑牛打头跟在仲昊身后,见得仲昊如此,不由得一愣。 也有极个别泯顽不化的农户,征地工作专班坚持原则,告诉农户,可以不签署协议,但是房屋和土地国家一定要征用,因为这是高速公路和铁路的工程,是国字号的工程。 因为考虑到苏江沅回到辛城报到之前,需要一些时间来倒时差。所以给她订的机票是当天很早,六点的机票。 “恭喜前辈挑战仙君莫宏成功,自动成为死亡岛第九位城主。”有机灵的死亡岛原住民,已经匍匐在地,向林风致敬。 沐风一进去洞穴当中便听到一声洪亮的龙吟声,那龙吟声显然就是寒冰仙脉发出来的,寒冰仙脉似乎发现了沐风,在警告沐风不要靠近,否则将要承受寒冰仙脉的怒火。 庄宗又在这里喋喋不休,说着一堆的大道理,其实就是不想留在神宫等死的吧。 心里的酸涩感涌上心头,苏江沅一一忍下。弯着腰,低着头,在宴席间一桌一桌的敬过去,脸上挂着大家闺秀该有的大方得体。 别提她……别提自己么?雨熙不告而别了么?因为自己么?陆子默因为她将自己灌醉么? 洞里静的可怕,只能听见彼此怦怦的心跳声,神经绷紧,手心都已经捏出了不少汗液,显然十分的紧张和压抑。 前头的庄未老脸尴尬不已,但雨天路滑,又实在不能分心,只能梗着脖子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凌氏公关部的人也立即出来道歉,称消费者只要拿着发票,交易清单都可以在相关专柜去退款不退货。同时,凌氏高层也发言已经将这事转交给了公安处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陶宝到厨房去自己给自己做了早餐吃完,拿出母机给滚滚打了个电话,询问李毅那边的进度。 “这叫近墨者黑,别以为我不在国内生活就不懂。”白冰丢给他一个白眼。 系统无话可说,对神经粗的舒瑶来说,利用没什么,只要不被麻烦困扰就成,舒瑶撇下系统。瞄向了同皇太后说话的康熙皇帝,德嫔这番表现到底会引起什么效果? 可是他不知道何倩是怎样的意思,又怕惹恼了她,反正倩倩现在已经原谅自己了,还准他接触嘟嘟,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 第九十一章 钟馗图(结) 大相国寺。 展昭回到寺门前,果然就看到了戒闻一行正在等待。 云栖山庄众人也在,不仅有顾大娘子与顾临母子,连彩云、沈澜、林玉仙、楚执柔甚至李空都被释放出来,正激动着围在他们的大师兄身边。 刚刚他经过六扇门总衙时,见到那里已经没人,就猜到众人来了这里。 此时展昭上前,对着喜极而泣 何禾干殡葬事业这么多年,见过的死人比很多社恐这辈子说过话的活人还多。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了洛无笙的美梦中,她用手撑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摄像机充了一会儿才能开机,肖和立刻查看,发现内存都爆满了。 但李明雪不明白的,便是苏木依然猜透了整个修仙界实力划分,虽然不能说完全,但苏木敢肯定,自己猜测的应该是正确的,因为来时匆忙,李明雪没有去看雕塑身后记录的事情,当然不知道还有祭身境,化虚境这一说。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根据,但是这样美好的形容,让帝隐心中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望着手中的丝帕,苏木知道,这便是册子中那名修士无数次提及的刺花。 看着冲到自己前面转身拦住自己的大聪明,江阳脸皮抽搐了下,无奈停了下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家伙身强体壮偏偏又一脸憨笑,实在是让人不好恶语相对,这身材这相貌,实在是太像一个憨厚大个子了。 鸣枝过来说的时候,陆绾绾明显看到了帝隐的眼中抹过几分寒光。 底线发球后,张云泽带球到了前场,不过提姆却是从前场一直紧逼压迫张云泽的运球路线,阻挡他的运球路线,不断用身体接触去和张云泽进行身体对抗,干扰他的运球,迫使他失误,然后提姆断下他的球。 江阳回到烘烤牛肉这边,和方茂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变异兽袭来,可能是刚才那五只变异狂犬被击杀震慑住了北面未露面的存在。 整个空间都好似被寒风冻住,不论是王承恩,还是其他人,都是眼睛凸出,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场中。 因为尸潮袭城,谁也不敢保证丧尸就一定会被阻拦在外面,所以必须以防万一。 这是一张冰网,冒着寒气,可轻易冻结真神,即使是神王中招,也会被上面诡异的力量侵入神体,身体都要冻僵,自然行动缓慢,很容易被拿下。 人多垃圾就躲,地面上的泥土,灰尘还有各种食物的残渣,简直产不忍赌。 原本宁秋想抓一只尸兽当坐骑,结果一路上连半只丧尸的身影都没有发现。 现在没有什么生物可看,就只看到几只蚊子,没法好好实验。于是将这个按键重新按下,关了这个功能。 来到约好的咖啡店门口,李安四处张望两眼,便要向里面走去,刚进到咖啡店的门口。 “不用去医院,上个厕所就行了,应该是晚上吃羊肉串闹的,不碍事。”戴娜摇头道。 夕阳的余晖之中,隐隐约约,自远方传来一阵萧索、惆怅的箫管之声。 就算他们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就算他们拥有高大的围墙和坚固的厂房,也无法抵挡遮天蔽日的尸潮的脚步。 “皇上,栖凤宫闹鬼了,皇后恐怕暂时不能住在此处。”年九龄接收到冷月的眼神,向皇上说道。 阿里伐人都饿了,就向那巨人要鱼吃。巨人很大方,向岸上扔了许多,足够他们吃饱。大家抓起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了鱼,巨人又扔给他们几个蜜糖罐,让他们冲糖水喝。 靖榕看着陆廉贞这样的笑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人可都领教过九皇叔的手段,绝对不愿意经历第二次,记得上次惹怒九皇叔的恐怖经历,现在还不寒而栗。 大赤外有强敌来犯,内有人心不安,若是此时帝君传出病重将死消息,恐怕国之将亡也未尝不可。 “姐。你没开玩笑?”王大宝看着这遍地狼藉,虽然那些尸体什么的,都离的很远,但是空气中,也是充满了血腥味,何况,现在是在战斗,就要吃饭么?你真的能吃下去么? “九皇叔,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么多年,虽然是叔侄名分,却情同手足,难道抵不过一个相识才一年不到的人?”凤子涵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原本就冷淡的脸,看起来更多了一层寒意。 “我一直以为,爹爹是从宫外进宫将欧阳素问杀死,却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简单——他本来就身处宫闱之中,要将人杀死,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靖榕这般说道。 张楚坤心中大叫运气,如果今天他要刺杀的是一个经常训练的男子,那么可能他今天就真的要交代这里了。 “我师兄呢?”未等冷月开口,她首先发难。神色乖张的,跟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袁霸向药十三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告诉自己该怎么办!药十三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拿着符咒的右手,神情冰冷的对袁霸摇摇头,意思很明显,我也没办法,只能保全自身,你自求多福。 两个打法也都有人支持和反对,于是不断的讨论,不断的分析,声音是越来越大,各人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在将扑克发到众人手中之后我看了看自己的牌,依然不是鬼牌,是黑桃A。 天空中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如同落子一般,却仿佛天崩地裂,此地所在的位面空间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仅仅是淡淡的一瞥,那半空中来势汹汹的两道符咒竟像是受不住左君的目光一般,顷刻间猛烈的颤抖起来,不过瞬息时刻,先前两道不可一世的符咒在距左君不过半人高的上方,瞬间土崩瓦解。 天空顶端,无数光线汇聚的正中心,那柄来历其实极大的桃木剑当场破碎,化为湮灭。 他们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辗转各地,最终来到大魏,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玄真门最后的弟子们死于非命。 ------------ 十二更近四万字爆发,卷尾总结 十二更爆发结束,近四万字的爆发,本书第一卷“钟馗图”写完,舒了一口气,希望看到这里的书友能够基本满意最后的反转与真相。 我已经写了不止一本古代侦探文了,但如果是老书友,应该能看出来,虽然这几本都是古代侦探文,但并非重复,还是想写出差异性的。 《从神探李元芳开始》和《大宋神探志》在行文上就有不小的区别,前一本大明其实也是如此,但开头没写好,后面想改又雷同了,而这本《展昭传奇》,从题材上就有不同。 前面几本都可以说是历史破案,以历史元素为主,所以朝堂占了很大篇幅,许多案件直接是从朝堂人物衍生的。 这本是武侠破案,以江湖元素为主,朝堂篇幅就会相对少许多,只是涉及一些关键人物,风格上面也有较大不同。 同样每一卷的大案件也有区别,我以前也在大宋里面写过几个小案件串起来,但前后间隔的太长,前面都忘掉了,以致于效果不好,现在一卷之内把几个案件串起来,前后呼应成一起大案,应该看起来会舒服许多。 当然写得肯定还有问题,我会努力改正,实在是由于破案文在网文里面是小众,没有直接的参考,我写了几本还都是自己摸索。 欢迎大家指证,说出想法,我都会酌情参考,毕竟创作者不能陷入自嗨,这样才能让书越来越好。 另外我开了一个人物楼和武功楼,第一卷中基本的世界观、人物和武功的描述已经展现出来,大家如果有好的想法,可以去评论区的楼里面写,后续说不定就会以重要人物出场。 最后也求下支持,我写书是花费心血的,侦探小说更是得反复修改推敲,自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不辜负诸位,现在新书上架,数据更是至关重要。 所以求月票,求订阅,我也尽量日日过万,让大家看得过瘾! 下一卷“杀生戒”见! 拜谢!拜谢! ------------ 第九十二章 天下第一神偷的预告信 “我更帅了。” 展昭看着铜镜里的面容。 十六岁的年纪,眉目已褪去稚嫩,轮廓如刀削般分明,映着晨光的侧脸仿佛镀了一层霜色,肤色是常年习武晒不黑的白,透着一股韧劲,像是打磨过的玉石。 眉骨高而挺拔,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不显粗犷,反倒衬得整张脸愈发英气逼人。 若以一字形容,便是“锐“ “谢叔,您有什么打算?”厉中河坦诚地问。话语之中不无关切。 叶庆泉一听,赶忙站起来,笑着把她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旁边,微笑着道:“丁主任客气了,指示不敢当,不过这段时间估计少不了要麻烦你,这到是真的!”。 如果刚刚沃雷塔尔的解释还只是让老唐弥补了一点点遗憾,那么这位大-法师的现在的补充则让老唐欣喜若狂。压抑住自己的惊讶和欣喜,一个无良的念头突然划过了老唐的脑海。 坦克营的教导员李玉明特意把工兵连的指导员周大兴借调过来,让老周向对面喊话,命令藏军放下武器投降。 不过这是奥斯曼轻箭,不是蒙古重箭,法兰西人就像被海浪冲刷的礁石,虽说每一海浪都会造成视觉变化,整体感觉却像是岿然不动。他们前锋溪流冲进沙堆般漫过壕沟、拒马和墙篱,迅冲开或淹没阻碍他们前进的步兵。 从离别之时,师宇便一直挥手翘望厚土宗方向,直至看不见刘栋很久后,才依依不舍地垂下挥舞的手臂,但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的寂静,令得张天松很不习惯,这才没话找话地与其说上两句。 黄猛眉头急跳,三名散人境的修士都没被他放在心中,看来其当日对战司空散人并未全力以赴,而且手中还有一件灵宝,在同阶之中应该也算是佼佼者,才能使其底气十足,但是必要的提醒还是要说的。 周东平知道省长大人此刻心里有琢磨着什么,在倒好茶水之后,立即退了出去,同时将房门掩上了。 在布尼塔尼亚7年的全面改造之下,还记得过去日本是什么样的人或许只有11区人自己了,当然,这里的泛指通常是年龄超过17岁的人。 很多全国各地的人为了要她一套珠宝,专程飞来巴黎找她,只是,顾相宜并不是愿意给所有人设计珠宝,你不合她眼缘,她不会给你设计。 拍摄的帐篷里很热闹,尤其是胡总来了后就更热闹了,年约三十七八的男人抱了一束花带着几个助理还有剧的投资人就那么立在那,看到他们,剧组的人脸色并不好看。 童雅不想跑,可知道自己留下来对以静没帮助,而如果跑了她还能向家里求救,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被龙慕寒的声音拉回思绪,护士立即越过他,来到他跟前,带领着他往诊室走去。 四面八方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透露进来,可他的视线却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而后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踢开一扇门,把纳兰若若放在了床上。 云非墨从早上回到房间,迷迷糊糊睡着,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早上因为生气,她早餐都没有吃,现在醒来,差不多也是被饿醒的。 那好,他都主动提出来了,她要是不按照这去做,是不是会让他失望,突然,在对方出其不意之中,云非墨真的伸出手,亲自去丈量。 ------------ 第九十三章 我当真是不世出的剑道奇才? “天下第一神偷要来偷杀生戒?” 戒闻面容一惊。 近来他一直笑嘻嘻的。 越来越像弥勒佛。 此时终于不笑了。 展昭安慰道:“六扇门根据过往案例判断,白晓风的信件真假难辨,现在还无法确定真是那天下第一神偷的作案预告,只是过来提个醒。” “这很古怪!” 顾临也在场, “天下第一神偷要来偷杀生戒?” 戒闻面容一惊。 近来他一直笑嘻嘻的。 越来越像弥勒佛。 此时终于不笑了。 展昭安慰道:“六扇门根据过往案例判断,白晓风的信件真假难辨,现在还无法确定真是那天下第一神偷的作案预告,只是过来提个醒。” “这很古怪!” 顾临也在场, 薙切绘里奈已经缓缓的拿出了菜刀,这是德国定制的最新菜刀,刀锋锐利,拿着菜刀,穿着厨师装的薙切绘里奈别有着一番味道,让在场的不少男观众都是不由看直了眼。 阿勃梭鲁双眼一闪,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同时身体上再次燃烧了熊熊火焰,体力消耗了一些。 杨飞雪离开之后,萧亦辰看了看熟睡中的梁紫嫣,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担忧,不知道梁紫嫣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够醒来? “原本的结果如何都和你说了,你要是还输掉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雷杰尔随意的说道。 越前说完把自己的外套递给樱乃,然后不待樱乃再次说话,就走到球场的另一边。 就在唐帅跃空而起的那一霎那,一名距离唐帅最近的吴家老辈高手听到唐帅的狂妄之语冷哼了一声,身形一展,欺身而进,挥掌间雷电伴随,就欲将唐帅灭杀当中。 听到韩涵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算计蒙古人,挑动两国开战,脱脱不花也十分愤怒。 就在这时候,阿克蒙德上空的那些空气压 缩球,竟然是在这一瞬间,练成了一个巨大的 圆,一股股毁灭之力,也是随之散发出来。 梅无花对于林风是什么身份,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飞机上救了自己外公一命的表现可是早就烙印到了心里去,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林风的体质真会弱成这样子。 其实龙烟华很不理解自己去看看有什么作用,妖兽进化这种事情是自己旁观就能够顺利进行的吗? “你是逃出来的,肯定还会被抓回去,不过他们暂时想不到你会回京都,所以才会延误几天派人来,而你……到时候还是会被抓回去吧。”仔细分析,龙烟华得到这个结果。对上林逸云的眼睛,立即清楚自己猜测不错。 潘玉莲喜不胜收,伸手在福根的裆下抓了一把,嘻嘻的笑得满面桃花。抓得福根也嘿嘿的傻笑起来。 农泉见到旁边梅无花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话想要说出来却又是颇有些顾忌,无奈之下只得将油灯放在桌上面,然后向林风招了招手,示意林风跟着他到角落那边去交谈。 这个世界会武功的不少,但是能够有林风如此实力的却是少之又少,而且最后的一下,王培却是亲身的体会到,这林风已经不是一般的人了。 所以不朽先生这一击的结局其实在他动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注定好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司徒辰乙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此刻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占有她,永远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那武道最高的弟子一见古昊居然能走动,顿时一惊,后天武者居然能在自己的领域中动弹,这怎么可能?难道他是先天武者?可先天武者怎么来后山领东西? 时钟怪物是一张C级卡片,属性极为BT:将获得五次抽卡机会。 肖星元注意到在五支部办公区的外围笼罩着一层微不可察的白色雾气。 ------------ 第九十四章 师妹庞令仪的邀约 “照这么说来,这部秘籍确实相当宝贵了。” 对于宦官,顾临骨子里难免有着偏见与歧视。 毕竟这个年代是宋初,但凡了解点历史的,都知道晚唐的宦官们干了什么好事。 但听到展昭这般一说,再看《莲心宝鉴》,他也不免正视起来。 展昭道:“而且我还想到了韩照夜,他如今被关入了天牢,不代表他那 而罗行等人,则惊讶的看着叶青,没有想到还真的有人会救了他们。 当二人下楼时,正好碰到了张舒儿也出来,张舒儿那双黑眼圈就如熊猫宝宝般可爱。 龙易辰看去,只见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慢慢的散去。而旁边的冷冰冰也是悠悠的转醒了过来,显然之前她也是被强制睡眠了。 这个张婷婷也太大胆了点吧,竟然不由分说的就来抱住一个男生。不过想想还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她几次表白我都没有答应,但是在她心里我早已经是男朋友的化身。 “姐。。”言爵低沉的嗓音传来,不似往日的张扬,言优一怔,自他懂事后,便再也没开口叫过姐姐,言优清楚他的心思,他已然长大,开始默默保护着自己。 “李可,在三点钟方向有水源,那里是最可能有游牧民的区域。在十一点方向也有一个,不过比前一个远二百里有余。”龙牙看着地图道。 言优原以为她这么说他会很高兴,不想换来的却是他冗长的沉默。 我躺着,眼泪不自觉的留下来,我明白瘸子话里的“走”是什么意思,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咳血,他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其实我都知道。 “呵呵,我今年还有几个月就十五了。”龙易辰也是不疑有他。在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亮出来之后,便是想到了这些。