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我明天可以和你结婚 嘀嘀嘀—— 错误开锁的提示音又一次落下，紧接响起电子锁警报声。 林松雨双手连忙紧紧压在电子锁上，飞速扭头看向隔壁邻居大门。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任何的声响都变得突兀。 碎发狼狈地在林松雨脸边垂落。 她提着一颗心，等待警报声的消停。 警报声营造一种偷情的快感，门后的两人不停向对方索要。 直到怀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掩盖在警报声之下。 温热的呼吸贴上对方的耳朵，男方控制不住音量的起伏，说道： “不要吵。” 空气突然凝固。 凌乱的呼吸，压抑的吟叫，似有非有的吻声，门被压靠时发出极小的吱呀声。 一门之隔的声音放肆地传来，清晰地进入林松雨的耳朵。 她震惊地抓紧行李箱的杆子，指尖捏得发白，脚步缓缓后退。 确实是异地多年男朋友的声音！ 林松雨努力地往门走近，举起手掌，深吸一口气，拍门。 啪！ 对门邻居先一步打开门。 门缝中伸出锃光瓦亮的头： “那么晚了你们小年轻能不能消停点！一天两天的都这样！” 目光扫过来，一看到她脸上的疤痕，凶狠的脸色不禁萌生出些怕意。 林松雨连忙戴好口罩，低下头，捉奸在床的勇气轰然倒塌。 已经不知自己是怎么退到了电梯门前，怎么摁下了电梯按键，怎么冲出小区大门。 一望无际的黑天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蒙蒙细雨打湿她的脸。 她一边给出轨的男友发消息： 【林松雨：在我们的婚房里搞，你想怎么样？】 【林松雨：俞安和，我要和你分手！】 【林松雨：咱妈那边，我会跟她们说清楚的，明天我不跟你去领证了！”】 且不说早过了零点。 这里是南江市的新区，地广人稀，许多新楼还未开盘，夜晚鲜少有行人。 一条路往前，暗得阴阴森森，每一寸空气都诉说着危险。 两道笔直的灯光忽然刺入眼睛，马路对面的汽车掉了个头。 随即放慢速度，跟在林松雨身后。 快速拖动的行李箱，轮子在不平整的路面上磕磕碰碰，不断打破夜的安静，总会引来黑暗里的一些注意。 林松雨不得不加快脚步。 她记得往前转个弯就能走到外面的大马路，那儿起码还亮有依稀几盏路灯。 黑色的汽车很快超越了她，又立马刹车。 林松雨停下脚步，掀开口罩，不管对方来意如何，先是用这副面孔吓到对方再说。 左侧车门打开，车上的人走下来。 白衬衫西装长裤，身材修长健硕，撑起黑色的大雨伞，大迈长腿走向林松雨。 是高铁站送她过来的司机。 林松雨没有多松口气，低头快速重新戴好口罩。 头顶遮上了宽大的伞蓬，对方关切地问道： “林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上楼了吗？” 林松雨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长相。 一想起方才的经历，话又哽咽在喉咙。 林松雨假装去抹脸上雨水，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摇摇头。 “你现在还提着行李箱，是打算要去哪里吗？需不需要载你？” 擦泪的手一顿，哭过而水润的双眼望着对方。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酒店吗？” “我帮你看看，要不先上车等等？” 远处传来一些声响，司机转过头。 林松雨低头道：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 “没关系啦，我们怎么说也是校友，同系不同班。” “说到这个，你可以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吗？” 林松雨尴尬地咬起嘴唇。大脑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司机愣了愣，歪过头低笑两声，没有丝毫介意又做一遍自我介绍： “我叫裴奕川，博弈的奕，山川的川。南江美术学院2018级毕业生，现在在南江市做二手房中介。” “奕川，对对对，裴奕川。” 裴奕川闻言笑出了声。 林松雨为自己的失礼低下头： “总之，谢谢你。” 远处的响声越来越大，沉重的脚步声交杂一些烂醉后口齿不清的争吵声由远及近。 两个男人共担一把花雨伞，瞟去一眼身高压过他们的裴奕川，转到林松雨身上。 轻浮的目光上下打量林松雨，朝她吹起口哨： “哟，美女，闹分手啊！不喜欢他，找哥啊。” 裴奕川平和的脸色冷了下来，大步跨到林松雨身前。 “这么晚了，不喜欢回家，哥带你去爽怎么样！” “就这里，嘉臣银座看到不，高端盘，哥全款买了！” 醉酒的男人边说边伸头，企图越过裴奕川去看林松雨。 裴奕川身型宽大，将他们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达不成目的的男人骂骂咧咧，用起的词语下流不堪。 林松雨站在俞安和身后，低头看到他握成拳头的手背凸起青筋。 她抬起头，突然摘下口罩，嘴角牵带疤痕咧成自知最为恐怖的角度，定定看着那两个醉酒男人。 正在咒骂的男人一看到她的脸，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喊了两句“真他妈见鬼了”，连忙你推我搡地走掉。 裴弈川转过头，林松雨赶紧扯起口罩的绳子，往耳后勾上。 脸上啪嗒——劣质的口罩！ 绳子竟然断了！ 林松雨仓促地转身、低头，发抖的手指勾了两遍才把绳子重新绑好。 回头，见裴弈川神情安然，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舒了口气。 连声向裴奕川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罩断了，那个，刚刚害你无端被骂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看到她无论什么场合都要戴口罩而感到好奇，并且就为什么非要那么执着的要戴上口罩、难不成是怕他有什么大病之类的情况问长问短。 只是绅士地拿过林松雨的行李箱。 “我们还是赶紧上车吧。” 尽管对被人骚扰的后果有一定的心理预期，林松雨还是被醉酒男人的语气和词汇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应过裴奕川，跟他上车。 “这里毕竟是新区，有人还调侃说白天才有人气，晚上这儿就成了鬼城。别怕，刚才那两人应该是鬼，尽干的不是人事。” 裴奕川在半开玩笑中系上安全带，车内的音乐重新播放。 在轻轻缓缓的抒情歌中，林松雨脱下双肩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叹了口气。 手机里，对面回复几条语音。 点开，高傲的语气在狭小的汽车空间内张扬。 “我说过的，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要学会忍。” “你觉得你能跟我分得了手吗？你觉得大家会帮你还是帮我？” “别傻了，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除非你能马上找到人结婚，不然你还能找谁要你啊。” 累，她实在好累。 昨晚因为毕业的事情，只睡了四个小时。 今个儿她早起，连续坐了九个小时的高铁。 一路上没有好好休息过。 感情上还遇到这样的变故。 听到她的叹气声，裴奕川抬起头。 后视镜里，林松雨的头靠在座椅上，一双杏眼在黑暗中特别水润，却掩盖不住眼里的疲惫和难过。 他开口道：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转过头，说出让林松雨难以置信的下半句话。 “我明天可以和你结婚。” ------------ 第二章 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林松雨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怔怔地看着裴弈川极具少年感的脖子，机械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太晚， 是自己累出幻觉了。 还是他累得说起了懵话？ 裴奕川回过头，对林松雨上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车机中控屏幕的微微荧光，朦朦胧胧地浮在他柔和的脸庞上。 神态并无任何的不妥，精精神神又认认真真。 不像是在对她开玩笑的。 越是如此，林松雨更为惶恐。 “你开什么玩笑……” 林松雨缩在后座，手已经放到了耳朵后，指腹压上口罩的绳子。 打算摘下口罩，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子，好收回刚才出口的话。 裴奕川浅浅笑了声，手里的手机屏幕朝向林松雨。 “太晚了，你看这个酒店怎么样？要不我发给你？” 林松雨一愣，缩回手。 担心突然摘下口罩，会直接被裴奕川赶下车。 于是抱着背包乖乖坐好，看着裴奕川的手机，点了点头： “就麻烦你直接开去这家酒店吧。” “行。” 裴奕川收起手机，车再次启动。 林松雨姿势不变，靠在座椅上，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往后退去。 女歌手轻盈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在耳边交织。 林松雨的身体坐得很低，软踏踏地几乎要陷进座椅里。 她很想闭眼再休息一会，可眼睛睁得极大，漫无目的看向窗外。 路灯一闪而过，被抛在身后。 剩下的，只有夜里躁动的寂寞。 一如这七年的光阴，熟悉的情绪再次撕裂林松雨的心头。 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是七年里，每一次等不到俞安和电话，每一次隔好多天才收到他微信，每一次他回国却连一面都见不上…… 数不胜数。 林松雨的眉头紧紧蹙起，心在发慌。 等红灯时，前方默默递来一个纸巾盒。 林松雨一惊，伸手摸了摸脸庞，才发现自己在流泪，赶紧扯起两张餐巾纸，低头悄悄地擦起眼泪。 “空调吹得我的眼睛有点干。” 她小声为自己解释，尴尬地吸了吸鼻子，没想到话里的哽咽声在昏暗的车内清清楚楚。 裴奕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了空调的风向，又悄然调高音乐的音量。 舒扬的音乐从座椅左右的喇叭中震响，终于将林松雨抑制不住的哽咽声掩盖了下去。 于是她缩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林小姐，到了。” 裴奕川的声音极其凑巧地，在歌单跳到下一曲的空白间隙中展开。 林松雨恍然看出窗外，到了乌黑寂静的停车场。 车子停了已有一会。 裴奕川没有多做催促，只是刚好在林松雨收拾好情绪后，才开门下车。 已经是深夜。 他精神状态极好，神采飞扬，干净的白衬衫袖子利落地扯到手臂上，利索地为林松雨拿好放在后备箱的行李，为她打开后车门。 耽误他太久，林松雨不太好意思，连忙背好双肩包下车，乖乖地拿过行李箱。 手指不停摩挲行李箱的杆子，林松雨眸中噙着泪光： “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挥挥手，笑容不变： “不麻烦不麻烦。我不介意你多麻烦。” “啊？” 林松雨抬起头。 眼里的裴奕川被泪珠盖过，轮廓不算清晰，甚至看起来，他的脸有些羞涩的神态。 她眨眨眼，想把泪珠眨走，倒是不小心将泪珠眨出了眼眶。 连忙抹掉泪珠，边说道： “你这趟送我到酒店，也请你收下费用吧。” 裴奕川没有想象中的推脱，爽快地掏出手机，点开扫一扫界面： “好啊，那这次，我可以扫你好友吗？” 林松雨举起手机的手呆愣愣地停留在半空中。 她的手机屏幕中，一条绿色的直线正在灰色的背景中上下移动。 本来以为还是和前一次一样，她扫描裴奕川的收费码，直接转账过去。 裴奕川笑着说道： “咱们可以加个好友。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啊……” 帮忙，是指帮忙结婚吗？ 林松雨倏然想到这一点。 “你想什么呢？” 见林松雨发愣，裴奕川笑了下： “我是指，比如，你想在南江市找房子。” “对对对，要找房子，你提醒我了。” 林松雨退出扫一扫界面，默默点点头。 嘉臣银座不是她的名下，那里是不能住了，南江也没有其他的房产。 于是手机递到裴奕川的面前： “是的是的，可能还是需要找你帮帮忙。” 嘀—— 扫码成功。 裴奕川连着点了好几次添加好友。 最后确定林松雨那边成功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笑道： “当然，如果真的要明天结婚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林松雨吓得后退一步。 “我只是开玩笑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连自己都听不到。 她退出微信，低头点开另一个APP查起信息来： “我在打车软件上查一查对应的价格，之后再把费用转给你，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给你打个八折都行呢。” 裴奕川打断林松雨的话，礼貌地接过林松雨的行李： “反正不急，现在很晚了，你赶紧办理入住吧。” 酒店房间。 林松雨带着疲倦，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灯光昏昏沉沉地笼罩中，她很快昏睡过去。 第二天被妈妈的电话吵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电话刚接通，亲妈的声音有些烦躁。 旁边窸窸窣窣出现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不问也知，看来亲妈又被人拉去聊天了。 林松雨从床上坐起来，手臂托起沉重的脑袋，昨晚的心痛逐渐复苏。 “妈？” “别妈了！你一下高铁就赶紧过来吧！早让你包给飞机回来的，硬是要挤什么高铁！” “妈！我昨晚已经回南江了。” 对面安静两秒。 随即传来亲妈尖细的高音： “怎么回事，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你没有跟安和说吗？人家正要去高铁站接你！还好我提前打电话给你。” 林松雨带着哭腔，正要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口。 ------------ 第三章 没有离家出走的勇气 对面的环境音忽然窸窸窣窣地一并放大，像是电话被摁开了扩音。 亲妈的声音变成了俞安和妈妈的一声“喂”。 俞安和妈妈，田蕊。 与林松雨亲妈林可经历相似。 都是没有老公独自快乐的富婆。 唯一不同的是，在富这方面，林松雨亲妈比俞安和妈妈更上一个等量级。 毕竟，女儿没有儿子败家。 “松雨啊松雨，我是你田阿姨！俞安和这孩子太忙了，不知道你昨晚回来了，就先一个人过来这边了。我让他现在就来接你哈！” 林松雨便听到俞安和在电话那头被田阿姨骂了两句。 她搓了一把脸，鼓起勇气说道： “阿姨，我我我还是不跟俞安和领证了。” “为什么啊？啊？这个关节你跟我说不领证？” 亲妈的语气明显急了，声音尖锐得让人想到随时被引爆的炸弹。 俞安和妈妈连忙给她的话找台阶下： “没事没事，松雨平时就怕见人，领证这种大事可能女孩子家害羞吧。” “可那是安和呀，又不是别人，这也不是初次见面的指腹为婚呐，你们高中就认识啦！你不是一直都说很喜欢他嘛……” 林松雨想起昨晚一门之隔，俞安和与别人制造的那些不可言喻的声音，胃里的恶心像是被一双手无情地揉捏。 是一直很喜欢他！ 喜欢他足足七年了！ 自己多年的喜欢，就这么被辜负了！ 俞安和妈妈插话道： “是啊是啊，而且你们结婚不过是领张证，只是为了林妹妹拿到她爸的公证，你根本不用担心结婚会影响你的自由呢！” 只听到亲妈的声音刻意地压低道： “总之你今天一定要领证！” “妈，我不想和他领证！” “除了安和愿意答应这件事，哪个少爷愿意理你啊。” “那也是因为俞家有求于我们！” “总之今个儿拿你的结婚证做完公证，我们才能取出你外公立下的一部分遗嘱，不然你以后别喊我这个妈！” 啪！ 电话被挂断。 林松雨坐在床上，胃痛得难受，忍不住地冲去厕所干呕。 随后，头埋到被子中，痛哭了一会儿。 忽然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 离家出走！ 只能离家出走了！ 颤抖着举起手机，刚群想发个一走了之的短信。 发现昨天新加微信的裴奕川，头像旁的小红点数字不断变大。 这是正在给我发消息呢。 林松雨吸了吸鼻子，点了进去。 对面头像，正在弹出几则不同房源的资讯。 【裴奕川：本人随传随到，如果需要看房，欢迎来电骚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被裴奕川的消息这么一打断，林松雨失去了一走了之的大胆决心。 把头蒙在被褥里一会。 想到昨晚裴奕川开的玩笑。 林松雨忽然不受控制地给对方发去一句： 【林松雨：你昨天说可以跟我结婚，能马上安排吗？】 微信发出不到三秒，林松雨判定这是比离家出走更为糟糕的主意。 连忙长按这条气泡，想赶紧撤回。 没想到对面立马弹出了一句。 【裴奕川：我现在就在你的酒店楼下。】 【林松雨：？】 她整个人从床垫上弹起来，冲到镜子前。 惨了，他不会当真了，直接杀来酒店等她去登记吧。 给牙刷挤上了一管牙膏，林松雨右手拿起手机，不忘撤回方才的微信。 不灵活的左手舞动牙刷，不小心杵到牙龈，疼得她起嘴来。 脸上的疤痕，从嘴唇下方晕开延伸，又从嘴角直到太阳穴，又长又粗一条，也随着她的表情也张牙舞爪，白色的粉末不断往下掉落。 她皱了皱眉，朝水盆吐掉泡沫。 快速漱口后，小心翼翼地用洗脸巾，沿着烧痕将敷了一天一夜的药粉擦拭干净。 在脸上留了七年的疤痕，被人说是比杰昆·菲尼克斯饰演的小丑还要小丑的脸，终于在如今整容技术高明昌盛的时代被医治好，重新回春！ 脸上还是有些肉粉的痕迹，但整张脸已经恢复整体的光滑，皮肤经过皮肤医生的调治，甚至更白皙滑嫩了更多。 没有了这道疤，高挺的鼻梁不再被人形容是有匪性的男相，与一双圆眼相衬出一种青春的活力，两侧浅浅的酒窝也变得明显。 嗡嗡嗡—— 微信好友发来一则消息的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点开，显示一张图片。 【裴奕川：你的耳机掉后座了，今天下午我顺路过去，放酒店前台给你的。】 【林松雨：可以的可以的，真是麻烦你跑一趟。】 林松雨舒了口气，还以为他真的跑上门来要与她见面。 看来只是顺路送耳机过来，抓住她这个会租房买房的潜在客户热情地充当销售的责任而已。 谁真会把一句开结婚玩笑的话当真呢。 围绕着“领证”这个关键词，这么一来二往。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裴奕川接触了。 嗡嗡嗡——你有一个微信好友发来一则消息。 林松雨的气再次提到了胸腔。 【裴奕川：但是你的驾驶证也一起掉后座了，本来打算放酒店前台给你。】 林松雨盯着这两行文字，总觉得有些不妥。 等等， 他怎么说的是本来？ 看着对方已经在显示“正在输入中”，林松雨有些不好的预感。 嗡嗡——继续一张图片，是户口本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的照片。 下面立马又跳出一行字。 【裴奕川：我恰好是从银行办事回来，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带了，你刚刚说的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没有问题。】 林松雨的脑袋嗡地炸开，手机差点就被她发软的手谋杀到水池里！ 怎么真的有人会把开结婚玩笑的话当真！ 耳机再买可以，可是驾驶证是必须要拿回来，就意味着还是得跟他再接触一趟。 林松雨一边想着怎么回复，一边翻出化妆包里的防水眉笔。 现在看来，这道疤痕会是她看清渣男、躲避一切的福音。 【林松雨：我十分钟后下来。】 ------------ 第四章 民政局 电梯的镜子拉长了自己的比例。 选来选去，林松雨从黄色的衬衫裙与蓝色的格子衣中，挑选一条红裙配白衬衫。 “一楼到了。” 电梯门开启，她拽着包包的带子，低着头快步先往前台。 前台三个小姐姐趁没有客户，闪着星星眼愉快地聊着天。 “刚刚有个男人送耳机过来，天呐，你不知道那个帅哥有多帅！” “有多帅？” “皮肤超级好，我都看不到一点毛孔，笑起来牙齿好白！” “我看他大概有一米八七八八吧，我都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胸肌！说话也好好听，问我附近是不是有一间民政局。” “啊，人家都名草有主了，你们还幻想什么。小姐，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见到口戴黑色口罩、眼戴墨镜的林松雨站到前台，三人立马恢复工作的礼仪状态。 林松雨一心只想着她们对话里“民政局”那三个字，说话的时候无比紧张，每个字都带着抖： “你你好，我来来拿耳耳机……” “耳机，哦！” 个子最高的服务员眼睛一亮，递来熟悉的耳机。 林松雨一转身，后面的三个女生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帅得无边的男人一起去民政局的对象。 思来想去。 林松雨认为，之所以自己会不受控制给裴奕川这么一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发去结婚邀请，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首先就是裴奕川的外貌真的很加分。 昨晚见面的时候，林松雨一度以为对方搞错了接人的对象。 裴奕川真要兼职副业的话， 那个时间点随便找家夜店当个正经的男模不比当个滴滴司机赚得多？ 话说回来， 裴奕川昨晚作为滴滴司机，来高铁站接她，还是经大学的同学兼好友丁柔的介绍。 这也是林松雨潜意识里认为裴奕川可靠、值得信赖的原因。 丁柔是他们那一届的学生会主席，知人善用、结交甚广。 既然裴奕川能得到丁柔一句谦谦君子一表人才的评价，为人想必是真的不错。 昨天的相处过程中，连她这种生人勿近的社恐人士，都能对对方天生一股自来熟的热情感到舒服。 林松雨决定， 待会不管如何，跟他拿回自己的驾驶证马上就跑。 不要陷入他营造的热情之中，等到不好意思说要走的时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林小姐！” 裴奕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的黑色特斯拉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酒店入口。 “快点上车，这儿只给停五分钟。” 后面的来车哔哔地摁响喇叭，旁边等人的路人纷纷注视着她和裴奕川的特斯拉，眼里还有指责他们占道的愠色。 林松雨看了一眼正在走来的保安，表情凶得要吓人。 裴奕川坐在驾驶座上，又伸长脖子朝她喊道： “我已经在下面停了四分钟了，他怕是要来赶人了。” 林松雨最怕这种在公开场合迎来各种注视的情景。 不得已，走到车后座。 隔着窗户，看到上面杂七杂八摆着书包和一些杂物。 只好拉开副驾驶座，赶紧上车。 等她安全带系上，车子才启动，平稳又流畅地开下坡。 林松雨微微侧过头。 裴奕川专心致志地在给汽车掉头，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地流畅，眉眼上挑，鼻梁高挺，嘴角勾起着不浅不深的笑意。 还真的蛮像某个挺有名气的电视剧主演的。 对方突然转过头，对上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 被发现自己在偷看，林松雨连忙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像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脸微微发烫。 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目光，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继而转到车前的车流。 随即，瞄到了屏幕上的地址。 目标地点， 正是离他们所在位置十二分钟距离的民政局！ 林松雨的喉咙忽然被堵住了般，口罩下的嘴唇张了老半天。 终于说道： “啊，你这个，去民政局是？！我真的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 每当林松雨记着表达内心的想法时，说话就会有些结巴。 裴奕川看了看她。 见她紧张兮兮，噗嗤一笑。 “你别紧张。还没有吃饭吧。” 他打转方向盘，视线偏移到左侧： “那儿的民政局旁边开了一家很好吃的茶餐厅，听说做的蛋挞是从香港几十年的老师傅那儿传承过来的，和我们本地的不一样，我一直想吃都没去吃过。” 听到蛋挞二字，林松雨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一觉睡到十二点，早饭午饭都没吃过。 更何况提起了她最喜欢吃的蛋挞。 “既然都坐上了车，咱们一起去吃吧。” 身下的滞留感渐渐增大，车侧方停到了路边的车位。 打开门，阳光灿烂得让人直眯起双眼，热风从门外涌进来，卷来了茶餐厅新出炉的面包香气。 林松雨的魂被食物香味带跑了，忘了一开始拿走驾驶证就要跑的目的。 十分钟后。 港式奶茶、酥皮蛋挞、咖喱鱼蛋和云吞面齐齐整整地摆在面前。 她摘开口罩，肆无忌惮地戳了一个鱼蛋，放到嘴里。 吃完，又喝了两口奶茶。 忽地呼吸一滞，瞳孔骤缩，脸上的肌肉也绷紧起来。 路过的茶餐厅老板见她的动作不太寻常，吓了一跳，以为是食物中毒了。 然后僵硬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脸，惊慌失措地骂上几句广东话的精髓。 直到她扯开两张桌面的餐巾纸，快速擦嘴，重新戴上口罩。 确认没有食物中毒，老板才捂起胸口，长长松了口气。 拖着沉重又轻松的步伐回到收银台，还不忘带一句“丑人多作怪啊，我顶！” 林松雨竟然忘记了， 她竟然忘了自己在出门之前重新用防水眉笔画了疤痕！ 熬过夜的大脑一直停留在自己疤痕快好的程度，全然忘记新画上的伤疤还比原来的伤疤更粗更长！ 奇丑无比！ 奇怪的是， 裴奕川如若无事发生般，坐在她的对面，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面前放着一碗早被他吃完的竹升面空碗。 这个号称是金牌销售的男人，十分有在客户面前保持风度的自觉。 与以往见过她的疤痕后人们的反应太过于不一样了。 平静得可怕。 林松雨猜想。 裴奕川该不会是被她的脸吓坏了吧！ 林松雨低下头，手捂在口罩上，从包里掏出了墨镜。 她砰地站起身来，头一直看着桌面，对裴奕川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 第五章 领没领证 叮铃铃——不合时宜的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林松雨吓得发软的手点开接通。 “你和俞安和领完证了吗？怎么那么久啊？” “妈，我都说了！我不和他领证！” 听着亲妈的催促，林松雨快步跑出餐馆。 说着说着，几乎哭出来。 “怎么不结婚呢，都说好了啊。小俞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都是误会，他说会去找你解释清楚的呢。” “妈，不是误会，是我……” “那你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林松雨一时语塞。 “没有亲眼见到就说明不是真的啊，乖，今天领完证，后面的再说。” “妈！你真的要我领证吗！” “是啊，不领证怎么拿回你外公的遗产！？” “行行行，就是要领证对吧！” 不知不觉，林松雨已经走到旁边民政局的门口。 身份证，她拿了。 户口本，也早被她妈塞过来了。 她的余光不停地往民政局里瞧。 可能地点太偏，还是今天不是个什么好日子，又或者是刚上班。 窗口没有什么人，只有行政人员在电脑前处理什么。 林松雨把心一横，往回走。 裴奕川手里拎着打包袋，刚好走出餐厅门口。 乌黑的头发在阳光底下似是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他整个人更为柔和。 林松雨目光坚定地走向他。 既然他是个金牌销售，赚得应该不少，然而还要来当滴滴司机，说明他要钱。 要钱就好办了。 她昂起头，亲口地，再一次邀请道： “裴先生，你愿意跟我领证吗？” 不等他开口，林松雨张开手掌比了个“五”，学着电视剧里拿钱买命的大老板的气势，继续道： “五十万，就现在。” 。 俞安和不断踩油门，打转方向盘变换车道。 坐在身旁是他妈妈，手紧紧抓着头上的扶手，另一只手一直攒紧安全带。 脸上是“开那么快不要命了吧”的惊恐， 嘴上依旧在催促着： “快点，今天你们领完证，给他们律师行登记好了，那一笔遗产可以分百分之二十给我们！” “妈！再快就要超速挨罚款了！” “罚！罚！罚！那么点罚款都不及那笔钱的小数点！还不是怪你！你就不能管管你的下半身吗？非要在领证之前搞出这些事情！” 为了躲避他妈的一阳指，俞安和几乎要怼在左侧的车窗玻璃上。 他嘟嘟喃喃道： “就是要在领证之前才搞这些事啊，不然领证之后还哪里能搞?” “你和你爸一样的，净是下半身惹出祸来!” 田蕊叹了口气，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灌木丛，说道： “总之待会见到林松雨，你怎么都给我哄好！证今天给我领了!” “放心吧，林松雨平时软软弱弱，没什么主见，在这种事情上很容易就松口了。” 俞安和想起她脸上的伤疤，眉头皱成一团，嫌弃道： “再说，没有我谁还愿意要她？就算她随便在路边找个路人塞点钱，也不会有男人接受她这个鬼样子的，那不是犯贱吗！” “你这个臭小子！我们现在不就是为了钱所以要跟她领证吗！就本来就是为了金钱能做出任何事情的世界啊！” 唰——尾气飞扬，俞安和的车扬尘前去。 “你真的那么缺钱？” 林松雨看着比她还更快迈进民政局的裴奕川，有些犹豫。 “这可是结婚大事！你真的不需要签协议吗？” 林松雨加快步伐，跟上他，拉起他的手臂，终于制止他的前进。 可是裴奕川已经来到桌子前，颇为礼貌地掏出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轻轻地放在桌上。 工作人员站起来，微笑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裴奕川向林松雨微微一笑： “结婚证不就是协议了？” “我的意思是，这笔钱不是全款立即付给你的哦。” “我知道，你是说会分期几年还给我嘛。” 林松雨感觉自己玩似地拿到了结婚证，对工作人员的祝福无比尴尬地点点头。 离开民政局时，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裴奕川往下走的背影，默默说道： “可是我今天真的不能把首付给你，我还没有首付的资金。” “没关系。” “等我妈那边的事情办妥了，我们马上注销结婚证，马上去办离婚！” “从领证一小时不到，你那么想跟我离婚啊。” 裴奕川笑得温柔，两个路人一看向他。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外表，还是因为他这句话。 “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裴奕川站在地面，与她的目光恰好相对。 他挑起一边眉毛，眼里的笑意有些暧昧： “还是说，你更愿意跟你的男朋友领证？” “林松雨，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小雨啊，我是你田阿姨，你现在在哪里啊？安和说昨天有些误会了，我们专程过来跟你说清楚。” “我们先去领证好不好，不要耽误了吉时了。” 坐在裴奕川的副驾驶座上，林松雨点开俞安和两母子发来的语音。 黑色面罩下的脸在发烫，但是她不好意思摘下口罩。 身旁的人与自己多了一层被红本证明的亲密关系，与他的相处更为拘谨。 连放在耳边的手机都控制不好距离。 为听筒播放的语音突然变成了外放。 全然入耳。 “怎么，需要过去找他们吗？” 裴奕川的脸依然是金牌销售标配的微笑，小社恐林松雨根本读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裴奕川的嘴上是这么问，倒已经在车机屏幕上选择了酒店咖啡厅的地址。 林松雨看着他手指的举动，不知为何，竟自然而然地向微信的置顶头像发去了酒店咖啡厅的地址。 手指上滑，与俞安过去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呈现。 大部分都是林松雨在自言自语。 俞安和回应得最多的，基本都是“我很忙”。 林松雨真的生怕打扰了他，每次他回复“很忙”，都会听话地退出聊天。 可他除了工作之外，到底还会忙什么，林松雨不懂。 想起昨晚的遭遇，她滑出与他的聊天界面，手机啪地扔到腿上，头深深地埋下，手紧紧拽起衣服一角，告诉自己不要哭。 车内的音乐自动续到了下一首。 是Lenka的旧歌《show》。 林松雨的思绪随着歌词，回到了一周前的毕业典礼上。 ------------ 第六章 没有出轨 那天也放着这首歌。 那个周三，俞安和电话她，说想让她回南江市，为表示真心，把嘉臣银座的密码告诉了她。 密码是她的生日。 可是昨晚，林松雨试了好几遍自己的生日，迎接她的只有密码错误的提示音，无情的电子音里仿佛听出了嘲笑与嫌弃。 现在清醒过来，林松雨终于明白，不是她输错了密码，而是俞安和记错她的生日。 。 俞安和突然有工作会议进来，只好先在车内忙活。 他答应林松雨，等她处理好俞安和那边的事情后，再一起商讨怎么配合一起应付她妈。 林松雨一人坐在咖啡厅里等候，低头不断地搅动杯里的咖啡。 直到俞安和一边打着电话，风尘仆仆地赶来时，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妈，我这边找到掩护了。” 俞安和偷偷给他妈比了个ok的手势，又招手向服务员道： “咖啡，谢谢。” 收断电话，与服务员打过招呼。 俞安和和田蕊在林松雨的对面坐下，气仍带着喘。 忽然，俞安和的两只大手越过桌面，用力地抓住林松雨的手。 “松雨，你先听我解释。” 音量很大，声泪俱下，刚离开的服务员，听到声响忍不住回过头。 林松雨尴尬地缩了缩身体，手却怎么收都被俞安和的手紧紧抓着。 抬眼， 俞安和的脸终于从他的头像中清晰起来，也和记忆中多年前的少年模样重合。 只是青涩早从脸上退去，眉眼间多了几分世故。 一如以往的灿烂笑容，像只毛茸茸暖乎乎的大狗，憨厚可爱，浓黑的睫毛轻轻扇动，眼里总是一片深情。 旁人看来，或许他们两人是久别重逢，深情款款。 可是连林松雨也没有想到，两人异地那么久之后的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林松雨想挣脱她的手，被他紧紧擒住。 “安和，我今天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的。” “松雨啊，安和的话更重要，你先听他的解释好不好。” 田蕊坐在俞安和的旁边，为儿子搭腔道。 俞安和死死盯着她的脸，目光快要将她灼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都误会了，真的。昨晚不是我，是老杨！” 林松雨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误会？ 她都听到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老杨，也从没听过他说起过这个人。 俞安和突然松开手，猛灌了一杯桌上的白开水，朝他妈看去一眼，目光里写满了自信。 一边点开手机里与老杨的语音通话，递到林松雨面前。 红色的圆圈很快移动到正中心，男人高亢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 “喂！俞总啊！” “老杨，我开着扬声器，我的女朋友在这里，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 “行行行！松雨是吗！都怪我不好！是我乱来，把女朋友带去俞安和的房子乱搞！我……” 扬声器嗡嗡作响，老杨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向了这里。 林松雨尴尬地俯下身，把手机的外扬模式转成听筒模式，在俞安和的注视下，拿起手机。 老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反正真的不是俞安和乱搞！再说了，你也不能怪俞安和！作为女人就应该学会包容！不要老是怀疑这怀疑那的！” “你大方点，老俞很辛苦的！” 林松雨抬了抬眼，看看俞安和，点头应了声，那边便挂断电话。 手机递回给俞安和时，她瞄到了他和老杨的聊天界面，长长一列，有来有往。 老杨的头像旁，基本都是语音条，以及俞安和半灰半白的头像旁，连过去是好几个红包。 “今天听你那样说，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还好老杨跟我打过了招呼。” “对啊，对啊。小雨啊，昨晚的事就是一场误会，阿姨是过来人，这种事情误会得可太多了！” 田蕊声情并茂，继续为自己的儿子搭腔道。 林松雨记起田蕊在她妈面前说起俞安和爸爸如何不忠如何抛下她们的场景，不解道： “可是阿姨，你遇到的这些误会，最后不是都被证实为真的吗？” 田蕊一时语塞，在桌底狠狠的踹了一脚俞安和。 俞安和在桌底给他妈妈回复了个“拿捏”的手势，收起手机，杵在桌沿边，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看着语音转成的文字内容，才盖起手机。 喝了口水，换了个口气，说道： “昨晚还好你记错了密码，不然见到老杨那个场景，我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你不是说密码是我生日吗？” “你输入的是多少？” “990930。” “那你错了，是八位数的密码，19990930，回头我再改成六位数吧。” “是吗。” 林松雨印象中记得他说的是六位数的密码啊？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里的目光笃定，林松雨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连着昨晚她听到的声音，隔着门，难道真的是老杨的声音？ 在林松雨犹豫之际，俞安和盯着她： “你听到了吧，隔着手机，老杨的声音也和我很像对不对？” 林松雨的眼神开始闪躲，记忆开始混乱。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 “你不会就因为这种事情就跟我分手吧？误会，都是误会!” “对啊，松雨啊，都是误会。现在安和解释清楚了，不如你们现在就去领证吧。” 误会？ 真的都是她误会了吗？ 在林松雨紧抿嘴唇之际，田蕊趁热打铁： “小雨啊，你平心而论，你昨晚真的有亲眼看到我们安和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林松雨无言以对。 “你们两个人太久没有见面了，听错对方的声音，是真的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俞安和往卡座靠背一靠，朝林松雨扬了扬下巴： “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候房子我会找人打扫好、消消毒，不用担心老杨有什么病，还有，房子我真的早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布置好了。” 说着说着，他的身体又靠向前来，语气多了点撒娇的意味，眼眸亮晶晶的。 “我还把你送我的画裱在我的办公室里呢，你还没有来过我的公司看过吧？” “是啊小雨，我们安和的公司才刚起步，没有你的帮忙不行的啊？” “妈！” 俞安和回头看了眼田蕊，有些责怪她非要把公司的发展说成是林松雨的功劳的意味。 正好服务员到了，递过来两杯白色瓷杯装的咖啡。 他喝了一口，低头往老杨那边回复了个“OK拿捏！”。 随后，又将手机拿到耳边。 不知他是在听电话还是在听语音，林松雨侧过头，迷茫地看向窗外。 俞安和和他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嘴角的激动有些按捺不住。 眼神里的思绪在看不见的空中发生碰撞： 田蕊：这就哄好了，你真厉害。 俞安和：都说她好拿捏的呢。 ------------ 第七章 我领证了 二楼咖啡厅的窗外，正对一小片露天的停车场。 裴奕川的车在室内停车场。 坐在车内，他微微开了一点车窗，想将咖喱鱼蛋的味道通风出去。 面前唰地开过来一辆黑色宝马。 宝马车敞着前排的两侧车窗，坐在驾驶座的光头男人，身穿白色的高领长袖T恤，正对手机发语音。 声音特别大，内容不时传进裴奕川的耳里。 尤其在他听到对话里出现了“林松雨”三个字后。 他点开手机里的录像，对准了方向盘，举起打包好的蛋挞。 “我就说你小子，那个挂牌的女友你手都没有碰过几次，肯定是她不够魅力。” “对了她叫啥名字来着，我刚刚没说错名字吧。” “你求人家回来，又连多一天都等不了，直接把女人带到家里去搞，真是够会玩。” “现在帮你了，怎么，带昨晚你上的那个女的出来，给我瞅瞅身材多好。” 一个方向盘之后，黑色宝马倒车入库，停到了离裴奕川的车几辆车的空位上。 裴奕川的手指一挥，将刚刚拍摄的视频发给了林松雨。 接着，他发去文字： 【裴奕川：蛋挞冷了，咖喱鱼蛋也冷了，在跟你抗议呢。你听到了吗？】 。 田蕊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好好好，我们在二楼咖啡厅。” 挂掉电话，俞安和问道： “妈，怎么了？” “松雨妈妈正在过来的路上，你现在，马上，和松雨一起去领证，再不去，人家下班又要多等两天了！” 阳光在窗户上洒下长长的光柱。 林松雨正想开口，便被俞安和抓住了手臂，另一只手拿起她的手机，转身就走。 “你拿错手机了，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俞安和在她的呼喊中越走越远。 服务员的目光不时往这边看，林松雨颇为尴尬，闭上了嘴，连忙跑在他的身后。 俞安和并不回头。 林松雨恍然大悟。 他不是拿错了自己的手机，而是故意拿了自己的手机。 以至于她不得不跟着他！ 俞安和个高，接近一米九，腿长，走路快。 走三步，林松雨得迈五步。 想起以前每次都是这样，他总是走在前面，稍微慢一两步都不愿意。 “俞安和，你等等我。” “你走快点不可以？” 俞安和头也不回，掏出自己的手机，聊起电话。 林松雨叹了口气，跟着他下楼，直到走到停车场入口，他才跟电话对面聊完，站在原地等她。 趁着他放下手机的间隙，她赶紧说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 俞安和瞟她一眼：“不可能！” “我不会跟你领证的。” “你不领证，你妈能同意吗？” 林松雨愤愤道： “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事，你少管我！” “再说，你不跟我领证，你还能立马找到谁领证呢？哦，要是你去路上找一个又丑又老的男人也行，你可以试试。” 俞安和继续往前走，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松雨，脚步不变： “嘉臣银座我会找阿姨打扫的。老杨年年体检，身体好得很，领证之后你放心住。” “俞安和！” 林松雨有些生气，一字一字说道： “我不想再跟你扯了！我说真的，我们分手吧！” 俞安和顿下脚步。 他正是要张口，电话嗡嗡嗡响，一看到屏幕，神情爬满了烦闷，背过身来接听电话。 林松雨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只听到他满脸谄媚地“许姐”长“许姐”短。 趁机从他的手里抢过自己的手机，连忙跑掉。 经过一辆黑色宝马面前时，坐在车里的男人眼前一亮。 。 前面的女人有些熟悉。 林松雨走近，原来是刚刚停好车往咖啡厅走的亲妈林可。 林可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前走着。 听她的语气和内容，是在与田蕊电话。 田蕊今天是下定决心，哪怕被林家人嫌烦，也要缠着她们。 怎么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儿子俞安和和林松雨领证的事情。 田蕊一个人坐在咖啡厅，今天说话说得口干舌燥，杯里的咖啡喝完之后又让服务员再续了一杯。 “林妹妹啊，放心，安和已经和松雨一起领证了！” 亲妈朝跟在身旁的女儿看了一眼，顺口向林松雨确认道： “怎么，领完证了对吧。” 林松雨低着头，正在看裴奕川发来的视频，对他说的什么“蛋挞和咖喱蛋在抗议”不太理解，点开视频凑近耳朵。 在亲妈的问句里，只听到了“领证”这两个字。 于是对领了证这个事实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对啊。” “行行行，领证了领证了。” 林可往田蕊那边回复道。 “那么快？” 电话那边，田蕊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俞安和和林松雨两人十多分钟之前才从她的面前离开。 民政局的办证手续果然高效。 对于领完证这件事，田蕊颇为激动的，连忙旁敲侧击道： “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啦！那公证那边，我们需要帮忙不？” 没等来林可的回答。 兴奋激动外加准备拿到一笔钱为俞安和的公司补充资金的坐立难安之中，林松雨和林可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田蕊火箭发射般咻地站起身来，为林可让座，咧着嘴笑道: “怎么就松雨你一个？俞安和他人呢？” 林松雨关掉裴奕川发来的视频。 表面平静，内心汹涌。 她终于知道裴奕川这段视频的目的。 不是什么蛋挞和咖喱蛋，重点是视频里面他借蛋挞和咖喱蛋偷录的对话内容！ 她的手紧紧捏着衣角，生气的语气在面罩之下极其沉闷： “俞安和？俞安和现在正在和老杨配合口供吧？” 听到她的话，田蕊脸色大变，涨红的脸上忽然一阵青一阵白： “你在说什么呢？没有这回事！我们俞安和才不是他爸那种人！” “俞安和甚至都让那个老杨来到这儿，以防需要他的时候直接出来现身说谎！” 林松雨点开裴奕川发来的视频，不顾身在公众场合，调大语音。 老杨说的话不堪入耳，林可和田蕊听下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要放了！” 林可的眉头压出一道刻痕： “怎么回事？你又说你领证了，所以你到底领证了没有？” 林松雨点头：“是领了。” 看来林松雨发现得太晚了，田蕊松了口气，反正他们两个总归还是领证了。 脸上的青白转而成了红晕。 林可坐在卡座上，手指叩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一脸严肃地问她： “证呢？” 啪！ 红色的本子被林松雨丢到桌面。 “在这儿。” ------------ 第八章 对象是他 刚巧冲到现场的俞安和，见到林松雨扔下红色本子的这一幕，脸色煞白。 他走到林松雨身边，和她一起站在桌前。 猛然抓起她一只手臂，强迫她正向面对自己： “你领证了？什么时候？” 林可抓起自己女儿的另一只手，用力将她扯回自己的身边，双眼冷冷地转到俞安和身上： “你不知道？你们不是刚领的证吗？” “我没有啊！和她领证的根本不是我！林松雨，你和谁领的证，这证是假的吧？你被人骗了吧！” 俞安和松开放在林松雨身上的手，长手一伸，正准备从桌面拿起红色的本子。 林松雨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抢回自己的本子护在胸口。 愤愤之中，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你跟别人合伙骗我！你不要碰我的东西。” 俞安和错愕之中，对上林松雨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 那双平时看他时只有爱慕和天真的双眼，此刻多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愠色。 其中有些坚定，有些生气，也有些释然。 沉着的目光如看不见的X射线，正正穿透了他的身体，正在把他的里里外外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公众场合之中不应大声喧哗。 好几桌客人看过来，也有客人发出不满的埋怨。 服务员往她们这桌走过来。 刚要开口说“麻烦声音小一些，不要影响旁边的客人”。 林松雨亲妈林可从包里捏出了八张红色钞票，对他说道： “难得我的女儿能够在公众场合勇敢发表她的想法，这里客人的单我全买了，剩下多少都是你们的小费。” 第一次遇到这种豪爽的客户，服务员慌乱地接过钞票。 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说对富婆说道：“谢谢谢谢！” 接着一溜烟小跑向其他桌的客人一一相告。 田蕊坐在林可正对面，欲言又止。 她与林可相处那么久，可知道林可的脾气。 既然现在被戳穿了，也不好再继续为自己的儿子隐瞒下去，不如错有错着。 讨好的微笑重新摆上田蕊的嘴角： “林妹妹啊，这个，松雨啊，安和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懂的对不对。” 抬头，用严厉的慈祥目光看着林松雨： “他骗你，是他的不对。可是，你也用这个假证骗了我们啊。” 林松雨压着自己的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句解释道： “我没有说谎，这个是真的结婚证。” “给我看看。” 林可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红本子。 翻开。 里面清清楚楚地标识今天的日期。 2025年4月1日。 钢印在上，绝无错假。 林松雨用余光偷偷打量起结婚证里的照片。 领证之后，结婚证的含义在手里太重。 她不敢打开，不敢面对自己变化的身份，不敢面对和裴奕川新的关系。 更不要说，仔细看一眼和裴奕川在民政局里匆匆拍的结婚照片。 她只知道，自己故意留着眉笔勾勒的疤痕，又粗又长。 肯定很难看。 往日面对镜头，她的视线多是带有自卑的回避。 而这次跟一个才相识一天的大帅哥合照。 自卑的眼神里更多了苦涩，甚至眼角泛红，有点想哭。 “你这个表情……如果把旁边的人裁掉了，你这个表情没人猜得出是结婚证上的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枪指着头快被上刑。” 林可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为此发表了一番正确的看法。 目光一转，林可却对裴奕川的神态津津品味起来。 “这个男生，不错。” 林松雨魂不守舍地看着合照上的裴奕川。 面对结婚合照的镜头，他的脸色柔和，笑意里充满了暧昧。 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十分坚定。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已做好和她共度余生的打算。 林松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真是一个为了满足客户需求做戏做足全套的金牌销售。 “不错，还是个大帅哥。”林可点头道。 “不可能吧，帅哥怎没看得上……” 啪！ 俞安和的话没说完，被他妈往手臂扇去一巴掌。 摸着手臂，他和田蕊还想凑头过来看。 没看到一眼，证件便被林可合上。 “林妹妹啊！” 田蕊见局面有变，胜算太低，依然不想放弃，掏出一副苦口婆心，向林松雨说道： “我说，小雨，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帅哥更靠不住啊！你和这个男人有感情吗？你清楚这个男人的一切吗？” 林松雨张了张嘴，最后闭上。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说没有感情，万万不能说出口。 这是明摆着往田蕊话里的枪口撞。 如果说有感情，她生怕田蕊继续询问下去，不会撒谎，这出和裴奕川领证的闹剧很快就会破裂。 林松雨的眼神摇摆不定，被田蕊捕捉到了，她得意洋洋正想继续往下说。 林松雨的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低沉，充满磁性，语气坚定： “我敢保证，我对林松雨，是百分之一百的真感情。” 肩膀一沉，厚重的温热感传递到身体内，被裴奕川突然的搂着，林松雨口罩之下的脸如火烧般发烫。 裴奕川文质彬彬地向林可保证道: “阿姨，请你放心，我和林松雨是真感情，我会好好对待林松雨的。” 田蕊这边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气得脸色发白，狠狠地踩了一脚不争气的儿子。 “原来是你先出轨了，是你先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林松雨，好啊，你是恶人先告状。” 俞安和指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 林松雨有苦难言，拼命摇头： “才不是，是你出轨，我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和别的男人领证！” “林松雨之前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是我一直爱慕林松雨。” 听着裴奕川认真清晰的咬字，俞安和气得发笑： “不可能，她这个样子，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啊你又不是瞎子……” “行。” 林可站起来。 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帅哥女婿十分满意。 “既然我们林松雨为自己安排妥当了，我们林家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们操心了，我们走吧。” 田蕊还想上前，被俞安和扯回来。 力气很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眼睁睁地看着林松雨他们离去，田蕊直跺脚。 “你个臭小子。” “妈，别担心，她还会回来的。” “你在想什么，他们都领证了！” “你忘了，我还有后着。她一定会回来我身边的！” ------------ 第九章 租房 林可一张脸被女儿天降的喜讯烘得红润。 去停车场的一路上，视线不断地投到裴奕川的身上。 比起俞安和，对这个一表人才的女婿，显然更为满意。 掠过女儿，林可直接问他： “你们怎么认识的？你的意思是一直在暗恋我们松雨吗?你现在是做什么的啊?家里有几个人啊……” 两人还没有对过口，林松雨从速阻止她妈噼里啪啦的询问： “妈！” “行行行，对了，你们的结婚证先放我这里，等公证搞定了再还给你们。” 手里的红本子往最新款驴里一塞，林可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么你们现在是一起住吗？” “不是！”“是的，林阿姨。” “唉唉唉，你别叫我林阿姨了。” 林松雨尴尬地望了眼裴奕川，投去个糟糕露馅了的眼神。 幸好林可的心被裴奕川的“林阿姨”牵走了，忽略两人的措辞不符。 她笑问道： “你们现在带我去住的地方看看呗。” “现在？！？” 林松雨支支吾吾，拼命想借口托辞拒绝她妈的检查，然而不擅长找借口说谎的大脑一片空白。 电话响起，显示是酒店前台打进来的，林松雨不断挂掉。 到了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林可终于忍不住朝她手机瞧去一眼。 林松雨不得已先接上。 “林小姐，因为您是VIP客户，您的房间为你留到了现在，请问您的房间还需要再续吗？” “要要要。” 林松雨叹了口气。 谎话一层又一层，还不知道怎么去圆下面的谎。 她吸了口气，打算冒着被痛批一顿的风险，把亲妈带到住的酒店房间，好把这一切如实告知。 抬头，却见裴奕川和自己亲妈走得挺近，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正在聊着什么。 只听到裴奕川说了一句： “阿姨，是我的不周到，你放心，我会为松雨弄好一切的。” 什么什么？ 林松雨抓紧冲上到两人中间，分开他们。 “听完电话啦，行，我忘了今晚还有个麻友的饭局，我得先走了。后天再来看你们。” 林可一把揽过林松雨，嘴巴凑到她的耳边，眼前做出个数钱的手势： “你外公的公证可多了，下一步，就等你到时候给我弄个漂亮孙女出来，嘿嘿。” “妈！” 林松雨对她妈真的是又无语又好笑，这和卖女儿有什么不同? 林可拍拍她的脸，为她写在眼里的想法摇摇头。 继而朝着两人把结婚祝福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成语说了一遍，快步走向她的奔驰车。 林松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走了？ 亲妈？ 没有再多问一句？ 真的不用跟她坦白清楚吗? 最后说的那句是什么？早生贵子？ “阿姨真是可爱。我们速战速决吧。” 裴奕川高大的身材挡到她的眼前，把她从一系列的疑问之中捞起来。 “啊。” 林松雨下意识后退一步，以为裴奕川真的要和她做些关于早生贵子的事情。 望着她涨红的脸色染到了口罩之外，裴奕川笑道： “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 脑海里构想的与裴奕川不可描述的动作添上了声音。 轻轻的笑声从裴奕川的喉咙深处跳了出来。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想说的是，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找你住的地方。阿姨不是说了吗，后天要来看我们，你不能总住在酒店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 林松雨把脑海中的画面快快赶走，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都这个时间点了，我们能马上找到房子吗？” 裴奕川抑制不住地弯起眼睛： “你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 。 车上。 后座的资料大概是裴奕川在车上开会的时候重新整理到另一边。 林松雨倒是习惯性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视线由暗转亮。 难得的沉默一会，裴奕川才开口道： “还没有问你，你是在南江市找到工作了？” 林松雨点头：“对。” “还是做室内设计吗？” “是啊。” “在哪个公司呀？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我们本科的校友。” 林松雨没有回答，别过脸，看向另一边车窗外的风景。 裴奕川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从语气上听得出，她似乎不想谈论这个有关工作的话题。 临近傍晚的阳光穿过车窗，洒在林松雨的睫毛上。 裴奕川的话题一转： “待会去看的第一套房是新房，属于高端小区，房东出国急着出租，性价比特别高。” 窗外的风景在流淌，南江市新区的新新面目，不断涌入林松雨的眼中。 调为震动的手机在林松雨的包包里发起幽幽荧光。 车刚从小区门口停下，前方嘉臣银座的门牌在前方郝然在目。 “这儿离嘉臣银座这么近么？” 裴奕川点点头： “是呀，以嘉臣银座一圈中心都是新盘，房子都很好，性价比都很高。” 林松雨低下头。 包里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重复几次，最后成了不断跳出来的微信消息。 她不得已看一眼屏幕。 全是俞安和的消息，一条条语音转成文字。 【俞安和：我们真的没有回头的机会吗？】 【俞安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俞安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两人的聊天对话，难得的不再是林松雨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再是齐刷刷一列自己发出的白色气泡。 林松雨在那么一瞬间，有些受宠若惊的心软。 抬眼，窗外正是昨晚一进一出的小区大门，门面在阳光下有些闪闪发亮。 再往前大概十来米远，拐弯便是车流不息的大马路。 她仿佛看到昨晚的自己走在漆黑的雨夜中，拖着沉重的行李奋力地远离嘉臣银座，跑向那一点不知离她还有多远的光明。 不管俞安和还说过什么，她丢下手机，不想再面对俞安和。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太迟了。 ------------ 第十章 签约 裴奕川看出她想法似的，打转方向盘： “走吧，我们换另一套房子看看。” 窗外，车渐渐多了起来，鳞次栉比的建筑添上更多鲜艳的色彩。 离开高端小区，车逐渐进入到更有生活气息也更平民化的区域。 然而对比也是太强烈。 房子的铁门上不是老得发脆斑驳，就是卧室临近马路，灰尘大，特别吵。 林松雨没有租过房子，对房子只有装修和布局喜不喜欢，对于一些不太突出的缺点没有特别的想法。 这些不满意的点还是裴奕川帮忙指出来，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经过裴奕川一番说辞之后，林松雨觉得特别有道理。 于是一轮看下来，根本没有找到合适满意的房源。 回到车上，天色已黑。 “这么晚了呀，先带你去吃好吃的。” 裴奕川坐上车后，熟练地在屏幕上点了个位置。 启动车子，目标地址是一间餐馆。 林松雨微微张了张嘴，最后闭上，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 想起上一餐饭，他们从才相识一天的校友关系，变成了红本子上的亲密关系。 脸唰地红了起来。 餐馆不远，过两个街道，在店里坐下，裴奕川又做庄点好了菜。 很快，两份热乎乎的面条，配上几碟切好的小菜上了桌。 面条香气扑鼻，林松雨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向她投诉其实身体已经是又饿又累。 她左看看右看看，趁裴奕川低头吃面，没有朝她看过来，连忙扯下口罩，举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 食物看起来卖相一般，却正对她胃口，吃得可是欢喜，内心的焦虑暂时抛在脑后。 她一边吃着，边拿出手机放到大腿上，低着头，点开地图，查看所在的区域。 裴奕川抬起头，扯一张纸巾，轻轻擦嘴，偷偷看着她，笑意不自觉地咧上了嘴角。 林松雨猛地抬眸，检查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还好，他也在低头看手机。 “这片区域虽然离新区中心有点远，但是配套都挺好的，要是在这里住，也不错。” “这里的入住率比较高，你想要这里的房子的话，有倒是有一套。” 裴奕川向她介绍道。 碧水园比不上嘉臣银座的高端盘，只是个普通的旧小区。 但是胜在人气足，下楼就有驿站和超市，两条街过去有商场，吃的店铺在大众点评上的评价也超过新区平均水平。 经过对一个下午这么多套房子的挑刺，难得听到裴奕川对一套房子颇为满意。 林松雨决定去看一看。 房子在碧水园的11栋8楼，前租客的行李还摆在门口，柜子表面基本空无一物，床榻叠得齐齐整整。 林松雨从客厅走到卧室。 不知道房子气场原因还是因为租客的原因，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维护得极好，竟然有令人心旷神怡之势。 “你看，阳台还种了好多植物，绣球花开得好漂亮，好像还种了柠檬。” 林松雨当下决定想要租下这间房。 裴奕川再三确认： “你那么快就确定了吗？不多看几间房子再决定？” “是啊，好不容易看中一套，我想尽快确定下来。” 裴奕川与房东打了个电话，回头说道： “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现在就可以签约。” “真的现在就可以？” 林松雨在房内走了一圈，连连点头道： “如果你先带我来这里，就不用麻烦你带着我跑上跑下了。” 先出现的是房东，声音比人先进了门： “小裴啊，这房子今天不是才跟我说续租，现在又说找到下一任租客了？” 裴奕川连忙伸出手来与他握上： “哥呀，还不是你的房子好，我的朋友要求高，一眼相中你的房子呢。” 林松雨惊讶地看着裴奕川： “这些行李，是你的？你住这儿？你就是前租客？” “是啊，小周本来说要离开南江市……哎哎哎。” 说话间房东的肩膀被裴奕川拍了拍： “哥，现在太晚了，咱们先签约嘛！” “好好好。” 房东一边坐下，接过裴奕川的笔，抬头朝他说道： “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说过要介绍我侄女给你认识的啊！” 听到这话，林松雨不自在地绷直了身体。 只听到裴奕川笑着摇摇头： “没有女朋友，但是，有证了。” 听到这话，林松雨的脸腾得蹿成了红色。 房东直道：“恭喜恭喜！” 签约手续办得飞快，租房的事情总算是定了下来。 回酒店的路上， 不知为何， 林松雨总有一种这一切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车机的屏幕，倏地跳到来电显示。 “你的电话。” 林松雨提醒道。 她是想提醒裴奕川要不要换成手机接听。 正是要开口提议帮他拿手机时，裴奕川没当她是外人似的，直接外扩电话： “小杜，那么晚了，找我有事？” 那头热热闹闹，又一下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通电话上。 “奕哥，今晚我们小组聚餐吃饭，你真的不来嘛。” “我刚忙完回到家，就不过去了。” 似乎听到有人在疑问： “还以为弈哥是那种一有局就会来的浪子呢。” “那你看错了，他可是绝情的情种，从不近女色。” 林松雨蓦然红了耳根。 电话那头呲呲拉拉一顿风声，小杜的声音换成了老练的嗓门。 裴奕川的同事大王扯过了人家小杜的手机，大嗓子对上话筒： “哎呀，怎么那么无情地拒绝人家新来的同事呢，你不是要走了嘛！我们组新来的小伙伴都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 大王嘿嘿两声，继续对裴奕川说道： “大家都想和你聚聚餐聊聊天呢！” 裴奕川笑着礼貌回复了几句，忽然沉下语气： “我刚想找你。辞职的事情，明个儿还需要你帮帮我，到时候分一半佣金给你。” 那边的语气识趣起来： “得吧得吧，哎哎哎，大伙，裴奕川不来啦！说是到时候再请我们吃餐大的！” 电话那头传来哄堂的欢呼，裴奕川挂断电话，热情在脸上退去，灯光夜色在脸上投下阴影，五官更为立体深刻。 坐在一旁听到全程的林松雨，心里斗争了很久。 “想问我为什么离职？” 裴奕川识别到了她的纠结。 林松雨哑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而且，好像，听房东的意思，你还想离开南江？” 右侧一辆车急速变道，裴奕川临急刹车。 林松雨抓进把手，要问的话随着惯性一同甩出： “那我让我妈赶紧办好事，在你离开之前离婚！” “不急。那盆柠檬终于要结果，我不离开了。” “啊？” 林松雨瞪大眼睛望向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 第十一章 上班 送林松雨回到酒店。 回到家，裴奕川打开行李箱，在叠得齐齐整整的衣服中，找出了大T恤和运动裤换上。 又到阳台，取下其中一块干净发白的帕子。 林松雨打算明天搬过来。 在这之前，他又一次将房子上上下下擦了一遍。 连带冰箱后方看不到的位置也推出来擦干净。 即使房子本来就几近一尘不染。 最后一步，给植物浇浇水。 站在林松雨不久前站的位置。 站在那盆柠檬面前。 七年了。 当年的种子落地生根，开了花。 今年好像终于有结果的迹象。 他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刷起朋友圈。 看似随意地往下滑动，实际饶有目的地寻找那个头像。 直到心头一动。 头像是只黑色小狗的林松雨发了动态。 就在十分钟之前，她分享了一首英文歌。 点开白色的歌曲链接，男歌手沙哑的声音伴着节奏的鼓点，低低沉沉地从手机喇叭中传出来。 曲调忧郁，英文歌词简单深刻，分享者似乎在借歌者诉说心里的不快。 林松雨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手机里的音乐放得巨大，足以掩盖她的哭声。 白天还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 一到晚上，被俞安和欺骗的思绪被扯开，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毕竟，那是七年喜欢的覆败。 哭得差点岔不过气，林松雨又一次点进微信。 这次迎接她的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好友列表。 下方出现了显眼的小红点。 点开。 是裴奕川点赞了她。 红色的爱心并非出现在最近的动态，而是来自她一周前毕业典礼上的照片。 既然他在看自己过去的动态，林松雨也顺手点进去看裴奕川的朋友圈。 对方刚发一个动态照片。 【裴奕川：新小区——秀市舍里】 林松雨的眼泪大颗大颗正不断往外掉落，忽然泪珠悬在眼角，欲滴未滴，缓缓颤动。 她噗嗤笑出了声。 外婆家是壮乡人，她能读懂这四个字 继而演变成抑制不住的大笑，一个不小心滚下了床。 她上半身俯在床上，捂着肚子，双肩笑得发颤。 直到累了，赶紧站起身，跑去镜子前，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眼周红红一圈，衬得脸色惨白憔悴。 委屈的模样令她想起难过的回忆，林松雨的嘴便不自觉地扁起来。 哇的一声，她又哭了出来。 抹着眼泪，裴奕川的笑话不合时宜地从脑中蹦出，还像带了语音似的。 林松雨哭着哭着，忍不住又笑出声。 又哭又笑。 “像个神经病一样。” 林松雨拍拍自己的脸，对镜子说道。 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多了些笑过后的红润与生动，总归不再是一脸憔悴沮丧的神情。 裴奕川的朋友圈，像是有魔力似地，勾起她的嘴角。 沉甸甸的心情从谷底捞起。 这个领证的对象，她根本不熟悉。 目前相处下来，也还算可以。 甚至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播放的歌曲突然被打断。 林松雨赶紧洗了把脸，回到床上。 是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林松雨吸吸鼻子，轻咳两声，调整好情绪，接过电话。 “你好，请问是林松雨林小姐吗？” “对的，我是。” “你好，我是安和文化工作室的人事，我姓张，不好意思，那么晚打扰您。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听到工作室的名字，林松雨坐直身体，应声道： “您好，张经理。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这边是想通知您，请您明天入职。” “啊？” “俞总说与您对接过了，您这边已经没问题，可以马上入职。” 林松雨深深深深叹了口气，慵到在床褥之中，紧紧闭上双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与俞安和分手了。 可是依旧面临一个难题。 她还得去他的公司上班。 十分钟前，俞安和打给公司的人事经理。 张经理手忙脚乱地哄娃中，电话夹在耳边，俞总还没有开口问候，那边的命令已经安排下来。 “两件事！” “第一，打电话给林松雨！告诉她明天不来上班就要赔付二十万违约金！” “第二，拿到明晚网红公司团建的邀请函！” 他是铁定了心思。 没有领证可以拿到的大钱，还被老杨白薅了一笔钱，他怎么也下不去这一口气。 他换个法也还得要在林松雨身上拿回一笔小钱。 哇！ 怀里的宝宝怎么也哄不好，哭得小脸通红。 张经理就着俞总话里的语气，忙不迭带地把给奶瓶到上对应刻度的温水，一边朝电话那边点头应和。 俞总的意思是，这是一定要林松雨上班。 一定一定要让林松雨来上班。 。 “林小姐？林小姐？” 电话那头还在催促地喊她。 林松雨闭着眼睛，铆足了勇气，脱口而出拒绝道： “对不起，张经理，你们俞总那边麻烦跟他说一声，我不去上班了。麻烦你了！” 张经理“啊”了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林松雨等了一会，连叫了几声“张经理”。 依然无人应答，便挂断了电话，长长吐了口气。 没过一分钟，方才的电话号码再次打来。 刚接通，张经理继续道： “林小姐，这边不去上班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 张经理没有给林松雨解释的机会，一口气说道： “林小姐，你这边的合同我也拿到了，如果你不上班的话，得赔偿一笔违约金哦。” “我赔，我赔。怎么赔？是银行卡转账吗还是？” 林松雨的小金库还是可以应付。 电话那边传来小孩子的哇哇大哭，林松雨说的话，不知道张经理有没有听见。 咔嚓！ 电话突然被挂断。 看来拒绝去俞安和的公司上班，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林松雨在坐立不安之中翻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要是手续繁杂，明天铁定心思都要给它办好。 度过了五分钟。 直至张经理的电话再次打来： “林小姐，你真的不打算来上班吗？俞总那边十分地看好你。” “别说了，张经理，违约金到底是多少，我立马转。” “二十万，林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张经理心里念着俞总的安排，继续坚持着。 林松雨那边根本不用考虑： “张经理，我明天去上班！” 二十万的违约金？ 如果是五千一万，她还可以暂时应付过去。 二十万，她这边还欠着裴奕川帮她领证的五十万。 挥金如土的亲妈对待女儿却是勤俭节约的家训，在公证下来之前，她的小金库加起来只有那么三万块。 况且，她还有不得不去上班的理由。 “那好的，林小姐，明天我们不见不散！” ------------ 第十二章 入职 想着第二天会见到俞安和，林松雨一整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退房前，林松雨特地化了个精神的眼妆，好遮盖整晚睡眠不好留在脸上的痕迹。 只是眉笔的色用得差不多了，伤痕描不上。反正都是戴着口罩，她也不打算化了。 滴滴很快到达俞安和的公司前。 这是一间二层楼临街铺改造的办公楼，黄色的外墙在一众的灰黑墙面中格外醒目。 林松雨记得，当时俞安和难得地打来好几个电话，破格送了一周的鲜花。 林松雨才在各种考试复习之中抽出时间，完成办公楼的设计稿。 看着熬了一个星期的夜，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草稿在眼前落地，林松雨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大概与看到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人的心情差不多。 抬头，她看了眼简约白色字体设计的招牌。 安和文化。 那件事情发生时，正值毕业生大投简历的毕业季。 林松雨向京市许多设计公司投递了简历，得到的结果基本一致。 几乎都以没有毕业证为缘由拒绝了她。 林松雨不想继续在学校多耗一年，想趁着年轻，在外多接触实际的案例，积累更多落地的经验。 林可并不知道自己没有毕业证。 她只会欢天喜地地提议自己的设计专业研究生成立一间自己的公司，又因为她毫无管理的经验而让她别浪费钱。 当时俞安和回国创立公司不久，忙得根本联系不上，连那场热搜风波也没有时间过问。 突然有一天，俞安和打电话给她，说希望她能入职公司。 林松雨没有想到，自己的设计会为俞安和的公司打响了名号。 林松雨热爱设计行业，也爱一直与她异地的俞安和。 “我知道你不会计较我先斩后奏的做法的，对吧。” 于是那个电话中，林松雨答应了俞安和，会入职他的公司。 一如前晚，林松雨抓紧行李箱的杆子，指尖捏得发白。 思绪重现脑海。 过去她真的太过于信任俞安和了！ 他做什么她都觉得没问题！ 才会想都没想，跟他签署了要赔偿二十万违约金的劳动合同！ 林松雨拖着行李，先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只见一个短发女士站在门后。 眼看林松雨走来，便急忙推开玻璃门，上前迎接，她的眼周一圈呈淡青色，很是醒目。 应该是昨晚给她通话的张经理。 “你好，是林松雨林小姐对吧。” “对，你是张经理？” 张经理连点几下头，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是是是，昨晚我有电话给你，我真担心你又改变了主意，不愿意过来报道，到时候俞总那边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林松雨有些社恐，摆出礼貌的微笑，与她握过手后，很快收回手，抓紧行李箱。 “来来来，先进来吧。” 张经理转过身，脸上平淡的笑容瞬时收起。 呼了口气，喃喃道：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 她的右手推开玻璃大门，让林松雨走进来。 室内结构与自己的设计几乎一致，展现在眼前的每个位置，都在林松雨熬夜所画图纸中找到对应的点位。 她迈开步子，正要往前走，立马被张经理叫住： “唉，你可别乱走啊，这里的设计都很巧妙，你不懂路呢。” 张经理引路在前，林松雨乖巧地拖着行李箱跟在身后。 办公室全做成落地玻璃设计的错落隔间，也是林松雨的想法。 她有些激动地往室内张望。 擦得反光的玻璃映衬着张经理高挑的身材，和今天特地为入职装扮一番的林松雨。 第一天入职，她挑了一条比较正式的白色蓝边衬衫连衣裙配灰黑色小马甲，看起来乖巧正经。 张经理见过的人不少，依然夸了句： “果然是设计师，气质出众，怪不得俞总一定要你来上班。”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到在一扇仓谷门前停下，张经理把手放在门把上。 门上挂着“茶水间”三个字。 刚推开一条门缝，里面的聊天声欢快地跳出来。 “她应该是俞总的女朋友吧？” “他们在一个公司上班那不就是办公室恋情了？” “问题是俞总也没有公开，算是地下情咯。” 门的打开，对话截然而止。 看到张经理和林松雨两人，两名女同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停不住地在林松雨的身上流连，随后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出了门。 听到她们远去的对话，林松雨站在走道。 “怎么了？” 张经理朝林松雨挥了挥手。 “没什么。” 林松雨回过头，心里不断揣摩听到的话。 后面的对话，听得不算清楚。 好像是：“他们还一起上班了呢。” 一起上班？ 这么说来，俞安和的出轨对象是公司里的人？ 林松雨的手指捏得发紧，眼神瞬间有些苍白无光。 张经理见她有些拘谨，便将林松雨带到其中一张小圆桌前。 “你先坐在这儿等一会。” 张经理翻开她的简历： “俞总还没有上班，我还没跟他反馈你入职的进度呢。” 蓦然，张经理睁大眼睛，带着震惊，继而转为恍然大悟： “等等，我记得设计文件上写的设计师是SongyuLin，林松雨，SongyuLin……啊！” 林松雨虚心地朝她点点头。 “真的是你？” “我还以为是个男的设计师，没想到是你那么年轻啊！” 张经理拍了拍脑袋，直愣愣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连忙给她装杯水。 嗡嗡嗡———你有一个微信好友发来一则消息。 发微信的头像，一轮皎洁的月亮散发着白月光高挂在黑色天空之中。 明明是清冷的意境，看得林松雨只觉脸又烧了起来。 【裴奕川：领证对象，今天我到酒店把钥匙给你？】 领证对象这四个字，让人浮想联翩。 电话再次响起，张经理一看屏幕，连忙热情洋溢让林松雨等一会，脸色陡变，一脸急促地走出门。 “不管网红Lily还是网红Bibi，有的联系方式都给我！哎呀管哪个打哪个！我得问他们拿到邀请函！” 听到网红Lily的名字，林松雨的脸色陡然一变。 大门突然被推开，人未入门，一阵香甜的气味轻巧地涌进来。 随香味走进来一个年轻女生，满脸胶原蛋白，大波浪的头发披在肩上，身材修长有致。 香水甜味越发浓郁，很快充满整个茶水间。 林松雨害怕与生人接触，只好又拘谨地低下头，匆匆回复裴奕川。 【林松雨：酒店我退房了，今天我来上班，地址是安和文化有限传媒公司。】 ------------ 第十三章 老杨 身上好像落入了他人的目光。 她抬起头，便见女生目光闪过一边，嘴角勾起，低头继续弄她的杯子。 茶水间安静良久，只有饮水机里的水柱落入杯子的水声。 哒——水流停下。 取而代之的是娇软甜腻的声音。 “你就是咱们俞总念念不忘的设计师吧？” 林松雨有一些愣住，抬起头。 女生转过身正面对她，后背倚靠在边柜上，身材的曲线在贴身的衣物之下浮现。 她望着林松雨： “没什么，只是刚刚张经理念念叨叨地提到了你的名字。况且——” 音调灵巧一顿，她低头浅笑： “咱们俞总在最重要的时候也会提起你的名字呢。” 林松雨不解的目光集中在女生的脸上。 她没有听懂。 对方所说的最重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怔怔地打量对方的脸色，努力分辨对方的语气，问道： “你认识我？” “是呀，你叫林松雨对不对。我叫尹含景，是这儿的销售。” 尹含景笑出一阵惹人心颤的声音，两颊陷入深深的酒窝。 林松雨正想说些什么，打破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尴尬。 门猛地被推开，俞安和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看尹含景，又看看林松雨，再看看尹含景，眸子黝黑闪亮，像只懵懂的大狗。 他显然处于震惊之中。 “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没有在说什么吧？” 俞安和明明问的是“你们”，视线却一直紧紧盯在尹含景的脸上，而身体正径直走向林松雨面前。 没等林松雨说话，手臂像提起个木偶人似地拉她起来，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往外走。 “俞安和，你把手放开！我的手好痛！” 林松雨连番挣扎，推开他大而有力的手，脸上发烫。 俞安和终于肯松开手。 他两手一顺插进裤兜里，语气平冷下来： “我们去办公室吧，这里人太多了，有些细节不好聊。” 尹含景一直站在旁边，看戏似地看着林松雨与俞安和之间的拉扯。 “好了，俞总，我这个外人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哈。” 她的声音清软发甜。 林松雨揉动方才被俞安和攥得发疼的手腕，回头去取手机。 又蹲在地上，扶起不小心碰倒下的行李箱，以及一张凳子。 尹含景瞧着林松雨的后背，终于从边柜直起身，高跟鞋哒哒地迈开。 经过俞安和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林松雨，俯身朝向俞安和，指着他的领子。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俞总，你的领子要不要再整理一下呢？” 俞安和斜眼扫过她的脸，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神情，右手却不安地摸向脖子，顺手拉起衣领遮住。 林松雨直觉般警惕地转过头。 撞入林松雨的视线，俞安和吓得连忙后退，与尹含景保持几步距离，尴尬地招手让林松雨赶紧走。 。 俞安和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 心里不断地在骂干不成事的张经理。 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 熟悉的甜腻的香水味涌出来，让人不禁联想到说话甜腻娇软的女孩。 俞安和皱起眉头，快走几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转身又拿起遥控器。 同时接起电话，开始“许姐长”“许姐短”，表情极度不自在。 他摁开空调的清新功能，朝林松雨扬了扬下巴，指示她坐到沙发上。 林松雨插不上一句话，只好听他安排，乖乖坐下，等他结束电话再说。 听得出，俞安和电话那头是个棘手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见过俞安和脸上出现如此讨好又焦灼的神情。 电话一结束，俞安和明显变得不耐烦，瞅着林松雨的行李箱极度不顺眼。 “你真的和那个男人领证了？” 林松雨站起来走向他： “对。” “不会是拿钱买的吧？你小心不要被男人骗了！这个世界很乱的！” 对于俞安和这种难得的“关心”，林松雨有些不知所措。 “你今天就要搬去和他一起？” 林松雨有些心虚，下巴扬了扬：“嗯。”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快速转入最重要的话题： “对了。我听张经理说你有网红Lily的联系方式，在哪里呢？” 俞安和没有说话，目光在她的身上扫动。 他反问道： “找那个网红干嘛？” 林松雨坚持道： “她人呢？” 俞安和不依不饶： “你真的决定跟我分手了吗？” “网红Lily呢？” “林松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空调不断调转新风，发出低沉的机器嗡鸣。 面对俞安和难得的低声下气，林松雨闭上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两人异地多年，好不容易在同一个城市相聚，为何要演变成这样的场面。 落寞从身体身处爬上她的眼底，泪水没有掉出来。 空调自动跳成安静的送风模式，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 两人无言地对视。 还是那双永远充满神情的黑眸，可是林松雨第一次，没有因此没有心软。 她微微昂起下巴，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 俞安和先歪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他默默地往后靠上宽大的皮质椅背，撑在椅把手的手臂张开五指，捂住嘴巴。 以前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宣布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为何，俞安和感到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大块。 念头随之转变，他突然红了眼： “你不能离开我，你只能在我这儿工作。” “安和。” “你不可以走，没有毕业证你哪儿都去不了。你根本无法离开我。你的工作只能在我这里。” “俞安和！” 不想多说了，两人此时最需要冷静。 林松雨转身就想拿行李离开办公室。 门突然被推开，熟悉的香甜气味先跳了进来。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带着尹含景走进门。 “俞总，杨总到了。” 身穿白色高领长袖T恤的光头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姿态闲散地抄着兜，跟在尹含景身后。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靠门的发财树，而后发现了站在中间的林松雨。 虽然她带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是依然让他眼前一亮。 ------------ 第十四章 中介守则 手机嗡嗡嗡作响。 林松雨站在办公室的最中间，身上同时集中俞安和、老杨还有尹含景的目光，不敢掏出手机。 白月亮的头像不断跳出来。 【裴奕川：安和文化，我记得昨天你们聊天时提起过，你的男朋友就叫俞安和。】 【裴奕川：是前男友才对，你们应该是分手了。】 “你真的要找网红啊？找哪个？大眼美女？柯基新人？网红Lily？不是吧？你竟然连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有？” 同事大王坐在裴奕川对面的办公桌面上，一手扇着蓝色的工牌。 下午时间，同事基本出了外勤，办公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人。 