这灵阵师工会的会长哪里是想知道他多少岁,分明就是想再次的确认一遍罢了。 为了保护赵萱萱,我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留下来去李嫣嫣家。说实话,去她家住我也是蛮喜欢的。 其实这些人大部分只是普通退伍兵,只有十来个是今年才从特务连退伍、复员地。其中就有区翔家和柴明贵,陆南对他们两的能力认可,就随手指了两人分任保安部部长和副部长。 这样的行为其实非常像后来唐太宗李世民的作战风格。即让大部队与敌方纠缠,而后待敌我双方身心疲惫的时候让自己的玄甲精骑突入战场,直指敌方主帅,从而决定胜局。 胖子叫鹿路嘉德。是新日铁公司副总裁。他们是随日本外务省经济考察团来俄罗斯考察。考察团团长是福田康夫。 托洛茨基接过草图一看。上面画着一辆和追猎者有些类似的,没有炮塔。将一门长身管大炮直接安装在车身上的强击火炮。 令裨将闵炎前去阻挡之后,宿谦没有任何迟疑,率着本部亲卫退往北城。那里有着数万齐兵,还有田单压阵,只要有所准备,必能挽回颓势,宿谦可是知道此时能来奇袭的赵军骑兵必然为数不多。 “公主,御有礼了。”进了主卧,李御看到一身青色华裙的公主滢,透过那头冠的珠帘。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惊世的美貌,心里不禁波澜迭起。 “属下在。”听得李御叫他,李信立马来到李御的身前,躬身行礼。 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泛着冷光的冰墙,王龁带着怅然若失的心情回转大营。 如此,国民党执政的省份就会有一个飞跃式的增长!这种潜在的政治版图的变化,恐怕也是常瑞青的政策在党内受阻的一个重要原因。 是的!雪达魔这张覆满冰雪的脸,与当年鬼虎叔叔的丑脸一样,同样令聂感到非常可惜。 陈曦的脸上一片戏虐,咂了咂嘴道:我说胡松师弟,认输也要分个方向,你跪错地方了,而且即便你跪下,也不会活命,谁让你当初选择了以生死来挑战我。 “使不得,前辈就是前辈,不能乱了辈分……”两人一路走来,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似的。 “那抱歉了,刚刚失礼了,请吧。”古岚峰挥挥手自己退开也示意身后的人退开一条道。 他没有能力去阻止滚滚的历史车轮,但是他要完成原主的心愿,去保这一路上同行着的这一家人的平安,顾铮想,他还是能做到的。 戚烈、关松、祁诺言和于尹四人的身影相继跃入院中,外面的战斗声仍未断绝,想来应是华正卿和严冥冬等人正在阻击莫家其他人前来此处救援。 傍晚,穆枫夹着新拿到手的教材,一路怨念环绕地飘向了自己所要代课的大学部。 郑哥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玩着手机,现在手机还有点电,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起来要回家一趟看看,知道现在才想起来。 那个只有十岁年纪,却长得十分高大的顾峥。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怜的孩子。 叶宇澄抬头瞥了一眼林泽宇没有说话,现在、他只想静静的抱着枕头,让眼泪慢慢的流进棉花里。然后,潇洒的对着这段感情说再见。 可就在他们放下心以为那是个进来帮忙的医生时,意想不到的事再次发生,来人扔下刀,抱起台上的亦宣,以惊人的速度走到窗前跳了下去。 苏仙儿就算四年一节课不上,都可以正常毕业,还会获得一个个学校颁发的亮眼称号。 若是执意不肯结亲,不仅是抗旨不遵,整个云王府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火灵之力太强!会弄死元宝树。只能取点碎屑,出去后,以冰术相辅,将其修长的火灵之力化为温柔的火灵之力,才能催生元宝树开花村果。”花上道。 “在院子中竟然也会遇刺?”这个消息,让正在处理事情的皇上听到,心里闪过一丝愤怒。 “老太爷缠绵病榻的时候,有天夜里老太太与他在房里拌起嘴来。 毕竟,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人家要是没有值班的话,肯定在休息。 沈若浦靠在椅背里,凝眉望着她:“初四夜里,你曾经出过门,我听车夫说旺儿带着你与身边嬷嬷,还有两个护卫悄没声儿地出了去。 ------------ 第九十五章 小师弟,万万不能沉迷于女色啊! 大相国寺。 展昭回到僧房,盘膝坐下。 第二次夜探庞府,收获不小。 首先师妹有点小期待。 她希望自己第三次过去,走正门。 说实话,让庞吉以邀请大相国寺高僧的方式,直接把展昭请入府邸,亏得这位敢想。 大相国寺上千僧众,他年纪轻轻,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德高僧啊? 其次 “呵呵——都老夫老妻了,还在意这些?无赖,哼哼!我还有更加无赖的呢!”杨秉璋邪笑着盯着妻子慌乱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只见四周漆黑无光,脚下亦是深邃无比,只有那高挂天窘的繁星透露出点点星光,照亮着这一方空间。 “柳青,认得我是谁吗?”我心里滋生了一个希冀,那希冀像天边飘渺的歌声,像无边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的光。 另外一部分尚未移民的薛家后裔,所经营的茶叶营销在国内亦是闻名遐迩,所造茶叶、茶砖、茶具远销海外。 赌场会议室内,一个圆桌围坐着十人,颇有一些圆桌骑士的意味。 不过,明面上,他自然是不能有什么表现,毕竟,他也算是个迷了,尤其是那些系统类,全部都是说主角在得到什么什么系统之后,就开始人品爆发,泡妞,踩人,爽翻天。 “汤老师你来了,请坐。还得谢谢你救了我和柳青的命。”我感激地朝汤老师莞尔一笑,同他握了握手。 \t毛昌业是真的想着秦芳,但这个电话,绝对是顺便刺激一下白燕的。 佩路贾在意乙来说还是很有实力的球队,虽说没有升甲成功,但上个赛季佩路贾打入了附加赛。 再一声巨响之后尾舱门轰然落地,紧接着就有一道黑影钻了进来。 商议已定,轩辕横拟定好撤军路线和时间,下令诸将各自回营部署。 这人话音刚落,王子虞一掌劈在了此人的脖颈上,顿时晕死过去。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想到这里,无奈的罗本来来刚刚支起来的遮阳布罩下,接过使团服务生递过来的冰酒,助手先生感觉好受了一些。 同时他一扇动翅膀,一口大黑锅盖下来,直接把自己和叶无尘盖住。 “这里太无聊了,我就稍微尽一下地主之谊,带你出去看看吧。”兰翡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一时之间,雕塑一般的秦公子也动容了,目光连忙朝着方玄和王真人看去。 李燚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场中,打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那名鬼将的尸体。带着有些扫兴的味道,郁闷的回到驻扎地。 “太过惊讶对你的身体不好,新郎先生。”马林说完转身看向从车上走下来的诺娃,还有她抱在怀里的瑞沃。 “今天我先讲修行者的一些常识问题。”病无患很满意同学们现在看起来像是安静听课的态度。 可是,这杯茶白刚泡好,还滚烫着呢。他这一口喝下去,烫得他的喉咙都烧着了。 而这样情况,也仅只有全训部队可能能够做得到。至于其他国家的军队,不必去想了。 看着面前王子神色中的疲惫,心中猜测他大约从昨天夜里一直熬到现在,里希特霍芬感到一阵茫然。傍晚才接到通知,他被派来执行一项绝密的特殊任务,谁知道一下就被送到了这儿。 ------------ 第九十六章 起个临时法号 “好了!展大哥,等我为你缝制的衣袍哦!” 连彩云量好尺寸,脑海中已然设计出一身僧袍。 她很是喜欢展大哥暂代神捕时期的那身朱红官衣。 所幸现在穿着僧袍,也可以符合美感。 她请教了五师姐,“织云”林玉仙的女红手艺后,就很想亲手缝制出那一身衣裳。 “多谢妹子!” 展昭能 接下来就简单了,林威先从城墙壁上爬了上去,然后放下来一条绳索,将安妮也拉了上去。 攸宁能感觉到,她体内发出“咯嘣咯嘣”骨头生长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血脉、皮肤焕然新生。 极寒冰川可不是什么大众地图,这里每天风雪交加,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即便是精灵族的射手玩家,视线也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见邹容没有反对,白衣剑士嘴角上挑,自从自己突破后,这位九公子就一直顺着自己,虽然一路未诛一鬼,心中有些看不起,可对他的识时务,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说到这里,看了拓禹火麟和兹天星一眼,后两者也是会心地笑了起来。 洛克转头看向了兰德拉那张惊奇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苦笑着从诺莉斯身上爬了起来。 清晨时分,重骑营的守夜人熄灭火堆,用悠扬的号角声唤醒同伴。 他闭上眼睛,仔细地感悟了一下周围的空间规则,然后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略微抬眼看向洞口,然后转眸看向攸宁:“你很不乖,我很生气。”说着,抬起手指,点向攸宁。 原本被陌笙心脏周围的能量排挤开的切割平面仿佛从某个地方获得到了能源补充一般,缓缓地但是不可阻挡地向着中间一合。 同样刘邦的日子也不好过,随着秦军围城渐久,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受挫,每次战事时都是他亲自带着督战队上阵,以军法恐吓之,这才让汉军士兵鼓起了勇气上前厮杀。 “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可以了吧。”韩劲斐从墙上取下一条黑色的皮鞭,临空一甩,“啪”的一声脆响。 顺治将火枪取出,双手掂了掂,左右看了看,脸‘色’如常,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火队成员此时无一不是神采飞扬的在讨论谁先认输,谁先把任务完成,一个个都在比看谁在场上的时间最短。 她来时本就身无长物,唯一一个需要用心收着的首饰匣子,也给她用土布缝了个套子,看起来毫不打眼。就这么放在最上一层,恐怕偷儿进了屋,也是连眼角都不会瞄的。 幽冥剑,在陆明的认知中,至少是目前整个神界和妖域最厉害的兵器。 最后,定下了每隔五天授课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说,萧炫从今天开始,以后将每隔五天进宫一次。脸熟好办事。这个课程对他来说,无意是极为有利。他谢恩谢的真心诚意。 何况不是要他真的接子弹,只需要他躲过乔治的子弹,就算成功。 慧珠一行人来到宴厅时,殿内已满是人潮,再加上殿宇内锦幔高挂,华灯宝烛,熏香氤氲,更是一片花团锦簇,喜气洋洋之象。 睁开了眼,发现有些刺眼。早晨的太阳高高升起,天已经大亮,韩信挣扎的想坐起身子。 算起来一年最多见两三回,相处不过短短几天,说是亲戚,感情跟路人也差不多,更何况两家之间的状况相差太远了,对于这样一个亲戚,郭氏很多时候都不自觉地忘记了。 ------------ 第九十七章 戒色 “师兄,这就是杀生戒的存放地?” “不错!这是我大相国寺的禁地,小师弟切记跟在我身后!” 戒闻的行动力极强,眼见有了大好时机,当机立断地带着展昭来了禁地。 说是禁地,但大相国寺本就处于京师的中心位置,是繁华京师中的金碧伽蓝,星罗禅院,在环境的限制下,只能往下深挖。 跟着戒闻入 “秋忆,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连路都走不稳了。”芙蓉准备去搀扶秋忆。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屈服的精神,才令轩辕山庄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飞速崛起,成为了朝焰国最大的势力之一,甚至隐隐有了超越三大家族的趋势。 “咳,咳,灵力不足……还是徒步行走吧,但愿我能及时赶上。”林墨齐一边自语着,一边包扎着伤口,待起身的下一刻,人已继续向西边飘去。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确实很容易被感动的,你也知道。”我回复。 第二天,我带着袁茵和孟蕾一起来到“点聚”工作室,也就是唐博等人的住处,她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起来,也许因为他是学艺术的,也许因为别的什么。 你钱多是吗?看来是要让老子帮你花销,反正你们的钱不是自己劳动所得,那就别怪我珊瑚心狠手辣了。 想到这里,轩辕夜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能够隔绝神识的试探? 霍靖然想了一下儿,肚子却是有点儿饿了,于是道:“那我陪你去,我们还能聊聊呢!”曾冰冰没有拒绝毕竟还要分开不知道多少呢!她很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时间。 “你说。”赵强眉头微皱,既然已经答应了做盘古的代理人,只要他提出的条件不触碰自己的底线,还是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没靠近这个过道的时候,里面有嗡嗡嘤嘤的说话声,一靠近,这些声音一下子就没了。 “混沌大神。”妖叶韵踏步而来,这句冰冷的称呼,让华香心里很不舒服,以前的妖叶韵绝对不会这么叫的。 为首的军官点点头,赵强敲敲车窗,在战士们的监视下,邹琳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也有有利的一面,虽然不是深沟,不容易隐蔽接近,但敌人肯定对那个绝壁疏于防范,一旦能从那个方向上去,那就真正到了敌人的心脏位置,一把利刃就会插进敌人的心脏。 总觉得,面对陈凌的家人,她都感到一丝的尴尬和不自然。而陈思琦的态度,很好的缓解了她的紧张。 “聂鹰,时辰不早了,免得被首领大人发现。”不知过了多久,清宜恋恋不舍地离开聂鹰的怀抱,轻声地说。 全队把军事考核成绩最好的三十人列为候选对象,那五个名额就从这三十人中产生。 建筑物主体不需动工,只要简单装饰一下,抹一抹灰,外面贴一点现代流行的砖墙就可以了。 王东叹了一阵气,默默地摘下腰上的bb机,轻轻放在桌子上,垂下头不说话了。 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先是按照惯例感谢各媒体记者在百忙之中赶到,时雷作为贺子俊的经济人接着发言,待位的工作人员马上遥控打开他面前的扩音系统。 吃过饭后人就容易发困,顾筱北上楼后又玩了一会儿游戏,困的大脑都跟着不灵活起来,她把游戏挂线升级,自己躺在一边就睡下了。 “夜袭组织的杀手,当真是猖狂得很,今天就将你们斩杀在这里 ”手持刀型臣具的男人说道。 “我放开你,你别喊行吗。”乌墨上下打量着顾筱北,看着她大着的肚子,不由眼神一暗。 在七彩楼高层那些人面前,她是一位手段冷冽狠辣,武功高强睿智,无时无刻都在算计别人的主子。 百里千寻闻言,却是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而大厅中不少男人更是眼神都变了,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贺子俊家的厨房非常干净,整洁,看不出有开过火的痕迹。可是贺子俊回到家后就开始卷起袖子做饭,动作熟练,‘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看就是经验丰富。 “那当然,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光明神界的一员。其他神界想要入侵光明神界,那就是我的敌人!”光耀主神塞西尔义正词严的说道。 不多时,孙白和他老爹孙友林也来了,以往逢年过节的林峰还在监狱中,也就他们来拜祭一下。 哥顿全身鲜血飞溅出来,身上的名义破碎成为一块块,全身各处放佛被鹰爪撕裂过似的。 年轻人从沉思之中醒过来,看了看落到自己身前的那个皮球,有点茫然的四下看了看。 这并非是普通的亡灵,而是引路亡灵,他们是带着石先生的魂魄回来的,趁着他们抢钱的时候,我开始为石先生归魂。 大殿之中,鱼人二长老突然睁开了眼睛,向着外面看了看,然后,二长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住口,你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我怒喝道。 端木昊看了眼远处己经走出车内的莫翊,转向韩靖萱冷硬的说:“随你的便。”话落就拖着的安湘儿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一声金属相撞的巨大碰撞声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自白子铭所在的方向传来,正是白子铭使用玄冰神剑的最强一击对上了巨猿。 刚吃完一大锅的时候,这第二锅的时候,则是由凤如雪自己动手,然后由季如烟在旁指点。 ------------ 第九十八章 戒色大师?一听就是高僧! “师兄,你这是……?” 顾临走入僧房,就见展昭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着一面铜镜,还有些瓶瓶罐罐。 展昭头也不抬,直接答道:“我在尝试莲心宝鉴上面的易容术。” “噢!” 顾临恍然:“需要我帮忙么,我原本就会易容的。” 他不仅是七云之首,天赋更是惊人,六个师弟师妹会的杂学,他 叶流殇亦是冷漠道:“我不需要你这个帮手。”说罢,便转身了。 倾晗有点惊讶的直呼,这些杀手的伪装方式,在他们眼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般的武者,肯定是拥有极大的突然性。 这正是三位散仙姐姐此刻将自身的元命符交给叶流殇的意义所在。 但,破碎虚空九死一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都还没弄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之前,就被饿死,那这一趟险冒的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大伙听了都十分高兴,陈太公吩咐十余名庄客杀了一头猪,一头羊,割了便在院子里烤着来吃。 “卑鄙。”甘心擦掉嘴角流出来的一挂鲜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如此吗?李知时点点头,李纲并没有见欧阳澈,却又让管事告诉其自己的住处,这已经很明确的表现出了不想再参与到他们事务当中的意思。 “潇潇……对不起!!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那只是一段政治婚姻!”他真的只是奉旨成亲那么简单吗? “……”看着张良极度认真的面孔,目瞪口呆的胖子一脸抽搐,几近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跑在最前面光哥听着几个兄弟的话,回头喊了一声。 那是极细极微弱的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光芒的强度,大约只有一只萤火虫的十分之一。但是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们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点光芒,不但可以看到那一点光芒,而且看到由那点光芒,所带起的一个巨大的黑影。 回到桑家坞时,乡亲们都忙开了,忙着紫菜裁剪。老章头他们一过完初四节,召集人马前往养殖场围垦工地,因为滩涂围垦是今年重中之重的工作。 “域从卫风脑海中闪过这个词,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域从竟然是丽达。或许丽达这一选择是为了让自己从卫风这儿获取更多的保障。但不管怎么说,丽达的付出早已经超出了域从的范围之内。 吴凯听到郭惠芳的话,更加的确定母亲的分析,就笑着说道:“好!那我下午上班之后找您。”吴凯说完脸色阴沉的将电话放在桌子上。 这鳗苗下了池,众人都轻闲了,脸上更带着笑容。目睹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 在多罗的示意下桑格尼法师表示明日即可让网迪大公明白卡瑞克斯并不是虚假存在的。 母亲信了,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偷到了不老泉的圣水,并为他安排了一切逃生路线。 他记起自己受伤之后的情形,玛仙曾经靠近过他,又曾后退,有一个令他十分讶异的动作。她在后退之后曾用手捂着口,而当时,她满头满脸全是血,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 “我看他是在盯防着你吧。 ”罗元揭『露』得田黄讪讪而笑。 悄然解决两个守卫后,将他们布置成打瞌睡的样子,三人偷偷摸出了屋子。王平不敢大意,开启了扫描器。关押他们的屋子离王虎以及史狗的屋子并不远,没有超出扫描仪的范围之外。 ------------ 第九十九章 想看戒色大师破戒的模样 三月的京师,街边已是桃李纷飞。 京师贵人常常踏青郊游,朱雀门大街上总是能看到香车宝马,成群结队。 然而这一日的车马辙痕,则纷纷碾过庞府朱漆大门前的青石板上。 庞旭领着十二名小厮,雁翅排开,唱礼声穿庭过户。 当然不会是“某某官员献《麻姑献寿图》一幅”“某某将军赠西域和田玉如意一 而在第三局中,【牛排】的一个BP感觉也是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对于赵国阳的观点,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质疑。他既然觉得有五成机会,那就肯定是只多不少。 至于要解开混沌四神的诅咒,仍然需要火焰岛上,凤凰之主阿苏焉赐予凤凰守卫队长卡卓因的那道真言卷轴里的神祇火焰了,那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连帝皇都复制不了。 林子云低头正好看见秦天河窝在自己怀里望着自己,他心头一跳,双手松开。那秦天河摔了个腚开花,哀嚎不止。实在是两人姿势太过暧昧,令人遐想。 “把覆水难收这个杂碎给喊来,归还黄金长剑,并赔偿1000金币!还有,乖乖的让老子杀两次解解恨!”寡言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条件给道了出来,眼神却是扫视着这几名义薄云天的玩家。 帝国方面军以天堂之风化身升格者卡尔和金属之风化身盖尔特为主帅,涵盖了大部分帝国军队,少部分布列塔尼亚天马骑士,以及大部分基斯勒夫军。 现在见贾领导同样点了他的名字,大家自然是不约而同一起轰然叫好。 要是给一门召唤骷髅技能,那就牛叉了,在现实中召唤出一只骷髅出来,夜间派出去溜达一圈,还不得吓昏几个? 之后,他是毫不犹豫的给张英下达了学习“中级武力”的指令,虽然这看起来是有些浪费,但其原因,之前也是分析过了,不再赘述。 因为他刚刚收到杀手组织的电话,刺杀王元的计划失败了,而且他们失去了一个杀手,派去刺杀王元的那个杀手已经联系不上了,估计八成已经死亡了,就连消息都没有给总部回复。 正在前面和诸多大佬讨论问题的唐清风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如常。 “不可能!”费尽心思弄出来的地狱食尸鬼加强版两下就被人处理了,召唤师陷入了震惊中。 “废话!老娘还能骗你不成,骗你能有什么好处,让你身上的肉转移到我的身上吗?”许梦瑶懒得搭理这个胖子。 “那就不奇怪了。”沃尔夫擦了擦打呵欠打出来的眼泪:“话又说回来,这跟我们其实也没啥关系。我们这还被扔在这里没人管呢!”众人笑,却也不觉得沃尔夫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妥。 这也就是说,其实在这里的战斗,这对古辰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根本就不用有丝毫的担心。 校队和计算机系队的双方球员,分开站在己方半场一边,严阵以待。 托马斯粗略数了一番,大概有500多人的样子。心里对艾伦的评价又变得更高了。 可叹……结婚一个星期,大儿媳的讯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是不是太着急了。 王玥殿主原本怒发冲冠,在听到歌曲飘过来的一瞬间,她有些发呆。 “好了,接下来我们便谈谈具体的事宜,免得到了那天,手忙脚‘乱’的就不好了。”孙老头说了一句之后,便开始利用传音的方式,与那赵姓修士‘交’谈起来。 ------------ 第一百章 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法号不喜欢 ‘这个人身上,并未有受杀生戒拷问的气息……’ ‘武功也弱了些,不过路数倒像是大相国寺的……’ ‘是负业僧么?’ 展昭对于杀生戒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比杀生戒让他更记忆深刻的武器。 而杀生戒的气息,在他看来,蕴含着一种各走对立,却又巧妙融合的特性。 “你们!”看见紫衣男子们挟持了更多的人质,聂言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没有遇到过对手的张旗,居然弓着身体,表情痛苦的被梅霖给拉了过来。 他们是守的一方,本来就不占先机,水下的怪物却有机会先发制人,这场战斗恐怕很难打。 “坏人,你不准碰妈妈,满满保护妈妈!”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可爱极了,听得陆斯年顿时心就化了。 钱老头拿起来看了两眼。扳指是羊脂玉做成,一端边缘往里凹,一端边沿向前凸,材质圆润、光滑,摸起来手感相当好。 “你们不放会我出去的是吗?”何雨落声音平静,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再看两拨人,枪战仍然持续着,虽然紫衣部队人数相对较少,但仍然不落下风。 正事谈完之后,林冬生想缓和气氛,拉着林笑笑和林涛兄妹俩认亲,可惜再次受到双方的拒绝。 我挂断电话,又打开手机,看看里面的家居物联软件——房门没有被开启的记录,看样子华鬘也没回家。 显然问责已是无用功,他叫来李俊儒商量对策,李俊儒却不甚在意,反正她是个闲人,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个事儿。 来到府邸之后苏临就一直在劈柴挑水,一时都没有休息,后来听说是这个新上任的阎君今晚要大办宴席,这办宴席就得生火做饭,生火就得用柴火,做饭就得用水,那苏临肯定就得一直忙活。 当然了,陆轩说话是客气的,这客气来源于自己想做的事情被李岳给做了。 黄灿此时难得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显然对曲凌歌手里的这个匣子产生了恐惧。 “有些时候往往忽视的就是这些最为基础的东西,然而这些最为基础的东西却是万丈高楼的地基,你的地基都没有打好,即便是再有进步又能够进步到哪里去呢?”李岳笑着道。 霍老原本正在家里无聊着呢,看着李仕祥颠颠的跑过来,他也是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苏临拍一下脑门,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而这张名片就是他们刚来的时候,那个叫森卡的美国人给他的。 他不认为遍体鳞伤的自己加上落凝可以挡住泠崖,四人众齐聚也许可以,可是如今也只能等死了。 “你便当我瞎说吧。”她将衣裳整齐收入衣柜里,不再理会夏淳沣。 颜镇邪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身体表面变得越来越干枯,眨眼的功夫变为了一截枯木雕像。 心念移动,北极星如同撑开的巨伞向外延展,形成九层浅薄的半径百米结界,将并肩飞行的两人包裹在里面。 目送缇骑离开后,贾琮在贾府奴仆敬畏的目光中,再度折返荣庆堂。 或许如今方士只是一个未曾渡过第一灾的修道者,但他体内紫气的积累,以及当年长桓观中的修行却是实打实的。 “可是,我并没有得罪他呀?他为什么连我都不放过?”梁先生问道。 ------------ 第一百零一章 我庞吉难道是靠女儿上位的人?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多谢大师!” 大堂之中,罗氏再度聆听心经,末了后合掌行礼。 她从未感受到,信佛有此立竿见影的好处。 能有这样的大师为自己诵经祈福,实在身心愉悦。 而听着听着,她甚至连对昔颜花的记挂,都 顾清源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他刚要张口说话,却被月棠打断了。 “咦。”更喜欢将被子使劲往头上一蒙,不满的鼓了鼓嘴,接着和周公去约会。 莫铭不再逗留,毁坏房间内的电脑,穿好衣服便准备离开了,当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门外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脚步声是从走廊两边传来的。 不想他走的时候,还牵挂着她,努力上扬了唇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的灵力纯净得,可以吸收?”男子喃喃自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不说话,蒋恪也不爱搭理她,吃完以后,顺着玻璃看了一眼外面自己所布的‘阵’,方才有些安心的吐了一口气。 可转念一想,纪曼柔若是存心害我。她要得知我的情况,不是轻而易举的么?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陶慧有些心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她堂堂证券市场首席分析师,就要被区区一个卢海嘉的工作安排为难住? 紫萱点头:“彩羽的确是这样说得,至于丁老将军你信不与不信本郡主不在意,老将军你懂得。”现在丁老将军和彩羽都可以算是必死之人,她根本不必再骗他们。 大岛义昌镇定的拿起了手中的望远镜,他的这个指挥所设在一处半山腰之后,而且伪装的极好,除非是走进,不然很难现。 “嗷……!”一声狼叫从远处的邙山上传来,在这漆黑的夜中更加的令人恐怖。“呼啦啦”几只野鸟从参天的松柏枝头飞向远方。所有人不由的一惊。 “土豆,你来前面带路,老子歇会儿!!”我生怕别人听不见,用场地聊天大喊了一句,土豆没有多想,应声跟我换了位置走到队伍前。 终于,在计凯第3次开口催促的时候,青年想了想口中道“好吧。”随后弯腰把蛋轻轻放在地上。 计凯来到的时候,场上就是这种沉闷的气氛,他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气氛,三只魔兽看到主人到来,一个个都跑到计凯脚下,后肢着地,蹲坐在地上,上下三角形保护着计凯不受攻击。 留言的玩家是翩翩雪儿,卓一帆还是有印象的,但是留言的信息却让卓一帆产生了疑惑。 “呸!!赌就赌!!!”精悍汉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说道。刚才这货还故意激怒我,但是自己修心的本事同样不咋地,现在被我用激将法三言两语也给激怒了。 “什么?”王越的脸色瞬间凝固,两眼之中喷出火焰,杀气瞬间凝聚全身。 陈佑怡沉着眸子走了过去,“即便你说不疼了,也要弄清楚真相。不但是我要知道,周围的百姓也要知道,我们盛世酒楼从没做过任何亏心的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该怎么做到呢?一般人肯定是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些要求已经超过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用常规的思维,根本做不出来。 ------------ 第一百零二章 庞府凶案 ‘罗世钧回来了。’ ‘心里充斥着愤怒与不甘……’ ‘庞吉给他气受了么?’ 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展昭维持着打坐的姿态不变,脑海中则勾勒出一道身形,朝着这里接近。 最终经过门前,走入隔壁的屋子中。 罗世钧哪怕是庞夫人的至亲,住的也是客房,不可能住内宅。 而在庞令仪的 与此同时,他也放下了此前一直所担着的心。听那怪物的意思好像并没有打算要李东的命。 侏儒想说能不搬么,转眼一想,他万一要真的顶上自己了可怎么办,我又不是玄,不会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可没把握甩掉。 宋柏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电子血压计和一张老照片。电子血压计,是宋雅竹提醒父亲多注意身体,健康第一;老照片是宋雅竹两岁生日那年,父母抱着她到照相馆去照的。 巨大的气泡猛地炸裂开,溅出数米之高的岩浆,直冲向青莲之上盘坐的萧炎,却是被后者周身围绕的浓郁源气所阻挡,不能入侵丝毫。 竟也有依依不舍之情,千山万水,从三星城到殷都,她已经记不清他到底多少次无私的救护和帮助了。 与此同时,马副官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你不敢。下一秒,王公子就会被打爆脑袋。 “好!!!”见她这般说,于是谢师傅也就不再多问。赶忙将张雪玲叮嘱的话向上面传去。 路上其他人话不多,倒是那个侏儒和扎褐两人一路不停的叽叽喳喳,半天过去两人俨然是要准备称兄道弟了,闲不住的人总是会自然而然的聚到一起。 萧炎闻言眉头轻轻一皱,忽然神色一动,在进入幻灵空间之前,自己曾和沐怡月在云洛学院的外山中交手,好像就遇到过一只皇道级的天兽。 大金牙闻言顿时打断两人的话语,走到清风身边躬身笑了笑,脸上却是带着藏不住的歉意。 距离龙殊特因伤告别足坛……整整一年之后,他重新进入了公众的视线。 麻麻地听后也知道自身有错,便开口对清风道起歉来,只是话语中还带着一丝不情愿的味道。 伍老闻言,顿时翻了翻白眼,你孩子咋这么耿直呢?什么都敢说。伍紫凝说完也后悔了,只是她刚才是真的被气到了,对方太无耻了。 他王浩好歹也是金陵上流圈子里有名的角儿,结果李峰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这让他感到很憋屈。 回归国际米兰?挑战巴塞罗那?接管曼联?还是执掌大巴黎?或者尝试带领葡萄牙国家队征战欧洲杯? 人一旦闲下来,脑袋就会胡思乱想,林炎这一年的修炼与他之前所有的修炼相比,算是最“闲”的了。 这炼狱和关押西施的密室不同,空间极为磅礴,竟然修建在一个偌大的海底溶洞当中,炽热无比,到处都是翻滚的岩浆。 苏拙却没有陈奥这般兴奋,只因他知道这六道轮回的功夫,实在是邪门得很。即使他钻研了十几年,想出了克制武功中令人走火入魔的办法,也不敢说一定能保证安全。 就是当他在深山中苦修的时候,那时候无意中遇到过一只蓬尾玄狐,那次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所以他记忆犹新。 “只要珍惜咱们在一起的日子”,这种肉麻的情话,东方婼雪矜持之下,却是红着脸说不出口。 这样导致的结果只会造成体内法力不完全受掌控,一但动武便会造成法力冲突,轻则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容蓉其实真没有放在心上,赛场一开始就引起哗然声的比赛并非没有,能留到这一场的学生都是有实力的,任何夸张的比赛结果都是能让人接受的。 “我都很好,只是杜姐姐看上去并不开心。”九珠拉着杜玉兰的手,她看的出杜玉兰的落寞和无奈。 守城兵自然是不敢放阿九一行入城了,还得低头哈腰给骑兵赔笑脸。 好吧,是她想多了。桃花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心中腹诽:她们以前艰苦过吗?哪一回她怀里不是揣着几万两银票?能艰苦到哪去?她算是瞧透了,圣上这是在宫里憋得狠了,一出门就放飞自我了。 宋相爷见长子这就要去,忙喊住了他,“明儿再去,让管家准备一份厚礼你一块带过去,毕竟是九王爷把你妹妹养大。”关于阿九救了桃花的事却一句没提。 叶枫看着宋玉致,也不还手,身子一避,就躲过了宋玉致的攻击。 不过,媒体记者们也是不怀疑克洛普的话,因为此前确实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的,当时顾振确实是明确地拒绝了这些豪门的。 这类子消息到风濯妖孽哪里一打听就知道。按照遇见我的顺序,冉岁老大,风濯第二,翼暮老三,潋影老四。潋影非说他应该排第二,因为十岁的时候就骗过我,不过硬是敌不过风濯和翼暮的抱团围攻,只能委屈排了老四。 他身上到处都是鞭痕,荼蘼艳色的鞭痕在古铜色的皮肉上,处处都透着性感。 “那就有劳孙大夫了!素年,随孙大夫去抓药!”顺仪长公主起身,虚行了一礼道。 两个老狐狸,各自有各自的算计,居然还是曾经的朋友。几十年没有正面上碰过头,现在却开始见面,这几个月楚家能够太平就奇了怪了。 然而好巧不巧的,落在最后的那位贝蒂没等跑出门框,她脚下附近正好钻出一位敌人来,以至于她就算有所察觉,但却已然岌岌可危。 我知道我妈是忌惮我,她害怕我以后对弟弟不好,除了我,谁能管弟弟? 他们合起伙儿来害的自己没有出头之日,甚至毁容,那他们也别想好过,该有的报应总要有的。 ------------ 第一百零三章 请戒色大师护庞府安危 当已经入睡的庞吉起身更衣,匆匆赶到时,现场外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不仅是庞昱、庞旭、庞令仪赶到了。 就连今夜暂居别院漱玉轩,准备与庞令仪促膝长谈的几个小娘子,都在探头探脑。 一副想要看看杀人现场,又不敢真看的模样。 庞吉面色一沉,却未发作,只是上前拱手行礼:“府上突发变故,惊扰 “丫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三头两天就出事,你还欠我不少医药费呢。”李大夫提着医药箱过来。 “说吧。”看着火凰儿的语气和表情,秦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有鬼灵精怪的火凰儿在,秦龙紧张的神经倒是缓和了许多。 冉斯年眯眼瞧着白一烽,刚刚白一烽的表现让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儿,心虚。没错,白一烽面对艾芩和自己的指控,表现出了极为隐匿的心虚。难道,难道他真的是凶手? 就连叶秋都清楚,跨入另一片试炼场的危险,四极尊者不可能不清楚。 我感觉到好笑,这老汤,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能老汤说的对,我心底还是有那么点念想的。 不过斐斯·雷斯也不会怕十六夜,她还有着底牌一直没用,虽然使用底牌的代价很大,但她相信只要用出底牌,就一定能赢十六夜。 就在这个时候,老汤推门进来了,刚才我只是顺手带了一下,并没有关上。 “你就是刚才被人非礼的那个丫头?”韩锦宇突然打断了酒吧经理的话,她看着陌千千身上披着的是韩锦风的外套,心里开始好奇怪起来。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提出娶自己的请求?这家伙难不成是把她当做是替身了?!想到这莲心心里就冒出了一股不知名的怒气。 “别晃了,我眼睛都晕了,赶紧拿出来,都到这一步了还犹豫什么。”万战良看不下去,瞥了叶国献一眼。 一个拥有力量强化异能力的异能者刚刚一拳将一名集团军的军人轰死,突然,他的背后中了一刀,那是来自于同伴的攻击。 几度春风之后,何皇后怀孕生下了皇子刘辩。何皇后的兄长何进被封为侍中,她已故的父亲何真追封为车骑将军。何后性情刚刻多忌,正位中宫之后时刻提防其他的嫔妃夺宠,宫里的嫔妃都很害怕她。 而作为球队老大,吴大伟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也是感觉到无比的高兴和开心的呢,毕竟他在第一场比赛里面的发挥可谓是至关重要的。 