裴奕川坐在办公桌前，半握的手撑在下颌，看着自己发送的微信。 【裴奕川：你现在在前男友的公司上班？】 裴弈川想起昨日林松雨坐在副驾驶座上，当时跟她谈起工作时，她不愿多谈的回避。 是因为分手却还在前男友公司上班的缘故吧。 她刚研究生毕业，才入职他的公司才对。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离职呢？ 是有什么原因呢？违约金？ 她家那么有钱，不是因为钱。 难道，因为对他还有感情？ 大王见他难得的一脸严肃，为他叹了口气： “还以为李飞真能那么好，让我拿回你的辞职信，没想到就是为了让你摊上这么个烂摊子。你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啊！” “感情用事，什么感情什么事？” 大王用一种你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我说，你要把所有提成都给小徐，这不是感情用事吗？” 拿到裴奕川一半佣金的大王，忽然顿口道： “不对劲啊你不对劲，你不是对待金钱很有原则性的吗？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就这件事情不说，你竟然愿意出一半佣金给我，只为了让我拿回你的辞职信？” 裴奕川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前，领导李飞让他到经理办公室里取回辞职信。 办公室还保持着原来领导在时的布置。 李飞坐在房间中间，一开始先不忘热嘲他几句： “怎么？金牌中介，不打算去京市发展了？” 李飞刚转到裴奕川的区域部门不到三个月，已有三位业绩排名末端的同事他被调去最垫底的分区。 取代同事位置的，是一直跟着李飞的人。 对于有人主动离开岗位，他求之不得。 更何况是这儿最有能耐的金牌中介。 只要裴奕川离职后，手上的香饽饽全都能分到给自己人，不仅饿不死，还能吃得饱，饱一年那种。 裴奕川一屁股坐到带轮靠椅上，手掌在胸前交叠，两腿随意地撇开，姿势潇洒又不失亲切的态度。 他敞起明亮的笑容： “这不是我念旧，不舍得离开大家嘛。” “你回来不是问题，但是！” 李飞眼睛迷成一条线，看着裴奕川，像是看着一只从他嘴里夺食的猎物： “你的工作我都让小徐接手了，你回来，人家怎么办，你这不是在逗我玩，在遛人家吗？” 老同事都不是混日子的，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得出，小徐是李飞的关系户。 裴奕川之前一心想要离职，于是答应李飞，他分给小徐的都是即将可以收取提成的客户。 李飞自然马上在系统上做了改动，将现有的提成全归到小徐的名下。 裴奕川的心确实有点痛。 毕竟当时的离职决定太坚决，这笔失去的提成都够他换辆车了。 可是现在一切有变，他不能走。 裴奕川笑着开口道，语气仍是爽朗有力： “没关系，那部分客户我就都给小徐了，我手上也还有其他客户。” “你其他客户我也都分一半出去了。要不，你做这个吧。” 新领导收起笑容，语气冰冰冷冷，两只细小的眼睛阴森地睁开，将一份蓝色文件夹往桌面一甩。 裴奕川打开文件夹。 是一份凶宅资料。 地址位于老城别墅区。 业主租出去的一套别墅，去年遭入户抢劫杀人，一家八口全部惨死在屋内，现场极度凄惨。 又遭遇一系列风波的业主急回钱出国，一直愁房子租不出也卖不出。 不知为何，房子转介到裴奕川的前领导那，还签订了个什么协定，保证只要在一定时间内交够手续费，中介处会按协定处理好房子。 如果无法处理，中介处将会赔偿违约费用。 总之，现在摆在面前的情况是—— 裴奕川的前领导走了，收取的费用也被前领导吞了，房子仍然挂在中介处，协议仍在生效。 眼看中介处即将赔偿一大笔莫名其妙的违约费用，这个硬茬没有谁愿意啃。 落到了李飞手里，自然而然要找一个替死鬼。 裴奕川在这个时候，完美地扑了进来。 李飞的眼睛再次眯成一条缝，在桌面敲击了几下： “卖出这套，做出业绩，我才好跟上面说话，让你继续留下，对不对。” 啪！ 裴奕川合上蓝色封面的文件夹，站起身来。 他不改笑容地说道： “行！” 哗啦！ 大王打开从桌面拿起的文件夹，几页纸哗啦摇动。 抬起头，见裴奕川不断点着手机屏幕，不禁“哇”了声。 多么规整的一列通讯录界面。 按客户购房需求分类得明明白白，各种号码地址在备注列写得十分详细。 大王望着这些宝典清单，有些流口水： “你不会真有那些网红的联系方式吧？” “那倒没有。” “那你……” “其实不必每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拿到。” “那你怎么找？” “他们都归一家MCN，你这个表情是不懂MCN是什么意思吧？就理解为他们都归一家网红公司，我要找网红帮忙，只要有他们公司的联系人方式就行了。” 裴奕川向大王晃了晃手机。 “我还以为每个网红都是独立的呢。” “大眼美女、柯基新人、网红Lily，你所举的例子，有可能不是三个人，而是一个人操作了三个账号呢。” “牛咧！这你都清楚。” 裴奕川被大王竖了个真心的大拇指。 “领导抛出难题到你解决难题，只用了不到半小时，果然金牌中介名不虚传。” 裴奕川朝他豪迈地抛去个媚眼，回应起他的赞扬来。 叮咚！ 手机一震。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专门为对方设置的微信提示。 提示的左边是一只黑色小狗头像。 【林松雨：这一切说来话长，今天我还得出个外勤，钥匙麻烦你同城寄来可以吗？】 “第一天上班就要外勤？” “你说什么？” 大王没听清楚裴奕川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什么。 他凑过脸来，只看到屏幕熄灭，映出裴奕川幽暗深沉的黑眸。 “没事吧，老裴你咋的了，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 裴奕川眉头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老裴？” 他这般变化，促使大王说话也变得谨慎小心。 裴奕川忽地抬起手臂，打断大王： “今天的同城已经来过了吧？” “对啊。” 大王认真地点点头： “你需要可以再叫他来一遍咯。” “来过就不要再来了。” 裴奕川的脸色冰冷。 ------------ 第十五章 出发 “你没事吧？同城应该还没有走远呢，我刚把钥匙按照客户的要求才寄走呢……” 话没说完，裴奕川打断他： “将钥匙寄走这样的行为明显是中介守则里的一个巨大的漏洞，万一寄出去的钥匙在途中忽然被抢走被丢失，这样的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这个啊这个肯定是……” 大王真照着这个思路去思考。 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何况这个钥匙没有任何备份，况且为了客户的安全与信任，还予客户的钥匙不应该多作任何备份。到时候这部分追责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方面不是已经……” “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合格的中介，就一定要亲自将手上的钥匙送到客户手中。” 裴奕川站起来，带轮的椅子“哐”地被作用力推撞到身后的桌板。 大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严肃的他。 终于反应过来： “你说那么多，就是想强调这句话吧。” “作为一名合格的中介，房东已经完全将责任转到我们手里，因此，我们更加要为房东和租客保证一切安全，提供最为优质的服务。” 不管大王在他面前如何的抓耳挠腮，思考他这些话里的意思。 他在与林松雨的聊天界面里发去消息问道： 【裴奕川：我们的服务是全包的，钥匙我得亲自拿去给你，你发个地址给我吧。】 。 顺着男人的视线，俞安和看了眼林松雨，眉头紧紧皱起。 “老杨啊，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不是还没到时间嘛？” “嘿，不然怎么会听到你们在说网红Lily。” 老杨优哉游哉地往沙发一坐，翘起个二郎腿，姿势慵懒得像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离开过林松雨，像是要扎根在她的身上。 他问道： “网红Lily，我认识啊，你要见她？” 林松雨被他盯得有些发慌，不自在地往俞安和的方向后退一步，脸微微发热。 但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个陌生又不太有礼貌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俞安和口中的老杨。 就是配合俞安和说谎的人！ 老杨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十足把握的优越感。 林松雨一心只想知道网红Lily的下落，来不及管他人品怎么样： “对，你真的知道她在哪儿？” “嘿。” 老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终于挪开在林松雨脸上的目光，看了眼她身后的俞安和。 “你说我骗她干嘛呀？这个小姑娘是你们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说含景是最新来的最年轻姑娘，也没她那么天真呢？” 尹含景站在单人沙发旁，下半身依靠在沙发靠背上，保持礼貌的微笑。 俞安和咽了口口水，犹豫地看了眼林松雨，生硬地对老杨点点头： “这是我们今天刚入职的设计师。长得丑，不合你胃口。” 听到俞安和这番话，林松雨霎时红了眼。 知道自己的疤痕丑，知道因为这道伤疤，俞安和对待她的态度大别于最初。 本来以为能乐观面对变丑的她，在对俞安和的爱中生出了自卑，自卑早如一道锁链紧紧箍在心上。 这句话从俞安和的嘴里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像无数的子弹瞬间穿过林松雨的心脏。 哒哒哒的脚步声来到她的身边也没有留意。 “听说很久了，让我看看有多……。” 脸上一松，清凉的空调冷气铺面而来，软甜的声音卡顿了般，在耳边落下： “……丑？这？丑？吗？” 尹含景的笑容在脸上凝固，难以置信地看向俞安和。 俞安和的表情已然僵硬，好不容易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好的？” 林松雨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脸，拿回口罩重新戴好，问道老杨： “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见到她吗？” “看你们的诚意咯。” 老杨的眼神越发浓烈。 。 车厢里充满甜腻的香水味。 老杨开车，副驾驶座是尹含景，林松雨和俞安和坐在后座。 车子启动。 老杨将两边车窗打开一条缝，瞬间，窗外的热风急促地溜进车内，带走一部分香味。 今晚SY网红公司举办派对，邀请部分社会名流，老杨让林松雨将行李放在公司，随他一起过去。 很可能会遇到网红Lily。 “很可能而已吗？” “哪怕遇不到，他们网红公司圈子里，找个人问问也能知道她在哪里。” 林松雨想碰碰运气，于是才答应老杨。 嗡嗡嗡。 林松雨掏出手机，又在几声轻咳中抬起头。 她瞄了眼声音的来源俞安和，发现他正在偷偷观察自己的手机，又抬起视线，撞入她的眼神中。 俞安和的目光些许复杂。 林松雨读不懂。 窗外风景不断后退，林松雨的记忆也回退到毕业答辩那天。 坐在台下的李导，刚从县城出来初学设计时已经四十岁，自学考上了京市工商大学，设计风格一鸣惊人。 如今年过五十，却年轻得如同三十多岁。 他戴着自己提供的AR眼镜，看着自己的设计，神情满意。 那是她的创新设计，在AR设备之中，同步呈现李导办公室的过去与未来不同风格的设计。 林松雨依然记得那一天，每个人观赏同步投影时惊喜的表情。 马路对面，汽车呼啸而过。 记忆中每个人的脸忽然揉碎到一起，成了漩涡，被带向远处。 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讨论——全都来自于网红Lily全网的视频之下。 她的设计不知为何被网红Lily流传出来，引发了一系列媒体博主关于未来人文设计的探讨。 甚至有两三个著名的设计杂志来采访她，热度一度登上某热门APP的热搜。 直到网红Lily又一条爆料传出，有人向有关部门投诉李导当年贿赂考官，才会考进大学。 李导被立案调查，带走再重新出现在校园时，发脚染上了白霜，整个人一下老了十岁。 学校没有给予任何说明，为了平息讨论，很快撤销李导的头衔。 林松雨必须选择另一个导师进行毕业指导，然而，同期没有导师愿意接受林松雨的毕业论文。 她无法毕业。 汽车上了南江大桥，很快又风驰电掣下了桥。 桥不长，却陡。 大起大落之中，林松雨的手机差点飞到脚下，整颗心也吓得提了起来。 这个网红Lily有极大的问题。 那只是一个新晋的网红账号，刚发视频时粉丝只有两位数。 明明毕业答辩上不能拍摄任何视频，为何她能拿到自己的完整设计，带领一波热度。 直到李导的事情爆出，热度未去，这个凭此收获了十多万粉的网红，却在网络上，凭空消失了。 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似乎是为了拉李导下水而实行的操作。 吱——汽车几乎要磨穿地板的刹车，将林松雨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酒店到了。 没想太多，林松雨快手把地址发给裴奕川。 叮咚，叮咚。 裴奕川的手机同时收到两条微信。 微信的内容，几乎一致。 一条来自林松雨，一条来自SY公司联系人。 都让他到天和酒店十二楼等候。 ------------ 第十六章 撞见 “你说你为了个什么钥匙，要让我们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和你一起等房屋中介？” 俞安和听到林松雨的请求，颇为不满。 脑海里浮现起在小区里见过的各种房屋中介形象。 不是一身红的就是一身黄的T恤工作服，一见到人就扯个笑脸上来派名片。 林松雨安抚他的情绪，只好说道： “那你们先进去，我在这儿等他。” “房屋中介，怎么可能进来这种地方啊，这里好歹是南江最高级的酒店啊，衣衫不整进不来的啊，电驴也没地方停啊，别为难人家了好不好，你赶紧让他回去吧。” 俞安和不分青红皂白给裴奕川扣这么个帽子，林松雨有些生气。 她不悦地看着俞安和。 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裴奕川说几句话。 老杨笑嘻嘻地走近： “小美女，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啊，要不你还是先跟我进去再说吧。” 说着说着，老杨的手便摸上了她的肩胛骨，倏地爬上她的肩头。 林松雨如触电般浑身一颤，甩开他的手臂，往一旁跳开。 在作用力下老杨半边身体撞上了墙壁旁的架子，发出哐当一声。 声音极大，好几个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老杨在各种视线之中揉着手臂，却并未生气。 倒是落在林松雨身上的目光更为耐人寻味。 “嘿，小姑娘，没想到啊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呢。没关系，我最喜欢做这种了。” “老杨。”“咳咳。” 俞安和和尹含景同时听懂了老杨夹杂下流意味的话语，纷纷做出了暗示。 林松雨的表情僵硬，动作有些不自然。 老杨不管。 “小姑娘啊，你以为网红真的来这儿一直呆到结束吗？他们不等人的，来这儿拍个视频搞点素材就走了。” 他抬起腕表： “诶，可能现在就已经走了一波人了。” 刚好门推开，一男一女牵着手走出来，目不斜视地匆匆往电梯方向赶去。 林松雨也心急，提出建议： “那要不我让他直接送钥匙进去？” 尹含景搭腔道： “这儿进去需要邀请函的呢。” 几个打扮得各有千秋的男女，手里抓着一张红色的硬卡片，风风火火地经过他们四人。 “……听说还有个什么网红Lily？” “总之是大咖级别的网红，拍点合照一发流量就有了。” “快快进去看看！” 听到谈话之中说到“网红Lily”，林松雨伸长脖子，张望他们进门的身影。 大门敞开又关闭，里面的场景比前庭这儿更为热闹。 “走吧，别想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 老杨又一次意图用手捞她的肩膀，林松雨灵敏地反应过来，闪过一边。 他甩甩手，表情如无事发生，连笑着嘿嘿两声，往大门走去。 林松雨只好跟上。 “叮——十二楼到了，开门请注意。” 在富有情调的电梯迎客电子音中，电梯门流利地打开。 笔直修长的黑色西裤长腿迈出，裴奕川两手插兜，潇洒地走出电梯。 色彩缤纷的气球布置成壮观的环形拱门，舒服的清新气味在空间环绕，身着统一迎宾服饰的服务员见到客户便友好地微笑示好。 “快来跟我看看今天会遇到谁呢？” 另一边的电梯一打开，衣着鲜艳的直发女士正对手机自言自语。 是个博主在拍摄vlog素材。 她的手机快速移向裴奕川方向。 手掌竖在嘴边，像是在对手机说悄悄话： “嘿嘿，开门红耶，首先就看到一个素人帅哥！” 裴奕川听到之后，冲镜头方向紧然一笑，热情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博主很快收起手机，跟他礼貌地挥手致谢后，跑去前庭，与其他几个人互相寒暄起来。 来往的男女衣着各有特色，面部似是带有养人的红气。 打电话的、拍视频的、互相寒暄的。 你来我往，一言一语，音量不重不轻。 裴奕川脚步一顿。 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大门方向不合众的呵斥，顺眼望去。 “你这样工作态度不得的啊，要不要我帮你经理给你调教调教？” 裴奕川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入口之处。 迎宾的服务员女士脸颊发红，头微微往后躲。 明显写满了被为难的难堪。 站在她面前的光头男人，缩回想要触碰对方的手，慵散地抄在兜里，审视般地看着她。 一模一样。 和那天在停车场入口开宝马六系那个男人， 语气、音调还有音色，一模一样。 裴奕川的视线不改，落到说话的光头男人身上。 他就是当天把黑色宝马六系停在停车场入口，不断与人微信语音，配合对方欺骗林松雨的男人。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语调，同样的音色，同样的话。 作为每日都要接触客户的销售中介，记忆客户的特点是裴奕川必要的功课。 外貌、声音、爱好、习惯等等，每一样都不能出错。 那是他置身这行业的基础，绝对不会错的。 裴奕川不解。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松雨来这里，和他又有怎样的关系？ 思考间隙，他的视线不断后退，在一群背影之中寻找那抹身影。 很快定点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之上。 裴奕川睫毛一颤。 对于林松雨为什么会在前男友上班的疑问， 得到了解答。 原来， 真的是因为感情。 。 在老杨争执时，林松雨的手臂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重重抓住。 回头，身旁高大的俞安和表情严肃，像是呵护被宰的羔羊，将她往自己的身侧扯去。 “跟着我不要动。”他轻声说道。 被老杨有意无意的骚扰，林松雨满心的不安，看俞安和的脸都顺眼了些。 老杨瞟来一眼。 林松雨身体一怔，退到俞安和背后，半个身体缩到他的后面。 在身后群众的角度看来，她就像是和俞安和紧紧贴着身体。 “到底得了没有，妈的，找你们经理过来，我要投诉你！” 老杨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大门这边看过去。 在老杨居高临下的审视中，服务员小姐的面色难看得明显。 名单上没有老杨名字。 可是老杨手里的邀请函又是货真价实与其他的无异，根本不知道是哪一方出了问题。 林松雨看不下去，只好求老杨说：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们还是先走吧，就不为难人家了吧。” “怎么算为难呢？明明他们工作失误，我这里正儿八经的邀请函不给进去他们还有理了。” 服务员手摸耳麦，听了几句。 听说已经有人把争执的视频发到网上了。 负责人不得已，告诉服务员赶紧让他进去。 ------------ 第十七章下药 “都说是你们名单有问题的咯。” 老杨趾高气扬，一手捞向林松雨： “行吧，走吧，再不走你找的人就没啦。” 不自在被他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林松雨有意躲开。 往后看了眼俞安和，向他投去“怎么不一起走”的目光。 俞安和拉起尹含景想跟进去，继而被拦住。 “我们和他们是一起的呢。” “不好意思啊，一张邀请函只能限定两个人，况且，他的邀请函有问题，只是我们经理问了负责人才允许……” 闻言老杨回头瞪过来。 服务员闭上嘴，不敢得罪客户。 老杨的目光又扫到俞安和脸上，狡黠而得意，手假意在林松雨的后背浮动。 “哟，杨总快要得手咯。”尹含景笑道。 俞安和心里再此骂起张经理，昨晚吩咐的事情一件都没干成。 连续拖了那么会，后面排队进场的人多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怎么还没有好啊，可以快一点吗？” “对呀，对呀。我得赶紧进去拍素材呢！” “是啊，再不让我们进去的话，最有流量那几个都要走了！” 排队的人一声声骚动。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如果你们没有邀请函，麻烦你们先让一下到别处等候，让后面排队的人上来验证，好不好？” 大概知道他们和老杨是一起的，服务员不想再跟他们耗太多，语气中的不爽也不再遮掩。 尹含景点点头，风情摇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先往后退出。 手巧妙伸进裴奕川的五指内： “你的女朋友落入大灰狼的手里咯。” 尹含景一口焦甜软糯，拉着他回到中庭。 香甜的气味涌来裴奕川身旁。 他别过脸，俨然一座冰山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裤兜里的手抓起手机，余光打量面前两人。 俞安和没有看到裴弈川，手正被尹含景勾在脖子上，于是顺势搂起她的腰。 “还好有你在，不整天给我整事情……真不知道老杨为什么会看上林松雨。” 话音一转，他悄声说道：“听说这儿的床很软，既然来都来了……” “讨厌。” 打情骂俏中，裴奕川掏出手机，对准正勾肩搭背的两人。 相机里出现一个留着披肩发的男人，完全挡住两人。 男人朝他走来： “唉，你怎么来的那么快？我还刚想出去找你呢。” SY公司的负责人，这次邀请他来的客户。 裴奕川只好收起手机，一眼看出： “你要走了？” “对，我准备去机场。你跟我说一下项目的情况，我好安排。” 被对方拉着，裴奕川根本没有办法进去。 只好跟进电梯。 关上门前，想起林松雨正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对那人的为人更为不放心，于是跟负责人说了几句。 俞安和和尹含景惊讶地被人打断了调情，又惊讶地被服务员带进了门。 然而，热闹的大厅之内，根本没有林松雨和老杨的身影。 。 会场里面，氛围既热闹又奇怪。 每个人不是正在举杯，就是举着相机或者手机说话，看不出是在录视频还是在直播。 反而林松雨今天带有设计感的职业风格，在之中比较突出。 总是有目光和镜头落在她的身上。 先后拒绝了几张邀请她来当网红的名片，林松雨微微低头，有些社恐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四处张望寻找网红Lily，心里不断复习如果遇到对方要问的问题。 面前递来一只高脚杯，拦住正在观望的她。 杯子里，盛有三分之二的淡黄色透明液体。 “我带你进来你不感谢我吗？” 老杨慢悠悠地晃动着杯子。 林松雨先是拒绝。 老杨抬起手，杯身超过林松雨的双眼。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没心没肺的啊？长得漂漂亮亮，没想到是白眼狼啊？” 他的音量又高了些。 周围扫过来的目光变多，林松雨不想闹得太大，怕成为他们手机里的素材。 想想，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儿人多，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于是她接过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想着意思意思，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 没想到老杨应允了她只抿一口的动作，并未逼她继续喝完。 笑呵呵地接过她的杯子，老杨说了声“小年轻真是浪费好东西”。 便将液面并未变化的杯子放向服务员回收空杯的盘子中。 哐当！ 在一阵玻璃破碎之中，林松雨的裙子溅湿了大半，尤其袖口湿哒哒地往下淌酒。 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同样被溅湿衣服的老杨。 服务员小哥并不知道， 为什么眼前的光头男人在放杯子的瞬间，有意地将杯脚敲向盘子边缘。 还把杯子敲碎了！ 出于连带责任，他只好连声道歉。 一边说没事的老杨，立马指了指另一边的小门，提议让林松雨去厕所擦干衣服。 林松雨没多想，直接冲出小门，完全看不到身后那道心怀鬼胎的视线。 。 “怎么样，刚刚大面积地扫过去，有没有哪个博主是让你心动的？” 裴奕川脱口而出： “有是有。” Sam与裴奕川分享会场直播动态时，半开玩笑，让他从里面找一个一眼好感的博主。 顺便为自家公司意向签约的博主做个路人缘测试。 只是电梯里的网络不太好，出现延迟十来分钟的情况。 在装扮花枝招展或者艳丽分明的博主们中，裴奕川依然一眼认出了林松雨。 白色蓝边衬衫连衣裙，配灰黑色小马甲，纤细的脖颈正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哟，哪个？” 他没有回答Sam的问题。 就在林松雨不远处，裴奕川看到了光头男人正在托酒的服务生旁随意走动。 前后有人握上高脚杯柱，取走酒杯。 等人离去，光头男人终于上前取酒。 他的手心覆上一杯酒，五指捏起杯口，往林松雨走去。 裴奕川眉头不禁一拧。 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他一下洞悉光头男人的意图，神色凝重。 “看啥呢？” Sam退出视频，拍了拍他。 裴奕川从专注中抬起头，眼皮频繁跳动，急促问道： “怎么不往下看了？” “快到了。” 抬眸，浅白色的数字跳到了“3”，电梯即将到达一楼。 Sam调出打车App：“我赶时间呢，还要叫个车。”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电子音愉快地为客人播报到达一楼的信息。 赶车的Sam还没有踏出电梯门，身旁的白衣黑裤男人箭一般冲出来。 他不忘回头，对为他歪头迷茫的Sam提醒工作上的安排： “我知道要对接哪类型的博主了，回头发你！” 又抓住站在电梯旁的迎宾员，大声问道： “后门电梯在哪里？” “那那边……” 迎宾员显然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指路的手指发着抖。 裴奕川的脑海印记着看到过的酒店逃生示意图。 每层楼有两处公共厕所，其中一处靠近货梯。 将醉酒的女人从厕所带进电梯，再去到提前开好的房间，即使遇到路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真是可恶。 竟敢光明正大地在公众场合给女人下药！ ------------ 第十八章 意乱情迷 从小门走去厕所的路曲曲绕绕。 位置逐渐远离会场，凉气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林松雨走得又渴又热。 正在饭点，过了打扫厕所的时间，刚换上的清新剂气味浓厚，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酒水渗透衬衫裙，隐隐约约露出打底裙勾勒的身段。 林松雨只想赶快处理好衣服的酒渍。 在女厕里，快速扯下几片纸巾正不断擦干裙子上的酒渍，又揪起衣襟，凑向干手机处。 热乎的风还没有被调动出来，厚重的厕所门“吱呀”一声响。 林松雨回过头。 老杨蹭光发亮的脑袋出现在门缝之中，露出一道狡黠的目光。 “杨总？这儿是女厕所！” 林松雨双手交叉，护住不整的裙摆。 不知为何，她觉得头有些晕，身体内部像烧开一把火，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怎么喝点酒就醉了？ 酒有问题？！ 被下药了？ 趁着还有理智，她连忙打开水龙头，想要用冷水清醒。 没想到老杨溜进得飞快，人没站稳，手就摸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搭上她的大腿。 她的嗓子干哑发涩，喊出一声外面听不到的嘶哑。 双手尽全力推开压来的重量。 身体发软发热。 对方的力气极大，甚至感到腰腹有硬邦邦的东西靠过来。 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她浑身立马如被雷劈般，汗毛根根竖起，反而清醒了几分。 林松雨没多想，狠狠地朝迎面过来的手臂咬了一口。 “啊！” 老杨发出痛苦的声音，举手就要往林松雨的脸上扇去。 林松雨趁机挣脱他的另一只手，冲向门口，拉开厕所门。 没跑几步，撞倒在地。 老杨的手痛得龇牙咧嘴，嘶嘶地不停倒吸冷气，一心要抓起林松雨。 怒不可遏地边打开门，边说道： “小姑娘，想玩那么大是不！” 冲出的话音一凝。 门外竟然不止林松雨一人。 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在这里？ 那男人背对自己，正在观察躺在地上的林松雨。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出现人破坏自己的好事。 老杨不想将事情惹大。 趁着男人不注意，低下头匆匆溜出厕所，码出最大的速度跑掉。 。 裴奕川顾不上离开的光头男人。 他拍拍林松雨的脸，见她不省人事，像是晕了过去，又用力摇晃林松雨的肩膀。 “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可恶，这是给她下了多少的药？” 他急促焦灼地一把公主抱起林松雨，用力踹开厕所的门。 门哐地打到墙壁上，哗啦啦的水流声传出来。 水龙头未关，水流急速冲击洗手盆。 大概是水流带来的冰冷暗示，让林松雨从昏迷中找到那么一点点的苏醒，头轻微地动了动。 裴奕川连忙把她放到大理石台面上，宽厚的臂膀托起她的肩膀。 腰腹突然被软绵绵的手臂绕住，温热隔着白衬衫传至他的肌肤。 裴奕川一愣，刚想推开她。 林松雨的头一倒，依偎到了他的胸肌前，脸颊不断地蹭着他的衣服，衣物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醒醒！” 裴奕川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手放到她的脑袋后，柔顺的发梢在指尖滑过。 不经意地抬头间，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耳根子已浮上红晕。 滋——定时喷香机恰好再次喷射富有安神舒缓性质的气味。 镜中的她，秀发迷人地在耳边垂落，暧昧的灯光之下，脸色是令人蛊惑的粉红。 喷涌的水落入水池内，又溅上两人的脸。 一点的冰冷畅快之中，林松雨终于有了一些醒意。 她带有些醉意地半垂着眼。 只觉半边身体正依靠在紧绷的胸腔前，听到心脏在有力地砰砰直跳。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老杨。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 嘴唇却贴上了对方的脖颈，直觉对面的身躯瞬间僵硬。 湿热的……是林松雨的……吻……裴奕川深吸一口气。 神经被挑动，太阳穴嗡嗡发麻。 身体最深处冲出一个无法压抑的声音。 她正在抱着你。 她要你。 你怎么能忍得了你。 裴奕川俯下身。 。 两张网红公司的名片捏在尹含景的手里，在俞安和面前得意洋洋地扇动着。 “老板，你看，有人想要开高薪挖走你的员工呢。” “也有人想要从你的手里带走我。” 俞安和晃了晃手机，他刚以手机碰一碰的方式，拿到两个网红的联系方式。 说话时，眼珠子还在左右溜动。 在会场里走了两轮，没有发现林松雨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老杨。 “你猜到底是谁让我们进来的呢？” 尹含景说起话来娇娇软软。 就在俞安和找寻的间隙，有别的男人前来搭讪。 俞安和护花使者般挡在尹含景身前： “喂，你收名片的时候不问过我这个老板？” “嘿嘿。我以为老板的心里没有我这名小员工呢。” “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尹含景的手滑过俞安和的肩膀，正要勾上去的时候，眼一尖。 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小门: “那不是老杨吗？” 回头一看，就见老杨从小门鬼鬼祟祟地探出头，随后假装无事发生，捂着手臂快速离开。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尹含景话音未落，俞安和头也不回就往前冲去。 叫也叫不住，尹含景只好哒哒哒地跟上。 打开小门，是另一条铺上厚厚垫子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曲曲绕绕走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几个人，细高跟鞋的声音也一并地隐匿在垫子中。 尹含景想上厕所，终于老远看到了女厕的招牌，连忙快走。 “我想进上个厕所。” 。 裴奕川俯下身，不停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 同时扯下几张纸浸湿，敷在林松雨的脸上。 君子不趁人之危。 冷敷有效果。 林松雨的眼睛又睁开大了些，只是眼底还没有清晰的聚焦。 “醒醒！你可别……喂！” 裴奕川一把将她的手摁住。 她正在拆下身上的纽扣，衣领跌落，半个肩膀露了出来。 “可是好热，我真的好热。” “醒醒！” 裴奕川帮她弄好领子，继续用水拍打她的脸。 在纽扣处游走的手终于消停，林松雨却不受控制地伸向裴奕川的身上。 隔着一层布料，在他的胸肌上胡乱触摸。 裴奕川面红耳赤，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 “你再这样乱来，我真的接受不住怎么办。” 林松雨一声浅浅的低吟，似是在回应他。 恰巧厕所门打开一条缝。 有人进来。 终于有人进来了！ 裴奕川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些，正想开口求助。 ------------ 第十九章 我是她的老公 会场里面，氛围既热闹又奇怪。 每个人不是正在举杯，就是举着相机或者手机说话，看不出是在录视频还是在直播。 反而林松雨今天带有设计感的职业风格，在之中比较突出，总是有目光和镜头落在她的身上。 先后拒绝了几张邀请她来当网红的名片，林松雨微微低头，有些社恐地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四处张望寻找网红Lily，心里不断复习如果遇到对方要问的问题。 面前递来一只高脚杯，拦住正在观望的她。 杯子里，盛有三分之二的淡黄色透明液体。 “我带你进来你不感谢我吗？” 老杨慢悠悠地晃动着杯子。 林松雨先是拒绝。 老杨抬起手，杯身超过林松雨的双眼。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没心没肺的啊？长得漂漂亮亮，没想到是白眼狼啊？” 他的音量又高了些。 周围扫过来的目光变多，林松雨不想闹得太大，怕成为他们手机里的素材。 想想，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儿人多，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于是她接过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想着意思意思，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 没想到老杨应允了她只抿一口的动作，并未逼她继续喝完。 笑呵呵地接过她的杯子，老杨说了声“小年轻真是浪费好东西”，便将液面并未变化的杯子放向服务员回收空杯的盘子中。 哐当！ 在一阵玻璃破碎之中，林松雨的裙子溅湿了大半，尤其袖口湿哒哒地往下淌酒。 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同样被溅湿衣服的老杨。 服务员小哥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光头男人在放杯子的瞬间，有意地将杯脚敲向盘子边缘。 出于连带责任他连声道歉。 一边说没事的老杨，立马指了指另一边的小门，提议让林松雨去厕所擦干衣服。 林松雨没多想，直接冲出小门，完全看不到身后那道心怀鬼胎的视线。 。 “怎么样，刚刚大面积地扫过去，有没有哪个博主是让你心动的？” 裴奕川脱口而出： “有是有。” Sam与裴奕川分享会场直播动态时，半开玩笑，让他从里面找一个一眼好感的博主。 顺便为自家公司意向签约的博主做个路人缘测试。 只是电梯里的网络不太好，出现延迟十来分钟的情况。 在装扮花枝招展或者艳丽分明的博主们中，裴奕川依然一眼认出那个令人心动的身影。 白色蓝边衬衫连衣裙，配灰黑色小马甲。 乖巧，文静，像万花丛之上一抹皎洁的月亮。 看得出林松雨区别于拍摄的他人，纤细的脖颈正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哟，哪个？” 他没有回答Sam的问题。 就在林松雨不远处，裴奕川看到了光头男人正在托酒的服务生旁随意走动。 前后有人握上高脚杯柱，取走酒杯。 等人离去，光头男人终于上前取酒。 他的手心覆上一杯酒，五指捏起杯口，往林松雨走去。 裴奕川眉头不禁一拧。 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他一下洞悉光头男人的意图，神色凝重。 “看啥呢？” Sam退出视频，拍了拍他。 裴奕川从专注中抬起头，眼皮频繁跳动，急促问道： “怎么不往下看了？” “快到了。” 抬眸，浅白色的数字跳到了“3”，电梯即将到达一楼。 Sam调出打车App：“我赶时间呢，还要叫个车。”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电子音愉快地为客人播报到达一楼的信息。 赶车的Sam还没有踏出电梯门，身旁的白衣黑裤男人箭一般冲出来。 他不忘回头，对为他歪头迷茫的Sam提醒工作上的安排： “我知道要对接哪类型的博主了，回头发你！” 又抓住站在电梯旁的迎宾员，大声问道： “后门电梯在哪里？” “那那边……” 迎宾员显然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指路的手指发着抖。 裴奕川的脑海印记着看到过的酒店逃生示意图。 每层楼有两处公共厕所，其中一处靠近货梯。 将醉酒的女人从厕所带进电梯，再去到提前开好的房间，即使遇到路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恶，竟敢光明正大地在公众场合给女人下药！ 。 从小门走去厕所的路曲曲绕绕，位置逐渐远离会场，凉气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走得林松雨又渴又热。 正在饭点，过了打扫厕所的时间，刚换上的清新剂气味浓厚，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酒水渗透衬衫裙，隐隐约约露出打底裙勾勒的身段。 林松雨只想赶快处理好衣服的酒渍。 在女厕里，快速扯下几片纸巾正不断擦干裙子上的酒渍，又揪起衣襟，凑向干手机处。 热乎的风还没有被调动出来，厚重的厕所门“吱呀”一声响。 林松雨回过头。 老杨蹭光发亮的脑袋出现在门缝之中，露出一道狡黠的目光。 “杨总？这儿是女厕所！” 林松雨双手交叉，护住不整的裙摆。 不知为何，她觉得头有些晕，身体内部像烧开一把火，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怎么喝点酒就醉了？ 酒有问题？！ 被下药了？ 趁着还有理智，她连忙打开水龙头，想要用冷水清醒。 没想到老杨溜进得飞快，人没站稳，手就摸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搭上她的大腿。 她的嗓子干哑发涩，喊出一声外面听不到的嘶哑。 双手尽全力推开压来的重量。 然而身体发软发热，对方的力气极大，甚至感到腰腹有硬邦邦的东西靠过来。 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她浑身立马如被雷劈般，汗毛根根竖起，反而清醒了几分。 林松雨没多想，狠狠地朝迎面过来的手臂咬了一口。 “啊！” 老杨发出痛苦的声音，举手就要往林松雨的脸上扇去。 林松雨趁机挣脱他的另一只手，冲向门口，拉开厕所门，没跑几步，撞倒在地。 老杨的手痛得龇牙咧嘴，嘶嘶地不停倒吸冷气，一心要抓起林松雨。 怒不可遏地边打开门，边说道： “小姑娘，想玩那么大是不！” 门外不止林松雨一人。 多了个男人背对自己，正在观察躺在地上的林松雨。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出现人破坏自己的好事。 老杨不想将事情惹大，趁着男人不注意，低下头匆匆溜出厕所，码出最大的速度跑掉。 ------------ 第二十章 我是她的老公 打开门，尹含景和张经理同时一愣。 许姐难得的坐在位置上沉思，表情一片平静。 她点点头，开口难得不是平日犬叫般的骂声： “行了行了，你们早点安排这样的设计师不就行了，浪费你我时间。不像之前那几个，诺，就她这样的，人长得漂漂亮亮有什么用，差一副脑子。” 手指正正指向走进来的尹含景。 林松雨和俞安和顺着看过去，尴尬地六目相对。 张经理连忙端起茶去到许姐面前。 许姐大手一挥： “行行行了，不用喝什么茶了，这次的方案还算可以，你们赶紧给我搞成图纸来，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不要再给我拖久了！” “不好意思啊，许姐，那让我们的新设计师今晚就把报告给你！” 俞安和跟着站起来，送许姐往大门方向，尹含景把打印好的资料往桌上一丢，扫了一眼林松雨，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跟上去。 林松雨站在身后，为刚才的接待长长舒了口气，面前竖来一根大拇指。 张经理在她身旁轻声说道： “可小尹的资料不是还没有给你看过吗，你怎么知道她要什么呢？” 拿起还带着温热的资料，翻开了几页，林松雨指着其中一张渲染图： “还好没有提前看过资料呢。她骂了十分钟，话里话外大概明白她想要的是哪种风格，可能之前她没有表达清楚，被大家一直误会是这个欧式的。” “那可是歪打正着啊。” 张经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手指的图片。 哒哒哒。 脚步声在走道延伸。 送客回来，俞安和才走两步，尹含景见四周无人，一把拉住他，推进一件小办公室。 门嘭地关起，两个脑袋悄悄从隔壁的茶水间探出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抱着狗仔拿到爆料的天大激动，跑进大办公室。 被张经理吆喝了声： “怎么回事，客户还没走远呢！” 两个女同事心潮澎湃： “快过来，我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什么？” 张经理打头阵快步走过去。 没有人会拒绝办公室里的八卦。 “刚刚们看到小尹被俞总拉进房间了！” “不是不是，是俞总被小尹拉进去！” “两人的地下情算不算实锤了啊？” “你们猜他们是地下情还是地下偷情啊。” 大家颇为热烈地看向张经理，恨不得她马上吐出一口惊天大瓜。 “我记得好像俞总父母说过俞总有个同龄的女朋友。” “啊！” “而且还异地！” “哇靠，原来俞总在偷吃窝边草啊！” 说着说着张经理已经坐在最中心的椅子上，四五个同事围成一团，你一句我一句，音量压得极低，场景颇为怪异。 “喂喂，小林啊，你去哪，不是说要去厕所吗？厕所在那边呀！” 张经理喊不动林松雨不告而别的背影，不知她为何变了个表情。 “我有事跟你说。” 办公室里，尹含景拉着俞安和不放。 俞安和掩盖不住的激动，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先别说其他的，许姐终于被林松雨搞定了！太好了！” “哦。” 尹含景双手在胸前交叠：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与你的女朋友有关。” 俞安和瞅了她一眼，没有听出语气里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 “有什么事后面再说了，我还得找林松雨交接，今晚就要赶出方案，要加班了。” 尹含景将长发撩向一侧：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就算了。” 俞安和抬头，直直看着她：“你说什么？什么绿帽？” “你的女朋友，昨天被带出来之前，你以为她真是一个人在厕所吗？” “？” “我去过厕所，我知道，她正在和别的男人一起。” “在一起？”俞安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做什么？” “做这些咯。” 俞安和的手一顿，尹含景就吻过来，甜腻的香水味让人心乱，俞安和迎上她的吻。 。 咚咚咚，门敲响。 林松雨推开办公室的门。 室内空空如也。 原来说的是他们两个，真是后知后觉。 又跑去另一个房间，重复一样的动作。 肩膀被拍了拍。 “找谁？” “你一个人？” “不然还有谁？” 抛过去一部分工作资料，林松雨接到手里。 “现在不弄方案的话，今晚就得加班了。” 林松雨怔怔看着俞安和，想看清楚他有没有在撒谎。 被看得极不自然，心虚地别过头，看到镜子里领子下有一点红印。 连忙遮挡起来，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林松雨还想追问，手机嗡声一震。 【裴奕川：今天下了好多撤回的雨。】 【裴奕川：今天身体好点了吗？钥匙我拿给你还是在小区等你呢？】 林松雨有些发愣，印象中她怎么也记不起昨天见到过裴奕川，怎么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 想到今晚还要加班，她不好意思让裴奕川在小区久等，发去公司地址。 “安和文化。”裴奕川念念道。 平板上不断重复播放从Sam拿到的昨天的直播回放。 以及了解到，林松雨在会场里问了几个博主有没有认识“网红Lily”。 目前了解的情况多加一份。 在登记入场名单中，背着偷情的男女，其中一人名字就叫俞安和。 俞安和。 安和文化。 原来林松雨在俞安和的公司上班。 这样一来，先前她分手后不愿提及工作的态度，完全联系起来。 ------------ 第二十一章 “你撤回一条消息” 午夜。 办完手续。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淡淡黄光的小夜灯。 林松雨躺在病床上，呼吸沉稳，安静地睡着。 看着她的侧脸，想起今晚在厕所里的经过，裴奕川终于忍不住，就在阳台里，连续做了三百个俯卧撑。 过了一会，裴奕川给护士站留下了联系方式，让他们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联系他。 安排好一切，他才打车回到酒店，拿上他的车。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内，红绿灯变换闪烁，哔哔的喇叭声往裴奕川的脑海里轰鸣。 他踩下油门，轰地变道走上绕城高速。 时速的数字不断变大，窗外景色不断往后抛，不断带走昨日的所有见闻。 不敢离医院太远，担心林松雨需要人的时候不能马上出现。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他就坐在特斯拉里，拿出平时一直备在车上的被子枕头，打算就地休息一晚。 没有星星的黑夜压在玻璃顶上。 拿出手机，调出林松雨的聊天对话。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扬。 【裴奕川：你的男朋友背着你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裴奕川：你的男朋友和那个光头男人合伙欺骗你。】 【裴奕川：你在他的公司上班，是因为还对他还有感情吗。】 一鼓作气之后。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三条灰色的文字，像是白绿消息条之中的伤痕，抹不掉也擦不走。 裴奕川一夜未眠。 。 林松雨睁开眼睛。 天花板在光柱刺涌之中雪白得耀眼，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蹿入鼻腔，流水声在隔壁哗啦作响。 恍惚之中思绪倒流。 坚硬紧绷的身躯、以及隔着胸腔砰砰直跳的心跳，仿佛炽热的触感还在肌肤之上围绕，林松雨倏地满脸发烫。 她想起自己被下药了！想起老杨的手摸过来！ 冷汗一下在后脊冒出。 她记得挣脱了老杨，跌倒在地，然后再也无力，一切迷迷糊糊。 厕所灯光不算明亮，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自己如此地肆无忌惮地想去抱他，想去要他，做出了非分的举动。 那个人到底是谁。 独立病房的专属厕所门被推开。 裴奕川用纸巾擦干手走出来，看她一双杏眼水灵灵地望着天花板，开口道： “你终于醒了。” “是你？” 林松雨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 身体未直立，头便晕眩，只好继续躺下。 裴奕川抛下纸巾，几步就冲到了床边。 手伸出来，却在触到她的脸时，倏地缩回。 他眉心蹙起，语气担忧地问道： “你没事吧？” 林松雨摇摇头，无言地观察起裴奕川。 身上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穿的白色衬衫与黑色西装长裤，只是没有那么地平整，而且黑色的皮鞋上，还有些脚印的痕迹。 连他的脸，也不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精神意气。 黑眼圈要深许多，胡渣也出来了些。 他走到床边，熟悉地拿起床头柜的热水瓶，拔开塞子，白雾腾腾地冒出来。 拿掉马克杯的盖子，倒上了些热水。 晕眩一阵阵，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松雨舒服了些，才开口道： “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林松雨一说话，喉咙像是被刀片过，又哑又涩地发着疼。 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她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你先别说话，喝点水润一润。” 林松雨点头的幅度极小，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得出来。 她记得，喉咙里的疼，是吐过的疼。 之后的记忆慢慢浮现。 记起她后来吐过，浑身的难受才舒服起来，摇摇晃晃之中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张脸。 抬眼。 那张脸的角度，与裴奕川的下颌线之上，几乎重合。 脸有些烫，林松雨尝试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 脚挪到了被子外。 裴奕川整理好床头柜的一切后，已经来到床尾。 高大的身体蹲下时，还能露出大半个身体。 吭哧吭哧的机械声之中，林松雨感到自己的上半身在慢慢起来。 他低着的头，在眼前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一切都不慌不忙。 裴奕川走回来，向她递来刚到的水。 林松雨道了声谢。 接过杯子的时候，手指顿了顿，与想象之中的并不一样，于是一手捏着杯把，一手拖在杯底，小心翼翼地将嘴唇凑过去。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烫嘴。 可是她明明看到，他倒出来的水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裴奕川看出她的心事，笑道: “医院接的都是热水，我怕你醒来没有温水喝，提前晾好了些。对了，昨天下楼之后救护车来得及时。昏睡了一个晚上，医生也不知道你伤到哪里了，待会还需要拍个片。” “你昨晚一直守在这儿？” 林松雨难以置信。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为什么会在厕所将她从老杨手里救出，为什么会是他送自己来医院？ 种种的为什么，林松雨的脑袋有些痛。 “你被下药了。” 裴奕川的声音天生地带来亲切的安全感。 她摇摇头：“我身上好像没事。” 除了躺在硬邦邦的病床上，腰有一些酸软，好像没有他所说的需要拍片的伤痛。 倒是脑袋里面，确实有宿醉后的晕晕乎乎。 “那也还是得做个检查。” “昨晚的事情……”林松雨有些难以启齿，赶紧说道：“还是谢谢你。” “没关系，毕竟我是你的领证对象。” 裴奕川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林松雨的脸火烧般烫了起来，只好把头埋进杯子里，假装大口地喝水。 手机一直嗡嗡作响，裴奕川瞄了眼屏幕。 脸色转而变为焦灼，嘴角咧开一句句“飞哥”，忙不迭代地走到小阳台。 头晕。 林松雨缓了一会，艰难地伸手去勾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点开微信界面。 好奇之中，先点进了裴奕川的聊天里。 一列下来灰色的撤回提醒。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时间大概是她睡着的时候。 晕眩里开始有些回神。 好像对方曾经变换了诸多的决心。 好像他有诸多的言语找不到叙述的出口。 林松雨不禁好奇起来。 他到底曾经发来什么消息。 晕眩里夹杂着不受控制的冲动。 待裴奕川走回来，她犹豫了半天。 “怎么了？” 裴奕川看穿她心思似的。 林松雨： “我看到你发来的微信了，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 裴奕川张张嘴。 终于把纠结一个晚上的事情说了出口： “我其实想问你，能不能不要去你前男友那儿上班？” ------------ 第二十二章 电话录音的抓包 “啊？” 在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林松雨想了许多。 或许，他撤回的，是： ——什么时候会把钱转到他的账户上。 又或许，他撤回的，是： ——要加收造成他一个晚上时间损失的赔偿。 林松雨围绕钱的问题想来想去，没有想到，裴奕川撤回的会是这个内容。 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更多的是一种请求。 林松雨不知道怎么回答，病房中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气氛中。 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好站起来，匆匆跑去厕所洗漱，好躲避这重尴尬。 再次回到床上，她默默地躺下，盖上被子，尽量把头缩进被子里。 以为可以完全逃避掉这一大段的沉默。 “真的不可以吗？” 裴奕川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就坐在平行在病床侧的沙发上，十指交叠放在曲起的长腿上。 离她很近，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能数出来。 林松雨的头微微侧到另一边。 裴奕川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毕业回到南江，这是你上班第一天吧。” 林松雨抿起嘴。 裴奕川听起来，是在沉着地跟她分析着： “暂且不说是你前男友的公司。你上班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你真的认为，这个公司值得你去上吗？” 林松雨终于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眼珠子溜到他的身上。 裴奕川的衣领敞开得有些大，仔细看，才发现是少了一颗扣子。 掉了？ 难道是……昨晚被她扯掉了？ 见她看自己看得出神，脸色不太对，裴奕川挥挥手： “你认为呢？” 叹了口气，林松雨视线上移，对上他熬过夜后有些血丝的眼睛： “我跟他签了劳动合同，如果不去上班的话，得赔一笔赔偿金。” “很多？” 裴奕川扬起眉毛，不太相信。 毕竟他见识过林松雨妈妈的气场。 不像是一个连一笔赔偿金都无法支付而不得不委屈自己女儿到出轨的前男友公司上班的人。 他尝试问道：“没跟你妈妈说?” 林松雨点点头。 “需要多少，我帮你。” “不用不用。” 林松雨猛地坐起。 一方面亲妈在她面前总是挥金如土，三四十万相当于零头数目，另一方面却让她勤俭节约，衣服一百块性价比高的就不要去凑五六位数一个包包的热闹。 林松雨从小对钱不算特别有概念。 领证说好的给他五十万，是个信口开河的数目。 这下再加个二十万，她倒是算得清楚，钱不就越欠越多。 况且二十万可能对于裴奕川还要辛苦兼职工作来说，肯定不是个小数目。 她撩起耳边的碎发，说道： “我是有打算跟我妈说，可是我……” 犹豫要不要告诉裴奕川，她其实没有拿到研究生的毕业证书，所有才会不敢告诉她妈，而选择不背负那么大笔赔偿金到俞安和公司上班。 门口一阵骚动。 两人停下话题，同时放眼望去。 一名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护士走进来之前，狐疑地盯着门口一侧。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进门之后，倒是热情地朝林松雨问道： “醒啦，来，等会儿去拍个片。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林松雨摇头。 护士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电子探温枪给她探额温： “睡了一个晚上，没事吧，你男朋友，哦不，是你的老公，我说错了。” 嘀——她顿了口，看了眼温度计，马上改口。 同时，又顺手将温度计往她额头上凑，又摁了一边探测的按钮。 “怎么回事，刚刚还是36.5，现在是37了，你咋一下子烧起来，哟，脸那么红。” 裴奕川听到体温不正常，连忙快步走到护士身后，往前凑看温度计。 “我只是……” 林松雨想说她只是脸发烫，头却不自觉地缩进被子里。 护士才不管哪都哪，掀开她的被子： “发烧，被子就不要再盖得严严实实了。” 转身，裴奕川已经重新装好了半杯温水，放到床头，轻声告诉林松雨让她喝点水缓缓。 护士摇摇头，看着他： “你这个老公也是奇怪，填表的时候，问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连婚姻状态都从未婚上面划两道改成已婚，但是呢，你的表现又比人家隔壁房很多的老公亲人都要好。” “是啊是啊，是我的不对，我好好改正。”裴奕川热切地笑道。 “唉唉，你就别乱动啦，那个老公，赶紧扶一扶她嘛。” 林松雨拼命摇头表示不用，裴奕川悬在半空的手听话地往回走。 “现在的年轻夫妻真是不懂了，待会我再来找你测温。” 护士交代几句就走了，走的时候，仍是狐疑地看向门口一侧。 本想舒一口气的林松雨，见门口闪出半个身影。 开口喊道： “妈，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林可不知道站在门侧偷偷观察他们的表现有多久了。 被发现后，她揣着最新的驴，面色覆着一层霜，迈着质疑的小步伐走进病房。 “阿姨好。” “哟，小裴也在。” 林可扫过裴奕川一眼，全然没有之前在停车场时那种满意。 倒是裴奕川一见到林可，目光连忙转向林松雨。 从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林松雨读懂了，他在鼓励自己把违约金的事情告诉妈妈。 不知怎么的，林松雨还真的受到了一丝鼓励，勇气地开口道： “妈，我有事想跟你说。” “那正好了，我有事要找你。” 林可的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直线，从林松雨指到裴奕川面前：“还有你。” 林松雨：？？ 裴奕川：？？ 亲妈这么一个气势，林松雨的勇气泄掉了一半。 她抓紧道：“妈，你先听我说！” 林可扬起新纹的弯眉：“嗯?” “我，我想借你二十万。” “要干什么？” “那个，我……其实……” “嗯，不用说了，我知道。” 林松雨惊讶道：“你知道？” “知道啊” 边说着，林可一边从包里抓出手机壳贴满钻石的新手机，不知道在手机里翻找什么，嘴里继续： “知道你给钱他，两人领证来骗我是不是。” 手机屏幕猛不丁地朝向两人。 只见是一道邮件。 发件人是田蕊。 下面是一段录音。 林可点开录音，林松雨有些说不太顺口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放心放心，领证的钱，我一定一定会，会慢慢转给你的。” 经过手机传出来的声音，变得陌生而沉闷。 林可哼了哼： “好啊，如果不是刚好被俞安和妈妈电话录下来，我还真不知道呢。” 林松雨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裴奕川。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昨晚说了这些胡话。 竟然还被田蕊录了下来。 “好你个林松雨，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随便找个男人领证，来骗我！” 林可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准备来一场开庭就审，被告是面前两人。 ------------ 第二十三章 他的目的 裴奕川认真地对视过来。 林可有些傲娇地昂了昂下巴，又下移视线。 倒是林松雨忐忑不安地坐在病床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等待一场训话。 林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自己的女儿，苦口婆心地说道： “虽然我需要你的结婚证做公证，我也没到真的要卖女儿的程度啊！” “只是说你又本来很喜欢田蕊那儿子，我也想趁这个机会撮合一下你们。” “你没必要为了应付我随便找个男人做戏，万一被骗了怎么办！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抬起头看过来。” 裴奕川眸底里很快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却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被点名的林松雨像一只惊吓过度的小猫缩了一下肩膀。 “裴奕川是吧。” 林可自上而下地又一次打量裴奕川，喃喃道： “我真是奇了怪了。” 拿到林松雨的结婚证之后，林可自然先是找人将他的背景经历全彻查了一遍。 照整理出来的个人简历还说， 如果不是因为感情而在一起，这个人是什么目的要接近自己的女儿，难以琢磨。 林可不说话，直直地盯着人看。 裴奕川倒是没有被看得发怂，淡淡地保持礼貌的微笑。 林松雨虚虚地喊了声： “妈……” “你先别说话。” 林可给林松雨撇去一眼。 简历上说，裴奕川从小按部就班上学工作，大学毕业后没有继续往下读就出来工作。 拿到不同阶段不同人的评价，基本都说他人品不错，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她是看得出来。 人品不错的话，看是看不出来的，得试。 林可竖起两根手指，从包里捏出一张银行卡： “我们家没有多少钱，这里有六十万，离开我女儿。” 在看了一眼林松雨之后，裴奕川上前，双手接过银行卡，道： “行。” “啊？” 林可保持两个手指竖起来的姿势，眼睁睁地看着裴奕川把银行卡收起来。 “既然这样，拿你妈妈给你的六十万，去赔偿违约金吧。” 裴奕川退到林松雨的身旁，小声说道。 他低下头，离自己很近，说话的时候的热气轻轻喷到耳朵，一下又发烫了。 生怕被林可听到，林松雨做贼心虚地往她妈方向瞧去一眼。 林可的姿势根本没有变换过，像是被人定了穴，还真的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人的悄悄话。 按照小说电视剧的发展情节，不应该是他拒绝这笔钱，然后保持不是为了金钱而领证的好人品人设吗？ 这区区六十万，他真要了？ 目前的事情发展，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况且， 简历上最重要的点在于， 裴奕川这个人，家里很有钱。 不是一般的有钱，是比她们家可有钱太多了。 他的父亲是房地产巨头，最近南江新区的起的那些楼盘很多都是他家名下。 而且他手里在新区有好几套物业，大概是他家里给他的，都被他拿来放租了。 门当户对的追求者应当不少，他不可能真的为了这点钱才跟林松雨领证吧。 “唉，怎么回事呢，你们还没下楼拍片啊。” 刚走的护士在门口冒出个头，在病房内溜了一圈，最后落到林可身上： “哟，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啊，刚刚一直在外面看什么呢。” 林松雨几乎从床上蹦起来，哎呀一声扶住酸痛的腰部，对护士说道： “我不去了，我其实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了。”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办离婚手续！” 她朝裴奕川眨了眨眼睛，打了个眼色，走去厕所换衣服。 “办什么离婚手续啊，出院要办的是出院手续，真是搞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夫妻哦。” 听到这些话，护士不可思议地又一次扫过这个病房里的人，最后看着林可，补充道： “哦，不对，还有她的妈妈也是奇奇怪怪的。” 。 只能穿回昨天的那套衬衫裙。 昨天一心急着要去找网红Lily，行李还放在了俞安和的公司里。 现在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她买一套新的穿上。 本来担心衣服上有混浊的酒味，林松雨敞开扣子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对。 便把鼻子凑近衣服。 衣服上有一道清新的肥皂味。 再将衣服拿到灯光好的地方看看，怎么也看不出上面的酒渍。 这是，谁给她洗过了衣服上的污渍？为了让她及时能够穿上，又连忙用风筒吹干？ 谁出现过在这儿，谁会为她做这些事。 想到护士说起裴奕川昨晚为了她跑上跑下，林松雨感觉温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发烫，还一下烧到了耳根。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她习惯地把手伸进腰侧的口袋，捋平褶皱。 摸到了一颗圆圆的硬物。 她立马联想起了某个人坐在她旁边，领子敞开成V字形有意无意显露出的肌肤。 手拿出来。 手心里，出现一颗白色的纽扣，她脑海里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是他。 昨晚在厕所里的男人，被她扯下扣子的男人，是裴奕川。 咚咚咚——敲门声的同时，裴奕川的声音响起。 “怎么那么久，你没事吧？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有呢？” 林松雨洗了把脸，赶紧开门出来。 裴奕川在林可的注视下，最快速度收拾好了东西，拎着手提包在等她。 林松雨赶紧推着裴奕川往门外跑。 “不对啊，今天是星期天，人家民政局不开门你们办什么手续？” 林可站起来跟了几步，只能看到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 猛地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了两个红本子： “连结婚证都还在我这里，你们到底去干嘛！” 难不成，这两人，是真的有感情？ 还是突然在搞先婚后恋？ 。 “妈，你真是天才，竟然想到电话录音，把她那句话给录了下来！” 办公室里，俞安和挨靠他的皮质大椅背，原地转了个圈，面向落地大窗。 “林可虽然一心要拿到遗产公证里的钱，但是她也不情愿女儿随便找个人结婚，我想她肯定会让林松雨找你复合。” 大腿上坐着尹含景，清楚地听到了俞安和的电话说的有关林松雨的事情。 听到“复合”两个字，她勾上俞安和的脖子，轻轻用嘴唇在他脖子上滑动。 昨晚，林松雨上了急救车，俞安和才发现尹含景不见了。 为了哄她，直接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田蕊听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我说你啊还是忍忍吧，拿到钱，你的公司上轨道，我也有钱养养老，后面的你爱怎么玩怎么玩都无所谓。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林松雨在一起。” 俞安和的后背被指尖触摸着，又酥又痒。 一不留神间，倒是把一些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也不一定。” ------------ 第二十四章 下药示范 办理出院手续比想象中的要高效快捷。 走出医院大门，来到露天停车场。 第四次来到黑色的特斯拉前，林松雨已然不再有任何犹豫： 到底要坐在后座还是坐在副驾驶座的犹豫。 她拉开门，像个女主人似地一屁股坐了进去，熟练地放下额头前方的遮阳板。 裴奕川比她慢一步上车，他在车后备箱里站了一会，坐到驾驶座上时，手里多了两瓶水。 他将其中一瓶水递到林松雨的面前。 “谢谢。” 林松雨伸手接过，打开瓶盖，瓶盖是松的，想必是提前拧开过。 瓶口还没有对上嘴唇。 “等等。” 裴奕川出声阻止，伸手又将水瓶拿过，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林松雨：？？ “瓶盖是开过的。” 林松雨迷茫地笑了笑：“对呀，不是你拧开的吗？我以为是你提前打开好的……” 说道后面，她有些不好意思。 凭什么会认为人家会为自己提前拧开瓶盖呢。 “你就不怕我在瓶子里做了什么手脚？” 裴奕川笑问道。 这句话，让她一下子想起昨晚被下药的遭遇，嗡地一下，大脑发白。 裴奕川转而严肃，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 “别人递过来的水，要当场看清楚了再喝，像这些瓶盖拧开过的，最好都不要喝。” 林松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看。” 裴奕川重新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你喝。”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下是看着他拧开的瓶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林松雨迟疑着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顿时睁大眼睛，不解地看向瓶身。 “确实是矿泉水，怎么会……” “怎么会是柠檬味的对吧？” “我明明看着你拧开的瓶盖。” 舌尖还在发酸，提醒林松雨她刚刚喝到的确实不是无色无味的矿泉水。 “是这样的。” 裴奕川拿过林松雨的水瓶：“你看清楚。” 他放慢动作，又一次拧开盖子。 在那么一瞬间，林松雨的嘴巴O成了圆形： “你的手！是你的手！我看到有颗东西掉进去了！” 裴奕川的脸上绽放一抹“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慈祥的笑意，朝她张开手掌。 手心里是一颗药丸似的圆形颗粒。 “这个是？” “这个是柠檬味的维生素C冲剂，无泡型的，所以碰到水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却能快速溶解。” 他拉开杂物箱的盖子，从里面翻出了一盒铁罐，摇了摇： “就是这个。” 林松雨接过罐子。 红色的罐子小巧玲珑，罐子里边的颗粒确确实实和他手中的形状颜色和大小一模一样。 “你再看一遍。” 裴奕川举起手做了个示范。 他的动作变得慢而夸大。 只见他把颗粒放到手心，像变魔术似的，在拧开瓶盖的时候，药丸快速推入了水中。 “昨晚，你就是这样被下药了。” 他心疼地看着林松雨。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是想到昨晚的遭遇了。 昨晚那般惊险，危险就藏在了最热闹的派对之中，可是谁能想到犯罪就在面前发生呢。 差点儿，就差那么点而儿，她就落入人手里了。 “下次不管到哪里，你一定要注意。特别是有不熟悉的人在场的场合，喝的水千万不要离开视线范围，别人给的吃的喝的也尽量不要碰。” 裴奕川严肃心切，话题一转：“像那种场合，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先把定位发给我。” 他边说着，一边系好安全带。 没等到林松雨点头，将最开始拧开过瓶盖的第一瓶水递给她。 林松雨先是一个激灵。 “放心吧，这瓶水没什么问题。你大可以信任我。” 裴奕川没有直接递到他的手中，而是放到了瓶座上，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喝。 然后他拿过刚刚做下药示范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喉结滚动。 在林松雨的眼前。 林松雨看着他的脖子，脸上的绯红快速上涨。 他碰到了她嘴唇碰过的地方。 他喝的水，她刚刚喝过。 是柠檬味的…… 要不要提醒他他喝过了她喝过的水…… 车子发动。 想着他喝过自己的水喉结滚动的一幕，林松雨紧紧地捏着银行卡，看着路边的车飞快地从她身边后退。 周日的车流明显比工作日要多。 好在的是，车机的屏幕上显示医院到俞安和的公司大概只有8公里的距离。 即使路上有点小堵，但耗时不算太久。 林松雨的脑海里，裴奕川的样子怎么也消不去。 喝水的样子、低头撑伞的样子、护在醉酒男人前的样子、厕所时抱她的样子。 正脸侧脸头顶下颌线……柔软的唇、滚动的喉结…… 偏偏更多的模样同时重叠起来。 “怎么了，不舍得离开前男友的公司吗？” “啊？” 趁等红绿灯的时候，裴奕川偷偷打量坐在身旁的林松雨。 思绪不宁。 林松雨被这么一番打断，才回过神来，忘了回答裴奕川的问题。 她忙不迭的地掏出手机，急急忙忙说道： “我打个电话给他。” 裴奕川的目光余留在她的手机屏幕里。 只见她找出来拨过去的联系人的名称，还是叫“亲亲”。 红绿灯闪烁，身边车流涌动。 俞安和踩下油门，特地在该走的右转直行。 林松雨看不出来绕了一道路。 她不知道怎么跟俞安和开口比较好，听到电话一直显示通话中，倒是疏了口气。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跟张经理对接比较好。 张经理还算比较好说话，只是从之前晚上的电话他听得出，张经理家里还需要照顾小孩，不一定能够完成她的请求： 现在就来帮她处理离职的事情。 几声盲音后，电话接通，对面没有任何喧闹，竟然十分安静。 林松雨： “张经理，关于合同入职的事情，我有非常急的请求，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 “是俞总通知你的吧！今天虽然是周天，但是工作上有紧急的安排，所以你赶紧来上班吧！” 张经理的语气激动不已，甚至有些期待。 挂断电话，林松雨想好了。 待会一去公司，马上把银行卡拿出来补偿那20万的违约金，然后拿回自己的合同。 撕掉。 她一定要撕掉。 从此再无牵连。 ------------ 第二十五章 许姐 林松雨的脸上肌肉有些激动的颤抖，被裴奕川捕捉在眼里。 裴奕川看不出她是因为什么而在激动。 拐过车道，下个路口即将到达指定的地点。 停车。 林松雨在车上吃完裴奕川路上买的的包子，松开安全带，开门的时候，忽然被裴奕川叫住。 “如果出现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 趁尹含景跑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俞安和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帅气地侧方停车进入路边的车位。 前方侧门打开，林松雨走出来，随后又低下头，正对司机座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一旁的驾驶门并没有任何动作，不知道来人是谁。 只从玻璃顶上依稀看出是个男人的轮廓。 俞安和的眉头瞬间拢成一团，用力地拉起窗帘。 唰—— 走在前面的俞安和回过头。 林松雨正抬着头，看到二楼紧闭的窗帘在摆荡。 “看什么呢？” “没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尹含景站在后方，神情急促： “许姐带着她的助理来了，现在就坐在会议室。” 。 走进办公室，一楼正中间宽敞的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气氛毫无张经理口中的工作紧急、事态忙碌。 这倒是让林松雨一个人不知所措，脚步不自觉放慢了，往二楼拾阶而上。 上了二楼，拐弯，才出现了几个人。 几个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人手一大摞硬质封面的样板资料，完完全全遮挡着脑袋，往二楼中庭的会议室B走进去。 终于见到有人出现，林松雨迫不及待地往前赶，便见到尹含景手提电脑出现在过道口。 她扫过林松雨的脸： “哟，林设计师，还以为你说个儿爽过头了，今天不会来上班呢。” 林松雨放慢脚步过去。 犬吠般的骂人声一个气口都不带落下地从会议室A传出来。 “我是因为李导说他有门生在这里工作，我才来找你们设计的，现在你告诉我，没有一个设计师能够完成我的要求？” 林松雨的脚步一顿。 李导的名字十分地熟悉地蹦到了她的耳朵。 “既然如此我们换其他家吧。小徐你这边不是已经整理其他设计资料吗？” 俞安和弱弱的声音夹在中间：“许姐……” 另一个虚弱带结巴但又有点小傲娇的声音盖过了他： “有有有我看李导的设计其实也不算特别突出，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所以提前准备了不止三家。” “行吧小俞你耽误了我这么多时间就不介意我用你的会议室吧，你出去一会。” 许姐说完，会议室的门恰好打开，俞安和走出来。 见到站在门口旁边的林松雨，大吃一惊。 又是魂被勾了。 尹含景再一次看着林松雨那张脸，依然有破碎感，还是大病初愈后更为朦胧的美感。 长得美也没什么顶用的，还不是一样无法应对客户。 会议室里，令俞安和一听就发愁的声音还在隔墙之外继续。 “怎么，俞总，许姐那边还要继续接待吗？” 尹含景在心里做好送客离开的准备。 俞安和摇摇头，脸上摆满了不情愿的表情： “这可是客户，大客户啊！” “她要李导的风格，我可以试试。”林松雨突然开口说道。 不是为了要帮助俞安和。 而是为了李导。 “李导的风格，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不伦不类的。” 当年她就是知道李导风格的独特，才会考研考到领导的名下。 听到人家如此评价，很难不抑制初出茅庐为师请名的冲动。 裴奕川听她说完，沮丧转为惊喜，不等林松雨问清楚具体情况，一把将她拉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最中心主席位置坐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头发短，一直指着桌子上排开的纸张，不断地指指点点。 左侧与她相近的位置上，头发剪短的瘦削年轻男人，随她说话不停地点头，右手抓笔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写着几乎要磨出火星字。 听到开门声音，许姐停下带气口的安排，视线像一只鹰似地射过来。 她的助理小徐倒是长疏了口气，头也不抬赶紧在本子上飞速地将刚才的话记下。 “怎么，挪用你们的会议室一会儿你们就不满意了就来打断了？你们可是浪费了我诸多的时间，现在就这么点时间你们就急了，要赶我们走了，啊。” 许姐说着说着扫过林松雨。 气势这般强势，林松雨完完全全像个木头一样钉在了原地。 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算是她第一次直面客户，恨不得缩在俞安和的身后，当场逃跑。 社恐，不敢跟陌生人接触，热情如裴奕川那样的人还好，一遇到许姐这种一眼看来毫不客气仿佛能够吃掉她的人，心都能被劈成了半块。 这也是她怎么也不敢自理门面的原因。 最好还是呆在有他人在前的舒适圈里，就埋头做设计什么都不管最适合了。 在许姐面前，她仿佛觉得俞安和的腰都弯了几分。 倒是尹含景走进来，面不改色： “这就是我们新的设计师，希望许姐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这次肯定一定是可以理解您所说的需求了。” 看着尹含景有条有理在泰山前不露怯色之态，林松雨颇为羡慕。 羡慕归羡慕，面对还要面对。 惊喜的俞安和连忙手搭在林松雨的腰上，硬是用力把她推进了会议室。 林松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许姐还在面不改色地咄咄着： “行了行了行了，反正我看就是个吹水的玩意，就不该让你来。” 俞安和偷偷凑向尹含景： “赶紧把你整好的资料打印两份拿进来。” “为什么是两份？” “给她一份，现在让她对接。” “给她？你真让她对接许姐啊？你确定？” 俞安和急促道：“不管，你先打印！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你上吗！” 尹含景娇娇软软地，摊开了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走出会议室，关上门。 来到打印机前，慢悠悠地打印。 张经理要重新弄茶水，来到尹含景身边时，见到她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 在一旁看得比她还心急，催促着： “许姐都这个样子了，俞总不是应该让你尽快弄好送过去吗？怎么还这么慢呢？” 尹含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不急呢。” 依她看人的经验，每一次许姐不管气消没消，都要先骂上一轮。 十分钟过去。 掐着许姐骂完一轮的时间点，她刚好装订完成。 张经理拿着装好的茶水，走得是两步当一步，和她一同走向会议室。 “可怜的新设计师又要被骂一轮了，唉。” 张经理为林松雨祈祷来。 ------------ 第二十六章 捉奸？ 打开会议室A的玻璃门，尹含景和张经理同时一愣。 许姐难得的在位置上沉思，表情一片平静。 “你继续。” 林松雨深深吸了口气，桌底下的大腿抖得像个筛子，手平铺在桌面上，硬是拽紧一个硬板样本封面平息惧色。 她依然不敢看咄咄逼人的许姐，低头说着： “李导的特色会有成长性，会在总体加上更多的留白，一方面可以隐藏收纳，另一方面可以在时空上做交叠层……” “行行行行！” 许姐不等她说完，打断她：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听不太懂。你这个公司我说真的大家就不要在浪费时间了。”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气，等待她的又一场开骂。 包括尹含景和张经理，站在原地，都不敢往前多迈一步，生怕正中她骂人的话柄。 “不过！” 许姐开口道，语气不像是平日犬叫般的涛涛不绝： “你们早点安排这样的设计师不就行了，浪费你我时间。不像之前那几个，诺，就她这样的，人长得漂漂亮亮有什么用，差一副脑子。” 这次许姐竟然多留了几个让人能够透气的气口。 手指一扬，正正指向走进来的尹含景。 林松雨和俞安和顺着看过去，尴尬地六目相对。 张经理连忙端起茶去到许姐面前：“来来，累了吧，先喝点茶。” 许姐大手一挥： “行行行了，不用喝什么茶了，这次她说的我能听懂，反正大概是我的意思，你们赶紧给我搞成图纸来，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不要再给我拖久了！” “不好意思啊，许姐，那让我们的新设计师今晚就把报告给你！” 俞安和战战兢兢地跟着站起来，送许姐往大门方向。 尹含景把打印好的资料往桌上一丢，扫了一眼林松雨，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跟上去。 林松雨站在身后，为刚才的接待长长舒了口气，面前竖来一根大拇指。 张经理的大拇指在她面前扬了扬，在她身旁轻声说道： “可小尹的资料不是还没有给你看过吗，你怎么知道她要什么呢？” 拿起还带着温热的资料，翻开了几页，林松雨指着其中一张渲染图： “还好没有提前看过资料呢。她骂了十分钟，话里话外大概明白她想要的是哪种风格，可能之前她没有表达清楚，被大家一直误会是这个欧式的。” “那可是歪打正着啊。” 张经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手指的图片。 哒哒哒。 脚步声在走道延伸。 送客回来，俞安和才走两步，尹含景见四周无人，一把拉住他，推进一件小办公室。 门嘭地关起。 两个脑袋悄悄从隔壁的茶水间探出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抱着狗仔拿到爆料的天大激动，跑进大办公室。 被发现了的张经理吆喝了声： “怎么回事，客户还没走远呢！” 两个女同事心潮澎湃： “快过来，我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什么？” 张经理完全忘了刚才说的话，打头阵快步走过去。 没有人会拒绝办公室里的八卦，纷纷被她们偷偷摸摸的语气给吸引了。 同事A：“刚刚们看到小尹被俞总拉进房间了！” 同事B：“不是不是，是俞总被小尹拉进去！” 同事C：“两人的地下情算不算实锤了啊？” “你们猜他们是地下情还是地下偷情啊。” 张经理出口惊人，大家目光热烈地看向她，恨不得她马上吐出一口惊天大瓜。 张经理往身后看去，确定话题中心的人不在身边，小声说道： “我记得好像俞总父母说过俞总有个同龄的女朋友。” “啊！” “而且还异地！” “哇靠，原来俞总在偷吃窝边草啊！” 说着说着张经理已经坐在最中心的椅子上，四五个同事围成一团，你一句我一句，音量压得极低。 眼见林松雨没有好奇地伸过来，倒是头也不回地跑掉。 “喂喂，小林啊，你去哪，不是说要去厕所吗？厕所在那边呀！” 张经理喊不动林松雨不告而别的背影，不知她为何变了个表情。 。 “我有事跟你说。” 办公室里，尹含景拉着俞安和不放。 俞安和掩盖不住的激动，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先别说其他的，许姐终于被林松雨搞定了！太好了！这可是个大客户啊！” “哦。”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尹含景推开他，双手在胸前交叠： “怎么，要跟女朋友复合了？。” 俞安和瞅了她一眼，没有听出语气里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 “那些后面再说了，我还得找林松雨交接，今晚就要赶出方案，要加班了。” 尹含景将长发撩向一侧，甜腻的香水味让人心乱。 俞安和的手一顿，就向她吻过去。 站在门前，林松雨的手蜷起成拳头状。 原来如此。 俞安和出轨的对象，真的就是公司里最年轻最迷人最来事的姑娘尹含景。 真的是后知后觉。 