这不是打大臣们的脸吗?有道是君忧臣辱,朝廷拿不出钱来,还不是怪咱们这一帮子没本事么? 幸得这厮每日坚持围着自家院子又是跑步又是做操,锻炼身体不耽误,体力甚好,人又年轻,干劲十足,还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面对地方政府如此高的规格,郭拙诚哭笑不得,嘴里只能说你们太客气了,太惊扰你们了,我可领当不起。 天下事总有巧合的时候,狄冲霄彻底放心了,起身招呼众人回屋坐。 所以在看到赛恩的一刹那。李杰就忍不住将灭霸的名字喊了出来。 几人就静静的坐着,显得异常的安静,而洛天依原本想说话的但是刚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余母和余父端着菜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老者身体颤了颤,竟是连拐杖也拿不稳了。 数百年没有动过的大门,在秦紫嫣这么一敲之下,那大门之上的灰尘簌簌飘落,简直就像是刮起了一场沙尘暴一样。 ------------ 第一百零四章 武功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相比起招募不知根底的游侠,大相国寺更让人安心。’ ‘本就是皇家寺院,又是天下第一古刹,高手如云,何必舍近求远?’ ‘借此凶案的时机,请这位大师坐镇,来日再借着夫人礼佛的契机,多上香火,一旦打牢了交情,我庞府的安危就有了长久的保障。’ 庞吉默默调整策略,语气诚恳无比。 “贫僧 冷冷扫了眼君一笑和负雪峰,允晨眼里的杀气一闪而逝。君一笑与负雪峰自然也感觉到了,但是两人都没多说什么,湟源洞天才是一决生死的地方。 “我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听取我的意见再开口,明白吗?”龙云澈感觉自己简直在哀求她,他从来没有这般低姿态过。 休息了几日,太医倒是每天都很上心的会过来看看,没几天的功夫,苏思梦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了,而且苏镜洵的身子也调理的很好了。 “我相信司建连已经忘记这件事了,毕竟我当初回家时,我们两个的感情还很好。他给我留了端口,甚至当时说让我在家办公,替他把一些重大决策的关。如果我没记错,我还是最高权限。”我说着已经打开了顾一笑的电脑。 司徒揽明月为之一愣,凤凰紫苑,凤凰明苑等人都是错愕的望着叶毅。 “谢谢!”江夜一脸感动,林辰这一声承诺,才是一颗真正的定心丸。 她又看了眼坐在一侧的侯夫人,也照例行了礼,但陈云柔却不大好受起来。 之前仅仅是望了一眼,精神力便几近干涸,随之而来的反噬更是令他流了不少鼻血才缓下来。 林辰亦感欣喜,看来自己的实际战力,已经可以堪比正常的八品地龙强者。 叶天赐也没有犹豫,手上的弯刀往前稍稍一送,就划破了久久佐姬的皮肤。 “展英,既然咱们是来谈条件的,就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直接挑明吧!”乌苏梅盯着展英,目光冰冷一片。 君无极施施然换了一个悠闲的姿势,长袖一挥,隔空取了一杯茶。 他现在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的下人,就算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怕是也受不了,更不要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了,立马就打起了哆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坏人。 可她刚刚一动手,龙火剑才刺了出去,圣地之岛的规则便又显现出来,将左彤雅禁锢住,让她动弹不得。 随后又取出圆针,身圆,锋如卵形,长一寸六分,斜刺入地仓穴。 而现在,伴随着他的哥哥卢刚进入了内门,他觉得自己有恃无恐了。 “你的伤原本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不过经过我内功调理,十天左右就可以复原。”玄寂双手合十道。 这时候,翼神号盘旋一圈,停在了艾瑞莉娅的头顶,在她上空约二十米的位置漂浮着,机体下方的毒蛇导弹以及激光炮塔对准了面前的士兵们。 秦宪华人年轻面皮薄,经不起风华绝代这种“老手”撩拨,没几句就把自己的来意和目的交代清楚了。 不仅是下面的春夏秋冬四宫里,每一层都存在着大量的“隐形房间”。 虽然聂老板不喜欢这个日本人,但是为了那一百二十万美金,他也就忍忍,让这个日本人看一看自己带来的货。 彩电和黑白电视机的价钱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彩电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这都是他在g州通过关系才弄到了三台。 ------------ 第一百零五章 大相国寺尽出神探? “五仙教擅长毒功蛊术,各式奇门,也有五灵剑法之传。” “至于轻功,大多学‘灵蛇百蜕身’和‘千蛛万影步’。” “习得这两门身法,五仙教弟子就能入深山大川,采集药草了。” “至于修为高深的五灵使、圣女和教主,习练的则是‘五灵心经’配套的‘五灵化形步’,白玉楼轻功榜上排名第十七,据说其要 夏至闻言也有些生气,特别是她心中隐隐猜测,那些发了霉的大米并不是下雨受潮,而是有人故意把好粮食给换成了发了霉的粮食。 接着,苏西又买了几件儿衣服,苏西眼光高,买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仅能够完全衬托她的气质,也使得那些衣服亮眼起来。 贝露露身高腿长,走起猫步来昂首挺胸满脸自信跟模特似的,立时又成了焦点人物。 而下半区,则有2号种子李宗伟、4号种子孙完虎、5号种子印度名将斯里坎斯、以及6号种子桃田贤斗。下半区中,目前状态最好的当属日本选手桃田贤斗,今年以来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堪称是国羽夺冠的最大敌人。 看着手上还剩的一个鸡蛋包香肠,想象到那个画面,庚浩世已经无法再将它下咽了。叹了口气,丢下手中的鸡蛋包香肠,庚浩世也没打声招呼就离开了,留下一脸蒙逼的赖大宝。 林湾湾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刚想从陆湛北的怀里退开,男人已经霸道的环住她整个身体。 我这才发现,他的两条前臂外侧有些异样,左臂上有四根手指印、右臂上有大半个掌印;两边凑到一处刚好是一只手掌,印痕却是黑色的。 “拿酒来!”常世雄命令身边的亲兵,饯行的酒早己备好,亲兵把酒盘端到三人面前。阿姣亲手把三个酒杯斟满。她端起酒杯深情地看着丈夫,又看看丈夫的义弟。 之后几天,张国栋和李秋月每天都腻在一块,秦兰找了张国栋好几次。好说歹说都没用。 赵老师正好从外面回来,陈萍看了眼多多,用眼神示意多多去找赵老师。 “弟子龙惊天,见过师叔。”瞧见浪凌飞慷慨陈词,龙惊天也知道一些事情,称其一声师叔确实不为过。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心里想想,想想楚天雄助黑袍人捉拿七尾失败,这样的话,他们也就有了不得罪也可自凭本事去碰碰运气。 最后,她缓缓地转动脑袋向后看,可是还没有等他看到花姐,眼睛就往上翻,随后就断了气。 至于炼制定元珠的材料具体什么样,信中也有交代,就是——不知道!不过如果真的靠近了某种材料,九霄塔会感应的到,从而提醒天生。 “香儿?”霍青松突然想起了那个吕香儿,却只是一闪而过。那吕香儿明明才只有十岁左右,怎么可能会酿酒呢。霍青松摇摇头,感觉自己这几天赶路,可能有些累了。 “是的,每一个厢房都会根据不同的风格来配菜,所以你今天包了这个厢房跟下一次再去包别的厢房是不同的菜系的。”那姑娘说道。 可想到霍青松已经二十多岁,还是一个那么冷峻的人,怎么会看上可以称的上是‘乳臭未干’的吕香儿。朝霞再次摇了摇头,认为自己肯定是没有休息好,有些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轿车喇叭声,一辆牧马人开了进来,霍天启这家伙今天也来凑热闹。秦风想起来,有阵子没见这家伙了,不知道又在瞎忙什么,他这个甩手掌柜的真是让人羡慕,悠闲得不要不要的。 “若兮莫急,我们这就去李府,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吕香儿的心里有也些慌,却还是安慰着盛若兮。同时,她还看向绿微,示意她去准备马车。 “就他自己?还是有余欢喜那丫头一起?”顾知优雅抬手拂过耳畔零碎的鬓发。 “如此奢华!看来羽天十分器重这东厂和这位东厂厂公!!!”夜雨寒一边欣赏一边琢磨着。 但是她的老公比她大二十多岁,早就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再加上身体不好,就算有心,也已经无力了。 虽然是病了三天,可是每天星玥都衣不解带地陪着自己,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满足。 一桩一件如走马灯花的在季染面前闪现,让她摇摇欲坠的坚强顿时犹如神助一般的加了一个厚重的护盾,脸上满是坚定的抬起头来面对母亲。 随歌觑了她一眼,见她一直打着眼色,扭头到一旁权当没有看到。 看到宋天阳这么明目张胆得,当着自己的面就动手,一股怒火就蹿了起来。 乔花溪忙不迭出声安慰,余光却在时刻注意傅墨年,生怕傅墨年发现她们在这儿偷看。 王灿当时挥手将她叫过去,并不是为了其他的事,而是顾随云打来了电话询问季染的行踪。 影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来,想将他怀里的孩子抱走,但是他嗜血的看了一眼影,直看的影头皮发麻。 这就说明,凶手必定是一个玩煞的高手,实力起码在化境,不然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而他们二十局,正好有一些高手的资料。 仗着自己有心法真气的护体,于是这个弟子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个年轻人一下,后面门主已经追上来了,只要自己拦住他一下,那么自己可就立了大功了。 第二天下午,他便坐飞机到了云省。昆市四季如春,虽然已是初春,但国内大部分地区都还处在北风的呼啸中。 “如果要是在等着自己冲过去,那张天雷恐怕就要失望了我白天可没有那本事”说着高洋几个弹跳,便向着基地的围墙的一边靠近。 ------------ 第一百零六章 商素问友,白晓风留 不多时。 庞府内服侍庞令仪的众婢子就位了。 前唐真正的高门大户,婢女的配置十分奢华。 有绾髻婢,专司梳妆、首饰保管; 有司衣婢,管理四季衣裳,防蛀熏香; 有捧栉婢,侍奉沐浴、净手。 更有类似书童之责,在书房磨墨、晒书,以及专门养护琴棋画作。 等到晚唐高门大户 王大龙的身价摆在这里呢,在阿姆帕杜看来,王大龙已经是一个超级球星,它可以媲美世界上任何一名其他球员,至少身价是了。 他跑向德布劳内,主动要到了皮球。他的身后,亨德森死死跟着。 随后,另一道完全充满黑暗气息的光刃也衔接斩出,锁链再度被切断了一条。 他要争取时间,正确队友过来,特别是中路的拉诺基亚,如果拉诺基亚可以及时的赶到他附近,那么王大龙就算突破了,也有时间让拉诺基亚补位。 当时她还想着要是今后有机会能够再见面就好了。而那时候她所听到的那首「奇迹」,在后来有了网络资源后,她便收藏在了手机里,偶尔愁绪难解或伤情失意时便会听一听。 皮埃罗少有的沉默着,很少说话,之前刚从印度回来不久,准备担任俱乐部的形象大使,今天只是来客串一下解说。 球迷们已经着手准备这个周末的庆祝活动,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阻止球队升上中超。 只要李枫总览大局,把控好方向,再由戴云飞计划实施,公司的发展必定不会出现大的问题,说不定真能一举成为国内一流游戏公司。 林凡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职业病,我真的有其他病症。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凡一本正经的说着,韩宝宝一愣,沈若冰一愣,班上的学生也都愣了一下,有些犹豫了。 战甲防御完全启动,同时,把在亦灵大帝秘藏得到的那柄伞拿了出来,墨蓝色的柄,湛蓝色的伞面,光泽闪闪。 刘镒华知道,陈奇对于大明制药的事情可能不是特别清楚。至少,陈奇对大明制药的事情重要性可能认识不足。 所以,江浩决定直接从内向外攻击,直接把防御阵法给彻底破除掉,把总部的痕见灭的一干二净,让日岛国人再也没有容身之处。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了,众人打量着索结,不住咧嘴角,十数万唐军攻入吐蕃腹地,不怕吐蕃大战,就怕不战。 喷火魔蚁实力也是不弱,虽然被蜈蚣蝎卷住身体,但口中一股绿‘色’酸液喷出,见风起火的化成一道碧绿‘色’烈焰,朝着蜈蚣蝎竖起的蝎头喷去。 “算了,不要想了,她不是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对这样没素质的人,你如果跟她较真的话,那不是偏低自己了吗?”刘镒华笑呵呵的安慰说道。 “汝南的伤已经见好了,朕派去的人说,再有几个月就能痊愈,你也不用担心,只是~~~~”太宗接着便把杜睿给汝南公主治伤的事情说了一边。 他刚想瞬移,却发现这片空间在已经在诸多天级强者的战斗中,紊乱了。空间结点被破坏殆尽,根本来不及修复,因此,他无法瞬移,只能以自身的速度逃跑开。 时间到了第四天的傍晚,苦战了一天之后,西面山口的防御工事崩溃,包括几千的狼骑在内的上万的魔兽大军涌进山口,四千守军和兵种还有数量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的魔兽大军展开了厮杀,绝对不后退一步。 ------------ 第一百零七章 庞令仪的心 “谁!!” 当呼延灼华带着婢女弦歌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就见到两个人正在外室的桌前,马上摸向腰间的九节铁鞭。 待得看清楚是展昭和庞令仪,宛如双璧,拔武器的手停下了,眼神里反倒充盈起了好奇。 她们方才也谈论起这位俊美如画的高僧,但终究只是嘴上说说,过过瘾而已。 这位好姐妹不会真的下 “速度太慢!”易梦的拳头还没挥出来,紧紧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郭念菲便已经出手了,拳头打在易梦的肚子。 魏斌看着郭念菲的帕加尼原本是很有信心的。车子方面,几乎差了几条街,毕竟两个车子不是一个等级的,不过赵斌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再加上自己甩开郭念菲几条街的飙车技术,这是稳赢的事情。 子月今天走的急,随便选了件衣服,这家伙居然敢评价自己的衣服,也就是变相的说自己审美有问题喽。 “我不甘心……”我重新闭上眼睛,无力地向后靠去,砰地一声倒在榻上。 鳇鱼大圣针对这古龙关的军事布置情况进行了全面侦查,最终选择夜袭战,对这古龙关展开全面偷袭。所有义军将士大圣呼喊杀,手持两个火把大造声势,一路杀向古龙关而来。 反倒是李远道,竟然敢打他,让她心头的怨恨,已经积攒到了极致。 “其实不简单,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要准确掌握对手的心里,以及准确的预算,再加上敏捷的身手,才会有一半的把握”子翔说到。 徐束知道,就是因为现实世界受“大灾变”影响,让这个诡异末世环境变得难以掌控,才导致世界上出现了那么多的诡异怪物,使得现在的人类被困在墙内,苟延残喘。 然而,正所谓机会是自己把握的,一旦犹豫了,就容易失去。这摊主一支吾,旁边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大长老及二长老觉得有理,都点了点头,只有雷诺尔德愁眉不展:真的那么简单吗? “你先松开车把,离我俩远点在说话。”陈英的声音有些发颤,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壮汉。 环亚风投的人跟着陆彦瑾离开,许氏集团的人也都围着许先元道恭喜。 苏尘音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着,感受着体内那汹涌澎湃的灵力,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喜悦。 张莹雪脸上微红,哼了一声,用力地啃了他嘴唇一下以表示报复。 而且这个年代可不兴暧昧,她既然不喜欢,就一点希望都不能给别人。哪怕刘壮实没有那个想法,但人言可畏。 “人都走,我才知道,哈哈我这个太子妃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慕容烟在屋里满疯狂地砸东西。 黑暗中一闪而逝的光影掠过陆彦瑾的脸侧,他岂会不知,许云禾早就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他坦白,但他依旧选择隐瞒。 自从和蓝蓝在M国重逢后,她就总是神出鬼没的,也不怪助理跟不上她。 总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迫切地想把两人绑在一起,就像前世那样。 “我都说了我有免死令牌,他一个将军,要抓我根本不够资格。”宋晓冬得意地回答道。 唐僧也仔细检查了下,并没有发现传送阵什么的,甚至连法力波动都没有。 他到处走动,安抚新兵,提升一下士气,正在考虑是不是去暂时住在城市边缘的难民那走动走动,以身份来说,自己还是有些尴尬的,到底是怀柔一下还是激情燃烧一下似乎都不太对劲? ------------ 第一百零八章 现在看到僧人,都觉得有几分像他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起,展昭睁开眼睛,起身穿衣。 他昨夜四更天后才睡,至今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但精神已然完全恢复,眉宇间更无半分疲惫。 另一间传来动静,显然戒显也被惊动了。 这位老僧显然就没有如此好的精力,展昭低声道:“师兄再睡一会儿吧,门外之人我去看。” “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接到薄柯宇之后,原晓随口问了一句。 他们倒不是认为王长青没有考虑到上方的防御,而是他们认为上方或下方是他们此时唯一能够突围的路径。 反正现在在他心里,姜寻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跟秦慕枫同等的高度。 他身上随时都带着几盒,重要的是他知道配方,只要有原材料便可以自己动手配制。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闹什么脾气,她一直是他的,这一点,从未改变。 往外走的功夫,关云长也发现了原晓,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饭桌上,老祖宗们排排坐,青面獠牙露出诡异阴恻恻的笑容,集体看向持枪而立的刘玥。 没办法,王长青只能使用迂回策略,利用交战的声势,掩饰住战场下方的动静。 星际新闻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件事,强烈谴责任何侮辱星际战士的行为,对于违规使用毒剂,勾结虫族的行为,绝不姑息。 剩下的就是非常非常有钱但又没有世家底蕴的御龙湾、以及以暴富爱撒钱为代表的青山花园。 轰隆隆的震响声振聋聩jiao相辉映,而我们的经验疯狂上涨着,五十个骷髅法师就像五十尊死神,死死挡着区区几米宽的dong口,万千规模的兵马俑,居然前进一步也做不到。 “我就是哭,你本来就是欺负我了,你是坏蛋。”萧紫玲边哭边说道。 冷华庭实在看不得冷华堂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在想着法子催残简亲王的心智,缓缓走近他,冷冷地说道。 凌风原来的意思是想把这些没吃完水果打包带走的,没想到管家这么热情,既然这样,凌风就却之不恭了。 但二太太却一口承认是自己收买了西凉人,对锦娘行刺,一次没成功,便下毒,而那些人和毒药便全是堂兄赵怀古处所得,二老爷和冷华轩与此事全然无关,全是二太太自己一人所为。 这里是曾经山贼们所住的山寨,因为被宇辰毁灭,一直成为了废墟,然而,新手村被毁,村民们不得不将这里建成了新的村落,经过悲伤,村民们更加的团结起来,修筑新手村。 谁知道笑还没收回去,身子就被人一扯,人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随即门帘子也落了下来。 季商南从浴室出来,发尖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洛瑾诗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有着些许的震惊。她这是怎么了?这也都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季商南了,怎么还会有这般的感觉呢? “这次我们出来,没有问家里拿钱的,这是乐乐画画赚来的钱以后我也会还给她的。”黄宵源解释到。 当何情拉着陈一刀出去的时候,出现了很尴尬的事情,很多人都认为陈一刀就是何情的男朋友,他们用诡异的眼神看着陈一刀和何情,陈一刀他们走过后,他就在后面讨论。 蓦的,一道风袭了过来,凤九歌朝着身后看去,是水系精灵族的人,一双紫色的眼在流转着,在思考着些什么。 ------------ 第一百零九章 天香楼的秘密 “何以见得?” “凡生前被刃伤,其肉色鲜红,纹理紧缩,死后假作伤处,肉色凝白,无血荫。两位请看,孙涛胸前的伤口,不见血溅,苍白整齐,皮肉无半点蜷缩——” “所以这花是在人死之后,才被插进伤口里的?” 李无刑解释得很精简,展昭一听就理解。 后世法医学有个概念,叫生活反应。 “何以见得?” “凡生前被刃伤,其肉色鲜红,纹理紧缩,死后假作伤处,肉色凝白,无血荫。两位请看,孙涛胸前的伤口,不见血溅,苍白整齐,皮肉无半点蜷缩——” “所以这花是在人死之后,才被插进伤口里的?” 李无刑解释得很精简,展昭一听就理解。 后世法医学有个概念,叫生活反应。 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兽怒目而视,它的前爪抬起后猛然的砸下,成千上万的冤魂刹那间被睚眦兽的巨爪拍在了地上,无数冤魂凄惨的哀嚎戛然而止,它们随着睚眦兽战星的愤然一踏随即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当天晚上,林烨开着阿斯顿马丁跑车,来到了江熊天的公司楼下等他下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那里的萧薇薇,却是再次的发出一声的尖叫。 地板也再度恢复了正常,苏木的脸色很难看,先是被碳头威胁,又被郑伟这个看上去最弱的普通人将了一军,心理不好受也是正常的。 铁拐李长叹一声,无奈夺舍了一个饿冻而死的又黑又瘸的邋遢乞丐。 全身再次坠入了冰窖,一双眼睛就在自动贩卖机背后的窗外死死的盯着我。又是一个无情人,露出了她的两排尖牙紧紧的贴在了窗户的玻璃上面。我压抑住心中巨大的恐惧,强行扭过头不去看窗外。 两人在掩藏了气息之后,便就是一步步,悄咪咪的朝着存村子摸去。 我没想想到林晚和陆凌会来救我,自然料不到周梓童居然还有救兵。 一幅,老子是你高攀不起的模样,差点没让吴尘气的现在就跑过去大揍他一顿。 他苦笑。现在被强制选择要进入311,指不定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齐剑钊应声行礼,便欲退出房间,开门的时候,却恰迎上一人正准备敲门,见门忽而开了,倒是吓了一跳,堪堪收回了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剑尊阶的长老被一头牛类奇兽给生生的撞了一下,当场便吐血不止,她仍然坚持护在花灵身边,哪怕每挥一下利剑,嘴角都要涌出一抹鲜血。 玄无暝不由一愣,紧皱着眉头狠狠一跺脚,只恨太过于自信太高傲没有偷袭,否则刚过来的时候就突然出手,辰寒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主动请缨进入核心区,同样抱着不可告人的私心,因此对于辰寒势在必得。 “没事,就是冷!”星儿裹紧被子,一阵阵的寒意涌上来,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夜澈蹙眉看着御医,“怎么回事,既是邪火入体,为何会一个劲地觉得冷?”他伸手抱住星儿,右手笨拙地在星儿的额头按摩着。 一般情况下,华夏大陆只要出现一个九级属性的合体大圆满,就会引来一阵血雨腥风。因为九属属性合体修士,在一年之内,必须离开华夏大陆,到亁灵世界去,否则天上会降下雷劫,让其灰飞烟灭。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束缚极大,修真者最强只能达到元婴后期,同样限制了各种天材地宝的孕育。哪怕炼制低阶法宝和丹药的材料都很少见,储物戒指所需要的材料远比同阶法宝珍贵,这枚戒指的价值可见一斑。 鸿蒙五行气,五道灭世般的罡气来回斩击向白骨幡,五色的罡气交互交织。‘墟’字则直接印了上去。白骨幡凝聚了无尽的死气,浓厚无比的死亡之气闪着灰色的暗光,将白骨幡完全包裹了起来。 ------------ 第一百一十章 还不谢谢戒色大师? ‘杀六扇门神捕?’ ‘即便有一位宗师帮他,这里这么多人,手脚也很难做干净。’ ‘罗世钧到底要掩盖什么,居然准备铤而走险到这种地步?’ 展昭心灵澄澈,冷静分析。 他第一时间没有关心宗师是谁,出自哪门哪派。 也没有关心罗世钧凭什么拉拢一位宗师,能让此人藏身于自家别院的天香楼 不能,既然莫寻寻进了他的领地,那就是他的,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10、在寒冷的极区,人们举目瞭望夜空,常常见到五光十色,千姿百态,各种各样形状的极光。可改为:在寒冷的极区,人们仰望夜空,常常见到五光十色,千姿百态的极光。 孔立与彭宗兴奋的盯着树上的光点,可等了一会却不见一个光点下来,他俩的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李斌相信,就算是魔教冷傲天率众偷袭浮屠门,在张举、翟凌、劳剑等一帮武功高强的浮屠门弟子抵挡周旋之下,冷傲天也很难一口吞掉浮屠门的。李斌也有足够的时间赶回浮屠门解除危机的。 徐至让所有将士都不要轻举妄动,他决定亲自进入掖庭宫,探个究竟。徐至见宫门紧闭,只好借着宫外的梅竹,飞身跃上宫墙,又从宫墙跳到铺满黄瓦的屋檐上,打开一片瓦,向下偷看宫内的情景。 这个价格,已经足以把他身上的天币掏空,甚至还需要拿出来一些宝物拍卖,才能勉强凑够。 不想因此得罪了英雄门,这几个英雄门的门人弟子回去添油加醋胡说一通,立即搬来了救兵,贫道本欲与冷掌门解释一番的,怎奈冷掌门偏听偏信弟子门人之言,一心要同我凌云观为敌。”青云子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也对,不过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具体如何实施,我也还没有想好!”柳如溪点了点头道。 旁边一名华南帮的手下,一看到发生了这种情况,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到了刘志胜的肋下,刘志胜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痛苦,紧接着身体就飞了起来,“轰”的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幽梦定定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她以这隔岸观火的姿态,就是想看看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 “为了进一步测一测我的预感到底是否值得相信。”凝端夜回答。 萧国泰一直是江城商界人士尊敬的前辈,听说萧煜枫就是他一手培养的。 「所以说,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是因为我没继续问。」褐手人道。 现在反正是度假,哪里还有老板,他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开开玩笑也不为过吧。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也不能再这样喝了!”晴墨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庭轩说道。 季邵立刻上楼,等到十八楼的时候,季捷刚好按到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铃。 半夏看着白苏失神的样子,她倒了一杯水送到了白苏的面前的茶几上。 “无事,应该是有人说本王坏话了!”韩明启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心情十分愉悦。他身边的人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惊悚无比。 “先前老太太说你有可能真算出了日食,我就开始留意你,后面接触了些时日,越发觉得你深藏不露。 胡鑫直接上手,将她双手都给抱住,然后强大的威压爆发,将她镇压。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二堂主,这是尸格。” 李无刑接过六扇门老仵作验的尸体。 与他之前的验尸判断相比,老仵作又提供了新的线索。 孙涛死前曾有过被束缚的痕迹。 他被人点了穴道,由于气血不畅,死后的血荫分布就与正常尸体有所不同。 这种特征连李无刑都无法分辨,唯有六扇门内这种见多了身怀武功的江湖 入眼处,稻禾长势喜人,苗肥棵壮,在春风的吹拂下,漠漠水田绿浪翻滚,直接云天。绿色海洋的上空,数不尽的白鹭自由翱翔,宛如飞入一幅天然的彩色画屏。 也许很多人听着是贬义词,但孟绍原却知道,在特殊的情况下这是一个褒义词。 光是二十年的发展,人类就可以达到这个水平了吗?对了,现在应该是二十年后吧。 那日她来寻他做交易时,太子的人正巧就在屋内,于是他只能答应交换。 他看了她的样子,又开始觉得好笑起来,伸出手直接就把纸“bia”在她的脸上,不顾林岑的挣扎,给她擦了一把。 自己在山神剑派掌管后院千名杂役丫鬟,不愁吃不愁穿,更算是有权有势,有钱有财,出去采购的时候说自己的为上仙办事都倍有面子。 在战争中你会不断了解自己的对手,你的对手也会更加了解你,这种趋势是必然的,战争的本质就是信息的交换,信息越缺乏的一方就越是劣势。 恍惚间,林骠似乎察觉到一抹若影若线的真气波动痕迹,方牧那原本被自己击中的右臂之上,一缕难以察觉的淡白色光芒消散于无形。 没等林岚继续有所动作,一股危险的气息升腾而起,令她浑身的汗毛竖立。 思绪轮转,苏羽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淮宇已经端着杯子走到了大门处了。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林相、右相这个时候就愁得不行,皇上对萧天耀所做的一系列打压,都是他们两个冲在前面,萧王要报复,他们绝对躲不掉。 现在他们二人说要去报仇,那不用说,一定是去那西域闹腾去了了。 “你相信就好。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真的不是怜儿了。”焦雨甄没有想到这个会对她打骂的周嫂才是第一个相信她的人。 焦如之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焦急如焚,时间一分分过去,但是柳絮却还没有回来,她看向了一旁的焦又涵,发现焦又涵连带微笑,似乎对一切胸有成竹。 萧天耀是血肉之躯,黑甲卫手上的长枪则是天外玄铁所铸,真要被刺中,任萧天耀是武神也莫可奈何。 这样的人看似憨傻,身上一大把的辫子,可殊不知,这样的人掌兵权,最叫皇帝安心。 “没听清?”林初九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曹管家继续犯傻,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执行林初九的命令。 门被彭的一声给大力的踢开了,阳光伴随着大门的打开而一齐全部涌了进来的,伴随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遍及她的全身。 “悬崖……”即墨翰飞一挑眉,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想要将他逼落悬崖,因为他看不到东西,在被追击的侍候肯定会不得已前往悬崖边上,如果他落入悬崖,纵然武功再好,也不可能活着的。 刚写出“林初九”三个字,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就是刀剑相交的打斗声。 雷大锤都懒得多看一眼,继续前进,对他而已,眼下找人才是最重要的。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案情真相 “合上暗格,我们出去说。” 展昭对真相做出推测后,目光又扫了扫,让顾临复原了暗格,两人悄然离开五湖门。 出了虹桥码头,寻到一处清静的巷子,展昭这才开口,第一句话就令人惊异:“孙涛实际上不是罗世钧的人。” 顾临皱起眉头:“他可是罗世钧的左膀右臂,连六扇门总衙都敢带人去捣乱,竟然会有二 “哼!陈家狗,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周霸天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个凶手居然自己跑了出来。 然后等到晚上大概六点半的时候,好好收拾了一番又带上了礼物的李承介和金艺琳就登上了朴素妍位于首尔市LS区汉南洞的住处家门。 看到众弟子或伤或死,通天教主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但是却只能紧紧咬着下嘴唇,将脑袋扭到一旁不忍直视。 似乎在修建元大都的时候,就在一些关键的位置设计了一些入口,估计也是怕日后有人攻打这里,方便逃跑使用。 那些人全身都跟碎块一样,就像是被震死的七窍流血。特别是其中一些人,血液都从身体里往外面喷发,就好像被强大的压力挤出来的一样。烟寒水的胃不断翻滚,但是却根本吐不出来。 然后就是这杜薇了,杜薇这妹子明显有些紧张,毕竟这可是影响下辈子命运的安排。 “我懂的,这件事情很不容易!但只要你肯帮我,就有希望!”鳞甲巨蛇非常乐观。 要知道,天狼的天赋异能黑风极影,本身就有击破真罡真元的效果。 朴素妍恍然点头,想到那两个不靠谱的欧尼,虽然挺期待她们在异性面前出洋相的表现,但那种场面李承介恐怕也会尴尬,以后见面也不好看,这就不太好了。 打造武器这方面还不好说,因为李阳说起码要等他到了大师配合大熊猫才可以继续打造。 这下想要冲出去估计很难,而且就算冲出了这几百人的包围,面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人他们还能冲出去么?这样的话就不能拖了,越拖越麻烦。 江太玄叫来张三丰,取了材料,花费一个时辰,炼制出来,总共二十三颗。 “你这坏蛋。”林明月这才睁开眼,轻声啐道,从韩慎言的角度能够看到她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一听到这个假设,风天祁就露出了反胃的表情,俊脸上明显地写着不愿意三个大字。 “是的,当时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样子做。”林明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故意一天不理我,故意想看我出丑的样子对不对。”林明月气鼓鼓的质问道,手指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原本是想要用些力的,谁让他让自己白担心了半天,不过最后一刻还是改变了注意,仿佛挠痒一般。 两人在玖玖的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莫渊茗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几乎将脸贴到了电脑前面,再三确认,发现他并没有选错,他听的确实是公告牌上的歌曲,而此时,正在播放的这首舒缓又充满怀旧的歌曲也确实是国语歌,不仅仅是这样,而且这首歌的排名目前是第七十三名。 转天,得着老爷子的授意,借着到市里大采购,绕了趟柳家,拜访了柳副师长的夫人,间接转达了老爷子的意思。 她终于理了理被泪水染湿的鬓角,对我说道:“昭阳,你确定现在的zi的是清醒的吗,还是趁着酒醉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湖好汉来相助(庞吉版) “呵!” 一道笑声传了过来,似男似女,忽远忽近:“阁下既然觉得我是白晓风,还让我出来相见?” “为何不可?” 展昭道:“白晓风若是出现在旁人眼中,就担心事后被抓,也不会有天下第一神偷的威名了。” “不过江湖同道抬爱罢了!天下第一愧不敢当!” 声音语气谦逊,彬彬有礼:“倒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伟人说过,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百分百完美的计划。 看到秦漠那张脸,元先生的瞳孔猛烈缩了一下,他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就是这个男人,非常恐怖的将他的手下和帕桑的手下团灭了。 闭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徐白玉之后,西萝瞬间不想接了。 林苏出去逛了一圈,听到不少人说起基地死了多少人,这些人不是变成了丧尸,而是被饿死的。虽然基地每天会发点粮食掉着命,但是这世界的阴暗面实在是太多了。 冰柱固定在楼梯的栏杆上,那十二棵圣诞树仍像往常一样摆在大会厅里,装饰的东西什么都有,发亮的空心浆果,真的大声叫的金色的猫头鹰,它们还会唱颂歌呢。 法宝是本周更新才出现的装备类物品,它的位置是在玩家脑袋的右边,半空虚浮。 赵若知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格肸燕说道:“看看再说。”话虽如此,她还是准备随时拔出黑色古刀,斩落任何一个攻上来的黑丝活尸。 凡林有些紧张,他不确定哈利是不是真的能够挡住伏地魔,到现在为止,太多的事情不受他的控制了,就和邓布利多一样。 特工队长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的大骂,立刻命令基地的人抬出远程炮弹,准备将冰块驾驶的战斗机击落。 被人如此羞辱,莫宁似乎更加暴躁了,回到进攻端,莫宁再次要球,强打墨惜。可惜,莫宁的进攻连续性的确有大问题,一个强行的背身后仰打板偏出。 皇帝看着离开的薛老爷子,感觉到他的背都弯了许多,似乎人也跟着苍老了不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但当灵气极其浓郁,达到阈值时,就会散发出与元素相应颜色的光晕。 陈家乐看着眼前这盆药浴,早已迫不及待,他弯下身子,想要把药浴搬进卫生间。 伴生灵兽和主人具有唯一性,她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 当年收复泉州,宴唐一人驾皇帝御赐的黄金武侯车,手执黑白两子,自弈于城楼之上。 这两天头晕眼花的,路都走不稳,也不知道是睡得太多还是营养不良。 封心之锁解除后,他多嘴问了一句“它怎么不插进去”,引起了两人的疑惑。 冷云既已承认身份,此刻便也无需再遮遮掩掩,右掌向前拍出,黑刀辟邪瞬间沿着袖口飞入掌心。 像是三四月被春雨浸润过的桃花,裹挟着雨水的冷调,将桃花的香气掩盖了几分。 她还没理清楚陈铭哪来的人脉,就见对方随意的推门往里走,大大方方的跟办公室里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在宫少顷和夜紫菡离开以后。紫魅才走出了结界。