她想敲门，手抬起的一秒，她想到那个晚上的遭遇。 一门之隔，俞安和背着自己偷情，明明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没有亲眼撞见，没有当场突破，她依然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想着，她放下手，用力地推开门。 把男女的现场当场撞破。 嘭！ ——室内空空如也。 情急之下，她又跑去另一个房间，重复一样的动作。 推门。 无人。 下一个房间，手还没有抬起，肩膀被拍了拍。 “找谁？”俞安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松雨往他身后探头：“你一个人？” 被看得极不自然，俞安和心虚地别过头，看到镜子里领子下有一点红印。 连忙遮挡起来，拉起她的手：“不然还有谁？” “你拉我干嘛？”林松雨使劲挣扎。 “哎呀那么反感干嘛，你去我的办公室。” 俞安和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现在不弄方案的话，今晚就得加班了。接班人。” 林松雨瞪着俞安和。 捉奸的事情没有完成，离职的事情也还没着落。 只是，她到底还要不要离职？ 思考着，脚步倒是先她一步替她做了决定。 直到来到办公室里，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自觉地翻出了行李箱里的电脑，开机，坐到沙发上。 作为一个过期教授李导名下的一个未能顺利完成毕业的门生，她十分希望通过自己的实力为李导的名声出一份力。 摆在她面前的是最好的方法——完成许姐交待的任务。 只要做出一份成绩。 她就能告诉李导，她可以。 林松雨的手机嗡声一震。 ------------ 第二十七章 探视 来电的是微信语音通话。 比起打电话这种高效的沟通方式，除非迫不得已的时候，林松雨更喜欢进行一切的书面沟通。 可以避免直接与人说话时的社交接触，不必直面未知的恐惧。 哪怕跟俞安和异地，几周联系不上他时，她也鲜少主动打电话过去。 连亲妈的电话有时候都要鼓起勇气接听，更不用说是主动接听别人的电话。 深知她性格里这一点的俞安和，在茶几旁边正走动着，听到她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同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先落入眼里的，是“裴奕川”三个字的备注。 “阴魂不散啊。” 想起林松雨下车时的情景，他哼了一声。 知道林松雨一贯的电话恐惧症，他倒是有些得意地拿起一罐可乐，慢悠悠地走向桌子。 林松雨还在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随眼扫了一眼手机。 只看到是正中间是一轮黑夜里的白月亮头像，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绿色的接听按钮。 突然消失的震动，林松雨主动响起的一声语气轻快的“喂？”，俞安和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震动也才不过四五下，她却自然地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裴奕川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顺利么？” “嗯。” 这下才知道这是裴奕川的电话。 林松雨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一个激灵，转向电脑桌方向。 坐在电脑皮椅上的俞安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盯得有些瘆人。 下意识间，她捂起脸上伤疤原来的位置，脸上空荡荡的，这般一溜手摸下去，却没有以前的凸起感，明显的光滑细嫩。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疤早就做好医美而没有了。 俞安和不是在揪着她的丑脸不放，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拿开手。 俞安和依然这样看过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直等候林松雨说话的裴奕川，听不到任何的回应，于是再次问道。 林松雨被看得不自在，转过头，身体不自在地缩起来，躲避俞安和的目光，手拢成半个圈放在话筒前： “是这样的，我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我的计划得有变……” “有变？” 裴奕川难得地“没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 林松雨低腰敛手，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一眼，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块箭靶一样，俞安和的目光一刻都没有挪动过。 她往哪儿动，他就看向哪儿，喝着个可乐，神情复杂，死死盯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林松雨才从这种目光追逐中回过神来。 “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说来话长。” 她叹了口气，最后决定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帘拉开一条缝，试图把自己的半个身体躲进窗帘里。 "不过，你该不会还在等我吧。” 窗帘之后，阳光更为肆无忌惮地射进来，刺眼过后，眼睛才渐渐适应外面的热烈。 林松雨眯了一会儿眼睛，低下头，便看到了裴奕川。 落地窗外整个街景都在闪烁着阳光黄灿灿的光辉，对面路边，黑色的汽车在阳光下闪烁流线的光辉。 裴奕川站在车前，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白色的衬衫反光出一层浅浅的亮泽，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在看着二楼的落地窗方向，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完美的雕塑。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和他对视着。 忽然，窗帘拉开了更多，林松雨身侧的窗帘一下掉落到了她的身后，光芒更为放浪无拘地涌进来，闪落在她的身上，在地面上投入一段段规则的光柱。 林松雨转过头。 俞安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 他的目光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脸，却是往一侧移动到她的手机，开口道： “在跟谁打电话呢？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说着他还凑过来，似乎要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再不抓紧的话，我怕许姐就要上网说那个什么李导的坏话了。” 不对劲。 这样的俞安和不太对劲。 他有点儿亲昵过头，一反过去那种不冷不热的常态。 说不心动可能是假的，但那种心动，更像是曾经被忽略的心被再次重视的错觉。 她赶紧对电话那头的裴奕川说道： “我这边发生了些事情，暂时走不了，但是不知道你还等我，对不起对不起！你先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昨晚你也没睡好。” “昨晚你们都呆在一起？”俞安和问道。 “是不是他不让你走？”电话那头，裴奕川也同时说道。 站在楼下，裴奕川只能看到落地窗里，林松雨的身后站着俞安和，两人之间站得很近。 这么灿烂的阳光，拉长了视线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楚林松雨的表情。 裴奕川把手机放在耳边，头微微仰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林松雨的肩膀突然被搭上，俞安和的下巴探到了她的耳边，举起手来。 唰——窗帘被俞安和拉起，什么都看不到了。 。 眼前的刺眼倏地消失，窗帘的滑轨声音极大，脖子感受到呼吸的热气。 感官的刺激同时发生，林松雨吓了一跳，侧过头，对上俞安和的眼的同时，听到电话那头细细索索几声后陷入完全的安静。 林松雨还没有确定裴奕川是不是生气挂断了电话，手机一把被俞安和夺走。 “你拿我手机干嘛？” “现在骗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俞安和低着头后撤几步躲开林松雨的手，不知道在手机上做什么。 急了的林松雨才一把抢回来，低头检查： “你对我手机做了什么？” 才发现是把裴奕川在微信里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你动我手机干什么？” 轮到她低着头在捣鼓手机，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之前的添加好友记录，重新再添加裴奕川。 俞安和抓起她的手： “你给了他多少钱？十万？二十万？” “关你什么事？” 林松雨被俞安和盯得发慌，他的眼神恨不得是要把自己吃掉。 ------------ 第二十八章 回心转意 俞安和不给她继续碰手机，两只大手都紧紧抓过来： “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他这样莫名其妙地缠上你，你真的不担心他万一哪天带你去缅北？” “什么缅北，你在说什么啊？” “林松雨，你要不要用点脑子，现在是什么世界啊，《消失的她》看没看过，就是对你这种人啊，路边捡个男人就要在一起。” “我肯定知道他的为人……” “知道？你有多知道？那我问你，你认识他有多久？” “……” “一年？一个月？一周？呵呵，看你的反应，该不会才认识他一天吧？” “他是我的朋友的朋友，是我的本科同学！” 俞安和心里发笑。 这么一炸，真炸出了林松雨的真话和她的情绪。 “昨晚你晕了，说是花钱买的证，我还不相信，我根本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傻缺的事情来。现在这么说来，他真的是你随便找到的男人领的假证，没有任何感情只是花钱买来的。你不要以为能够骗得了你妈也能骗得了我们，我太了解你了。” “你了解我？你有多了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你能有多了解我？” 林松雨挣扎他的手，声音里有些哭意。 俞安和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哼笑。 她的性格太好拿捏了，自卑的好学生，被戳到点上的时候会心虚，只要有些嘘寒问暖，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他放开手，反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撩起她耳边的头发，轻轻放到耳后。 猛地，俞安和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耳光。 不算清脆，但足以让林松雨惊讶。 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对不起。过去让你不开心，国外的学业没有那么容易，加上我还要处理创业的事情，对不起，让我总是忽略你。” “那天晚上你是和尹含景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相信我好吗？” 林松雨的肩膀在发抖，她的感情似乎开始有了转机，俞安和尽最大的力表现得情真意切。 林松雨哭了出来。 俞安和的手松开，一只手搂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扶着她的脑袋挨靠到自己的肩窝。 “那天真的不是我。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力度完完全全扣在了林松雨的身上，她完全挣扎不了。 门推开。 “我喜欢你，怎么会喜欢她，我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她没有你体贴，没有你那么细心，没有你那么愿意为我付出，我……” 尹含景带着裴奕川走进来。 俞安和嘴里还在说着，压着力度转过半边身体，抬眼看到尹含景的脸，一下卡壳。 尹含景走到俞安和的旁边，纤细的手一翘，交叠在胸前，身体熬出漂亮的S形，昂起下巴，直直地看着俞安和。 “他说是要来找林松雨的。” 俞安和此时的手已经松开。 借着身体上失去的力道，林松雨抬手擦掉两颊的泪水，回过头。 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朦胧的原因，林松雨看到裴奕川脸上压着表情，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冰冰冷冷地看过来。 “你怎么上来了？” 在人前哭泣是极丑的模样。 她拼命地吸鼻子，拼命地抹眼泪，低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我担心你，离职的事情弄好了吗。” 好不容易擦干眼泪，才看清楚。 裴奕川的双眼里异常平静，只是办公室里的灯在眸底里投射出冷光。 俞安和在一旁笑出声来： “离职，谁说要离职？她不离职。” 尹含景小声说道： “不是说好违约金……” “这么优秀的人才我怎么舍得让她走呢？” 俞安和故意放大声音让裴奕川听到似的： “况且现在是我们设计师自愿留下来的。” 裴奕川的目光挪过来，似乎在等林松雨一个答案。 她张嘴又闭嘴，嘴型摆了几下，一切说来话长，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表情，在裴奕川看来，就是肯定的答案。 他扬唇，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了。总之，你没事就好。” “你去哪？” “你在电话里面不是说让我先回去休息吗？” 裴奕川转身要走时，被林松雨上前喊住。 他回过头，缺了一个扣子的衣领咧得更开，凌厉的锁骨半显出来，与下颌流畅的轮廓映衬之下，整体更多了疏淡削弱之态。 他淡淡地笑着，继而礼貌地点头，不等她再说什么，长腿便迈出了门。 “送客吧。” 俞安和推了推正在看好戏的尹含景，尹含景反倒瞪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神。 “我还有点事，你先忙。” 俞安和拍拍林松雨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 华灯初上。 整间公司里的员工一个接一个下班。 不知不觉中，只剩下林松雨一个人。 灵感在从毕业设计之后的压抑之中无限爆发，接踵而至，她应接不暇，很快将一开始的难过压下去。 她爱的就是这种感觉，只是每当从设计中透口气时，她都会想起裴奕川那张带有礼貌拒绝笑意的脸。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裴奕川解释。 甚至一度在浏览器里查找了关于缅北的案例和《消失的她》的电影介绍。 点击好几遍保存后，林松雨拔出从抽屉拿到的新U盘，在沙发上摊开大字型。 “我为什么要一直想着怎么跟他解释呢？”她想。 他们只是个合约关系，只是个如俞安和所说，花了金钱的领证对象。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真的能够从表面看清楚吗？ 万一他真的有什么目的靠近自己呢？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他，昨晚自己就被老杨吃掉了。 回到南江这三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全都有他在场。 在南站负责的接送，阻挡醉酒男人，跑上跑下为她找房源，帮她从老杨手里救出来，还有昨晚在医院一夜的照顾。 难道真的就像俞安和所说的，像那些诈骗犯一样，莫名其妙的贴心，只是单纯为了金钱而靠近她？ 可是林松雨直觉并不认为他是那样的人。 越是这般反问自己，越是促使她下定决心，打算约他出来，说清楚。 林松雨突然一屁股从沙发坐起来。 忙活了一个下午，她忘记了微信上被俞安和删除了裴奕川的联系方式。 想到这里，林松雨放好电脑，拉起行李，离开办公室。 完成稿U盘孤零零地放在俞安和的电脑桌上，直到最后一盏灯关上，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松雨一边在微信上找到最初介绍裴奕川给她认识的好友丁柔，一边离开公司。 出门的时候，郝然发现一辆熟悉的黑色特斯拉正正地停在了门前。 ------------ 第二十九章 他等你好久了 【林松雨：不好意思啊，可以麻烦你把裴奕川的微信号推给我吗？】 【丁柔：？？？】 【丁柔：他三天前不是才拿到你的微信好友嘛？怎么今天你就把他给删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叮铃铃——推开正门的玻璃门，门沿上挂着的迎客风铃发出清脆好听的铃声。 每个音符敲击在林松雨的脑海里，她思绪一凝。 于是保持着半个身体抵在玻璃门的姿势，在微信里问道： 【林松雨：你怎么知道，是我删了他，而不是他删了我呢？】 不等她从两扇玻璃门之中的缝隙抽身出来，丁柔那边已经传来回复。 【丁柔：哈哈哈他哪里舍得，毕竟他都等了你好久了】 “对方撤销了一条消息”。 林松雨亲眼看着屏幕中白色的气泡条出现不到一秒又迅速消失，取而替之的是一小行灰色的文字。 之后，对面接着连续跳出好几个表情包。 几个表情包齐刷刷地一列动作，丁柔开始扯七扯八聊起其他。 直到完全将那句撤销完全顶出屏幕之后，对面随即又跳出一则微信好友名片，左侧的白月光头在林松雨眼里过于熟悉。 不知为何，林松雨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林松雨点开名片，添加好友。 看着添加好友那一栏的备注，犹豫了好久，不知道写些什么为好。 明明丁柔刷屏的是表情包，她的脑海里偏偏只被她那句出现又消失的话刷屏。 ——他等了你好久。 他，等了我好久？ 是什么意思？ 忽然感应到什么，林松雨刹时抬起头，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正正地停在门前。 车膜是偏黑的防窥视膜，看不到车上的人，只有车前隐隐有些光闪现。 林松雨愣着，手指紧紧捏着行李箱的杆子，身体站直起来。 玻璃门实在太重，就着这个劲一下将她推了出来，随即咔嚓一声，门自动上了安全锁，玻璃门里最后的感应灯也消失不见。 她还没有想好任何语言与裴奕川开口，打起退堂鼓地回过头，漆黑一片，门是怎么也推不开了。 没办法，她不能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遇到问题，第一念头是当个缩头乌龟缩回安全的建筑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面前的车窗稍稍降下，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幽幽亮光散出来，打在裴奕川的脸上。 手机里还是添加好友的界面，好友申请没有发送出去，书面的方式都不知都怎么沟通，更不要提直接面对裴奕川。 车窗完全降下来，后备箱也缓缓升起。 一声清脆的关门声，裴奕川从车前出现，朝她走来： “上车吧，我们先去吃饭。” 。 他还是这般热忱的气场，林松雨倒是轻松了些。 坐在副驾驶座位，林松雨准备了很久要怎么开口解从何说起，裴奕川一开门进来，便说道： “地点我早已经选好了。有什么先吃饭再说嘛。” 屏幕上面显示了一家餐厅的名字，林松雨曾经在网上冲浪时看到许多人推荐过这个餐厅。 餐厅虽然靠近马路边，却以二层的落地大广场的花园式田园风格而闻名，消费听说比较高，一般要提前预约才能入场，经常会有博主在马路对面以广场为背景取景。 原来离俞安和的公司不算太远。 轻快的歌曲流淌在车内，车窗外是华灯初上的繁华街景，汽车在车流之中风驰电掣，一路闯入热闹的周日夜晚。 裴奕川没有说话。 林松雨便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只是在感觉上，她觉得和前几次的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妥。 若真是有区别的话，是他开车比之前要快许多，像是在赶着到餐厅吃饭。 或许是预约时间快要到了，或许裴奕川根本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当事情。 其实只是自己在内耗，只是自己在想太多。 丁柔说的什么他等自己很久了，明明也只是撤回的消息，只是她在反复去品罢了。 林松雨暂时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难过起来，在手机上给裴奕川发送了好友申请。 裴奕川瞄了一眼手机，忽然开口问道： “为什么删我好友?” “不是我删的……” 林松雨像个拼命阐述事实自证清白的好学生，却不知陷入了对方的话题陷阱。 裴奕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如果不是你删的，那就是别人拿你的手机删的咯？” 他说得很平很淡，没有丝毫钻牛角尖的语气。 一个比蚊子音还要细的“嗯”从林松雨的嘴唇中间闷了出来。 她心虚地点点头，往他的侧脸看了眼。 裴奕川正在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路况，前方道路的射灯映在他的瞳孔上，亮晶晶的。 他并未看过来，嘴唇忽然张开，开口道： “他删了很多你的微信好友吗？” “没……” 林松雨下意识回答道，又下意识闭上嘴。 已经太晚了，裴奕川的头转过另一边，往侧方后视镜看时，同时问道： “所以，是有人拿了你的手机，专门删了我的微信咯？” “啊…… ”林松雨觉得自己已经哑了，叹了口气，整个人缩在了椅背中。 “看来你的男朋友还是很在乎你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松雨只是一味地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并不知道裴奕川偷偷地瞥来一眼。 “所以他在知道我们是花钱领证的情况之下，却还要专门删除我的微信。” 车子掉头之后，已经并入了车流中，裴奕川打转方向盘，并入右侧车道。 “但是他却还留了那么大的空间让我继续接近你，你猜猜是为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林松雨抬起头，怔怔地看了眼他，随后看到了面前变了个街景，刚才过来的对侧车道上，有许多人在排队拍照打卡。 裴奕川还在变道，车辆流畅地下了个小坡，拐入了露天停车场，停在了最靠边的位置。 他转过头，看着林松雨，一言一句地说道： “我的领证对象，咱们走吧。” ------------ 第三十章 捉奸现场 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奕川早停好了车。 他的半个身体挨靠在中间的置物箱中，侧着头，脸正正地面对着林松雨。 面前的凉气依旧在往身上打来，可是林松雨还是能感觉到裴奕川呼向自己的热气。 她蓦然想到，曾经离他更近的时候，曾经感受到他更热体温的时候。 他早已换了一件同款的白衬衫，有淡淡的松香味，脸上的胡须根也被剃得干净。 林松雨在医院走得急，连澡都没有洗过，只是在厕所里简单地擦了擦脸和身体，还是穿着那件被裴奕川简单清洗过的衬衫裙，从他衬衫上扯下的纽扣还呆在口袋里。 她尴尬地撤开身体，担心他闻到自己身上会有没洗澡的味道以及加班了半天的牛马味。 手指捏着纽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把扣子还给他。 裴奕川权当她的动作是抗拒他的表达，于是身体后退回去，边说道： “你很害怕我吗？我想想你的男朋友会是怎么评价我呢，骗女人的诈骗犯？” 他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声：“呵呵，就像那部电影，《消失的她》。” 林松雨身体一怔。 他怎么能如此准确地说出俞安和对他的评价。 她在下午查过了有关那部电影的介绍，大概明白了俞安和要表述的意思。 只是，那层意思不管再怎么明显，她潜意识依然坚持裴奕川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些等待裴奕川说出对俞安和评价的反驳，好证实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裴奕川松开了安全带，像是自言自语道： ”其实，你的男朋友说得很对。” “啊？” 没想到裴奕川会是这个回答。 她跟着下车，跟在裴奕川的身后。 裴奕川的脚步放得很合适，明明是快步往前走的速度，林松雨恰好能够舒适地跟上他。 并不像和俞安和一起走路时，俞安和永远都不会等她，她永远都跟不上俞安和的步伐。 裴奕川突然回过头，向她摆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就当这是最后一顿饭吧。” 。 看着他的背影，林松雨的脚步放慢了。 台阶两旁的繁花为他们引路至二楼。 推开玻璃门，远处城市的灯火再次涌现眼前，风吹散随门飘出来的淡香，餐厅里的情侣们在烛光中享受晚餐，叉子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络绎不绝，四处都是暧昧的气氛。 有人在微笑，有人在饮酒，有人在拉手，有人在接吻。 接吻人的脸，林松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顿下脚步。 裴奕川回到她的身边，掏出手机录了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完整的那部电影。如果你的男朋友代入了男主的视觉，一开始他确实说得很对，可是没想到走到结尾才能发现，其实他才是那个欺骗你的人。” 说完，他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 “至于你要不要当场戳破他们，看你的选择。我到桌子等你。” 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之后裴奕川手插着口袋，意气风发地被带去提前预定的桌子上。 林松雨站在原地。 裴奕川的桌子在左手方向，俞安和的桌子在右手方向，两个桌子离得很远。 不像是没有退路，她大可以当个缩头乌龟，直接低下头去到裴奕川那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如果那是第一次知道俞安和出轨的话。 可是这不再是第一晚，一门之隔，她最后失去所有的勇气逃离捉奸现场了。 她的步子迈得极大，三下五下走到俞安和的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闭眼享受接吻的两人。 “俞安和。” 俞安和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回想到林松雨就在一门之隔听到他们在做的时候的激动之中，陷入了偷情的欢快，吻得更是深入。 “俞安和。” 俞安和停下所有的动作，睁开眼睛，看到斜上方林松雨面无表情的审视，吓得立马推开怀里的尹含景，诧异地看着林松雨： “你你你不是在公司吗？方案完成了吗？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激动不安，音量破坏了附近不算喧嚣的氛围，旁边好几张桌子的顾客看了过来。 俞安和扫过所有人一眼，只看到唯一的不同。 那是裴奕川正在低头看菜单，丝毫不像其他人正转过来看他们桌子的热闹。 俞安和感到一种被玩弄的悲愤感，脸唰地红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林松雨淡淡道。 俞安和的面子突然就拉不住了。 尹含景倒是聪明地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看林松雨，拿起椅子上的包。 她扫了一眼桌面上俞安和面前的钥匙串，一并地抓到手里，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先离开了餐厅。 林松雨也转过身，手忽然紧紧被抓起来。 “别走。” “放手吧。” “我求你别走。” “俞安和，我们结束了。”林松雨认真地说道。 “好像是男的出轨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呢，没想到这个才是正房啊。” “啧啧啧现在的小三那么正大光明了吗？” “明明都是渣男的问题，我看这个男人不像个好人。” 四周的顾客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目睹的一场捉奸，甚至也有些人偷偷拿出手机，只是没有控制好打开了闪光灯，对准他们的桌子一闪。 俞安和的面子拉不住，狠狠地瞪了林松雨，快步逃离，被服务员拦下来，说了声“先生你还没有买单呢！”。 他的脸被拉得更低，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信用卡：“直接刷吧，快！” 林松雨一向承受不住他人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脸巨烫无比，想必红成了灯笼。 她也想走，却被裴奕川拉住，带到桌子面前坐下。 林松雨低下头，猛喝完桌子上的水。 “你很勇敢，勇敢的人不应该要为自己自卑。” “自卑，呵呵。”林松雨笑道。 “你还是很喜欢他吗？” “以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可能是高中毕业那个夏天，他们家出了事情，然后我们才渐渐走到了一起。” “就这样在一起七年？” “是啊，七年，很傻对不对，而且和他没牵过几次手甚至都没有亲吻过呢。”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或许喜欢，或许不喜欢。在那一年我烧伤之后，肯定就不喜欢了吧，其实是我在纠缠他，可是像今天那样，我又觉得他喜欢我。” 林松雨摇摇头： “你是故意把我带过来的吗？” “不是故意，是上天想让你看清渣男的真相，以及……” 他顿了顿，掏出平板： “你想了解的一些情况。” ------------ 第三十一章 她的七年 林松雨想要放下水杯，杯还未碰到桌面，她瞬间注意到，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其实只有这么一杯水。 杯子还在林松雨的手中紧紧捏着，口腔残留的清爽味道，令她想起喝过今早同样的柠檬味清水。 那时他在教她下药的示范。 那次是他喝了她喝过的水。 这此成了她喝了他喝过的水。 没有亲吻经验的林松雨，很难忽略其中间会有间接亲吻的意味。 直到服务员走到跟前，给桌面递来一杯一模一样的玻璃杯装的清水，她才把握在杯子的手指松开。 服务员立马给她放下的空杯子满上水。 裴奕川在身旁，像看戏似的半侧着身体，他们挨靠得极近的原因，裴奕川顺势拉她坐下之后，长手只好搭到林松雨身后的椅背上。 另一只手拿过她放下的水杯，挪到自己的面前，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道： “这是我的水。” 林松雨霎时脸红到了耳根。 裴奕川一直看着面前的水杯，手指捏起杯口，杯里的水随他的摇动而轻轻晃动。 才慢悠悠地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会怎么看我呢？” “……” “故作心机？枉做……”“我没必要怎么看你。” 裴奕川没想到林松雨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侧过头，看着她。 她一直低头看着桌子，侧脸流畅的线条鼻骨十分优越。 “我们是高中同学，都是南江高中，直到上了大一，我们才在一起。一开始我还以为我们是日久生情。” 林松雨陷入过去的回忆，又转到了刚才看到俞安和出轨的现场，苦笑道： “看来我和他那么多年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在见色起意之前，根本不值一提。” 四周的喧嚣都离得很远，宛如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倾诉心声。 “我和他在一起之后，他就出国了，开始我们之间还有联系，后来我的脸被烧伤，他好像不再喜欢我了。诺，就在这里。” 林松雨转过头，手指在左脸上，朝裴奕川指出原来疤痕的位置。 “你好像没见过，还好你没有见过，这么一大块，凹凸不平的肉皱子，可难看了。” 目光一直落在林松雨侧脸上的裴奕川，被她这么突然对上了视线，像是被发现偷看的小孩子，不自在地低下头，却又立即抬眸，直直地迎接她的眼。 有那么一刹那，两人的脸在烧起来。 对林松雨而言，是那场大火隔过七年在脸上再次烧起的回忆。 对裴奕川而言，是与林松雨离得极近的怦然心动。 林松雨的食指在脸上点点着： “太丑了，是真的真的真的太丑了，丑到我后来很久一段时间都不敢见到任何有镜面的东西。没有人喜欢丑的人，更没有人喜欢那么那么丑的人。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是个丑人。” 那段经历对于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少女来说，实在太痛了，林松雨的眼眶泛出了泪花，她忍了下来，继续说道： “可是呢，我们一直还在维持情侣关系，神奇吧。” 服务员端着一个白色的漂亮瓷碗来到他们的桌子前，给他们上了第一道菜，是这里的招牌蘑菇奶油牡蛎汤。 咕咕—— 两人坐得那么近，明明都能听到对方的肚子在香气扑鼻而来时肚子放出抗议的叫声。 却没有人动手。 裴奕川维持着不变的姿势，依然在听林松雨说着： “因为呢，他家出了问题，家道中落，他妈和我妈是同学，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所以，一直希望他能和我领证。” “结果你跟我领证。” “是，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林松雨摆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帮了我。帮我直面他的背叛。” “是你很勇敢，勇敢的人不需要为自己自卑。” “自卑，呵呵。”林松雨苦笑地摇摇头。 “那，你还会很喜欢他吗？”裴奕川努力压着语气里的试探。 林松雨咧开嘴来： “是很喜欢啊，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是吗？” 谁也听不出对方话里面的语气。 两人忽然陷入了一种落寞，一时没人先开口再说话。 四周离两人很远的喧嚣，仿佛在一瞬间又破除了结界，各种聊天声将两人推得很远。 谁和谁正在交往，谁和谁已经分手，谁和谁刚刚领了证结了婚——各种话题同时刺激裴奕川的耳腔，他期盼刚才不过是听错了林松雨说的话，他努力地集中注意力，看林松雨的眼睛，看林松雨的嘴型，听林松雨的呼吸。 很快，林松雨动了动嘴唇，说道： “以前是很喜欢他，说是在一起七年，其实和他没牵过几次手甚至都没有亲吻过呢。” 林松雨说着说着，口有些发渴，拿起桌面服务员后上的水杯，没有感到旁边的人悄悄松了口气。 亲吻。 说道亲吻两个字，她忽然想到。 如果间接亲吻也算是亲吻的话，这和裴奕川算不算？ 她抿了口水，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在没有明确分手的前提下，他就和别人在一起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再喜欢了！” “好！” 裴奕川也拿起桌面上的杯子，朝她手中的玻璃杯碰过来： “祝你分手快乐。” 两个杯子相遇，发出哐当一声。 裴奕川豪气地喝完了杯中的水，放下杯子： “我也不喜欢在没有明确知道对方已经分手的前提下，展开追求。” “你说什么？” 林松雨一愣。 四下的喧嚣又如随潮水褪去，那些听不懂的听得懂的带口音的字正腔圆的男的女的聊天声音，一下一下击碎离得她非常遥远，使她不得不多想。 如果裴奕川表达得很清楚，她能够理解每一个词组成句子的意思，可是出现在她说她刚分手的语境下…… 她很难不多想。 她不想多想。 服务员陆续为他们上来第二道菜和第三道菜，是简单又小巧的蓝莓山药，和苦瓜小炒黄牛。 裴奕川为她勺去一块带流动蓝莓酱的山药，又给自己的碗里夹来一块苦瓜。 “同样的七年，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 咔嚓—— 叮铃铃—— 门锁打开，门沿上的风铃随着门被推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漆黑的一楼办公室随着脚步声的走近，一盏又一盏的灿黄夜灯逐个亮起，又随着脚步的离远而又关上。 转角，过道，办公室，一丝丝诱人的气味搅匀室内滞留的空气，荧荧的电脑屏幕灯光照亮一张艳丽的面孔，随之合上。 办公室再次落入漆黑之中，夜灯再次亮起，又再次消失，直到风铃声也一同没入黑夜之中。 ------------ 第三十二章 你的女朋友？ “其实我喜欢……”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裴奕川的开口。 他把那几个字咬在齿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压着这道气看向自己的手机。 “不好意思，我先接电话。” 林松雨点点头，你来我往地，给裴奕川的汤碗里装好一碗汤 心里不由自主地猜想，裴奕川说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说，其实我喜欢……喜欢谁？喜欢我吗？不可能啊，才认识三天，怎么会喜欢我呢。 咻咻—— 前前后后的两句话，仿若两根细针精准地击过她的大脑。 一句是丁柔的：“他等你很久了”。 一句是他方才说的：“同样的七年”。 如果吧“其实我喜欢”再补充一个宾语，三句话过于巧合地连成了通顺的意思—— 同样的七年。 其实我喜欢你。 我等你很久了。 所以，她分手，他才能告白。 林松雨埋头吃了一口裴奕川为她勺来的山药，一开始尝不到什么味道，才是缓缓来袭的平淡如水的山药味，最后才是甜入心的蓝莓酱味。 裴奕川正在一脸热情地与手机对面对话着，眼中盛满笑意，连两道剑眉都生动地起扬。 手机听筒对面是清脆悦耳的女声，说话娓娓动听，连带的气口都十分地清甜。 林松雨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给自己夹来一筷子苦瓜，好让苦涩击退所有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想法。 环绕餐厅这一圈在场的男士，裴奕川总算是比较突出的那一类，不算是虚有其表的帅气，也有事业雄心的热切。 优秀的人，不可能没有人追，也不可能专心地只等一人。更何况等的人是她自己呢。 “没事吧？苦瓜太苦了吗？这也算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菜。”裴奕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看到林松雨面带苦涩，以为是不喜欢吃苦瓜的原因，又夹多了一筷子，好让自己多消灭些，不至于浪费。 一筷子一筷子，他多夹了好几筷，才说道： “我要去接一个客户，所以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不是不是，是不好意思，我需要你的帮忙。” “啊？” 林松雨见他吃得急，以为是要马上走了，还在想这些陆续上来基本没怎么动筷子的菜怎么办，也在想着要不要自己全买单，如果他坚持付账的话，也要坚持AA。 没想到，他是要带自己一起走。 就那么一会儿，裴奕川招呼来服务员，匆匆忙忙地付账打包。 他倒是知道林松雨的坚持似的，在两人就要不要AA说了两句，他就不再废话，点头同意，让林松雨心里轻松了些。 两人很快又回到了车上，汽车快速地驶出停车场。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露天停车场之外的周日热闹气息，随着夜晚的来临越来越热闹。 广播里报了个时，北京时间二十点整。 “我要去接一个客户。” “客户？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松雨疑惑地问道。 “十分需要。首先，昨天晚上，你去那里，是为了那场网红派对吗？” “嗯……对。”看着汽车刚好在绿灯最后一秒驶过，她点了点头。 “是要找人吗？” “你怎么知道？” 林松雨转向裴奕川的方向，裴奕川专注地看着路前方，对她说道： “你拿我的平板。密码是20181010。然后点开相册，第一个视频。” “这么放心我吗？” 这么直接就把密码告诉自己，林松雨听话地轻点屏幕，平板里跳进了壁纸界面，她一步一步地按照他的指示点开视频。 对面是轻声地说着： “我相信你。” “这不是……？！” “对，这个是昨晚的派对视频。” “你怎么拿到的？” 林松雨头并未抬，认真地看着视频里所有的动向。 “刚巧我认识那里的负责人，跟他拿来的。” “这么说来，昨晚你都知道了，所以不是刚好撞到，而是来帮我……” 绿灯灭，红灯亮。 车辆刚好是车队里的第一辆车，红灯配合着附近红色的散射光覆盖在脸上。 两个人的脸都染成红红的一片。 刚巧掩盖两个人同时发红的脸 因为林松雨那句话，发红的脸。 两人安静了那么一会，看不到对方的脑海里正在同步上演着昨晚在酒店女厕所里的事情，一个是模糊，一个是清晰，两处视角，却恰好能够重合起来。 空调的冷风不挑角度地吹着，和酒店里的凉气差不多的氛围。 裴奕川打破再继续往下想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说道： “说回昨晚的事情吧，你是来找人的对不对。” “是。” “谁？” “一个网络上账号名字是网红Lily的人。” “我待会会跟一个网红对接，她在网红公司里做了很多年，认识的人很多，你大可以问问她。” “真的吗！” 期待之中去到了高铁。 “话说你那么忙，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呢，又要做滴滴，又要接待客户。” “没办法。” 一身黑长直的美女朝他们的车辆直打招呼。 汽车沿着马路开过去，林松雨身侧的车窗降了下来，美女低下头，先是看到了林松雨，才转向驾驶位上的裴奕川，开朗地说道： “哟，我是不是打扰你和你的女朋友啊？还是你女朋友对你不放心，所以你也将女朋友带过来呀？嗨，你好，我是阿南。” 林松雨最怕这般自来熟的陌生人，永远洋溢着林松雨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习到的热情，她连忙握住阿南伸过来的手，说道： “你好你好！” 倒是裴奕川不慌不忙地笑起来： “哈哈，没想到吧，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是谁啊？”阿南趴在窗边，扫过裴奕川的脸：“是你的暗恋对象，该不会打算借我们的情感博主学表白吧？我刚好缺少素材嘿。” “你快上车吧，上车我才告诉你。” 阿南倒是真的掏出了手机，一边上车一边说道： “这么帅哥这么美女，来一场暗恋的表白，肯定能让我们的热量上涨。” “嘿嘿，你猜对了一半，这位女士，还是我的领证对象。” 林松雨由于社恐的紧张，在两人中间一言不发，一直在想待会若是被问起什么要怎么沟通才好。 完全没有意识到，裴奕川话里的“还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三十三章 随机采访 “还领证啦，你们看起来还很年轻耶，竟然就结婚啦，结婚多久啦？” 林松雨乖巧地脱口而出：“没有，也就” “两天。” “哇！” 车内昏暗，阿南的眼睛闪闪发亮，听到两人的几句话，脑海立马构建了各种故事。 前方路面的隐隐灯光和大屏幕的荧光照在裴奕川和林松雨流畅的侧脸，阿南坐在后座，观摩了前面的两人许久，实在忍不住了，低下头翻包。 “现在这样就很有感觉，很有感觉，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就保持这个角度，不介意我们就现在开始咯。” 