默默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身为离着鬼族污染土地最近的一座大城,爆熊城迎接着四面八方前来探查的神兽,可就像是一个吞噬生命的巨大怪兽,不管你是高等神兽还是低等,谁来谁倒霉,人员在滚雪球一样的壮大。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看人真准 道佛两脉,从来都是最容易出高手的门派。 因为源远流长,传承完整。 而自赵宋立国,朝廷扶持外加自身底蕴,大相国寺成为了天下第一古刹,为佛门之首,老君观则是天下第一道观,为道教之首。 宋辽国战里面,老君观损失同样惨重,观主妙元真人羽化,观内耆宿长老死伤惨重,最具前程的真武七子也折损近半 崔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太平公主刚才不过是装的,在她的心目中,崔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毕竟,除了有实力的学员之外,还有令人头疼的逗逼和极品,更多的是普通学员。 三个郡县一起秋收,特别是茂林和宁谷郡,几乎是大丰收,让为粮食发愁的余青松了一口气,这一天早上军营里照样开了例会。 此时比试交手还没有开始,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场不出意外罗成已经胜券在握了,在这个星球上有些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公平,不过这一切都是抽签决定的,既然对手已经确定,董洁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智慧大师,不知有何见?”简单地石室中,除了两个坐垫外,再无一物。 叶红珠三百六十度扫腿企图就这样将华玉夜逼退,给自己反应空间平复心情。 庆功宴还在继续,徐光熙和萧玉舟未能到场,分别给尹伊送了一个花篮和一份礼物。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皇上莫不是以为我等好骗吗?”姜应麟仍是不肯让步。 她这一点兵力,就只能自保,如何能对付兵强马壮的辽王,还真就只能找个熟人去周旋,而杨九怀就最合适了。 李猛觉得自己傻了,居然还有些担忧,毕竟要去对面上万的兵力,公孙胜这一次兵分两路,直接朝着他们军营而来,显然想要包抄。 索琉香深深一鞠躬后,不发一语地打开房门,走进房里。塞巴斯目送她的背影,慢慢将背靠到墙上。 在梁夫人的照顾下,晨曦也已经吃过了饭,这会儿虽然还坐在床上,但脸色已好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对面那个家伙可是他们的视线,如果是和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就会被世界政府所盯上的,毕竟那个家伙都是非常厉害的家伙,所以他们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有所交集的。 瞧百里君的反应,百里岚便知道她并未认真考虑自己的建议。罢了,这是她自己的事,如何选择,都要看她了。 虬喙见吴辰非停住了脚步,便示意他过来,轻声将御风诀和乾坤掌的口诀法门传给了他。这些口诀本来就是皎羽从吴辰非那里得知、然后又教给虬喙的,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 那个士兵见他居然有空间戒指就知道,这样的人不是贵族就是世家子弟出来历练,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一个禁卫军士兵能够惹得起的,所以只是收回目光,继续着他的工作。 “什么计划。”吴妃顿时变得有些不安起來。她有强烈的预感。林逸的这个设想绝对很不一般。 因为神剑山庄和彩霞山相距不过数百里的距离,再加上沈博儒一路上是御空穿行,速度自然是迅疾无比。 “你那便当怎么能跟我的便当比呢。我那可是自己亲手做的。”林逸假装嫌弃地瘪了瘪嘴。脸上却还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林逸稍稍一怔。心中突然浮生起莫大的感动。就那样怔怔地望着苏千沫那张温柔可人的俏脸。不知如何言语。 良久,西蒙打破了这沉默,在达斯琪咬着唇角的注视下,越行越远。 吃了可口的菜粥,一天都舒坦,到了晚上,精神也好多了,腹中却空空如也,可是想起传来的晚饭,又直犯恶心,好想吃一碗嫩嫩的蒸蛋羹,靠着被子坐在床上,腹中咕咕直叫。 于是我也不说什么了,告诉我要做任务就开始继续寻找npc了。 出身军旅的尉迟恭,不是个会跟人道谢的人,通常,旁人对他有助或者有恩,都只会记在心里,将来寻机报答,但,面对尚扶苏的这一番话,他却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谢”字。 兰溪翻翻白眼:“陈公公别来无恙!太后老人家的恩德兰溪谨记在心,丝毫不敢相忘。今天到底什么风把公公给吹来了?兰溪正好有事要出门,公公若无要事,请坐下喝茶吧,我走了!”说完装作立马要出门的样子。 在斯摩格的话还未落下时,西蒙已经一脚踩在栏杆之上,朝岸边跳了下去。 狂生缓步走到坚牢地王近前,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将身上的袍子裹在坚牢地王身上,也不言语,冲着睁大双眼的坚牢地王摇摇头,转身离开。 汉倭二方都清楚地知道了双方的这一形势,相对来说,汉军虽然在数量下居于劣势,可见到本方这样船好将士战斗力强善于水战的优点不由士气大振,而倭寇士气略有下降。 当然,战国同样也不确定,在五老星的眼里,西蒙的重要程度是否高过于承载天龙人死亡的后果。 见司马青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黑衣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张口跟他说了这么一句。 在陈梵的注视下,主教的机械嘴唇一开一合,露出了内部由金属制成的口腔。 敲定了对赌的事情后,洪海和李巴山两位老战友又好好地叙起了旧。 他就喜欢这一口,喜欢这种柔柔弱弱,随时要昏倒的感觉,就像是林黛玉。 “怎么办?我当时就应该让想想跟我一起走,干嘛让她自己先上山?我真该死。”陈娇懊恼的边哭边捶头。 关押保姆的地方,就在巡察局,而且是最为隐蔽的牢房,没有任何的记录。 只不过因为赵志国之前的一顿打,现在棒梗根本不敢靠近赵志国,远远地便避开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食恶果 十全归元丹。 宫中太医局的秘药,由百年老参、雪山虫草、寒玉髓、地龙蜕等十味珍稀药材配伍组成。 无论是修炼、中毒还是重伤,都能发挥奇效。 就连展昭自己,都得益于郭槐赠予的三枚十全归元丹。 无论是在觉悟神异上,还是与韩照夜的决战中,都发挥出重要作用。 没想到这份宝药的丹方, 琪琪刚一见到巴达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已经得知了悟空死亡的消息,幸得有悟饭在一旁解释,最后才没有酿成大祸。 左师陨的武功已经超凡入化,在场之人众多,却无一人是他对手,自然也沒有一人能够成功将他拦截住,方才只是想要看看是谁如此狂妄,在他星罗教总坛撒野,而现在,已经沒有必要了。 那阵盘发出了一道光芒,便是彻底的将牛天翼和洛少白给围在了其中。 “既然是上风学院的学生就来测试一下的灵气到什么地步了。”丘云喊道,直奔主题。这才是关键。 咻咻的声音挑起了沈雅兮的耳尖,有动静,沈雅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没有兵器,之前的长鞭在对付美人藤的时候丢失了,真是可恶。 一道道强悍的灵力波动,夹杂着一股股冰冷的杀气,在几人的周围荡漾着,所过之处,人们一个个急忙躲开,生怕被这几个煞星给撞着,这几个家伙居然都是货真价实灵师境大成。 霍存感觉自己的计划的确有的太天真了,怒发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鲁夫,可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造反要是跟王仙芝和黄巢一样,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结果会死的相当难看。 江寒郎觉得没什么事情可以离开了,可是闻人雅和沈枭都没有动,他纠结了一下,最终也选择了继续呆着。 “有多久?”云潇在他的怀中仰面凝着他魅惑的微笑,感觉脸颊越发晕热,羞涩的漾唇一笑,不觉已是媚骨娇柔,模样甚是撩人心魂。 这里,平日看上去,极其寻常,几乎看不出任何不同,甚至普通人即便是来到了这里,也不会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不是在这里,也不是在东方国,也不是这个时候的事情了,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李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是无辜的。 然而,面对圣器,尤其是近距离面对两件圣器,根本没有任何风采可言。 双花红棍就是金牌打手的意思,区区一条街之后两家夜店有场子可以看,义门居然要放一个天河堂的金牌打手跟上百多个手下盘踞在这里,似乎有点儿太劳师动众了吧? \t两人腾起了气浪,演绕在身躯,双足使力,化为了纵地金光,这金光一闪,便是冲击而来。凤钗掠过耳畔,带着一丝的血迹,一下子颤起,抖动起来,气浪席卷。 北辰转而看向道祖,见老人家连眼皮都不带挑一下的,自发把剩下的八件,都收了起来。 秦勇带着几个兄弟就要出去的时候,病房门口的人忽然让出一条道路,竟然是章爱蓉跟秦箐两个来了。 在场之人,各自神色一变,他们没有质疑北辰,因为躺在血泊之中的数十尊凶兽,就是明证。 \t“这个……这个嘛……”听到孙子轩的话后,无良大叔脸上顿时显现了一脸苦逼的神色,但此时偏偏又不好表现出来。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直面宗师 “等一等!等一等!” 眼见罗世钧被六扇门拿住,庞旭愣住了。 哪怕知道罗世钧毫无良心,但让他马上决定大义灭亲,也是不免迟疑。 可庞令仪的设计,就没准备给罗世钧留活路。 庞令仪甚至算准,以二哥的性子,一旦识破夕颜花的毒性,定会与这位舅舅产生冲突。 这下可好,光明正大的翻脸。 “我强不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苏子墨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然后看向海因茨似笑非笑的说道。 手上微微一使力,家丁挣扎地明显要比先前强烈许多,表情痛苦,五官扭曲。 “好孩子,你就是爷爷的亲孙子,走,咱们回家。”说着我搀扶着爷爷就回了家。 ‘嘿嘿嘿!’谢必安攻势不断,笑声未止,但却明显落了下风,被八只黑手死死压在地下,再无活动空间。 “狗屁。”浓眉道士这一席话,听得窦长安耳朵起老茧,一向张嘴就来的孤傲男人这回也不例外。 他把在座的所有人都拉了进来,想要让大家同仇敌忾,顺便也找个台阶下。 赵信只觉得全身的神经剧烈一震,呼吸一滞,他眸子里的神色变得深邃而幽暗。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是众人对莫凡的看法,都不知道他想的什么,觉得他的脑回路与常人就是不一样。 一处偏离主峰的山岳峭壁上,一位提木剑的男子和一位灰衣和尚,并肩驻足于崖壁边。 花无颜不管怎么说,也是兴春楼头牌花魁,在全京城,美貌也是出了名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狂怒的大蛇忽然停了下来,那绿森森的大眼珠盯着挡在东子面前的我,像是在打探什么。 “阿妹,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让我们福满嫁给王种田那混子……”何翠花伤心的说道。 看着唐婉晶、唐婉莹姐妹这令人心碎的遭遇,场中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之感。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原本以为轻而易举的勾陈之局会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至尊大人这一次都是我们保护不力,我们甘愿领受责罚”新进的鬼族族长看着陆风低头承诺的说道。 想到这,我故意买了关子,干脆闭上嘴不搭话,赵老见我来了脾气,抚掌哈哈一笑,黝黑色的皮肤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泽。 我寻思着这两条路,觉得从石子窝越过沙峰这条路能保险点,虽说途中有不少沙井,可相比起那些密密麻麻的沙蛇我更愿意走这条路。 为了发酵均匀,每天需用干净的擀面杖搅拌一次,若在阳光充足的季节,半个月左右便可食用。 “或者他没有身份背景什么来说,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你觉得呢?”说到最后,一夏在听筒中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一夏听着手机听筒中的嘀嘀嘀的声音,面色一瞬间就变得纠结起来。 “要出来了!”凯拉·科菲身体周围,立即笼罩上了一层漆黑色的法术护罩,上面一条条黑色闪电噼里啪啦作响,还有一些漆黑色的球形闪电在护盾上沉沉浮浮。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有风穿过堂屋,那呼呼声像极了催眠曲,我听着那呼啸声,思绪开始混乱,人慢慢陷入一团漆黑中。 虽然心中这么想,林鸣脸上还是不好发作,对着凉子微微的一笑。 但是赵牧此刻的样子和语气在别人眼里,一定有着严重装逼的嫌疑。 “恩,你带着我去就好。”如果林枫知道张浩所想,不知道会不会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被地狱迷雾影响了感知,我的猫妖之眼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所以被剪刀兽偷袭了一下。 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后,赵牧在已经天色暗下来的天色中继续坚持着自己找工作的大业。 而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伴随着第三十只野怪在露娜无限连的剑网中倒下,王耀也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了天际,这一刻,他黑色的眼眸倒映着晚霞,血红一片。 韩宣以前没想过涉足电脑行业,况且hope科技公司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开发,现在抓到这个机会,稍微有点想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晚上的时间,林枫和幽冥狮王没有遭遇到任何强大的抵抗,就控制了魔锤城所有半神级人类,而魔族自然都被他解救出来。 算了,不解释了。再要解释下去,自己就要给他们上很长时间的中国古代史。 当然,这种期待既是希望可以见识领略一下当年风光无限的浮云大陆十八妖王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也盼着有个极厉害的角色出现,可以帮沈锋脱困。 楚鸿天没敢狮子大开口让她去做其他的职务,一来职务太高的话恐怕会引来董事长的注意,二来给商晓品增加压力。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虞冰笙的注意力除了放到开车上面之外,就只有拿眼角余光睨着叶辰的神情变化,见他面目间多了分苍桑感,登时有些心疼。 释天龙的声音并不似龙树长老那样威风凛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气息。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几乎是声嘶力竭的用尽全力的吼了一声,佣人们立刻落荒而逃,房门被打开,柳运堂蹒跚着身子走了进来,短短几天,他几乎是老了十几岁,柳燕立刻奔上前去,抱紧了柳运堂失声痛哭起来。 金色的棺里面忽然冲出来一道金色光芒,智凡大师闷哼一声,蹬蹬蹬后退几步,胸口一阵闷,控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白色的胡须上斑斑点点全是红色的血迹。 “天……”整个会议室的人全部因为芊芊的话猛然变了脸,她那大胆放肆的挖苦和讽剌更是让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室内的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 天势长老刚才的一番话说出,原本以为算尽沈锋的每一缕心思,让他定然听自己的安排。 在昨天,姜镜红再一次的问起了夜子轩这个问题。但夜子轩却沉默了,然后冷着脸告诉姜镜红,这和她没有关系。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相国寺从哪里收来的妖孽弟子? “清净如来藏。” 面对这个问题,展昭给予回答。 没毛病。 他确实从中获益良多,还领悟了六心澄照诀。 “老道自是知道,入大相国寺的僧人,都会修炼昔日悟法神僧精简的大日如来法咒前篇——《清净如来藏》!” 玄阴子淡然道:“故而大相国寺人人都在练大日如来法咒,人人又都练不成大日 没想到的是,秦陆冲到他的拳头跟前时,暴烈的身形忽然变得好像轻风般柔软,身形巧妙一转,已经绕过他的拳头,到了他的身体跟前。 出了宿舍,他并没有真的去食堂,而是径直去了乐队租下的那个地下室里。 “不用了!相公他参悟炼器心经,参悟地那么认真,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反正已经没有冰魔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傲雪说着。 看着双手挂在‘嘎吱’、‘嘎吱’乱响的篮框上的萧逸天,球场周围彻底的静了下来。 这颗星辰很不寻常,单从其能够使得金莲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这也更加证实了白逸心中的猜想,或许此物真的比那把神戟更加不凡。 “哈哈,傲天,皇宫之中有许多地煞级功法,我可以任意修炼了,灵品法器也是应有尽有,我们沈家的实力,这次可是大大增强了!”沈烈老者说道。 惊呼一声后,玄仙也看出来金仙期修士要打开通道,身形射下,同时临空劈出一道剑芒。玄仙期修士,手持上品仙剑,其威力实在太强,极品分身的领域竟被一击而溃。 “大哥,我还没到那一步,只是那一步离我也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的我仅是地煞境九重罢了!”沈傲天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邪飞将那合体中期修士击退后,知道下次他必然会有所准备,故而更加细致地察看着周身的空间,只要一有动静,立马就攻击过去。 健威将军是我的亲舅舅,当时的军权便是他把持着。我要迎娶的是我的亲表姐。母后说这叫亲上加亲。 清雅的香味扑面而来,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就像朵盛开的牡丹,让周成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应该就是今天吧!上面的人已经派人来接我了!所以我想在走之前来找一趟你。”曹建华这样说着,但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能死,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深爱的人。 整个的计划的核心的关键在于的,甚至的不是自己而是这身后的十六个护卫。刘墨语的还指望的他们的待会儿的出手的保护自己,里应外合瓦解这边的呢。万万的想不到的这开头了的第一关的就是要坏事? 他的奇纹并不是普通的奇纹,而是天纹字!这种天纹字非常强大,不说普通的奇纹,即便是比较强大的天纹,在天纹字面前都是很弱的。 “为什么要杀人取血?”无心瞟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咽气多时的那名镇上的百姓,冷冷的问道,眼神中充满愤怒,还有一丝无法控制的厌恶。 我对那些人有些了解,他们里面有很多傻瓜也有很多恶棍,当然更多的是既坏又蠢。 现在以柳飘雪的实力,在九阶神位中绝对是难逢对手,即便是九大家族的第一天才想要对付柳飘雪,都绝对不是那么的容易。 她在想她是不是不应该给王淑芳留下什么后路,以至于到现在王淑芳都认为她还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凭王淑芳自己揉捏圆扁的那个李谷雨。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走江湖,能打真的有用 话音落下,拾阶而上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多时,两道僧人的身影出现在房外。 表情很是古怪。 一位是有事真上的戒闻师兄。 另一位枯瘦的老僧,走在戒闻之前,正是文殊院首座持慧禅师。 为了一尊宗师,这位亲自出面,也很正常。 事实上,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 本想着以大相国 暖风拂来,令人沉醉,一只龙舟丹粉金碧,流苏悬缀,羽葆飘飞,行至海池中央,渐行渐缓,抛锚停驻。 这玩意儿对于张铮而言,是在熟悉不过了,唐初摸出来的正是一把枪,不过看样式应该是现在已经不被各国部队服役使用的、早就已经被淘汰了的老式手枪。 随后,洛宇天和风见骏二人便跟着它悄然进到了那间房间里。他们二人从外面进来这古墓之中,便没有进去过这里的任何一间房间。但是,他们这次进来的时候,去感觉有一种强大的能量波动。 “我不是这意思!”张瑶想解释,可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很着急。 “他们害怕恶魔会传染,所以把病人送到了查克拉里。”萧鹏答道。 “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让!”看到王玮两次拦住他,胖保安顿时眉头一皱。 昨天的时候,楚铭赶到的时候确实有些晚了,那个时候,楚铭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凌冰清已经处于灵力用尽的状态了。 “你那边从尸体表面还有什么发现没有?”封沐阳转身看着林岳峰那边。 只见他接连挥出两棒,天地间的能量暴涌,搅动的旋风飞沙走沙,一副惊人气象。 “宜早不宜晚。”房玄龄说完这句话就告辞离开。沈厚赶紧给了他一张五百两银子的贵宾卡。他也不推辞,匆匆就离开。沈厚自然想招揽人家,不过也知道这种人不是光用言语就能打动,必须要用能力和行动才能吸引到。 按理说搬家也搬得差不多了,老黑在月球上甚至在火星上亮相,已经没有国家能够威胁到他的安全了,就算大袁帝国也不成。 最后,警车终于开走了,而张正清的这辆破车,也开始变得顺溜起来。 “先生,请您住手,我们老板马上就来了。”刚走下了楼梯,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抓着一个员工的衣领辱骂着什么,其他的人想上去帮忙,但无奈都被那个男人挡住了。 烧烤是门技术活,不过大家并不陌生,去皮,去内脏,切割,放到做好的架子上烧烤起来,野鸡一样的动物被包裹了一层黏土,直接埋在火底下煨起来,大家第一次配合劳动,居然还挺默契。 在场的,都是超级妖孽,定身术还大范围施展,禁锢他们,作用一个呼吸马上都不到,撑死半个呼吸。 “很多老千赌桌上技术一流,立即爱赌桌就是个水鱼。”龚平笑道。 “但是我看了你们签订的条约,如果乐者在工作期间,出现了任何的事故,团队需要双倍支付乐者工资,而且不需要乐者做任何事情,只需要乐者康复之后双倍的做事情一段时间就好。”林薇薇说道。 “你把我说服了,告诉大家,注意安全,多用脑子战斗,我希望能够带大家活着回去。”赵无极沉重的说道,一脸庄重。 两个气势汹汹,竟然有大罗金仙九变境巅峰层次的男子,左右飞来。 所以此刻的吴易在罗杰眼里,就是一道即将成熟的佳肴,为了获得那绝佳的滋味,这必要的耐心他还是有的,同时他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一个普通的华夏人,就算有些奇遇,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格里芬的第一罚没能命中,有些急躁的格里芬稍稍压下心中火气。 但是姐姐,整一个普通的武道家,连原力血脉都没有,觉醒原力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怎么会和议会扯上联系? 看到形势并不算太糟,星尘也是松了一口气,眼下他最重要的,还是得将这头黑翼虎给解决掉。 “呃~”昊天满脸黑线,一时间竟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轰轰~低沉的咆哮声轰击着地面,双脚踩在地上,昊天顿时觉得一阵麻木。 雷声大又看到了他的镜面人,两只眼睛也瞪直了,其他人见着也惊慌起来,尤其是领头羊,他见识过镜面人跟本体之间的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那种恐怖的场景。 “既然不知道,为何又称她为妖精呢?”夜鬼谷有些较真了她想起就那只三尾狐,死的真是很惨,临死前还没放弃那早已破碎的梦想。 闻言,星尘神色动了动,确实,在冥神殿内虽说众人都是竞争者,但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能拉拢一些同盟的话,各自获得的机缘或许会更多。 她能够看出来,鸟王受伤后应该是得到了及时救治,应该是服用了某种补充血液的丹药,否则,修士这样一直向外渗血,本体早就萎缩了,不会像现在还保持着红润。 简单的说了一下菜口味的不同,威斯布鲁克他们表示要吃原汁原味的,于是黄雨做主点了六个菜!并且说了一下如果是麻辣、香辣口味的菜,口味就稍微轻一点。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推理考验真“难”啊! “小辈,你又回来作甚?” 天香楼七层,展昭来到秀阁门前,玄阴子不悦的声音从中传出:“不要得寸进尺,便是看在大相国寺的面子上,老道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这位宗师是真的有些不耐了。 不会又是回来找他打架的吧? 拿老道当磨刀石了? 展昭却是平和以对:“晚辈此来,主要是有几个 当大部分人都在关注你飞得高不高时,只有少部分人关心你飞得累不累。而真正关心你飞的累不累的人是你的母亲,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刎颈之交——值得用生命去托付。 伴随着咕叽咕叽的古怪声响,织斑千冬以仿佛死去一般的语气,将她所保留的情况,毫无遗漏地讲述给我听。 一圈冲击波轰然迸发,祝融两条胳膊剧烈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他这两步直接就引发了十八级大地震,可怕的冲击波将海水高高卷起,震起二百多米高的海浪,引发了史无前例的大海啸。 乾善庸招呼道:“大家跟我来,别用瞬移,飞过去。”不用瞬移用飞行这是表示尊重的意思,这个规矩适用于对待仙界的前辈。 甘菱贰三人突然生出一种恐惧感,觉得李强身上有一种冷漠和煞气,好像只要他随便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就无处可逃。他们不知道李强已正式踏入二欲天的第二个境界——黑暗之心的境界修炼。 而身前的这个家伙,虽然脸上看起来一脸无害的样子。但是4个经历过血的磨砺的男人,都从中看出了不对劲。8目相对,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定是正确的4人,更加警惕了。 李强心底有个希望,他希望能在都城里遇见云钰,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走走看看。 这样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直到自己后背重重一震,应该是狠狠撞在了岩壁上。 “死了。”看着身前消失的身影,柳天淡淡道。一道异样的目光从地下传来。转头过去。叶宇轩正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是这种感觉!”黑雾出现的时候,苏郁心顿时一凛,这种黑雾传来的感觉是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来源。似乎这种黑雾对他有什么伤害一样。 二人如此对答,身边的刘冲和李峰都看在眼里,对待林南的态度更是殷切恭敬。 这把青铜短剑,造型虽然简单,但剑身上刻着古怪的条纹,看上去极为神秘,明显不是凡品,应该是大有来历。 在他的压迫之下,猴妖也忍不住出手了,然后即便是三个天仙联手,也只是和属于道人打成了平手。 怎么在洞府里修炼了数十年,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战胜琴啸天,修炼得道几千年的高手,还是赶不上琴啸天修炼十年的修仙弟子,真是太没用了。 欧阳解霜淡淡地道: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别扯在一起。 “他曾经是诛魔门的大总管,陈师傅陈云雾。”琴啸天把目光聚集在欧阳震的脸上,这里除了欧阳震不认识他外,其他几位都认识陈云雾。 忽然,一阵松动的响声从地面传来,那声音有些微弱,但却也吸引到了千钧的注意。 对方见琴啸天的剑却刺向自己的手腕,便往后一缩,弯刀也跟着斜飘,从侧面刺了出来,这样一来,两人手中的兵器都落空了。 ------------ 第一百二十章 惊为天人 ‘这不是少包的隐逸村么?’ ‘啊不对不对!这也可以是金田一的异人馆村杀人事件!’ ‘啊对的对的!这还能是岛田庄司的占星术杀人魔法!那个才最正宗!’ 别怪展昭看玄阴子的眼神不对劲,他听完这个案件后,就觉得满满的既视感。 这个案件的手法过于惊人,结合最初版本占星术的设定,可以称之 这一刻,他面容狰狞,似乎已经看到郭客脸颊扭曲,牙齿和鲜血起飞的精彩场景。 湖人算是检验出了国王队的上限在哪,但就算是国王队打出了他们的上限,也仍然无法击败湖人。 等人走后,闫妄掀开被子下了床,这里不是他那个破房子了,而是之前从姜毅手里得到的别苑。 几人气息以他为首,霍天手中兵刃一动,其他人随之而动,七把刀剑,运转如风,如同一个大磨盘一般,瞬间就把这野人死死包裹。 约什-塞尔比显然知道,内华达州与种族歧视相关的法律有多严苛,内华达州是美洲原住民最后的居所,这里的种族歧视法令算是全美最为严苛的。 蒙特雷斯-哈雷尔在今天上午已经接到了FBI的调查电话,FBI希望蒙特雷斯-哈雷尔能够在决赛结束后配合他们接受调查。 想想就明白,邀月被他暗杀后发现暗杀BUFF层数这么高,不得恨死他楚言才怪,哪还有机会一同执行任务? 独眼的梁教官性情日益暴躁,今天下午,他抓了表现最差的一批学生绕着整个操场青蛙跳。都是平日里跑圈子最慢的学生,李然便在其中。 李琳琅笑着接过这店主的名片。上面印有他的名字以及一些其他的信息。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羞愧又不服气,愤恨的又去剥他刚刚穿好的衣裳。 姜牧此刻也非常有胜利者的范儿,他挥着手,向记者们打着招呼,做到了主席台上,拧开一瓶准备好的矿泉水,喝了两口,等待着拉齐奥主教练佐夫的到来。 楼昌此时才现秦军后阵并没有战斗的迹象他看的时候司马蕲早就把赵豹的部队击溃了。 随着一声巨响,洛奇闯入了一片光明中。那刺目的灯光,让洛奇眯起了眼睛。 数日后,连玉再次派人到魏府看望素珍,只是当守城兵士把来人带到魏成辉面前时,魏成辉却心生疑虑,哪怕对方礼节周全。 “踏月怕季平,就不会去告密?你怎么知道季平不会去告密?”兰儿好容易插进一句话,不顾大家正在津津有味的讨论踏月,只细心的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放心啦,就是这里,没错的。”一个个子瘦高的委琐男人点头道。 海澜军一向威猛,那五万大兴军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众将士保家卫国的拼死之心,前几场战事都赢得非常漂亮,有那么几次,我还身着父王钦赐的明光铠,面上覆着鬼仔面具,立在太子哥哥身后,上前线过瘾。 董舞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办公室,正准备叫来护士安排,却忽然感觉被人拉了一下。 \t“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轩辕豹看着空间慢慢地恢复了原样,轻蔑地说道。 旁边那些牌位不断颤动,纷纷向着王海鹏的牌子倒下,就像是在对祖先叩拜一样。 谭琳赶到山门口观望,常数观几人倒也果断,互相搀扶,集体开溜。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相补完 “戒殊师兄?” 展昭听着这个僧人念叨完,这才上前一步。 僧人猛地一震,倏的一下,窜到了房间的角落:“你不要过来啊!贫僧身上有毒的!” 展昭还真的没有过去,打量着这个老农般的僧人。 六大负业僧之一。 “花间僧”戒殊。 五仙教出身,最擅长培育毒花毒草,没想到竟是这般形 但翔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慌,反而露出从未有过的诡异笑容。等到拳头逼近至一指的距离时,他突然向后急速的弯腰,鼻尖几乎擦着拳面,身体险险的搭出一道拱桥形。 改革所创造的开放竞争环境给英国带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无论从伦敦证券交易所的国际地位、英国在金融产品领域的领先地位,还是英国本土机构的重生,都说明了英国金融体系的竞争力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南宫傲田猜想,着各任应该究使那各叫做雅各地任呢吧。而且南宫傲田明显从它地体内感觉倒呢源源补绝地生命力,或许,它究使先知。应该说,它壹定及事先知吧。 忽然,有人送入了一张拜帖,菲利浦也不避长光,直接打开来看。发帖的人竟然是于雷,言辞之中无非是想与维京皇氏重修于好,与白冰再续前缘,并且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 南宫巍巍三人相继起身离席,回到房间消化去了。当然,夏浩然也没忘记给每人都塞了十颗筑基期妖兽的能量石,让她们炼化吸收。 于是她认准方向,朝着这个山谷的唯一的出口处,先是试探地走,最后变成了狂奔,这希望自己走的熬谷外的浓雾处的时候,天空恢复正常。 白念至今还在逍遥法外,她可以将白念送上法庭的,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纵容了白念在外。 她谋害了宣大人,宣夫人却不想杀了她报仇么?就算是为了宣绍,她不来理会自己,也是最大的忍让了吧?如今却还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打开心结,好有力气活下去? 孙晓菲从总裁办公室离开,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手机上的信息,犹豫了一下,来到了一旁的电梯间。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华山石的带领下,华禹团队最终艰难的战胜了那家公司,并且最后还实现了蛇吞象的壮举把那家公司兼并了。也正是那一次的胜利奠定了今天大华禹的坚实基础。 龙族的行为让半龙一脉的人几乎都反应不过来了,等到龙族先知他们离开之后,整个半龙一脉才炸开了。 两人走在路上,夜色已经笼罩在燕京这座古老的城市,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 陈默用衣服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禁是因为冷,更因为担心。 韩子烨勃然变色的把手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引的餐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猜测的目光盯着一 脸艴然不悦的韩子烨。 神岩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虽然他表示臣服于凌风,但是并不表示他的心中没有愤怒,毕竟流无云对他还是挺看重的。现在凌风让他安葬流无云,这也让神岩的心中有了一丝的慰藉。 这是在公众场合,我克制自己的怒火,抓紧桌角,不爽的瞪着他。 办公室里没有人,进去的人并没有松口气,转而十分警惕地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查看,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迎上了开门进来的人的目光。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色空剑 “戒殊师兄一直是这样的性情么?” “我第一次见他,也万万想不到这般精于毒术的人,性情会如此胆小,激动时还会晕倒,也难怪五仙教众先是欺负他,后来被他毒花毒倒后,又难以接受。” “因此逐他出教?” “不,少有人知,他其实是自请出教,只不过寺内为了增加负业僧的威慑,对外才那般宣扬,五仙教 “你有心思奚落我,倒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洛青染淡淡地说道。 一场海战似乎在所难免,这一战比跟五头山上的倭寇交手更为重要,涉及大明对于大衢山岛附近的制海权。 沈栗稍稍亮了亮剑,终其一生,承庆帝都未敢动沈栗一指。登基时一缕恶念,令他此后都活在沈栗的阴影中。 言外之意就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见不得光,最好是不要让记者拍到她怀孕的照片,否则就是一场风波。 他刚刚只顾着看她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是什么车,什么车牌号,只看到是一辆黑色的车。 旁边戴义听在耳中,心惊肉跳,君臣间这一番开诚布公的对话对他精神而言,绝对是一种摧残。 离开京城出征西北前不会去,现在同样不会,此时沈溪跟谢迁之间明显有了一道沟壑,不是说是对立,但就是泾渭分明,表明沈溪不想简单归到谢迁的派系中去。 然而,斯大林并不怎么买贝利亚的账,因为斯大林对马林科夫已经没了当年那种信任感,而且曾经跟马林科夫公事数年的斯大林也不认为马林科夫是适合掌管意识形态工作的人物。 再说洛府远香堂这边,赵氏那一笑过后,气氛渐渐缓和,洛青染和杜若也都被上官隐和叶氏扶起来坐下去,大家这才又开始商量起了正事。 在军队里,任何有建设性的提议他都反对,任何提出这些建设性意见的同志们,任何对军队建设作出贡献的同志们,都被他说成了什么‘破坏分子’、‘人民公敌’。 江月娥看不到弟弟非常着急,又不敢跑得太远了,她就转身回家了,她的两个孩子在家没人照顾。她哭哭啼啼地回家。 亦或者说,身为摄政王真正能够与他产生交集的人并不多,那种高高在上不苟言笑,一副不近人情的相貌便在他人眼中生根。 事情陆陆续续的发酵,本来有些降下去的话题,一下子又再一次的打开。 帽檐盖住半张脸的年轻人坐在原位,云淡风轻地继续抿了口苦涩的黑咖啡,没有接茬。 “没事的,【陷阱】一般不会直接将玩家害死,它往往会将玩家带去某个地方,或者召唤一些怪物。”陆晨安慰他们道。 钟师傅接过他们递过来的碗,利用随身携带的道具进行了一番清洁,然后慢慢从锅里盛出肉块和汤,一个个递给孩子们。 林长帆撤掉了天堑的幻阵后,竟悄无声息带着人走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同家人相见的意思。 期待落空,但陆晨没有直接关掉聊天窗口,他觉得凛子一定还会发消息过来。 春桃和米月儿就跟在贺傅枫身后,米月儿是怕贺傅枫和姬雨会旧情复燃,而春桃则是怕将军会不讲理欺负夫人。 