阿南边说着，右手在手机上操作，打开备忘录，拇指飞速地翻转，找出了以前整理过的相关采访素材， 同时左手从包里翻出运动相机，摁下开关，相机的欢迎界面闪现出来，小巧的屏幕里直接跳成了随时录像。 她对准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裴奕川，又对准林松雨，说道： “来来来开始哦。” 裴奕川开玩笑地搓了把脸，微微侧过了点头，衬等红绿灯驻车的时候，往阿南方向瞧去一眼，然后又看向身旁的林松雨，嘴角完成调皮地角度，表示无奈又好笑地耸了耸肩。 “还好我出门前剃了胡子，不然把你的粉丝吓跑了我可担不起责呢。” “这个角度绝美，怎么说都是我采访的素人里数一数二的颜值情侣，来。” 阿南清了清嗓子： “你们领证多久啦？” 虽说是重复的问题，林松雨也没想到开场白如此直接，她不打算说话，就当个旁观者，轻轻笑着就当是看阿南和裴奕川的社交。 “两天。”裴奕川微微一笑，启动车子，驶上了快速通道。 “那你们领证前在一起多久了？方便问吗？” 阿南的语气充满好奇，明明是闲聊的语气，可是仔细听起来，又比前面闲聊时候多了一种掌控全局的语意。 裴奕川笑未离口：“你要不要猜猜呀？” “我猜猜，七八年？” 裴奕川摇头。 “三四年？工作之后才在一起？” 继续摇头。 “难不成才一年？” 阿南的语气有些可爱，林松雨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裴奕川继续摇头。 “不会告诉我也就那么一个月一个星期吧，闪婚耶？” 到了这个时候，阿南的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一种“我要开始采访”的运筹意味了。 她已然代入了聊天者对故事发展的探寻之中。 裴奕川的右手离开方向盘，朝后比了三个手指。 “三天呀。” 裴奕川继续摇摇头。 林松雨一下看不懂裴奕川手势所表达的意思，她歪了歪脑袋，不解道： “不是才认识一天嘛？和三有什么关系呀？” “啊，你们什么我听到了什么？天呐，他们才认识了一天就领证了。” 阿南翻转镜头，对着手机摄像头，像个朋友聊天那样和镜头对起话来。 “不不不。”裴奕川出言纠正道。 “准确来说，是三个小时。” 时速是规定车速内的70公里每小时，他看着不断后退的道路，不知是开车的神情专注，还是解释的严肃认真。 他一点一点地解释道: "那天从高铁站接你，我们见了第一面。从那个时候开始算起来，直到你在嘉臣银座下车，路程花了一个小时。” 林松雨点点头。 裴奕川忽然提到了嘉臣银座四个字，她竟然没有前天那样儿应激的难过。 “随后又从那儿再到酒店，我们又相处了四十分钟。” 裴奕川继续数着。 倒是阿南在后座深吸了一口气： “神速啊，见面不到两个小时，他们竟然就去酒店开房了！” 林松雨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两声，否认道： “不是不是，就我开房而已。” 裴奕川忍着笑意，继续数道： “紧接着，第二天下午，我们从酒店见面，再到领证，一个半小时多些吧。这么总共来计算的话，三小时。" “哦哦哦！看来还是矜持了点，怎么说也是把那些网络小说热点梗都踩了一遍，除去开篇不是一夜情，那也是先婚后爱，该不会还有个追妻火葬场的梗吧。” “没有，有也不给追。” 裴奕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松雨，林松雨也含羞地看了一眼，恰好对视上了。 “那你们以前真的都不认识吗？” “其实我们是大学校友。” “哦？”阿南的语气，似乎因为裴奕川的回答，使得这段素材没有特别与热梗搭边而有些失落，她的视频没有关闭，依然在录着裴奕川的侧脸： “那你有没有偷偷暗恋别人呀？” “你要追求热梗的话。”裴奕川顿了顿，“有的呢。” 凉气从脚底一下蹿到了后背，林松雨倏地一怔。 “暗恋了好多好多年。” “哇，那就是暗恋成真咯。快展开说说。” “留个底，我们再说。”裴奕川拐了个弯，慢慢进入地下停车场。 “对了，认识一个网红吗？” “谁？” 裴奕川朝林松雨使了个眼色。 林松雨终于意识到裴奕川为什么会带她一起来接阿南去酒店，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让她能够接触到网红公司的人，从而找到她一直想找而找不到的网红Lily。 林松雨朝裴奕川投去感激的目光，转过头： “阿南，请问你认识网红Lily吗？我想找她有些事情。” 阿南挠了挠头： “网红Lily啊，不是退网了吗，我好像认识，记得是我前东家运营的账号呢。” 林松雨大喜：“你的前东家？” “对啊，本来公司是做房地产的，后面也涉及到了互联网行业，你肯定听说过。后来不做了，就退掉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到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就能够进一步达到目的了。 就在她思考着的时候，裴奕川与阿南热情地聊着天，当她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聊到什么话题了。 阿南把门开着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说着： “没事，你那块的我还挺感兴趣，是凶宅的宣传，那你要做好设计啊。” “没关系，我的对象正好是设计师。” “怪不得那么快答应我的采访，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客户，而是为了女朋友啊，真的好期待你说的暗恋故事哦。” 林松雨看着裴奕川，他笑得十分地暧昧。 ------------ 第三十四章 分手2 车子重新启动。 林松雨回顾裴奕川刚刚的话，连忙说道： “设计方面的话，我现在还在他的公司上班，我还没有递交辞职信，也还没有把二十万的违约金给他……” “我知道了其实。”裴奕川悠然浅笑。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前男友才留在公司，而是因为你很热爱这个行业，对吧。” “是的呀。” 提到设计，林松雨的心情都愉快许多： “你也很热爱你的行业不是吗？我们都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面，才会觉得生活好过点。” “那我刚刚说的事情，希望找一个设计师来帮我设计，你能不能帮我？” “可以是可以的，不过可能得你去到公司找他。我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行，没有不想赚钱的道理，那我明天就去找你，送你去上班。” 一路上，裴奕川心情大好，什么都跟林松雨聊了一些，林松雨不敢重提他采访中说过的什么暗恋，随着他的话题一会儿答一些，很快就来到了新租房的小区。 裴奕川动作熟络地将她送到了门口： “这套房子我很喜欢，也希望你喜欢这套房子，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哦。” 送别裴奕川，林松雨打开门。 干净整齐的客厅里有淡淡的柠檬香味，林松雨放下行李，没有进房间，倒是先去了阳台。 阳台的花花草草都没有被裴奕川带走，那些绣球花灿烂地盛开着笑脸，如同上一个主人，在欢迎林松雨。 除了那一盆即将结果的柠檬，不见踪影。 林松雨洗漱完，在室内走了一圈，有那么一点幻想着曾经裴奕川在这间房子里面生活过的场景，最后她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舒服的房子总会让人一下就能沉下心来，进入良好的睡眠。 她睡了过去。 。 “景，景景，含景！尹含景！你能不能让我进去？” 俞安和在尹含景租住的公寓门前，在电子锁输入了N个密码，怎么都不对，直到电子锁响起了警报声，闹来了邻居的投诉和物业的劝阻，他才郁闷地如同丧家之犬般回到车上。 从餐厅出来，尹含景拿了他的钥匙开了他的车，他只能打车回到家里，开了另一辆车出来。 电话也打了好好几十个。 尹含景终于接通他的电话，他便疯了似地对电话喊道： “你为什么不见我！”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别这样，我还是喜欢你的。” 尹含景冷笑一声，笑里尽是讥诮： “当时你追我，是你说你没有女朋友，我才跟你在一起。后来你又说你一直有个你妈安排给你的女朋友，还在同一个公司，但是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是啊，是啊！” 不管对面看不看得见，俞安和在手机这边拼命地点头： “我对林松雨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我喜欢的是你！” “少废话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眼神吗，在办公室里你抱着她还说我什么坏话，别以为我没听见。” “你看看你又吃醋了，不是说好今天在办公室的事情就过去了吗，为什么又提这茬啊！” “哼，我们就这样了，再见！” 在尹含景挂断电话前一秒，俞安和连忙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变了！前面你说你不介意，甚至说你还说偷情更刺激。难道就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吗？” “那你想怎么样。” 也不管俞安和看不到，尹含景照样翻起白眼： “我以为你能开得了公司起码能证明你的大脑运转没有问题，没想到你只会一直用下半身和你的浅脑层来处理感情的事情！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的长相，后来你女朋友出现你也是因为她的长相，变了心思又想着跟人在一起吧？现在倒是舍不得人家了。” 俞安和一巴掌捂在脸上，恳求的语气从指缝之中露出来： “好了好了，不提她行不行，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不要再为了她吃醋好不好？” “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不值得我为你吃醋，就这样子吧。” 啪！ 林松雨被嗡嗡震动而掉下床头柜的手机落地声吵醒，睁开双眼。 似乎好久没有睡过那么舒服的一觉，天光浸入室内，一切都是全新的感觉。 裴奕川准时来送她上班，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同进入公司。 没想到张经理火急火燎地过来，先是一把将她拉过道一边，一直压着声音说：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什么事?” 张经理聊八卦时候的浮夸感让林松雨印象深刻。 可是她说这些话时，林松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经理翻开手上的电脑，划拉几下，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隔壁给许姐的方案！” 林松雨心知肚明，隔壁指的是安和文化的竞争公司福兰工作室，昨天在听许姐训的时候，俞安和偷偷给她解释过。 屏幕的PPT落脚是福兰工作室，上面的图片竟然就是林松雨昨天加班做的初稿。 林松雨在电脑上面触控板上划了几下。 她确定，这份方案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图片，都是她昨晚设计之后诞生的。 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她用sketchup调出以前的图纸，改了几遍案例。 由于许姐想要的是李导的设计风格，她以前做过的好几个方案只要修改，风格就能够无限接近于许姐的要求。 “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经济环境，我们这一行的竞争其实是很激烈的。但凡竞争对手拿到了我们手边的资料，肯定就马上行动了，许姐已经过去了。” 林松雨这般不擅长听出话外之音的人，都能从张经理的话里话外听得出，她正是在试探，是不是林松雨把方案流露出来？ “怎么了，没事吧？” 裴奕川见她们深情凝重地对话，关心地问道。 林松雨摇摇头，在张经理的带领之下，快步走进俞安和的办公室。 推开门， 俞安和就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沙发，脸色苍白，无力地看过来，张经理识相地退后，顺手邀请裴奕川去茶水间落座。 裴奕川毕竟是个上门来找设计师的客户，不好掺和别人公司内部的事情。 他与林松雨对视着，在林松雨没关系的点头示意之后，便凝重地跟随张经理离开。 林松雨一进门，俞安和僵尸似地蹦起来，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 第三十五章 他发了狂 “林松雨！” 俞安和发了狂地喊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出轨吗！就因为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子做？为什么你要陷害我！”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等等！你先把我的手放开，你拽得我好痛！快放手！” 面对俞安和发疯的举动，林松雨拼命地往后退，手臂被抓得血液几近无法流通。 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俞安和，生怕下一步他的手会移动到她的脖子上。 俞安和哪里肯放手，恨不得紧紧地箍着她，恨不得将她摇晃破碎，以至于能够从她身体里得出为什么要陷害他的回答。 在他死死瞪着她的眼睛里，一道道细小鲜红的血丝放射性地延伸。 眼眶外的黑眼圈，发青地与红血丝对应成焦虑的模样。 林松雨后退后退再后退，挣扎地使劲地甩开被抓住的手臂，最后实在不得已，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俞安和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摁住被咬的地方。 这一咬，就像把他疯狂举动的暂时按到了暂停键。 他的手一直放在被咬的肩膀，目光毫无焦距，身体不停地后退，直到小腿抵到了沙发边缘，砰地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双手掩面，语气痛苦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知道我对你不好！我已经洗心革面了！你还想怎么样？“ “俞安和。” 面对突然琼瑶剧男主上身的俞安和，林松雨只好打断他的话。 没有任何作用，他的语调里开始出现了呜咽： “昨晚我都要跟她分手了！你看到，那个那个只是她要求的kiss goodbye，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话里一顿，他猛地放开捂在脸前的手，直溜溜地看着林松雨，肩膀浑圆地颤抖着： “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对吧？是他把你带过去的吧！他这么有目的的接近你，你不要再被他骗了！” “俞安和！” 林松雨这么一吼，俞安和眼角可见地下垂，像个小孩子般，又缩回沙发上。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林松雨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 也只是偶然在亲妈林可那里，听她提起过俞安和妈妈田蕊说过的有关俞安和情绪失控的事。 那也只有一次，是在他们两口子因为婚外情最激烈的一次吵架中，当时高一的俞安和也是这般不正常，几乎吓坏了田蕊，以至于她不得不找林可倾诉。 他就像个小孩一样，无力地低喃着： “公司要没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林松雨大概知道，为了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比较，如果公司在运营方面，田蕊给他的压力很大，也是因为如此，田蕊才会一直撮合他们两个赶紧领证，从而在亲妈林可处顺理成章地拿到一笔资金来运营公司。 正是因为如此，许姐这一单成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导火线，使得他神经上如同自己父母吵架那样，触碰到他最为脆弱的底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林松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自己先保持平静，才对面前无力的俞安和说道： “不是，你冷静一点，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你那么激动，是因为你以为，是我把方案泄露给了其他公司对吧？” 俞安和肩膀如被点了穴般，停止了颤抖。 “不是我。我昨天晚上临走之前，把做好初稿的U盘放到你的桌面上，你没有看到吗？” “什么U盘什么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俞安和的头发被他伸入的手指抓得横七竖八。 见他如此，林松雨知道想必是他知道竞争公司抢单的事情，早就忽略了U盘。 只好边走向书桌，边向他说道： “你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唉俞安和你先振作一点。” 来到书桌前，林松雨仔细地检查了一轮。 她重新查看昨天放U盘的地方，很明显，一眼就看到那儿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桌面的布局没有变化，她蹲下来，桌子底下椅子底下甚至靠墙角的发财树底下都浏览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本来听到林松雨说话的话，俞安和吃了一口定心丸似地，焦灼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儿希望的火焰，连忙急匆匆的伸长脖子。 却发现她上上下下找了一遍，结果是空欢喜一场，眼里的火焰瞬间被浇灭。 他重复方才低着头的颓废： “还想靠这一单翻身，这是彻底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没完！” 林松雨站在书桌前，坚定地打断了他。 “隔壁已经把你昨晚的方案拿到手了，开的是低价，我们根本开不起的价格，没有任何优势了，完了完了完了……”” “没有完。”林松雨再次淡定地说道。 “俞安和，你不要再慌了，虽然他们拿到了方案，但是你要知道，那只是初稿而已，初稿！” 一提到她的设计，林松雨的语气变得振奋许多： “只要我把初稿完成终稿，你拿着完整的稿件再去跟许姐沟通。还有转的机会，许姐不是因为喜欢李导的风格才会选择我们公司吗？对吧，不是因为价格，是风格！” 林松雨的话仿佛一声惊雷，俞安和倏然一惊地站起来，抿着嘴唇看着她。手指握成拳状，无力地垂在大腿边。 第一次，是第一次他这么注视着林松雨。 不是因为她曾经布满恶心伤疤的脸，也不是因为重新消去伤疤之后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身材和她爱慕自己的眼光。 是因为她对于设计行业表现出的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态和气质。 办公室天花板的灯光清黄地一圈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周淡淡地批起一道升光圈。 眼里的目光坚定而诱人，她才是那个老板，她才是公司的定海神针。 “俞安和？” ------------ 第三十六章 阴气最重的时候 林松雨看他一动不动，使劲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明白了吗？现在需要你去跟许姐沟通这件事，想尽办法把许姐喊回来，方案的话我会搭好框架，尽快给你。”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翻出自己的笔记本。 为了安慰俞安和苍白的脸色，她摆出了个笑容，俏皮地笑道： “毕竟他们拿到的只是外壳，骨骼掌握在我们公司手中。放心吧，一定会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俞安和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了他。 父亲离婚抛弃了他，公司没有资金运营母亲也会抛弃他，客户抛弃了他，情人抛弃了他，林松雨也抛弃了他。 一切都离他而去。 可是此时此刻，林松雨就如天神降临，令他心安，她成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松雨看他的脸色好了不少，于是朝他点了点头，微微笑着鼓励他。 于是，他也安慰自己重新振作起来，站稳了脚步，离开办公室。 过道安安静静，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裴奕川。 俞安和原本无力的手握成了紧实的拳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心似的。 。 令她心安的设计页面从电脑展示出现，很快激励起林松雨的斗劲，她开始进入设计的状态。 所幸的是，脑里早就有了构思，况且她要做的事情不算特别多。 整个项目下来，她早已明了，最难的一幕是第一步，也就是跟客户许姐沟通的这一步，要清楚明了对方的需求和风格偏好。 好在的是经过多次的沟通，许姐最后在她面前所表述的已经能让她无限接近于对方的想法。 她所做的初稿是在这基础上定了框架，做了初步的分析，渲染图也是大概的草稿，以便于能够得到许姐的意见。 既然隔壁能够把方案交给许姐，而暴躁的许姐没有马上杀来公司，说明框架的整体是大差不差的。 只要她在初稿进行润色，以及改动一部分她今早醒来之后重新思考认为不恰当的地方，其他的譬如预算、技术制图都可以让其他设计师帮忙。 至于后面的环节，等俞安和找来许姐，再次协商，就能够进行下去。 现在的林松雨做起来是十分地顺手。 每次一做设计，她就会被所有的灵感素材包围其中，有时候连饭都会忘记吃。 方案才改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裴奕川还在公司！ 又是连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走出去。 裴奕川依然在茶水间等候，低着头在手机上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当二手房中介便是有随地工作的习惯，手机就是与客户沟通联系的战场。 林松雨就站在边边上看着他，等他好不容易昂起头，闭起眼睛，手指捏着鼻梁，中途休息。 她才走到他的身后。 为了不让突然的打扰使裴奕川受到惊吓，林松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裴奕川转过头，似是被惊扰到了确认来人是谁，视线上移，发现来人是林松雨后，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 他将桌面的一杯没有开封的咖啡推到桌边她的面前，说道： “咖啡。” “不好意思，我这儿突然有事，把你冷落了。”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林松雨没想到裴奕川这么俏皮的回应，含羞低下头。 她嘴笨，总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也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不再是第一天那样陌生的关系。 竟然可以互相开起调皮的玩笑来。 裴奕川哈哈两声，安慰道： “我知道你们应该遇到了很急的事情，没关系。” 他指了指桌面的几张公司宣传册： “张经理挺好的，马上找来一个设计师与我对接，但是我想，或许你更希望帮我做这个设计吧。” 不用他挑得有多明白，林松雨都知道他提的是阿南和网红Lily的事情。 这个设计必须由她来对接，这样她才能够更多机会跟阿南了解网红Lily的相关讯息。 于是林松雨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对不起，我现在尽快安排好手上的事情。” “不急，你先处理好你现在的事情。” 说着，裴奕川站起身： “阿南那边我要先带她去现场对接，她刚刚跟我说有事得提前离开南江。” 。 林松雨简单地送俞安和到二楼的楼梯口之后，火急火燎地赶回办公室，用最大的热情和职业素质，将设计稿搭建起完整的框架，以保证之后的设计师可以完美地对接起来。 之后，她跟唯一知情的张经理说明了情况，让她负责安排公司的其他设计师完成深化设计和技术制图，填充方案汇报PPT。 “麻烦你了，张经理，俞安和那边到时候他外勤回来了，你再跟他说明情况。” “行行行！” 张经理颇为欣慰地接下这个能够保住公司饭碗的任务，还叹了口气： “小俞总真是职业生涯一大挑战，销售小尹都走了，希望他一个人能够完美地达成这次的沟通吧！” “尹含景走了？” “反正是突然说不来上班了呗。”八卦中心张经理谨慎小心地拿着新U盘，压低声音对林松雨说：“俞总那边也说不管她了，结清一切资金社保上的关联就当没这个人，估计是两人闹翻分手了。” 临走之前，她还留下了一句：”大概是原配发现了小三咯。” 林松雨一边回想昨晚的事情，一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 张经理又吭哧吭哧地跑来，给她递来了三明治。 “你要出去那边肯定没时间吃饭，那儿还挺郊区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 林松雨感激地接过三明治，打开包装，咬了一口。 “怎么会去到那里设计呢，虽说是个别墅区，但是那儿我记得因为那事情，房子都不怎么好卖了。” 不明所以的林松雨一边咀嚼着三明治，一边问道： “什么事情？” “哎呀，就是……我翻翻，我翻翻手机那个新闻给你。你还是大中午过去，中午你别以为太阳很大很热阳气很足，不是的，中午可是阴气最大的时候。” 张经理忽然变了个神鬼莫测的口气。 林松雨只好礼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 吃完三明治，离开公司，之后她打了辆滴滴，直到去到裴奕川提供的指定地点，离裴奕川在茶水间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大中午的，站在建立在半山腰的别墅区中，看不到几个人，两道过去都是大片大片木林。 林松雨的脑海里出现张经理的那句话： “大中午，可是阴气最大的时候。 ------------ 第三十七章 凶宅 “这个小姑娘，虽然我不该多说几句，但是还是想多说几句。” 接林松雨的滴滴司机，前后视镜上面缀满了金色的符和一个朱红色的葫芦。 本来还是平平静静，一过了平湖路口，拐弯再上直行道，符和葫芦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手机嗡嗡好几声。 林松雨没想到一路上要拐那么多道，有些晕车，大概扫了一眼张经理发来的内容。 张经理说找到了那则新闻，林松雨眯起眼睛，不敢再看手机，怕一会就在车里吐出来。 “小女生啊，我还是说一句。” 女司机想来想去，还是喃喃道： “你不知道有一些女生就是被老板或者学校忽悠到了荒郊野岭，然后就没了吧。” 林松雨：“啊？” “那个地啊，是不是被你们老板忽悠让你一个人来啊。你真的注意安全啊！” 一个刹车之后，林松雨身体迅速前倾，继而被安全带勒住，手机从手中摔出，砸到了座椅下方的钢铁。 她向司机的好心提醒道谢之后，赶紧下车。 司机望着林松雨惨白的脸，叹了口气，猛踩油门，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会儿，林松雨逐渐适应了户外刺眼的阳光，晕车的不适才缓解一些。 道路两旁是看不见深处的密林，一阵一阵的蝉鸣从深处传来。 手机屏幕被磕破了些，不知道是被砸还是因为阳光温度高的缘故，背面的电池处在迅速地发热。 林松雨带着心疼，打开地图。 地图上，这儿标明是别墅区，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过往的车辆，不久前在车上听到马路上整座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种结界隔绝开了。 林松雨跟着地图的导航，顺着人行道上坡，同时点击张经理的聊天对话。 【张经理：你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地方？】 【张经理：千万注意！】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张经理发来了不止一则新闻。 ——暴雨夜现灭门惨案，千万别墅区沦落凶宅，房价跌落！ ——青藤别墅八具尸体惊险阵型！灵异现象持续发酵！ 林松雨皱起眉毛，依次点开新闻。 “9月30日报道，今日凌晨3点17分，指挥中心接到匿名报警，称城郊青藤别墅发生命案。当警方破门而入后，在别墅的一层和二层分别发现总计八具以诡异姿势跪伏的尸体。经法医初步勘验，死亡时间集中在一周之前。其中一名死者为别墅的租户，另外几人均为亲属关系。” “青藤别墅命案发生半年之后房价跳水，整片墅群几乎无人入住！可怜业主在采访之中大喊命苦，称命案之后这套别墅无法再租也无法卖出！该如何破局！” 附带的图片还将一些让人生理不适的地方打了码，林松雨还是能从照片中体会到一种不安感。 在太阳底下爬坡，林松雨感到后背湿湿黏黏，出了些汗，一摸额头，才发觉出的是冷汗。 裴奕川和阿南为什么要约来这个地点？ 他们为什么要对别墅进行重新设计？ 各种为什么在她的脑海里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来，没注意一直开着导航和新闻界面的手机，电量一下子就掉到了20%。 林松雨很快来到了别墅的门口。 原本应该有保安守卫的保安亭被锁上，保安亭门前的台阶已经被石头砸坏，原本用于监护的显示屏和一些笔记本凌乱地摆在桌面上，表面铺满了灰尘。 门口被铁门围上了，两段都上了带密码的锁头。 林松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门口的铁锁输入了裴奕川给她的密码。 滴答——锁开。 她迈出的步子都小了些。 进去之后，密码锁自动地锁了起来。 别墅区不算大，才总共六户，一眼望去都是极大的绿化面积，却带有一种属于枯枝的淡淡苦味，不知道是从哪儿飘来的。 林松雨从新闻里面了解到，当时这里的别墅主打的是建在半坡上，依山环绕，宁静宜居。 走到里面，可以看得出格局方正，主打的是中式园林风格，白墙黑瓦，古朴清旷，符合中国人深居简出的向往，开盘的时候能炒到千万级别的价格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然而一路过去毫无人气可言，门口几乎长满杂草，甚至有一些密密麻麻的藤条爬上了墙面，看得出许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不怕不怕。 林松雨给自己打打气，毕竟是中午，阳光之下无处遁形。 可是偏偏张经理那句正午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又见缝插针地挑动她的恐惧。 林松雨在中间的人行道往其中一户的二楼看去，能看得出落地的玻璃窗后是白色的窗帘，有的窗帘半拉着，露出收拾了一半的杂物，说明之前这儿曾经有人住过。 按照裴奕川这只是很快来到了指定的地点，黑色的铁门上还残留着警示线，旁边溜开了一条缝。 好奇心驱使她从缝中看进去，一阵回南天里潮湿的霉味和干燥的灰尘气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往鼻腔扑来。 裴奕川的电话恰好打过来，她接起电话，打算就着裴奕川的声音，给她壮壮胆子。 手机的电量已经从18%掉到了10%了。 “喂？”裴奕川带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之中传出来。 林松雨感到这片死气沉沉的区域终于有了活人感。 裴奕川继续：“喂？” “喂？我在，你能听见吗？” “喂？” “喂？你听不到吗？”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在她用大小的音量跟话筒对话了几遍之后，裴奕川依旧还是在说： “喂？松雨？喂？怎么回事呢？” “喂？！裴奕川！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林松雨有些慌了。 室内忽然传来啪叽一声，不知是什么掉落的声音。 林松雨赶紧一个大步退了出去，跑到旁边的竹林前，风在竹林顶上刮过，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谢天谢地的是，裴奕川终于听到她的声音： “你到那儿啦？你先不要进去哦！喂？你听到吗？” 林松雨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听到，我听到了！” “喂？你是不是还在市区啊，你给地址我我去接你好了！” 林松雨正想要回答她已经在青藤别墅区了，裴奕川的话打断了她的开口，一阵冷汗像无数条寒虫子沿着她的背脊爬上了肩膀。 裴奕川： “你那儿好吵啊，好像很多人。你到底在哪儿呀？” ------------ 第三十八章 凶宅 咻—— 手机传来丧气的一声电子音，在自动提醒手机电量已耗尽之后，手机自动关机。 林松雨惊恐地望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正中间映射出她惨白的面孔，无论她再怎么摁开关，手机也无法再开机。 “出门的时候不是才充满电吗？怎么一下子就没电了？” 林松雨自言自语道。 手机不仅开不了机，而且还烫手，她不敢再多鼓弄，只好先将手机放到包里，让它在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 就在这儿等裴奕川吧。 林松雨心想。 远处不知道是什么鸟的鸣叫和蝉叫此起彼伏，忽然一声“哐啷”，再次打破别墅区的宁静。 这莫名其妙的声音，来自面前这栋别墅！ 就是裴奕川指定的6A户！ 林松雨徘徊犹豫着，好奇心有些驱动她要不要走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尝试推开设计成子母门的大门。 子门是挑开了一道门缝，根本无法让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通过，而母门是被锁上的状态。 这么一番尝试，倒是断了林松雨进去查看的念想，反而是长舒了口气。 林松雨退出到行人道上，从背包里翻出了手套和口罩戴上，又拿出一把卷尺抓在手上，卷尺毕竟是铁质的，有些重量，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还能暂时充当防身的工具。 她一边走，一边记下这块别墅区的平面结构和风格细节，园区不算特别大，但是路径配合中式园林的设计，弯弯绕绕，营造曲径通幽处的氛围。 不知不觉之中，林松雨再次回到了6A户。 她盯着那扇黑色的子母门，总觉和之前看到的有些变化，但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变化，就好像是被人动过。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慢慢地走近大门前。 四根手指的指腹放到了门上，轻轻一推。 啪嗒。 之前被紧紧锁上的母门，就这么被她推开，一阵气味迎面而来。 不一样。 气味不一样。 多了一阵浓郁的铁锈气和一阵淡淡的花香味。 她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阳光穿过高出白色围墙的枝叶，为她引出一条路，灰尘在光柱之中起起伏伏。 路面、旁边的杂草堆，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黄色符纸和阴币覆盖在上，看来业主为了驱邪，做了许多场法事。 本来作为寓意风生水起的鱼塘早就干涸，里面的淤泥呈现的是黑红色，那阵进门就闻到的浓郁铁锈味从这儿引来。 虽然这儿是最接近大门的地方，当年警方最后发现的那具尸体正是被淹没在水底，卡在了假山下的此处。 林松雨一想到那些被打码的图片，配合这里难闻的气味，忍不住一声干呕，只好快步穿梭过园林，进入一楼真正的入户口。 穿过屏风之后，原本采光极佳大厅瞬间暗掉了一半的光，林松雨只好又从包里翻出便携手电筒。 翻找的时候，发现包隔层还有一小块红外热成像仪。 ——听说，听说人死后，如果是鬼，可能还有红外线。 ——这么个用来检测墙体保温性能和隐藏管道位置的小东西，又不是机场高铁站那种可以见人成像的仪器，怎么可能会探测出鬼怪。 ——可是这里毕竟发生过命案！ 林松雨的脑海里面开始出现两个小人打架。 挣扎之中，她还是将红外热成像仪翻出来，同时篡在手中。 不到三秒。 她庆幸自己做了这个举动。 在楼梯口往上的二楼，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走路。 。 林松雨转过身，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手脚却在不听话地发软。 二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轻，似乎是刻意地压着，在慢慢地朝下行动。 林松雨不安之中，颤颤抖抖地提起手里的红外热成像仪，紧张地挪动方向。 一张人脸赫然显现在屏幕之内！ “啊！！！！” 林松雨发出尖叫，撒腿就跑！ 肩膀一沉，一只宽厚的手掌抓住了她，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好闻的花香味萦绕在她的身边。 在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熟悉的温热怀抱，裴奕川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他的声音太过于有安全感，林松雨的大脑没有经过任何的反应，双手便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这一幕很熟悉，这种感觉很熟悉。 可是林松雨已经来不及去想这种熟悉的来源在哪？ 缓过了这一阵的心惊胆战之后，林松雨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站在裴奕川面前： “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呀？” “你的电话突然挂掉了，我很担心你。幸好我添加了张经理的微信，张经理说你已经来到这边了，没事没事不要怕。” 裴奕川拍拍她的肩膀。 “把你吓坏了是不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跟你说好这里的情况就让你贸然一个人来。” 林松雨摇摇头，咽了一口水，问道： “所以你和阿南来这一片凶宅是有什么用途呢？” “你猜猜。” “凶宅和网红的结合，是要做网红探险？” “对。” 裴奕川眼光有些发亮，看着这一圈因为久不住人而变得破破烂烂的地方，说道： “这里的地理位置其实很好，加上新闻的宣传，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效果。之后这里我觉得它可以做成密室冒险。” “所以你让我过来这里设计，是想我把这里往凶宅方面靠？” “对。” “可是这里是真的死过人呢，而且……你真的不害怕吗？” 林松雨还是很害怕。 “这天下的土地哪儿没死过人呢？放心啦，这里的凶杀案早就破掉了，大家害怕只是觉得这里一直有问题，我只是想趁此来打造一种新型的形式，跟阿南说过后，也认可这里能够带来一定的流量。” 林松雨不解地问道： “可是即使这里的业主同意了，但是其他业主也能一起同意吗？况且短时间内能联系上所有的业主吗？” “那很简单。” “？” “因为现在这个别墅群的业主只有一个，我已经可以沟通好了。” ------------ 第三十九章 前男友重新心动 “林松雨！林松雨呢？” 离开公司之后，俞安和带着那么一股被鼓励的冲劲，直接单枪匹马杀到竞争公司大门前找许姐。 果真如林松雨所说的，许姐只是拿到了初步的方案，并没有因为竞争对手给的低价格而就此放弃他们。 俞安和与许姐磨了许久，最后花了一顿早午饭的时间，把许姐从竞争对手手中成功拉了回来。 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公司，将许姐在会议室安顿好，连忙跑去办公室，告诉林松雨他成功地找来许姐了。 在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前，他都以为，林松雨会一直在那儿等候他带着好消息回来。 所有的激动和期待，随他开门的一刹那瞬间零落。 迎接他的只有几个年轻的设计师。 俞安和如被冰霜从头覆盖到脚底，僵硬地走向办公桌。 “人呢？林松雨人呢？” “这份就是根据总设计师的安排落定的最后方案了。” 站在最中间的设计师本科毕业之后来这儿的资历最久，其实不过才大半年。 他以为俞安和在问的是最终方案，于是又提醒了俞安和一遍。 俞安和扫了一眼放在桌面的副本，正本已经在会议室里由许姐阅览着。 昨晚到今早，一个接连一个坏事情放炮似地向他攻击。 今天早上， 他也是这么烦躁激动地冲进公司，在这间办公室里低迷丧气，以为自己的未来已完，以为公司已完，以为一切都已完了。 在旁观者看来，所有不过是这么一件小事，但是林松雨那一些不平不淡却不乏坚定的话，却像一根稻草般拉住了如浮萍的他。 稻草是往上拉了，许姐是成功被他劝了回来，他的头已经浮出水面，可是胸口依然被压力顶着，沉闷得无法透气。 他需要见到林松雨，他需要继续顺着这根稻草往上爬，直到重见到所有的光明。 以前他从来不信什么女神降临给予无限希望的宅男语录，但是现在，他竟然发现已经把曾经怎么也不会重视的林松雨当成了一道救赎的光。 在三个设计师，也是除去林松雨之外，公司所有的设计师注视之下， 俞安和颇为烦躁地随意翻动了方案的一两页，然后一根食指就把方案推到了旁边。 伸直的食指转而弯下，叩了几声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俞安和问道： “这个是林松雨交代给你们的完成的吗？” 三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三个年轻的设计师，除去方才半年资历最长的一个，另外两个都是俞安和他妈田蕊安排来的实习生小姑娘。 一个大四即将毕业，在这儿实习顺带做毕业实践，另一个大二，趁着暑假的时候过来这边提早接触职场。 如果说他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大家对职场上的上下级交际并不擅长。 俞安和从年龄和外表看来是他们哥哥，但事实上还是他们的老板。 老板突然如此激动地问道： “她就这么交代给你们了？然后她事情都没完成就走了吗？” 三人一时半会不知所措，只会点点头回答道： “对的！对的！” 整间公司最职场老油条的张经理，刚好给许姐端茶递水完毕，这会儿冲来找俞安和赶紧去对接，打开门就听到了这些对话。 现在的年轻人离职率很高，生怕老板这般浮躁会吓走设计师导致公司真的不得不倒闭，她几步冲上去，拍了拍最边边小姑娘的肩膀，多加安慰道： “你们忙了好久了，快快去准备好，待会也需要你们上战场了！” 设计师们读懂了张经理的眼色，赶紧脚底抹油快跑。 办公室剩下张经理和俞安和。 “姑妈！” 俞安和冲张经理喊道。 这两人表面上是职场关系，实际上是亲戚关系，不算亲密，算是远房。 但张经理并不是亲妈田蕊安排进来的，而是张经理知道有这个工作机会，于是过了三十五岁之后已婚已育找不到工作，舔着面子在田蕊和俞安和面前好说歹说最后才混了进来。 田蕊就当是在公司安排了个自己的眼线，至于俞安和也不太给张经理情面，就当时老板对下属般的严格，安排工作来也不管青红皂白，语气上更是放了肆的指责和命令。 俞安和冲她继续喊道： “我走之前，林松雨说过她会把方案做好，等我回来交给我，结果事情她只完成了一部分，其他的交给了他们做了。有那么急吗她！她那么急，人呢？人到底是去哪里了？” 越说越激动，他还重复了几遍”她到底去哪里了？