两面烤至焦黄的鳗鱼切成段后铺放在覆盖蛋液的白米饭上,淋着照烧汁和海苔碎末,仅仅望一眼,樱井明就不由喉咙滚动,仿佛嗅到食物的香味。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门神功正合我用! 色空剑。 乌木为鞘,长三尺七寸,净重六斤四两。 剑身以寒铁锻就,通体无华,唯刃口隐现云纹,近柄处刻四字梵文。 在展昭握住这柄剑之前,鞘中沉寂,犹如凡铁。 待得他拔剑出鞘之际,却隐透檀香,锋刃甚至隐隐颤鸣起来。 戒闻见状,眼神顿时释然:“看来师弟果然是为此兵之主,因空见色 第二天,回到公司上班,我和贾卿经过一夜休息,看上去都精神抖擞,浑身充满力量。 不过,渐渐的,抖音老铁长大了,准备再去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部电视剧真正的含义。 东安王府内的家丁仆从,都已经在狂欢中酩酊大醉。王府大院内幽寂无声,司马繇酒意未消,在园内就解开下裳,嘘嘘之后,顿觉舒畅。望着幽黑夜色,感慨万千,忽然诗兴大发,想要吟诗一首。 褚梓铭似乎能体会到放弃自己爱的人,有多么痛苦,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笑容可掬的李威廉中尉,怎么在一瞬间就性情大变? 而蔡一鸣看见包打听在叫自己之后,于是他便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包打听。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见见面,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他对于这一个逃亡皇子哪里来的能力收拢这许多灵武者也有些好奇,万一对方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底牌呢? 宁无华直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年轻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宁无华说。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现在有些发疼了,靠在座椅上,祈祷事情还有转机。 大部分的扶余民壮们只好扎营在秽城外边,跟民居混杂在一起,秽城之中是一些扶余国的将军以及扶余国的重要人物还有这次御驾亲征的扶余王。 留下了一地的杂草,稳当和稳如歌也就开始返程,向着山上走去了。 眼见苏星河等人向自己见礼,萧峰当即还了一礼,言行落拓大方,一派豪迈之气,令人一见,便不自觉的为之感到敬服。 “嘿嘿嘿,老鸨你说得对,我知道这里是秦楼楚馆。我是孟夜阑的马夫,是他让我来的。”云轻依想孟夜阑那个家伙想必也是这个地方的常客,是以打折他的名号应该不会出错。 程老爷叹了口气,江湖之大,苏炎这一走,今生能否重逢已不好说。 这一个眨眼睛时间,十来个J察全都冲进来,手上还持着Q,保镖们见此顿时将邱沫熙围起来,个个蓄势待发。 贺世贤不能逗留太久,所以在会结束,就迅速离开米脂返程北上了。 突如其来的喝声,令得林平之剑势一滞,对面,无名老者的攻势也缓了下来,随即,只见一道娇影飞纵而来,落在林平之的面前,抬手一掌,接下了无名老者的攻势,砰然一声,两人各自崩退。 开玩笑,这要传到大陆各角落,人皇半夜偷鸡杀,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狩猎篝火是猎人协会的核心,如果没了狩猎篝火,即便是马振海说的再好听,也是绝对无法将人们团结在一起的。 跟特工科尔森他们不一样,斯凯并不清楚张太白超凡者的身份,也不知道刚刚让特工科尔森他们震惊不已的‘新闻社’大BOSS意味着什么。 “千竹,给我一碗酒。”一名弟子从远处火堆旁跑来,额头上有些细汗。 他也知道了戒嗔和戒贪来干什么,加固封印,不让菩萨像下面镇压的大魔头跑出来。 由于之前看到过火儿的蛛丝预警,我这次特别留神,果然发现了悬浮在天上地下的极其细微的蛛丝。 蛛网瞬间被点燃,蜘蛛怪从上面跌落下来,在地上来回打滚,惨叫连连。 一番介绍下来,林枫总算明白了魔神公会的势力,继而也是明白了这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萧强家里有钱,难免会推使魔神公会追杀自己,以后的情势会比目前分析的严峻更多。 最后,我打给了许牧深,电话那头不算太嘈杂,但依稀可以听见舞曲特有的节奏感。 就在屏幕陡然变成白屏的时候,尼克弗瑞本以为这段视频已经结束了,只不过接下来屏幕里面呈现的一切却让他彻底震惊了。 吕晓琪听鬼差这么一问,表情又变得茫然,眼睛里面的光芒渐渐消散,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而缓缓的走向客厅的电视柜,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结果却摸了个空,她的手透过电视机,什么都没摸到。 一把不错的匕首,林枫把它收了进去,如果没有毒刃匕首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使用这把匕首,不过现在倒是也用不上了,不过如果拿到市场上的话,应该可以换取盗贼的职业装备。 这次契约内容是保证帮林美颜避开外界的纷扰和仇敌,能够回家或者至少能安心藏匿起来。因为任务简单,召南和陈飞扬没有来,一路同行,叶限发现自己遇到了对手。 “找我有事?”别看九阳门的商会在不起眼的位置,但是九阳门的商会负责人看到二掌柜,直接开口问道,没有丝毫礼貌。 可惜今天没有刷出火球术来,也没有其他大威力杀伤性法术,只能拿这寒冰射线来凑数。 贾珑看了看大家的问题,便大眼睛眨了眨,抿抿红润嘴唇,仿佛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那眼镜记者心里有点纳闷,过去方记者看着老老实实,也不是特别会说话,看不出哪里出彩来,怎么今天竟然有点与众不同。 明子也好,那个自杀的日本人也好,他们故意误导牵扯不相干的人进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要不是这颗星球还能连接星网,金谷都以为自己又穿越时空,回到原始时期的地球,遇见人类老祖宗了。 贾珑没有回答她,只是美眸再转动,看向刚才被自己屠戮一空的残垣断壁后。 人好像在三楼,他手里拿着上了膛的手枪,随时可以扫出一排子弹。 想要抄袭借用还很容易的。只不过需要费点脑细胞,修改出适合希望星使用的法律。 李清风体内的骨骼虽然被烧的出现了裂缝,但是一些黑色的渣滓却是顺着裂缝向外流出。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潇湘阁:大相国寺,你的挑战者来了! “哐当!!” 听得宫内的声响,内侍和宫婢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与年轻官家的宽宏不同,太后本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物,但凡有下人犯了错,从来不会轻饶。 可她也不会无故责罚,更不会迁怒。 直到近日。 太后突然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呵斥。 别说宫内的人,就连奉公主之命 王修此时也在现场,本来按照教练上海马超的意思,他现在应该是在进行最后的训练,毕竟lgd和kl都不是他们现在要面对的对手,看他们现在的比赛其实意义不大,这种情况其实有数据分析师过来进行记录就可以了。 现在狄庆江才知道李烨真实的用意,也明白局势的严重‘性’,更知道粮食对于登州的意思。“李刺史,这件事情某支持你,现在一切以粮食为主,明天某就到县里去督察秋粮的工作”,狄庆江说道。 “好,我给你弹,你想听什么。”令狐伊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來问道。 “回李典军,刚才某看见金志震好像回房了”,一个护卫回答道。 其余几人闻言点点头,空间一阵荡漾,几人的身形在次消失不见。 可是,当男人掀开自己车帘一角,当他耳边听到周围众人呼吸的一瞬间停滞,全都记了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每日在我面前总提还钱的事,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到时候将军府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在这里也没人敢指使我做事情,这可比在王府轻松多了。 “这个……”,程菁菁还真不知道这些木头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知道这些木头一定有它的用处。 沈枭看着明显意识还没有真的回笼,却表现出一本正经以为自己已经清醒的魏然,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李典军说的太好了,说道某的心坎里了,只要某在新城一天,就决不让新城的百姓饿肚子”,王仁伯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每一句都是自己心里的大实话。 好像也没什么用,激动过后江寒发现,就算这里可行行动自如,对于现状还是没有任何帮助,引神灯坏了,他没法前进,也没法回去,等于说还是困在了这里。 在这样阳光充沛的上午,一切的感觉都如此清晰,昨晚的回忆也都在脑海萦绕,原来我真的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给这个我心仪已久的男人了,原来,我真的拥有他了。 就剑舞本身而言,四贞所舞肯定不是顶尖的,可在她这个年纪能够跳到这样的水平,俨然已经有了大家的味道,而且,她跳剑舞,更象是舞剑,这也说明了她本身在剑术上就有颇深的造诣。 因为,他穿着的正是仙侠中的那种长衫,长衫上毫不掩遮的散发出一种浩然正气。身后背着一把造型十分奇特的龙形长剑,那长剑上好像有灵性一般,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凌厉感。 “行了,你别扯了,越扯越远了。”最后,我无可奈何地对钱丫丫说道。 送完刘婷婷回去,我又饿又累又烦,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就回家洗澡。 没有想象中恐怖的攻击,就在众人以为陈锋瞎几把乱忽悠人的时候,地面开始轻微颤动,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今晚,你真美……”一边踏着缓慢地舞步,周亚泽一边在我耳畔轻声呢喃道。 即便是巫师们也很难在这颗星球上长时间飞行,这颗星球的地理环境极为特殊,只有极少数的天然浮空岛屿可以落脚。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等,竟然就是三年的时间!整整三年,无限系统一点声音也没有。 “既然你也是游戏里面混的,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吧,你觉得我现在能够帮得上你吗?”王昊自嘲地说道。 队员们点点头,他们决定收拾这些海藻,过了几分钟,他们将这些海藻都烧死了。 虽然我是利用卫星观察着地下的,但是卫星这样的东西,在如此的强者面前,说不定也是无效的。毕竟只要是有目光注视在她的脸上,似乎都会被发觉的吧。 足球比赛中有时候也是需要自带的。可孙磊现在完全是在瞎带。毫无技术可言。 大列巴告诉他们,其实娘娘乡是在民国初年由辽西马匪们建成的。再早些时候,这里是一大片荒山,并不叫娘娘乡,而叫娘娘山。 这,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当年发生的一切,瞬间出现在脑海之中,那挥之不去的永远会留在心中。 利用民间的武林的力量进行一场人民战争,胜利了毛局长可以居功,失败了也可以诿过。这是两不相亏,实在很不错的主意。 乔明远联系不上江盛泽,就猜到是出事了,他跑到江家,主动承认错误,差点没让江老爷一枪给崩了。 “报告金将军,镇门早已关闭!”说话的是手下两大曲长之一。事实上,若非金毅空降下来。这个牙将的位子早就是他的了,哪有金毅什么事情,对于金毅这种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的德性,他和其他几个同僚都很是看不起。 点头查看之后,凌峰露出了笑容,其中一枚乃是夜昆吾杀灭公孙弘获得的游鱼状“灵者核晶”,另外一枚却是晶章!如果凌峰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夜昆吾方才施展的“大恶天”灵技的来源了。 “可是谢依菡还在等。”叶离垂头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十分的为难。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随便一个扫地僧都如此厉害? “大相国寺当真是毫无守卫,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身处闹市,也只能这样了。” 暮鼓声里,七名潇湘阁弟子,踏碎资圣阁后院的落叶,打量着这天下第一古刹,眉宇间多有不屑。 潇湘阁建在汉水南岸,背靠鹿门山主峰,面朝沧浪津。 鹿门山是唐代孟浩然、庞德公隐居地,距襄阳城三十里,快马两个时 此时,在黑漆且死寂的魔域上空,祥云涌动,那上空竟是有数百的仙人,正紧张的观看着下方的异常,无人敢擅自行动。 此时此刻,黑风谷众人的心中不禁惊恐交加,一时间,竟是没一个敢动的。 只见那男子的脑袋竟是莫名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回转,人自然是已经没气儿了,此刻也是一头从半空中栽了下去,接着“嘭”的一声闷响摔在了地上,直到死,脸上还泛着丝丝淫笑。 幸好没多久,几百名宫廷卫士赶到,他们奉戴弗斯国王的命令,要将这几头大象带到王者之丘上专门为大象建造的象圈里。 叶正风的眉头一皱,头部往旁边一侧便躲开了这一剑,即便叶正风的肉身强悍,但是双眼可未必能硬挡过这一剑,右拳瞬间爆发出金色的光芒,狠狠得轰向了对方的腰部,黑影口喷一口血柱之后,就瘫软在地上直接死去了。 随着铁手逐渐加大力度,能听的到天生的脖颈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随时会被折断般。没有人能够知道,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才会将入魔的天生牢牢的钳制住,反抗不得。 对你怎么样的。”萧羿的目光在魅儿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扫了一圈,故意调侃道。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在这场战斗中,卓月几乎耗光了所有的体力。 仙界的房价不算很贵,即使城市中心位置的房价,也不过两千多仙币一个平方,偏僻一点的位置,基本上都在一千二仙币到一千五仙币之间。 众人再看看容颜瘦削清俊的李嘉泽,估计他也是才知道这种事,自从听到鬼彻一番话之后,神情郁郁,面上的沉郁之气半刻都无有消散。 裴斯承微一蹙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宋予乔就已经拿了桌面上的金属打火机凑近,啪嗒一声已经将火苗点燃。 “林升,钱和车子都已经拿给你了。你赶紧放了墨夕!”慕以择步步紧逼林升,可是林升现在发现了有墨夕的好处。 接着,张珏的双手也变了,两只手犹如怒龙盘亘,青筋起伏。指甲生长了出来,比林韵的还长,比林韵的还要锋利。 这赫然是冰斗劲的作用,叶凡是再清楚不过了,体内的万劫真元悄然运转至右手之上,开始压制并且化解进入自己体内的冰斗劲。 “你敢!”常靖峰厉喝一声,猛地跨出一步挡在萧乙面前。他不是怕萧乙被伤到,而是怕萧乙虐打那个城管,一定会引发大规模的冲突,到时候不止杨洛会倒霉,他跟郑晓凯在现场,也好过不了。 他的话一处出,正在吃桂花糕的白溪月停下动作,呆愣的望着他,突然想起,他们刚到凡间相处的时候,鬼彻确实不太喜欢吃甜食,后来她爱吃苹果糖,鬼彻便跟着一起尝了尝,在那之后无论她给他嘴里塞什么都照吃不误。 一大早,趁着张盼锡还没去上班,周永奇就提着礼品登门造访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阁主来了!潇湘烟雨卫恭迎少阁主! ‘来者是谁?’ ‘应是天南四绝之一,潇湘阁的少阁主楚辞袖了。’ 白玉楼仅设七榜武功,刻意回避武者排名,美其名曰避争端,息恩怨。 然江湖中人最重名器,一时间,各地榜单如雨后春笋—— 什么天地人三才榜、潜龙卧虎榜、青云评、英雄谱,林林总总,恨不得将天下高手尽数罗列。 可惜这 “你来找我做什么?莫非又有新的情况?”陈易坐在了凳子上,看着浦元问。 其中一个,便有对方是潜藏下来的间谍,是别人顺势安插在这边的探子。 想要进入这间房可不容易,大门和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钛合金打造,连导弹都不能轻易破开,保密程度一流,绝对是美利坚五角大楼级别的,顶级的黑客也别想把这张门打开。 他们身披的黑袍掉落之后,其一身如同连体紧身衣,还包裹着头部的战服,也是出现在贺郑的面前。 “。。。。。。”老浅此时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难道跟大师说,这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世界? 你敢信,这就是吴凡回到南郡后,听到一支路过军队喊出来的口号? 好容易找到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索建明的名片,还好那天他没有随手丢掉。名片上印的“兰草灵植集团总经理”的字样在此刻看起来还真是有些讽刺。 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但多数的普罗大众却更愿意将它看得简单,更加的黑白分明。 三人沉默,断愁的话不是没道理,同样的问题也一直在困扰着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大家都懂,但看着山谷底下面色不改,磕得头破血流的唐天策,他们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连方启都是在练级时从连接通道走往不归路,一条密道走到黑走过来的。 现在已经到了早上十点,许许多多人都开始出门买菜上班或者逛街,看到沈度几开门做生意后,不少人顿时大喜,迅速登门拜访。 这是两个都不想死的人在进行一场看起来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搏杀,所以杨逸感觉像是在和自己的影子作战,不是他们的打法一样,只是想法一致导致的必然后果而已。 关于这个轮回空间的主人林扒皮,采用手游充钱的模式剥削下面的人,压迫下面的人,使得人们不得不走上了开启基因锁的坦途大道……同时这个林扒皮开后宫的事情也被人津津乐道。 “那这皇帝陛下还不错。”可能是爱屋及乌,爱丽丝对张瑞的第一感很好,而且乔纳森也是在他手下工作。 火焰在这一刻停滞,时空在这一刻停顿,而后仅仅一个刹那,火光瞬间照耀,整个西北大荒一片透亮,四下里气温高涨,不周山上的气温迅速的超过了燃点所在化作了一片火海。 此时的边疆战事已基本上平定,于是,乾隆就默默把边军调令回来。 直到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怕的把手中的军刀丢掉,直愣愣的在那里不敢再动。 而这个时候,能源之主内斯,却发动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战争魔法,只见黑暗的天空中,无数雷电交错,在雷云之下,竟化作一片如太阳般的巨大雷球。 “好,那我就成全你!”银象王怒喝一声,大手轻轻一抓,异常强悍的银白色灵力便是暴涌而出,直接是化为一道十数丈庞大的灵力巨拳,撕裂空气,一拳便是朝着面前的柳辰轰然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