你跟我说清楚了，她那么急到底去哪里？” 在这种逼问之下，张经理一直舔笑着脸，双手不停的往下压，迎接他这一轮冲自己来的发泄之后才赶紧点头说： “是是是，林设计师不是去忙下一单了吗。难得公司又来一单对不对嘛？哦对了。” 说着说着，张经理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而且那个小伙子也是她找来的呀。” “小伙子？” 俞安和蹙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张经理。 他忽然想起，林松雨今早上来公司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着那个男人！ 那个该死的骗子！ “是啊，是啊！” 眼瞅着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张经理直接无视了俞安和接下来怒火上升的深情，继续说着： “就是那个帅哥啊，林设计师就跟他就一起去啦。” “他们才不是一起的！他们的结婚是假的！” “啊？” 张经理发出一声惊讶，倒不是因为听到林设计师和今天那个帅小伙结婚的事情，也不是因为这两个结婚的事情其实是假的，只是因为办公室的大门被急促地咚咚咚敲起。 来人将门推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带着哭腔似的打断了俞安和的话： “那个许许客户在催老板你过去了，她很急，好像如果再不出现，又要开始骂人了。” “行行行，我们现在在过去！” 张经理你当做是俞安和不知怎么突然来的小孩子气，化身贴心的亲戚安慰地催他起身： “别说了，咱们先搞定这一单，公司走上轨道，大家安居乐业，后面的事情再翻账说都行，对吧！” ------------ 第四十章 凶宅揭秘 大概是那几则包含打码凶杀现场图片的新闻带来的心理作用问题，林松雨总觉得闻到的铁锈味还是一阵接一阵，可是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味道。 两大扇窗户的窗帘都倾斜了一半，阳光肆无忌惮地穿透过来，使得一楼不至于那么昏暗。 但总体来说，一楼的采光不算太好。 也有可能是后来业主对于鬼鬼怪怪的存在过于谨慎，给窗户的玻璃都镀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膜，使得窗户呈现一种发黄的颜色，站在室内的人如果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肯定会觉得这种颜色泛动着诡异。 林松雨秉持着一进到新地方就会各种观察室内设计布局的职业习惯，在裴奕川给予的安全感面前，她的眼珠子不断左右动着，大胆地将因为久不住人而变得破破烂烂的住宅室内设计和布置一览而入。 裴奕川双手插在裤兜里，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动作，也顺着她的视线，微微抬起下颌，不时地往墙上和天花板看过去。 他掏出手机，对着离他们几步过去的天花板顶上录了几秒的视频，然后说： “你看那儿。” 林松雨仰起头，见到天花板中间露出了半截铁杆子。 随后俞安和又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地面上那堆凌乱的玻璃碎片，那是刚刚差点让林松雨绊倒失明的水晶灯。 之后他收起手机，说道： “我和阿南今天来的时候，这个水晶吊灯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下来，碎成这么四分五裂。” “哦！这个！原来是它造出的声响……” 林松雨指着这扇碎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水晶灯碎片，明白了她站在门前时，所听到从室内传出来的那声啪嗒声音，正是它掉落地上发出来的。 回顾还不知真相的之前，真是充满了惊险和刺激的经历，若是平常遇到这种事情，她铁定是深深吸上一口气，缓解心里翻涌的不安。 可是这儿的气味太过奇怪，她不敢深吸一口气，只好干咳了两声，开口问道： “凶宅和网红，你们打算这是要做个网红探险？” 裴奕川的眼睛有些发亮，朝她点点头。 “可是这里是真的死过人……还是那么多……你、你们不怕吗?” “正是要死过人的效果。” 裴奕川直截了当，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从裤兜抽出来的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 “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做完，他的嘴角又对林松雨小幅度地弯起来，继续说道： “我不是说死人好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后面警方破案迅速，很快就把凶手给捉拿归案了，他们家族的人见他们死得太惨，也接他们的骨灰回到老家安葬，还做了许多法事，相信死者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但是呢。” 裴奕川又拜了几下，之后拍拍林松雨的肩膀，示意她跟着他的脚步走。 这种明显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肢体接触，然而林松雨并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心理上的安全距离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听话地跟着他在室内踱步，继续观察这儿的布局。 裴奕川在身旁说着： “但是呢，真相水落石出，死者入土为安这些的新闻报道后续，肯定不及一家八口惨死在千万级别大别墅区来得吸引人，很多人都只会对最早凶宅的新闻感兴趣。你看，就像我，即使知道这儿做过法事也超过度了，还是会有这种动作。” “毕竟是灵异诡异的东西，会深入人心。” 林松雨说出自己的理解。 “是呀。这些新闻相当于已经提前为这儿做了一波宣传，为阿南做凶宅探险带来一波流量。” “所以你让我过来这里设计，是想我把这里往凶宅方面靠？” 林松雨不解地问。 她觉得裴奕川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并非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要设计的话，其实维持这么原状才能有最真实的效果。可是据她一些不太了解的了解，网红的视频总归是按照一定的剧本执行的，不然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嗯……”裴奕川故作玄虚地说道：“对了一半吧。” “啊？” “现在这儿维持原状，我和阿南拍摄走完了一遍，效果不错，没必要改。” “你们已经完成拍摄了？” 林松雨有些诧异。 “互联网的速度就是那么快哦。”裴奕川朝她眨了眨眼。 这和林松雨的想象不一样。她一直以为裴奕川让她过来，是将凶宅翻新设计，加上更多机关设计，让阿南拍摄视频用。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一楼大门。 离开6A户，林松雨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别墅，想到在新闻和流量的影响力之下，万一这里的其他业主知道了凶宅被探险的事情，进一步影响他们房子的价格或者出售，会不会产生什么纠纷。 她替裴奕川担忧地问道： “可是即使这里的业主同意了，但是其他业主也能一起同意吗？况且短时间内能联系上所有的业主吗？” “那很简单。” “？” “因为现在这个别墅群的业主只有一个，我已经可以沟通好了。” 林松雨：“啊？” “做凶宅探险的博主那么多，其实阿南的账号才是这儿的第一个探险网红。” 裴奕川不给林松雨思考的机会。 “可是我记得那新闻的浏览人数很多啊，应该不止吧……” “你进来的时候，铁门已经锁上了。这里唯一的业主，要保持这儿的神秘性。” 裴奕川的笑容也很神秘，令林松雨差点认为他就是那个唯一的业主。 “所以需要你林大设计师的帮助，把除了6A以外的别墅，全部改成涵盖多种风格的密室设计，这儿唯一的业主呢，对这里的发展已经很有想法啦。” 裴奕川拍拍胸脯道。 林松雨差点要把那句“你该不会就是这个唯一的业主”问出口。 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这单设计太大了，我想，要不要你亲自跟我现在公司的老板聊一下……” 林松雨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 第四十一章 俞要追妻 “我说你们这个方案呢，与之前那个小姑娘强调的基调有偏差啊。” 许姐说话的时候，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敲没一敲的。 在场的老板俞安和、专门来给许姐斟水的张经理，还有三个小菜鸟设计师站在桌子边，提心吊胆地听着那一声声的“咄咄”敲击声。 “你看这个地方，明明选的是奶白，调出的颜色却是天使白，啊？怎么回事，不够专业啊小俞。” 突然被点名的俞安和连忙点头认错，之后回头瞪了一眼设计师们，做错事的大学生小朋友的头低得都快要埋在胸口。 “之前那个小姑娘做得框架就可以，这里干嘛要改啊，啊？” 许姐托了托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向俞安和。 俞安和恨不得现在能有个传送门，给他将林松雨传送到许姐面前，完成这些对接。 本以为许姐愿意重新回来，所有人都以为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现在，在许姐的批评中，所有人都以为要这个方案悬了。 许姐脱下眼镜，往桌面啪地一放，双手将所有的文件往桌子中间一推，仰头说道： “行吧行吧行吧，我决定还是把这个项目给你们做吧。” 所有的人屏气提神，抑制内心的欢呼，听着许姐一边指着方案的封面： “那个小姑娘到底去哪里了？啊？我看这里不是写的她名字，林松雨，对吧，李导学生啊？总之她下次一定给我出现，所有的都要经她的手处理，知不知道！” “是是是的。” 俞安和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恭恭敬敬地跟在许姐身后，送她离开公司。 回来的时候，张经理大大地松了口气，看着与墙面整体性一致的大胆调色文件柜，欢喜地感叹道： “果然是设计出这个办公室的设计师，我就说这里的设计很巧妙，还是作品能得人心啊，连许姐都能搞定，林松雨果然厉害，你说是不是？” 听着张经理的话，俞安和也抬起头，从头到脚仔细浏览一遍这儿的装修。 他在这儿的时间那么久，竟然才发现原来入门前台展示区和材料展示室都采用了透光天花板，而会议室和办公区域都做了尽可能引入自然光的落地窗。 只有他的办公室，既有可以一览窗外风景的落地窗，又在沙发上做了隐藏虚光的天花设计，而在电脑桌附近完美地潜入了不同位置的灯带，方便他工作。 可以说，这间公司最精致、最细节、最贴心的设计，全部都体现在俞安和的办公室了。 这是俞安和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一直在他心里排名比较靠后的林松雨，在专业设计上的业务能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 要强得多的多。 张经理哪里懂俞安和心里在想什么，还在和身旁的小设计师感叹道： “别看人小姑娘文文静静，不怎么说话，还总是一副拘谨的样子，那个你们年轻人说的词叫什么来着？” “社恐？” “对对对，社恐！” “i人？” “是是是，i人！她真是又社恐又i人，果然啊，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内向社恐的i人啊，你们知道了不，要向他好好学习。” “好好好。” 小设计师们纷纷点头，他们是设计行业的，自然能从林松雨给的方案中看得出林松雨的能力。 “毕竟是京工大的高材生。”张经理还在自顾自地感叹到。 “啊，原来是京工大的啊！研究生？” “是啊，人家才刚刚研究生毕业呢。” “怪不得那么厉害……” 大家对林松雨的学历讨论起来，纷纷回到座位，谨记张经理的嘱咐，认真完成剩下的工作。 俞安和默默地吸收着大家的对话，尤其是张经理的话，人如行尸走肉般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么一过道并不长，然而俞安和还是将与林松雨认识的过去回想了一遍。 对过去林松雨的记忆点实在太少，如果不是他妈在高考之后突然有一天带他去和林松雨家人吃饭，他都不会想起原来班上还有这么号人物。 素颜的时候还是可以的，他才随着他妈的话跟她接触，试着谈朋友。 就这么一个人和他以往的女朋友一点都不一样，带出去不说话，老是缩头乌龟，搞得好几次他都让朋友笑话。 俞安和记起林松雨那次还说要给他送个自己煲的汤还是做了个什么饭团，他都直接给脸色她了，她依然贴上来。 好不容易出国才能不用面对她，又能依他妈说的和她保持这种关系，直到听说她被火烧伤毁容之后，他是再也不想理她，她的模样也逐渐在记忆里模糊。 “原来她是这么一个人……” 俞安和喃喃着推开门。 林松雨的模样，现在在俞安和的记忆里十分地清晰。 不懂是整容还是失去了青涩，化过妆之后更加漂亮了，身材也不错，衣品可以如果带出去给那般损友看估计会被撩。 这么一般思考过后，俞安和对林松雨开始好奇又期待，如果真的能和她结婚估计不错，她看起来就很能照顾家里的样子。 俞安和决定，如果林松雨回到公司，千方百计都要让她留下。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一声请进之后，俞安和抬头，门缝里出现他期待的脸。 。 “那个，俞安和……” “林松雨！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般激动的声音，站在门口的林松雨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心想俞安和是不是许姐的事情一惊一喜给吓坏了，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语气中感受过这么期待的激动。 比俞安和语气更激动的是俞安和的动作。 林松雨还没有得到房间主人他允许进门的同意，不敢迈步入门，俞安和已是当做三步上篮的冲刺，一下就从书桌后面冲到门前，把门拉开，不客气地伸手抢过林松雨手中的包。 “林松雨！你终于回来了！” 面对他第一次这般主动地拿过自己手上的东西，林松雨真是受宠若惊。 回想过去她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俞安和生病，她煲了点汤给俞安和，哀求了他许久喝点汤对身体好，转头就看到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你没事吧？” 林松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俞安和竟然放慢了步伐在等她！ 她是不知道往那儿站了，才到沙发旁，俞安和砰地将包扔到了皮质沙发上，张开双臂就要抱她。 ------------ 第四十二章 不做这个男人的生意 俞安和的架势太过于凶猛，林松雨第一反应是躲避。 她惊恐地往后退，小腿抵在沙发的边缘上，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 眼看她就要跌倒，俞安和想起曾经在沙发上和尹含景的一些推拉和后续发展，便没有牵住她，任凭她下一秒就要摔落沙发，好在沙发上擒压她，以便自己能够对她说完他想说的话。 林松雨的手在半空中抓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维持直立的姿势，重重地往一旁退了几步。 太不正常了。 这个俞安和太不正常了。 林松雨深吸一口气，旋转身体，绕过长方形大理石茶几的另一边，飞快地奔向办公室的门口。 大门早就被俞安和重新关上了。 “为什么，林松雨你为什么反而这么怕我啊！你以前很喜欢我，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的啊。” 这么一会儿的变化超出俞安和的想象，本来逃不过他掌心的林松雨，就这么在他眼睁睁之下逃走。 俞安和直直冲过去，他的腿明显比林松雨的腿要长，几步就要抓上她。 “你你你淡定点。” “淡定什么，我很淡定啊！是你不淡定，林松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俞安和长手往前一捞。 他又一次眼看着自己快要抓住林松雨的手，快能够抱住她。 结果林松雨的手一反转，在他的虎口划出了一道血痕。 指甲缝里有模糊不清的血肉感，林松雨不想再管了，这个俞安和太不正常太奇怪，她只想跑到下面有人的地方去，于是用尽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 没看清门前正站在一个人，她往前一扑就扑倒了对方的身上，惊吓得她“啊”了一声。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后背覆上了宽厚的手掌，将她搂起来。 轻轻的拍打视作一种身体接触的安抚，裴奕川随后把她揽到身后低沉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压着的愤怒： “没事吧？” 林松雨缩在裴奕川的身后，额头抵在他的后背，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没事。” 说话的时候气还有些喘，连她都不知道是害怕不正常的俞安和所产生的焦虑，还是因为跑出来太急促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还在这里?” 俞安和怒视面前的变化，突然来人打断了他与林松雨的两人相处，而且来人还是他这段时间除去许姐之外他最为讨厌的一个，就当着他的面，把林松雨给搂上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呢？俞老板。” “哼！就你也想谈业务？” 俞安和想起张经理说起过，今天林松雨带过来了客户，说的就是他！ 气在关头上的俞安和，只想着林松雨今天一整天都被他拉了出去。 他上下打量裴奕川。 白衬衫，西装裤，黑色皮鞋，一副白领打扮，皮鞋的话应该也不是个什么品牌，鞋尖上还粘着泥，灰蒙蒙的。 又想到裴奕川开的只是一辆屌丝特斯拉而已，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车，想来想去，俞安和死死地确认，裴奕川就是一个专门骗女人钱的骗子，也就林松雨这种蠢萌的家伙才会相信他。 裴奕川高傲地抬起下颌，正大光明地接受他的审视： “怎么了呢？难道贵司还店大欺客来，对上门的客户需要分三六九等地挑选吗？” 末了，他假装环视过道一周： “我看贵司的客户也没几个呢。” “关你！” 俞安和正要骂出口，想来反正是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说道： “哼，我们林设计师是VIP级别，你这不好意思忘记你姓什么了，我可以安排另一个设计师给你。” “哦，原来我对象那么厉害啊，还是这里最顶尖的设计师，怪不得俞老板突然开始回心转意，逮着你不放了。” 裴奕川稍稍往旁边退了一点，顺势揽过了林松雨的肩膀，侧过头，慢悠悠地扬起眉毛，看着林松雨说道。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暗涌的跋扈之意，但林松雨看得出此意不是对她，而是对俞安和。 俞安和的视线从裴奕川搂在林松雨肩膀上的手，上移到他嘴角咧起的微笑，最后狠狠地盯着裴奕川的侧脸。 这么个动作，俞安和视为是裴奕川的挑衅，心里狠狠骂道林松雨这个傻子，怎么一直被骗子拿捏。 原本他准备了很多要跟林松雨说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裴奕川这般搅和，还有意在他的面前笑笑笑，俞安和的怒气从脚底一下子就燃烧上了头，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垂在腿边的手掌不自知地握成了拳头。 他用力一挥！ 裴奕川揽着林松雨用力一躲！ 砰！ 拳头打到了裴奕川的后背上。 “你没事吧？” 林松雨连忙拿开裴奕川的手，轮到她快速地安抚裴奕川的后背，担忧地关心起来。 裴奕川明明是蹙眉，却对她笑着摇摇头：“没事。” 确认他没什么问题之后，林松雨绕到他和俞安和的中间，指着俞安和说道： “俞安和，你不要再冲动了好不好，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林松雨，你不要再给他骗了！” “那个那个，我打断一下下哈。” 对人事变化敏感的张经理，早听到了来自二楼的声音，犹豫了许久才跑上来，没想到看到的是俞安和打人的情景。 真是在两男争一女的情节吗？ 她的脑海里开始编织起无数的八卦情节，打算趁俞安和不在的时候跟同事大说特说，身体倒是忙不迭带地冲上前，当作是第四者来打断这三人的纷争。 “那个，老板啊，你的手受伤了！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哈，我帮你拿个医药箱。” 连哄带推将俞安和送入房间，张经理又快速退出来关上门，压低声音礼貌地对裴奕川说： “这位老板，方案，方案我现在就安排给你。” 她弯腰伸出手，示意林松雨带着裴奕川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往前面去茶水间或者会议室坐着等她。 砰! 门要从里面推开，俞安和拉住走在最后的张经理： “不要，不要给他方案，我不做这个男人的生意！” “你认真的吗？俞总？这可是比许姐那一单还高的生意诶！” 张经理说这句的时候，俞安和正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突然迎来裴奕川的回头，以及他脸上充满挑衅的目光。 只有林松雨不知道，许姐的那一单价格开到了多少。 但是，她明白，裴奕川和背后那个能买下整套青藤别墅的业主，肯定是个超级大单。 ------------ 第四十三章 她怎么变了 原本是俞安和拉住了张经理。 现在张经理看他懵懵地站在原地，前面两人都已经转入了会议室了，俞安和还是这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想到自己的饭碗就这么掌握在这个还在感情用事的小孩手里，心里一急了，反手抓起俞安和的手，又一次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说小俞、俞总啊，你真的不做他的生意吗？” 俞安和重重地点头。 “可是！他这一单真的很大啊！”张经理也急了。 “他那个人能够带来多大的单子，反正我是不会给这种人接单的，行了，你赶紧送他出门吧！” “不不不好吧，不要那么冲动吧。” 张经理的个子才到他的手臂，只好不停地抬头仰望着他： “他是说要将青藤别墅翻修啊，是别墅呢！” “别墅？”俞安和往下瞪着张经理，“就他那人能买到什么别墅，还要装修，装成乡村自建房风格，别影响我们公司的后续发展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的别墅，是他说想将那一片别墅群全面翻新！” 俞安和不可思议地瞪下来。 张经理以为事情有转机，连着点了好几次头。 “骗子！” 最后俞安和吐出这么两个字，脑海里的想法一下改变，大迈长腿往前走去。 张经理真是对这个孩子气老板哭笑不得，匆匆跟上。 。 林松雨将裴奕川带进了会议室后，一直对俞安和冲动的打架情景挥之不去，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儿。 裴奕川倒是没有什么愤怒，坐姿有些随意，视线不离林松雨。 “我说你真的打算在这间公司做下去吗？” 面对裴奕川忽然开口问道的问题，林松雨下意识地摇头，玻璃墙上映出她的脸色有些惨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呢？” “这个、我、其实……” 林松雨这般拘谨不安，裴奕川笑了笑： “不过开公司确实需要多方面的筹备，不仅仅是待人接物的问题。” “嗯……” 林松雨自然是知道自己本身社交方面有一定的劣势，眼尖的裴奕川肯定是一早就看出来了，她感激的是，他这般巧妙地指出她的问题，没有让她在二人之间下不了台。 “那你要记住了，像这间公司，客人在会议室里坐了这么久，却没有安排人来开展项目的接待，可是公司的大忌，如果以后你开公司的话，可一定要避免。” “你说什么呢？！” 俞安和破门而入，林松雨砰地站起来，害怕他是不是又要上前挥多一拳。 “没什么没什么！” 惊慌失措的张经理害怕老板发火会给员工带来不好的影响，嘴上一边反应着，马上关了门。 这下真的是幸好当时设计师给办公室设计成完美的隔音效果。 整间会议室里只有裴奕川是坐着的。 原来坐的姿势就挺随意的，后背有些不羁地挨靠在椅背上。 现在，他身体带动椅背一转，正正面对着俞安和，头往肩膀一歪，左腿往右腿一放，手往后在椅背上一搭，手指玩弄着桌面上的激光笔。 本来是白衬衫黑西装的优雅气质，领口最前的纽扣因为在青藤别墅回来过于炎热，松开了却没有再系上。 这么有点大佬谈判的意味。 让林松雨和张经理同时提心吊胆起来。 俞安和对于他这种姿势和态度更加的气愤： “我说了！我不接你这一单，所以你不是我的什么客人，你赶紧给我离开公司！” 林松雨为他的话生气地喊道：“俞安和！” “没关系的。” 裴奕川对林松雨笑笑。 “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吗？” “啊？”开公司那些吗？ 裴奕川像是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一样，朝她点了点头。 “我等你。”他站起身来。 “等等等，等什么等！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你这个骗子！” 俞安和又粗又长的手指在半空中拼命地点向裴奕川，林松雨生怕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情，几步迈到裴奕川面前。 就像那天晚上，裴奕川挡在了醉酒男人的面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林松雨！你干嘛一直护着他啊！他就是个骗子，不仅骗你结婚，还骗你项目！” 俞安和有点儿跳脚了：“你想想他说的话能信吗？你是小说看多了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怎么老是那么蠢啊！也就我还会提醒你几句！你那么喜欢煲汤，为什么不给自己煲点猪脑补补呢！” “诶诶诶，小俞！” 张经理都听不下去了。 林松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也就我这个公司能收留你！” 俞安和说着说着，对她的目光开始闪躲，直到语气完全虚了下来。 他的心开始发慌，不知所措地看着裴奕川揽起林松雨的肩膀，扔下一句“我不需要你做我的生意”，和她出了门。 。 俞安和就站在会议室，没有变换过位置。 张经理走出会议室，目送裴奕川和林松雨走下二楼，听到大门的风铃铃铃作响后，赶忙跑回会议室。 “那个、那个，俞总啊……小俞！” 张经理感觉他不太对劲。 “你没事吧？” 俞安和腿一软，就坐到刚刚裴奕川的座位上，懵懵地扯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呢？” “诶，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恋情，可是你刚刚这样当众说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太好啊。” 张经理具体不知道他在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搭腔道。 俞安和心虚在说： “我明明是在对她好啊。但是她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很不一样了。 他习惯每次无论发生什么都冲她说去说一顿，反正每次说完她都会听，都会泪光闪烁地点头，都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道歉，承认自己的问题。 可是这次，为什么连她从内到外都不一样了。 “唉呀那个，总之，我看林设计师不会放心上的了。” 张经理打哈哈道，她探身往身外一看，又立马缩回来： “你看嘛，林设计师回来了。” 俞安和冲出门，想继续拦下林松雨。 没想到林松雨不是一个人，跟着另外两个设计师，在隔壁的档案室里搬出样本册，见到他，跟着其他人一样，对他点头打了声招呼。 只是面无表情。 一切都一样，一切好像又不一样了。 俞安和心里发慌，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连其他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对劲。 只有林松雨，已经不留给他任何的回余，以要许姐在催促落地为借口，一直在繁忙地工作。 她就是在那里工作着，跟他不再有什么交集。 一切都变了。 ------------ 第四十四章 原来不是爱情 加班到七点。 俞安和几乎在办公室里睡过去，一个激灵才醒来。 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快速冲到一楼的办公区域。 林松雨此时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上了叫的滴滴，回到新租的才睡过一晚的房子。 在茶几上放下在楼下面馆打包的面，热水澡将一天的疲劳洗掉之后，林松雨终于坐在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前，拿起手机，吸溜了一口面。 热搜给她推荐了阿南的视频。 林松雨先略过了这则视频，直接点进她的头像。 青藤别墅的凶宅探险之旅还没有被她发上来，倒是在另一个小窗户里看到了熟悉的脸、熟悉的车内饰。 是裴奕川！ 林松雨这才注意到，原来热搜上的视频就是阿南这一则视频。 也就是那天裴奕川带着自己去接阿南时，阿南坐在后座上给他们录的采访视频。 昏暗的车内，像素不算太清晰，倒是给裴奕川看向副驾驶座时的眼神添了不一样的光泽。 亮晶晶的暧昧。 林松雨还在有一条没一条地吸溜着碗里的面条。 “嘿嘿，没想到吧，这位美女，是我的领证对象。” 当时不觉得，原来俞安和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儿得逞的意味。 林松雨的脸在发热。 “紧接着，第二天下午，我们从酒店见面，再到领证，一个半小时多些吧。这么总共来计算的话，三小时。" “哦哦哦！看来还是矜持了点，怎么说也是把那些网络小说热点梗都踩了一遍，除去开篇不是一夜情，那也是先婚后爱，该不会还有个追妻火葬场的梗吧。” “没有，有也不给追。” 接下来，林松雨看到裴奕川和自己的对视，莫名有种新婚夫妻的错觉。 林松雨的筷子已经顿下来，她能记得起当时裴奕川还说了什么。 原本刷视频不过是为了消遣时间，现在心已不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了。 视频里的对话还在透过扬声器不太高清地播着。 “那你们以前真的都不认识吗？” “其实我们是大学校友。” “哦？” 快到了。 林松雨在期待着。 她幡然醒悟，往如突然有个自己跳了出来，从第三人称的角度看着自己。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那你有没有偷偷暗恋别人呀？” 视频里的阿南还是好奇八卦的语气。 “你要追求热梗的话。”裴奕川顿了顿，“有的呢。” 当时，林松雨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凉气从脚底一下蹿到了后背，发怔了。 “暗恋了好多好多年。” “哇，那就是暗恋成真咯。快展开说说。” 暗恋。 裴奕川说他在暗恋自己。 暗恋了很多很多年。 不可能吧。 窗外，夜色如墨，却被家家户户的灯火星星点点地着凉着，还有些小区楼下不时响起的小孩嬉笑声。 手机里的视频播放完毕，又重新自动再从头到尾地播放一遍。 裴奕川的声音在这件房子里不停地循环。 林松雨抬头扫视这不大不小却令人心安的室内。 不是喜欢的装修风格，不是喜欢的家具布置，甚至配色都有点儿老套了。 可是房子还保持着裴奕川打扫过的整洁，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精力去维护这间房子的整洁，那阵令人舒服的气场还在这儿。 她很喜欢这种感受。 做这一行久了，她知道，如果一套房子主人住得不舒服，那是多多少少的前卫的流行的名贵的设计都无法满足的。 林松雨低下头。 透明塑料碗里还有半碗带白汤的面条，臊子基本被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 这面条，这家面馆，是裴奕川带他去吃过的。 裴奕川，裴奕川。 明明只是认识不到几天的人，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难道她也是肤浅的见色起意的人吗？ 林松雨又重新看了一遍视频，想来想去，最后转发给裴奕川。 【林松雨：阿南把那天晚上的采访视频发出来了，你看了吗？】 【裴奕川：是啊，你看完了？有何感想呀？】 林松雨当然不会把她的想法说出口，还在心中编辑回复的文字。 裴奕川直接给她打来了语音。 “吃饭了吗？” 开口还是裴奕川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林松雨仿佛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 “吃着呢，上次那家面馆。” “豆腐臊子面？” 林松雨听到话筒那边有得得的打转向灯的声音。 “嗯哼？你还没回到家吗？” “嗯，对呢，还在跟进青藤别墅的项目呢。话说，你今天很有勇气。” “啊……我也只是去到才知道那儿是凶宅……” “我说你在会议室的时候。” “啊。” “和你的前男友。” 林松雨左手捂起发烫的脸。 “其实你知道他说那样的话，就是大家说的PUA吗？” “啊？” 她真不知道。 “这是我们之间相处基本的模式，我还没有想过这就是一种PUA……” “但是今天你们的模式完全改变了。恭喜你。” “恭喜我？” “我本来以为你说你对他没有感觉是假的，今天之后，我想你是真的完全放下他了。” 林松雨站起来，穿上拖鞋，走到阳台外。 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 今天俞安和又一次冲她发火。 她发现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听到他的话后会难过，会一天都提不起精神。 仿佛他说过的话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没有影响她接下来的工作。 如果那是PUA，那变化不安的心情突然都得到了解释。 曾经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原来那不是爱，而是自己对自己的难过而已。 “大师，我悟了。”她说，“原来那不是爱情。” 裴奕川笑道：“恭喜你。” 。 临睡觉之前，林松雨躺在床上，继续刷手机，查阅资料。 其实她内心深处，只是想再多看一段阿南采访裴奕川的片段。 偷偷给自己个借口点开软件。 结果，发现阿南又多上传了一个新的视频。 新视频左下角的红心已经有几千的点赞了。 那则视频，依然是同样的车厢，同样的氛围。 还是裴奕川的采访。 视频的标题是：《暗恋？火灾？爱情无关丑美?》 林松雨屏气敛息地点进去。 之后，久久不能入眠。 ------------ 第四十五章 前女友的电话 “有空吗？” “正准备睡觉。怎么，又吸烟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冷冷淡淡，与自己如出一辙。 永远看不到白天待人接物的热情。 “怎么最近又开始吸上烟了？这件事情弄得你压力很大吗？” 听着打火机清脆的咔哒声，眼前似乎起了艳红的小火苗。 裴奕川等候计听白点燃香烟的间隙，走出卧室，来到小阳台。 他站在小阳台中间。 夜色如墨，看不到海天交接的边界，只能辨出稍稍浅色的地方，是一大片沙滩。 海浪一叠一叠地往沙滩扑去，白色的浪花瞬间消失无踪。 退了租房，裴奕川暂时住在了自己名下的海景房。 不过，他明天又要搬去新租的房子了。 话筒里传来长长的呼气声，尼古丁的气味仿佛在裴奕川面前环绕。 一口香烟之后，计听白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变得激动多了： “哟，那么难得呀，每次找你不是说在跟客户聊天，就是说在忙。” “不不不，计大小姐你难得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来，是不是让你找的人有着落了？” 裴奕川本来真的就打算睡觉，现在这般吹着海风，依然还是有些困意，上半身往前倾斜，依靠在栏杆上。 他衷心地期盼计听白这个点打来这个电话，能够带来托她帮忙事情的好消息。 计听白又吸了口烟： “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是因为帮你的忙，来关心问候我几句。”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那一个账号的运营者了？” 困意一下被驱逐，裴奕川兴奋地站直身体，等待计听白带来肯定的回答。 计听白：“嗯哼。” 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她一向惯用的表示肯定的语气词。 裴奕川肯定要十分恭维地夸奖一番： “我就说嘛，计大小姐的能力，区区去找一个网红，肯定不在话下。” 手机叮咚叮咚几声，微信提醒收到了有人发来新的消息。 计听白缓缓吐出烟雾后，才道： “彼此彼此，你要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 “果然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做事的速度真是快，才那么一天就找到我要的资料。” 裴奕川摁奈不住语气里的激动，几乎都要跳起来。 他点开扩音，在手机上阅览起计听白发来的资料。 “少来恭维我，我说你难得求我做点事情，就为的是这么点事，其实不是你要找他，是帮别人找的吧？” “嘿嘿。”裴奕川没有正面回答，笑而不语。 计听白最喜欢这方面调侃他了。 “让我这个伟大的前女友猜猜看，应该还是个女生吧？怎么，你是铁树开花，终于醒悟到苦等一个人没结果，不再单恋一枝花了？” “伟大的前女友，就不要乱猜了。” “如果当初不是让你帮我解决那件棘手的事情，我哪里有福分假装成为你的女朋友。” “我哪里能够和你比及，我只希望远离家族的纷争。” 裴奕川想起当时计听白哀求自己假装成为她的男朋友，就为了应付她家族里的一场鸿门宴，家族里的你争我斗，真是够无聊又够好笑的。 “我哪能像你，裴大少爷，那么大个背景摆在那儿，什么都不争不要你爹还能把几栋房产塞给你，怕你饿死，就因为你是男生。我作为孙女，如果不争不要，只能等着被扫地出街的命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唉。”裴奕川为她的情况叹了口气。 因为她当时走投无路，他也一直反感所有的重男轻女思想，裴奕川才下定决心要帮助她。 计听白真的不再提起那件事了，对裴奕川的变化起了十分大的兴趣： “那个女生，我再猜猜哈，是不是一直放不下的那个她啊？” “既然你都查出来了，就不要再调侃我了吧。” “恭喜你啊，终于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睡意没有了，裴奕川转身走出阳台，去到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 开罐时候砰呲的清爽气泡音，像是在为他和林松雨得到网红Lily事情进展而庆祝。 电话里传来计听白的笑声，带有讥诮：“真是爱情的酸臭味。” “你不懂爱的魔力。” “我只知道男人靠不住，女人只能嫁给事业。” “谢谢你的提醒，我的目标是做一个能让女人靠得住的男人，让我的女人同时能嫁给事业和爱情。” “哼。”计听白知道裴奕川确实是这种人，但是因为家庭里出过太多恶心的男亲戚，她从来都无法理解真的会有裴奕川这种为爱付出的男人。 计听白说道： “不过你知道的，我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裴奕川心生警惕，道： “为什么？有什么问题？” “哈哈。被我吓到了吧，真的对那个女生太上心了你。” 计听白冷笑道。 裴奕川一下被提起来的心渐渐放下。 “但确实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有点关系。” 这下，裴奕川又一次深深地提起了一口气：“什么？” “网红Lily账号，背后运营的是城大房产，城大房产今年四月已经宣布倒闭。表面看起来是运营不善，但其实真正在操控的是宣恒集团。” “什么？”裴奕川惊讶道。 “嗯，对，你记得吧，让你之前帮忙调取的集团贪污名单里，宣恒名列其中。” 裴奕川正是记得这个事情，所以才如此惊讶。 自从答应计听白假装她的男朋友之后，以裴奕川的家族背景，计听白那场鸿门宴饭局上面对几个势利亲戚是如鱼得水，让他们咬牙切齿，很快露出了马脚。 计听白因此成功进入极祥集团，成为新一任总经理。 随后计听白便让在二手房地产公司工作的裴奕川，潜入内部系统，调取集团贪污名单，打算一并冲击几位亲戚，清除这一部分顽固势力。 裴奕川不负她望，拿到了亲戚所在的宣恒集团的部分贪污证据。 “宣恒和极祥在打擂台，极祥因为名下的设计一飞冲天，于是宣恒做了几层套壳来搞极祥的设计师，那个有名的设计师被反污一口，进去又出来，名声破裂。” 裴奕川很快明白了计听白的意思。 ------------ 第四十六章 对他是不是爱情 宣恒集团进行不正当竞争，成立了小房产公司城大房产。 之后，宣恒集团再以城大房产的名义运营账号，造谣京工大著名的设计师兼教授李导，要的是名声大败的效果，使得设计进度就此中断。 “你那些亲戚笑里藏刀，表面一套，背里一套，这件事我真是看出来他们小人做法能做得多绝，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名誉。” 裴奕川骂道。 之所以他不愿意继承家业，宁愿自己出来白手起家，就是讨厌皇亲国戚扰乱军心的做法。 公司运营，最难在于与多管闲事的人沟通。 即使他家里的背景没有计听白家族那般勾心斗角，但他依然感到无所适从。 话筒传出细细索索的声音。 手里的烟蒂被计听白狠狠地压在雪白色的烟灰缸里。 她的语气也同样的发狠： “宣恒能够给事情套了几个圈，完美地在其中隐形，就是利用公众的不辩青红皂白，又利用高校因为影响校方信誉而那套封锁内情。 裴奕川接她的话道： “一来二去，背后真正的真相无人愿意查清，就在看到的表面上苟且就够了。” 计听白叹了口气： “现在最无辜的人，是那个李导。你也看了我发给你的资料了吧。” “嗯。” “明明是苦尽甘来难得一遇的大师人物，在京工大里进修之后，明明在外大有可为，那么多人跟随他的名气，他却愿意留在那里做教授，现在却被校方踩多一脚，沦落到停职调查中，教授身份估计高校等过去了这几个月风头浪尖的时候，才给恢复。” 听完计听白的叙述，裴奕川很快明白了什么，细细数着： “四月倒闭，李导是五月进去的，之后再出来，没有了教授头衔……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嗯？你知道了什么？” 计听白问道。 没等到裴奕川开口回答，一向精于内心计算的她，很快也恍然大悟： “学校完全在隔离李导这个人，这样就连他带的学生，就不能按时毕业，还得再多读一年才能拿到毕业证。他也就只带一个学生，真是又被拖累的一个无辜的人。” 说着说着，计听白惊讶道： “该不会就是这个女生要找网红Lily吧？那她也厉害，能够查到网红Lily这一part。” “总之，说来复杂。她肯定不知道里面会牵扯到那么多的事情。” 裴奕川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捏变了形： “反正我现在是知道她之前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前男友公司工作的原因了。” “啊？” 计听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反正。”她也无所谓裴奕川在说什么，“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忙。” 喵——楼下传来夜猫调皮的叫声。 。 喵——窗外，小区楼下傍晚的热闹早已不再，深夜伴随着无声的寂寞包围着这里，只有夜猫偶尔调皮的叫声打破宁静。 林松雨原本的困意，因为阿南对裴奕川采访视频的后续，消散无踪。 淡淡的灯光散落在林松雨修长的睫毛上，她低着头，手机黑色的屏幕被她点亮又重新暗上。 手指在发抖，手臂也在发抖，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是一种被克制着的雀跃，和每次灵感变成手下的草图一样，和研究生成功录取进李导组下一样，和每一次成功的暗喜一样。 她不敢再看那则视频。 脑海里却一直浮现裴奕川车内昏暗不明的氛围。 不知道阿南和裴奕川是什么时候拍摄的。 或许正是因为她不在场，裴奕川才会那么真情流露地说出那么多的话，说出那么多林松雨从来都不知的背后。 她不知所措，内心七上八下，不知道可以找谁去倾泄这些涌动的情绪，只好抱着闺蜜丁丁能够看到的希望，转发给了闺蜜丁丁。 聊天对话里，从林松雨回来南江那天起，都是林松雨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丁丁那一天开始部队里的封闭集训，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手机上的数字跳过了00。 【丁丁：！！！！】 【丁丁：！！！！！！！！！你竟然？！】 【丁丁：抱抱宝贝，这么多天，你辛苦了。都怪我集训那么几天，连手机被锁起来了。】 【丁丁：可怜.jpg】 咻咻的，丁丁的消息像火箭般弹出来。 【丁丁：恭喜你，你终于知道你对俞安和不是爱情了！】 丁丁是林松雨上了京工大读研究生时候二人宿舍的唯一舍友，也是林松雨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一见如故，短短认识的时间就像很多年没见过的知己。 林松雨和俞安和所谓是异地的感情，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单从林松雨说起的情况，以至于一向阅男无数现在考入公安的丁丁，一早就劝说林松雨，这段感情很有问题。 丁丁此时此刻非常开心林松雨终于在这段感情里跳了出来。 有时候，很多人在一段感情中迷失自我。 具体在于，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甚至，算不算一段感情。 只有清醒的旁观者才能看出来，那不过是被其中一方，以爱之名捆绑在一起的关系。 【林松雨：那到底什么是爱情呢？】 【丁丁：嗯，肯定是走路永远不会走到你的前面。】 “我帮你拿行李，你先走。” “你走中间，中间的路好走点，杂草没有修理已经长出来了。” “没事，我们慢慢走。” 林松雨先想起了裴奕川。 语气富含感情，却表现得稀松平常，令她从不会在这种明明会令人感到刻意的话语中感到不安。 总会感到亲切、舒服和安全感。 【丁丁：会鼓励你，让你变得自信。】 林松雨又想起了裴奕川。 “是你很勇敢，勇敢的人不需要为自己自卑。” 他看到自己自卑，他却真诚地告诉她，她很勇敢。 有一种从心底油然升起的愉悦感，如同每一次沉迷设计心流之后的愉悦和成就。 完全不同于与俞安和在一起的焦虑和回避。 【丁丁：总是无缘无故就想起他。】 林松雨：“……” 【丁丁：多巴胺系统激活，产生强烈的愉悦感、亲切感、舒服感、安全感。】 林松雨：“……” 【丁丁：如果是刚刚认识就爱上，可能就是见色起意咯。哈哈。】 林松雨：“……” 【丁丁：还会有那方面冲动哦。】 林松雨：“……” 【丁丁：怎么，我都说中了吗？】 【林松雨：你看了吗？】 【丁丁：？？】 【林松雨：你看了我转发给你的那则视频了吗？你先看看。】 【丁丁：行。】 【丁丁：不过，真的被我说中，你对他真的有那方面冲动吗？】 ------------ 第四十七章 噩梦 一分钟不到。 丁丁的微信杀了回来。 【丁丁：？？？】 【林松雨：快点看我发你的视频呀！】 【丁丁：不是，什么视频呀？你发给我的视频已经显示下架了呀！】 【林松雨：不可能吧，那可是最新上架的视频呢。】 下架？！ 林松雨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曲起两条长腿只顾着操作手机。 不可能就这么下架了吧？她想。 毕竟刚看的时候视频还在，而且还有几千赞，在她这个外行人看来，这种视频在起步就超出平常博主的热度了。 阿南就这么把这个视频下架了？ 林松雨一边疑惑着，赶紧重新点开那一则视频。 从微信里转发分享给丁丁的卡片里点进去，确实显示的是视频下架的状态。 林松雨还不敢确认，又回到软件里面重新进入阿南的主页里。 依然显示的是视频已下架的状态。 点进再退出，几番操作之后，连视频的封面都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已深，林松雨的灵魂像是忽然跳了出来，在她头上俯视着她。 她就这么意识到，自己操作手机的手指其实很急促，自己正在拼命想要留下那则视频的痕迹，是为了确认这个热视频被下架了，还是因为拼命想留住裴奕川在视频里的话呢？ 嗡嗡嗡。 已到深夜，微信还在活跃。 【丁丁：不会是这个视频吧？！凶宅探险？你是想让我半夜12点睡不着吧？吓得我，哎哟。哭笑.gif】 啊。 林松雨重新回到阿南的主页里一看。 阿南最新上传了一则视频。 上传的时间就在几分钟前，然而，获得的点赞数竟然超千赞了。 封面里的建筑，白墙黑瓦，起飞的檐角，分明就是青藤别墅6A户！ 林松雨点开视频。 不知道阿南在哪里找到的诡异阴间配乐，从最开始便紧绷起大脑的神经，视频一开场，摇摇晃晃的镜头画面和沙沙的步伐声，使观众不得不屏气凝神。 手持镜头对准一栋破败的中式老宅，外墙爬满枯藤，玻璃碎裂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提只闻声不见人的博主注视着屏幕前的众人。 阿南缓慢的语速带着喘息，在画面之外介绍6A过去发生的命案。 画面不断飞过弹幕，观众都在对凶宅和命案议论纷纷，竖起汗毛等待下一个镜头能够出现一些灵异场景。 林松雨打了个呵欠。 她亲自去过那儿，知道那儿的实际情况，这几天的奔波席卷无数的困意，在这般提神的恐怖配乐之中，渐渐睡去…… 砰砰！ 林松雨定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火花在褪去绿色的老窗框中间点缀，一瞬间，滋滋的火苗迅速壮大。 熟悉的场景，那栋两层的墙面斑驳充满岁月痕迹的小矮楼，楼旁还有一个老水井。 黄色的木质大门也是褪去了颜色，而两边的对联红得新鲜。 是每一场噩梦的开始。 如果这是现实之外老天再一次给她重头选择的机会，她要怎么选。 林松雨想要迈出一步，转过身。 可是，怎么双脚像是被胶水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怎么也动不了。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又换了另一个地方啦，但是是进行上一次未完采访，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帅哥吗？” 是阿南的声音！ 林松雨使劲挣扎，拼命扯开双腿。 根本是徒劳无功。 阿南的声音却不知道在哪里凭空地出现： “认识三个小时就领证，他说是暗恋已久，来来来，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呀？” 林松雨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可是空气中犹如无数双手摁在她的身上，阻止她任何的行动。 “有人吗？救、救命！” 苍老的声音掩盖滋滋啦啦的火苗生长中。 林松雨叹了口气，拢起了拳头。 原来不管多少次，她依然会心软。 阿南的声音俏皮又可爱地出现了： “不要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那可是见色起意哦。 “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她的背面。” 远处的景象模糊不清，好像是不时跳进来的阳光，以及呼啸而过的不断后退的风景。 林松雨只能看到面前的方向。 老房子，着火了。 轮到裴奕川的声音了： “哦？那个时候我刚上大一，我的外婆是大学退休老教师，住在学校对街的老职工小区，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点生病的迹象了。 “没想到开学就有那么多事情，除去活动、学生会、社团这些，我们一开学就面临设计大考，天天熬夜。直到那个周末，我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打算去找找外婆，刚到门口，发现里面有点不对劲。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一个女生，先我一步冲了进去。 “她连书包都没有摘下来，在井口旁给自己淋了一桶水，然后拼命冲进去，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我的外婆带了出来。” “猫，猫，我的猫！” 额前的刘海被林松雨撇去了一边，水珠顺着发梢不断地往下滴着。她湿漉漉地像拎小孩似地抱出来老奶奶走到门口。 老奶奶还在不断地提着猫。 都是生灵，林松雨咬咬牙，什么都没想，再一次往里面冲。 裴奕川在哪里吗？ 她停不下脚步地再次冲进门，虚幻之中回头去寻找那个在七年后才清晰的身影。 他，到底有没有曾经出现过在她某个巨大的人生转折点中？ 砰砰砰！ “我扶着我外婆，那女生却又再次冲进去。我才听到外婆在说的是红豆，陪了她和外公好多年的花猫。 “原来她要进去救我外婆口里的猫。屋里的火灾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不，是我的问题，应该我去的，结果爆炸发生了。” 林松雨听到裴奕川语气黯淡无力，她双脚一踩空，落入了万丈深渊。 扬起的白色尘埃与四溅的火花相遇，爆发出无限的能量，一瞬间的火舌张牙舞爪地舔向她的脸。 “啊！ 林松雨睁开双眼。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领。 没有拉上遮光窗帘的窗外，淡淡的光线若隐若现。她睁着眼睛，身体轻若得仿佛灵魂被抽空回到噩梦里的那一天。 还是那个噩梦。 不管多少次她都会被惊醒的噩梦。 脸上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热烫。 只是不一样的是，噩梦里有了声音。 是裴奕川的声音。 ------------ 第四十八章 两人的关系 阿南吸了一口气，语气里的惊讶有些夸张了： “那她烧伤毁容了……” “在医院探病那次是我们唯一的接近。我不敢靠近她，只能默默地留意她。知道了她是我的同届同学，同一个学院不同的学系。那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确实，她可是个女孩子，还是刚上大学，一切都充满希望的开始，结果脸却……所以，你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人家了吗？一种带着深深亏欠的包袱？” 铃铃铃铃—— 阿南的声音里面交织着清晰的铃声。 林松雨想要抓进阿南的声音，想要顺着她的声音去摸到裴奕川的脸。 迎来只有虚无缥缈，只有铃声更为的清晰。 大脑开始往下坠，她听不清楚裴奕川在说了什么。 铃铃铃——她睁开眼睛，窗户上只拉起了透光的纱帘，阳光在纱帘上投下了好看的光影，一动一动。 光与影，就和她的梦一样，虚无缥缈。 铃铃铃——铃声再次破碎她的沉浸。 她迷迷糊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许久，才成功地摁下接听键。 亲妈林可的尖嗓子透过话筒冲出来： “你怎么还在睡觉啊！不是说好待会一起去喝个早茶吗？” “啊？” 林松雨稍稍清醒了一些，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差点儿又再次睡去。 昨晚的噩梦交替一整晚，她睡得根本不好，醒醒又睡睡，就连原本在不断播放视频而浩完所有电的手机，也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夜才插上了电。 林可哪里肯给她再次睡过去的机会，以刚一早做完普拉提的精神面貌，大喊道： “是啊，你的老公约了我啊！怎么，你们领证之后没有通讯了吗？” “我的老公？！” 林松雨一下清醒过来，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头在晕眩，不知道是不是噩梦太过激烈，她有些低血糖。 “裴、裴奕川？他约了你？他怎么有你的联系方式？” “第一天人家就礼貌地要到我电话了，你该多学学这方面的待人接物。” 对于大方得体热情礼貌的男人，林可抱着伸手不打笑脸的信条，对裴奕川十分满意。 林可话音一转，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台阶： “嗯……嗯？行吧行吧，上次在医院突然过来，说你们有问题，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呢，单方面听田蕊的话。我也看了你们的采访视频，我看小裴他也蛮坦诚的。” 林松雨跳下床，赶忙跑去厕所刷牙洗脸，手机点开扩音放在洗簌台面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噩梦里那种重新缠绕她的灼热感，逐渐被冰冷的水所代替。 从噩梦回到现实，从虚幻踩回实地。 林松雨是没想到阿南的视频那么出圈，不仅带着裴奕川进入了她万年不变的噩梦，甚至连她一心沉迷麻将不怎么爱刷视频的亲妈也看到了。 “反正不是拿钱领证就好，田蕊和她儿子就是在搞破坏。”林可现在提起田蕊，倒是有些气愤起来。 一大早她也知道生气是对自己身体不好，于是连忙笑眯眯地连忙问道： “话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一起住了？现在住哪里啊？小裴约的茶楼是不是和你们住的地方很近啊？是哪一套房呐？” “哦哦，他，我……” 林松雨没理解林可所说的“是哪一套房”的意思，也没理解为什么她突然那么热情似火地问着关于居住的问题。 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下糟了，这下更不知道要怎么跟亲妈解释，其实她真的是花钱领的证！ 紧张得连胃都有些不舒服。 嗡嗡嗡！ 手机在坚硬的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地震动，原地打转。 林松雨用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和手，小心避开屏幕碎裂的地方点进手机里。 刚好是裴奕川给她发来微信。 【裴奕川：起床了吗？你妈妈应该跟你说了，我在楼下等你。】 嗡嗡—— 他又补来一句： 【裴奕川：不急，你慢慢来。】 林松雨福至心灵，连忙顺着这句话回应她妈： “哦，那个，妈，我和他……他现在在楼下等我，我才起床呢不是，我这就要跟他过去找你，带回茶楼见！” “哎哟，我看这小裴还挺贴心的，自己能早起，也不打扰林松雨这个懒睡虫。” 挂掉电话，林可满意地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也去挑选带回见女儿女婿的衣服。 。 林松雨急匆匆地扑去楼下。 一打开车门，在水杯箱上已经放好了一瓶牛奶、两个包子和一瓶矿泉水。 香菇菜包的气味涌动而来，林松雨的肚子发出咕咕一声。 “先上车吧。” 裴奕川今天还是白衬衫和西装黑裤，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目间有一种清朗，大概是算命先生说的印堂发亮。 他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笑意，闪闪发亮的，林松雨被看得有些害羞，赶紧低头上车。 “那个、那，我妈说你约了她早茶，是怎么回事呢？”林松雨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道。 “关于我们领证的事情，你不想跟你妈妈说清楚内情吗？” “啊？” 林松雨又低头扫了一眼包子。 “虽然带回要喝早茶，但是我想你还是先垫垫肚子比较好，买的都是小份的包子，你可以吃一半。干设计这行，老是吃饭不规律，很容易饿坏胃的。” 裴奕川提起包子，放到她的手中：“不喜欢吃包子，喝一点牛奶也好。” 林松雨摸了摸牛奶瓶，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矿泉水也是新的。” 裴奕川边说着，汽车启动。 “做完阿南的视频，你妈妈也看了，我想我们还是有必要要跟她说明一下我们的关系。” 啊？ “你还记得当时领证，你说过什么吗？” 裴奕川问。 “我说过……什么？”林松雨迷糊地反问道。 还是工作日的大早，这个点依然是道路的高峰期，不仅堵车，加塞还挺严重。 裴奕川神情转而严肃地驾驶车辆。 他的工作以外勤居多，可以不踩点上班。 林松雨给负责请假的张经理请了个假。 她吃了几口包子，胃果然没有刚开始的难受了，那种低血糖的晕眩感有了落地的实感。 头脑和眼前同时清晰。 “你是说，我在领证的时候说过，要给你五十万？” 林松雨终于意识到。 “嗯哼，你不想，赶紧结清吗？” 裴奕川仿佛话里有话。 ------------ 第四十九章 视频结尾 “你快点上阿南的主页上看看，昨晚我本来就想跟你说了，可是时间太晚了，我就没有好意思打扰你。” 裴奕川兴高采烈，林松雨还没有在上一个话题反应过来，他就转到下一个话题了。 “是最新上传的视频吗？” 林松雨低下头，在手机上操作进入阿南的主页。 “是啊。青藤别墅那个哦。” 裴奕川直视前方，阳光穿过前窗投射在他的头上，柔软的发丝罩上一层灿灿的金光。 林松雨的目光流连在他的侧脸上，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就从林松雨的心尖荡漾。 原来不是从酒店女厕所时有过身体接触才产生的。 原来来自更早之前。 恐怖的阴间音乐再一次从手机里循环出来，熟悉的摇摆不定镜头画面。 身旁的裴奕川似在忍着笑，不断安慰着林松雨： “你是不是在看着我好辟邪？哈哈，没事的，不要怕，阿南的节目效果比较厉害，毕竟我们亲自去过了别墅看过了不是？” 裴奕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看过了这则视频。 更加不知道她也看完了那则被下架了的视频。 林松雨低着头，裂开的屏幕，仿佛还在延续阿南那则下架了的视频。 “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默默关注她了？” 即使凶宅探险里的阿南在压抑着惊恐说话，林松雨记忆里的她，明显是不一样的两种语气。 现在坐在身边的人，当时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很多人暗恋的开始，都是因为一见钟情。但你觉得，你会不会只是因为一种愧疚呢？” “不。” 裴奕川是沉静又坚定地回答道： “因为她很特别。” “怎么说呢？” “可能很多人觉得见义勇为很老土，但是在那一刻她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后来，我能看得出或者说可以感觉得出，她并没有因为毁容而产生自卑，总之，有一种很独特很坚韧的气质。” “那就是吸引你的点，其实如果除去事情的外壳，你喜欢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 “嗯。” “那件事情，是你这场暗恋的开始。然后你一直暗恋她，但没有跟她告白？” “谁说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呢？” “当时是这样想的？” “是呢。哪怕远远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当然如果我能够为她做点什么，也更好。” “那你最后却和她领证，中间肯定还发生一些什么事情，譬如你观念上的是不是产生过什么变化？” 视频配乐倏然暂停。 记忆里的对话也逐渐远离。 车头拐过弯后直入到露天停车场，高大崭新的大厦玻璃外立面反射耀眼的阳光，林松雨在车内都睁不开眼睛。 这个视频，昨天晚上已经才几千的点赞，现在已经到达了好几万了。 热度比想象中的要高。 她低下头，在手机上调出微信。 昨晚突然就睡过去了，今早又起得太赶，连丁丁昨晚深夜给她的微信消息都还没有看过。 【丁丁：我看到了博主阿南的另一个视频，和你说的领证过程好像，副驾驶座上那个女生的侧脸也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你吧？】 【丁丁：你和这个男生现在是什么关系？单纯的领证对象？他还说暗恋你，难不成他还真要收你的钱？】 “结清？” 呆萌林松雨这下终于反应过来裴奕川上面那句话。 裴奕川听到她突然冒出这两个字，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呢？” “你刚刚说结清的意思，是指领证时说好的五十万吗？” “差不多，但是呢，又不一样。我认为需要你妈妈在场比较好，希望你不要怪我擅自主张。” 他这么说来，林松雨不仅担心她妈听到之后会不会火山爆发。 而且如果五十万结清之后，她和裴奕川，还会有任何来往吗？ “阿南发这个视频之后，已经有很多个网红来联系我了，我们需要趁热打铁。” 裴奕川解开安全带：“到了，我们下车吧。” “联系你？” 林松雨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裴奕川已经下了车，遇到刚好停好车的林可。 。 “怎么，有什么隆重的事情要跟我讲？有喜了？” 林可在电梯瞅了半天林松雨的肚子，一落座就忍不住问了。 对于裴奕川两人，主要是裴奕川约她出来喝早茶，无事不登三宝殿，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阿姨，喝茶。” 裴奕川定了个包厢，非常熟练地沏好功夫茶，依次给两人斟上。 “还叫阿姨。叫妈。” 不知道裴奕川会怎么交待两人真实的关系。 若是亲妈真的像坐过山车那样知道两人的关系。不知道心情和血压会不会也坐上一趟过山车。 林松雨紧张地只想喝茶，一拿起茶杯，茶水就抖到桌布上。 “喝个茶都手抖，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没有。” 林松雨拼命摇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是这样的，林妈妈。”裴奕川又给她斟上茶，说道：“今早给你转发的视频，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再次提起阿南的视频。 手机嗡嗡嗡作响。 俞安和打来电话。 林松雨不太想接，翻起手机的时候，破碎的屏幕一转，结果还是接上了电话。 “俞安和……”她提起电话，侧过身体，尽量不让两人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 “你怎么不来上班？” 电话里的俞安和一听到她的声音，急促的语气啪啪啪地冲来，音量之大，几乎冲破了话筒。 林松雨稍稍挪开一点手机：“我跟张经理请假了。”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请假，到底谁才是你的老板？” “可是张经理不是负责人事统筹方面的吗，我见其他同事请假也是向她……” “总之你请假要跟我请假，你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那你现在在哪里？” 对于俞安和来说，林松雨现在已经是一个他极其害怕失去的人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呢。许姐的设计我昨天临走前加班做好了许多，今天我不在也不影响……”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俞安和！” 以前是林松雨总是想着和俞安和多在一起。 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她不再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俞安和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反而让林松雨不断地清楚，她真的是完全放下他了。 “林松雨？你在哪里？” “我和我妈在一起。” 林松雨叹了口气。她不想和他在多纠缠几句，只好将手机递给林可，帮她说几句话。 “小安啊？我是林松雨妈妈林阿姨，在和她一起喝早茶呢，怎么了？” “哦哦，那没事了林阿姨，我只是确认员工的安全，没事就好，你们慢慢喝。” 大概是从田蕊那儿渲染过来的，俞安和对林可还是一种敬畏的心态，只要她说话，俞安和就会乖巧听话。 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态度，他嘻嘻笑着，挂断电话。 林可啪地将手机压在手掌下，双眼严厉地瞥向林松雨： “你和俞安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还在他的公司上班？” ------------ 第五十章 成立公司 林可说着，竟然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裴奕川。 回头再看自己的女儿时，越说越来气了。 “是什么情况？你竟然还在自己的前男友公司工作，你就不怕你的老公有多想吗？” 边说，林可边用手掌拍打桌子，就像在为她的语调伴奏，加强自己说话的说服力： “你瞧瞧，这会他的电话就追杀过来了。这个俞安和，有时候我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时候很乖巧，有时候呢又很暴躁，你不选择他，是对的。” 说完，她的手掌摸上林松雨的手，抓在手里，语重心长又有点窃喜地说道： “肯定不如咱们小裴好。又帅，又懂事。” “妈！” 林松雨有时候能被她妈一些看人的逻辑气笑。 她明明就是看着人裴奕川脸帅！ 服务员不停地上茶点。 完全不需要林松雨这种不喜欢自己出主意的人操心，又在林可内心自设的考核中，茶点全是裴奕川点的。 先上的是虾饺、艇仔粥、干蒸和凤爪排骨，经典的粤式早点，可以说谁点都不会踩雷。 倒是最符合林松雨的胃口。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几款经典的茶点。 林可期待的心情有那么一点点暗淡下来。 毕竟是女婿第一次请喝早茶，她的牌友老是怎么吹嘘自己的孩子多好，请吃饭都是吃一些猎奇的食物。 如果轮到她吹嘘，这几样平凡的茶点怎么也吹嘘不起来。 退出的服务员，再次推着运送食物的推车进门。 “这是什么？”林可惊喜道。 “这个是蛋球。” 裴奕川接待诸多客户，当然知道林可的想法。 在经典的茶点之后，他又点了一些比较少有粤区外的食客点的茶点。 “现在挺少茶楼看到这一款茶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过呢？” 黄色的球状食物每个都手心大小，外表裹着少量的白糖。服务员将每个蛋球剪成四份之后，林可好奇地夹起一份。 吃起来口感丰富。吃完，她忍不住又夹多一片。 三个蓝瓷小碗放到桌面上，服务员拿出长嘴壶调出了三份姜撞奶，顿时辛辣和奶香同时扑鼻而来。 “这是姜撞奶。”裴奕川礼貌地递过去。 “这家茶楼的姜撞奶，和顺德的老牌味道几乎一样，是顺德的老师傅过来制作的。” 林松雨轻轻地舀起一勺白嫩的奶块，入口无比嫩滑。 “确实好吃哦。你还记得以前在我们家附近开过一家甜品铺吗，还说是什么和顺德味道一模一样，根本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林可几下就吃了一半。 “确实在外地找一家和顺德口感差不多的奶制品比较难。”裴奕川微笑着应和道。 “那你还有心了。” “如果我们待会会坐到饭点的话，这里的烧鹅也是非常有名，皮脆肉嫩，油脂鲜美，十分值得一尝，只可惜现在还没有。” 裴奕川为两人的空杯沏上茶。 林可这下是有跟牌友谈论的资本了。 她吃得很开心，喝了几口茶漱了漱口，满意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开口问道： “所以这次出来喝早茶，你有什么要跟我亲自说的吗？” 林可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裴奕川保持礼貌不失热情的笑容，点头回答道： “是关于松雨工作的问题。” “啊？”突然被提到的林松雨，从碗筷中抬起头。 不是说结清领证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工作的事情？ 她连忙扯出一片纸巾擦嘴。 “林妈妈，你看过今天我转发给你的视频了吧？现在青藤别墅区已经火起来了，许多网红都联系到了博主阿南所在的网红公司，打算趁着这个热度也做一期探险。” “那和林松雨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是是啊，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林松雨跟着问道。 “趁热打铁。我联系……”裴奕川顿了顿，“青藤别墅的业主也抓住了这个热量，反向联系了在国内非常有经验的密室逃脱公司，和一家游戏公司，希望将别墅区改造成密室逃脱社区，之后通过游戏公司扩大营业。” “嗯哼。” 林可早查过了裴奕川的背景，很快从他的话里明白，青藤别墅的业主，就是裴奕川本人。 他背后肯定有团队。 能够很快说出这么一套想法，说明早就做好了调查。 她嗅出了商机的味道。 不知所以的林松雨，还是不明白，这个和她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可是昨天我们去找过了俞安和，他不是不愿意接这个单子吗？” 林松雨问道。 “是呢，他不愿意接，你愿意接就行。” 裴奕川温柔地说道：“我们需要一家设计公司，需要优秀的设计师作为团队的统筹人。” 林松雨还不算太懂。 林可按捺不住了，点明道： “林松雨，你不要再在俞安和的公司上班了，我给你一笔资金，你成立个小公司，或者是个人工作室，接了这个单子吧！” 林松雨：？？？ “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有什么把柄在俞安和的手上啊，非要在他的公司不成？” “我……” “如果你担心自己无法运营好公司，小裴会帮你的忙的是不？” 裴奕川点头道：“那肯定。” “那就这样说定了。多少钱，要多少钱才能成立？”林可望向裴奕川，认为他肯定能回答问题。 裴奕川有些疑惑的语气：“租个办公室，简单装修，还有一些注册的手续，轻启动的话，十万以内差不多可以。” “行，就先给你五十万，后面有什么再说。” 林可语气坚决地说道。 ------------ 第五十一章 不安 “这么和你妈妈突然提出开公司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回到车上，裴奕川对林松雨说道。 “原来你说的结清，竟然是指这个意思。” “不然你以为呢？”俞安和的笑声有时候比说话更有磁性。 林松雨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完全能够接受这个结局。 。 半个小时前。 茶点还没有结束，三人坐在舒适精致的包厢里，二十八层的高楼窗景，能看到南江绿化面积最盛大的公园。 在成立公司这个颇带压力的话题之中，林松雨忍不住吃了许多点心。 这是回来的几天第一次那么畅快地吃食，不仅是因为点心太过于合她的意，还因为身边有最亲近的人，她可以不顾一切地放下自己的面具。 塞完剩下半个干蒸，林松雨鼓着两腮，看看左手边的林可，又看看右手边的裴奕川。 两人还在就公司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发表看法。 林可还是句句点头。 裴奕川依然是滴水不漏。 最亲近的人……林松雨为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吓了一跳，几口就把干蒸吞进肚子。 最亲近的人，什么时候裴奕川也冲破她的心理距离，被她也列入这个行列了？ 会不会速度太快了？ 趁二人没有让自己发表看法的时候，林松雨掏出手机，给丁丁发去消息。 【林松雨：我会不会因为他说他暗恋我，而喜欢上他了？】 休息第一天的丁丁，很快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丁丁：你是指互惠好感？】 【林松雨：具体说说？】 【丁丁：因为他说他暗恋你，然后你开始关注他，大脑产生了多巴胺了？】 【林松雨：好像，也不太算。】 【丁丁：如果不是因为被喜欢产生了愉悦感，从而误以为是自己喜欢上对方，那么，会不会你真的被他真实的行动和情感吸引了呢？】 【林松雨：我，我也不知道……】 【丁丁：没关系的。就像你脸上的伤疤一样，只要交给时间，一切都会看得出考验。你也交给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叮叮。 突然弹出的短信，打乱了林松雨对丁丁的话的思考。 短信提醒，银行卡收到了一笔五十万。 “啊？”林松雨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转账人——她妈。 “我说林松雨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老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们聊一些严肃的话题，你就低着头在旁边玩手机呢。” 有了侃侃而谈的同龄人俞安和的对比，林可一迎上林松雨的目光，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她已经把五十万转到了林松雨的银行卡里。 “真的是五十万……” 林松雨又转头看向裴奕川，他笑着点点头。 陆陆续续之间，又绕着公司的话题谈了许多，林松雨只好竖起耳朵听着，心里逐渐有了与二人不一致的想法。 三人的茶局，在林可接到麻友的电话而愉快地结束。 临走之前，林可的神情是相当满意，还千叮万嘱要林松雨赶紧与俞安和断了联系。 他们是谈妥了，林松雨心里因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不安。 就连来到车前，她也不自在地纠结了一会儿，才上了副驾驶座。 如果不是裴奕川看出了她的变化，陆续向她解释用意。 因为，这一切，和林松雨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她原来以为裴奕川是想要兑取领证的时候她冲动提出的五十万。 于情于理，这五十万她确确实实是要给他，毕竟这是她提出的承诺，丁丁所说的暗恋和金钱的关系，在这个层面上并不能成立。 退一步讲，当她听到裴奕川提出让她自己成立公司的提议时，她最开始想到的是自己不能行，可是在他那种莫名给予的信任和认可，以及亲妈万般赞同的语气之中，她觉得可行。 可她不得不想起俞安和口口声声说到他是个骗子。 《消失的她》不正是那样吗？ 利用爱意，也能干许多事情，一旦和金钱牵扯上了关系，不得不使人要理智地看待存在的感情。 林松雨还真的担心，裴奕川会不会是想怂恿她成立公司，从而在不会管理公司的她的身上，套取更多的钱。 可是他没必要弯弯绕绕搞那么多事情，还不如直接拿那五十万。 林松雨不太懂。 “对呢。” 裴奕川启动车辆。 “就相当于我是半个股东了，你也不用一直在你前男友那儿为你说的五十万打工，对吧。” 裴奕川转头对她做了个鬼脸。 只是林松雨万万是没想到，没想到裴奕川是打算成为林松雨公司。 还想成为公司的半个股东，主要的运营在他手中，林松雨负责出设计部分的管理和决策。 他要的是分红，而不是套取一切的利润。 这样最大的利益者是谁，这个问题，就连对经营公司一片空白的林松雨，都能够想得明白。 最大的利益还是她。 她不用因为没有毕业证的问题，继续骗人，继续在俞安和的公司工作。 她可以继续进行最爱的设计，还能进行项目的运作。 还可以，和裴奕川有联系…… 真的能行得通吗？ 真的能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 真的可以相信裴奕川吗？ “相信我。” 裴奕川似乎读出了她的不信任。 “你说领证给我五十万，就当这五十万是我在你公司的投资，不管怎么样，这笔资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再说，青藤别墅区这份项目我非常看好，可以趁热打铁。” 言语里都是肯定。 “也相信你自己可以做到。项目现在就缺一个总设计师，与其给别人做，不如我们尝试做，你说对吧。” “嗯。” 不得不承认，林松雨内心深处的兴奋存在越来越强烈。 她很乐意接受这个挑战。 “你下午还要去公司的吧。” “嗯。” “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林松雨不明所以。 “替你前男友可惜，可惜他不懂珍惜。” 裴奕川笑着说： “不懂珍惜的人，总得面临不懂珍惜的下场。” ------------ 第五十二章 再次出现的老杨 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不断后退，高峰期早已过去，马路上的车流少了大半。 汽车驶向直路，裴奕川才开启导航。 导航显示的目的地是安和文化公司，离他们喝茶的地方并不远，只有十五分钟不到的路程。 路上，还经过他们上次领证的民政局。 “回去之后，你就会跟他辞职的，对吧？” 就会。 裴奕川把咬词的重点放在了这两个字。 林松雨一向在意他人的语言动作，肯定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 因为一切都太像了。 和当时的场景太像了。 上一次，也是林松雨、裴奕川和林松雨她妈妈三人在一起。 林松雨在医院，也是拿到林可的一笔钱。 带着二十万的银行卡，林松雨也是这么坐在车上，被裴奕川带回安和文化公司。 说好的拿着这笔钱辞职，说好的不要再和俞安和有更多的接触。 除去林松雨当时和现在的心态不同，当时的情景，和现在几乎一样。 只是上一次，她回去之后，自己却没想到会因为许姐的项目，没有选择立马辞职，还在俞安和的公司里，完成了一部分的工作。 “可以吗？” 没等来林松雨的回答，裴奕川不放心似的，又问了一次。 车已经来到了公司门口，黄色的外墙过于醒目，在路边的停车线内，车缓缓停下。 “你相信我吗？” 等汽车停后，林松雨才开口，反问道。 裴奕川愣了一下，侧头看她。 今天的她，可能因为急着出门，只浅浅勾勒了个淡淡的妆容，没有涂口红的嘴唇，大概是吃饱喝足的原因，比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多了血色。 整个人与这几天相处时对比，精气神足了许多。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可能是一个人的气场，因为有了某种决心和成长，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林松雨的手放在胸前的安全带上，朝裴奕川笑了笑。 裴奕川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朝她点头：“我相信你。” 于是林松雨挥手告别，才下了车。 。 唰—— 窗帘又一次被俞安和狠狠地拉上。 自从林可替林松雨接了他的电话之后，俞安和依然满心地狐疑林松雨。 连续喝了两罐可乐把心里的气闷和二氧化碳气体一并呵出来，之后，他又前前后后去找张经理和设计师们对接了几份文件，想为林松雨没有好好完成许姐的项目而找几个茬，好可以有借口能够打电话让林松雨回来。 结果没有达到他的所愿，最后在手机微信上连续点了好几次林松雨联系人的头像，最后看到老杨发来的最新公司运营介绍，他才把这种强迫要林松雨马上回应他的强迫症心态憋了下来。 为了监控林松雨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公司，两趟忙之后，他还是找了老杨，让他安排名下最新的那家科技公司，给他在二楼的窗户装了一个监控。 老杨亲自过来，安装监控的完成速度极快。 监控的视频只有俞安和的电脑可以看到。 以至于每逢有黑色特斯拉出现在监控里时候，俞安和就会跑到窗户，拉开窗帘，监视车上到底是不是林松雨和她那个骗子领证对象二人。 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草木皆兵。 “哎哟，怎么那么紧张。话说，你之前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林松雨是你的小女朋友哦。” 老杨坐在沙发上，喝着放在俞安和办公室里三千元一斤的特色红茶。 听到俞安和装监控是为了林松雨，更加不愿意走了。 上次，下药之后差点得手的事情，没有跟俞安和说。就连他怎么突然在会场不见了，为什么林松雨会在厕所里，他也是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顺便装作听到林松雨在厕所出了事的消息感到惊讶。 好在的是，能够在俞安和面前糊弄了过去，俞安和甚至都没有因为他之前对林松雨过度的表现而来过问他。 好像，俞安和也没有从林松雨口里知道什么事情。 加上俞安和之前还要让他帮忙一同欺骗林松雨，老杨猜测出，俞安和并不会为林松雨这个女人，而伤了与他之间的商务往来。 女人如衣服，金钱才是大佬。 这是他们一直秉承的信条，从他一开始接触到还是商业小白的俞安和，他就已经在慢慢跟他渲染这种观念了。 “连小景都被你气走了。你这是回心转意，突然发现人家小雨的好，要把人家小雨重新抓在手中呢。” 老杨哈了一口茶，假装是无意的对话，试探俞安和目前的心态。 话音刚落，门口被敲开。 谈话对象林松雨在门缝冒出。 老杨的心如见到初恋般砰砰直跳的感觉，身体里一种要将她得手的兴奋开始不断地挑衅他的理智。 他完全不在意上次他对林松雨的下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放肆的目光在林松雨的脸上至身上打量着。 没得手的猎物。 没有猎人会放弃。 老杨自诩自己就是那样的猎人。 林松雨推开门的时候，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在品茶的老杨。 想起上次被他摸手摸脚，还差点就被他下药得手，一种说不出的气愤和羞愧从林松雨的心底生出。 就那么一点了，她就完蛋了。 忍住。 她对自己说道，努力去忽视他若无旁人还带挑逗的目光。 稍作整理，她顶着老杨的目光，迅速调整有些乱了的步伐，走到俞安和的面前。 为什么俞安和会认识这样的人，会还和这样的人继续来往。 从什么时候俞安和变成了这样，还是他就一直是这样的人？ 林松雨这么直直地看着俞安和，惋惜、可惜、不解，眼神复杂，唯独不再有过去的感情。 “你不是只跟张经理请了半天假吗！” 俞安和一见到她，气和欢喜不大一处来，尤其是被她这么盯着自己，最后出来的话语，还是急促得像是在追责。 “是呀。所以我现在不是来了嘛。” “你……” “而且我刚刚在楼下也和小吴他们几个设计师们对接了，大家都说许姐对进一步的沟通还算满意。” 俞安和找不出什么理由再去站在比她高一层面去指责他。 “既然这样，我这儿刚好有个设计项目，不知道林大设计师可不可以赏面处理呢？” 老杨听到这句话，得意洋洋地问道。 没想到的是，林松雨比俞安和提前开口应承道： “杨总的项目，我有时间接了。” ------------ 第五十三章 舒适区 “林松雨，你……” 听到林松雨毫无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匆匆应下的回答，先难以置信的是俞安和。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松雨，眼神像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嘴里缓缓吐出剩下的几个字： “你，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这个时候，俞安和似乎才想起来，前几天在天和酒店十二楼网红聚会的门口，老杨对林松雨不仅出言不逊，还想对她动手动脚。 林松雨不会不知道吧。 还是她依然那么傻，还是她被那个男人骗走太多的钱，这边手上才过度一个项目，所以现在只要能来个单子就要接。 本来老杨听到林松雨那么主动地应承下来，他心里的各种刺激的想法奔涌而至，这会儿竟然从俞安和的口中听到这种扫兴的话。 老杨不高兴道： “哎哟，我说小俞你怎么回事？人家林大设计师有自己的考量，你怎么能就这么打断人家的兴致呢？” “杨总，我不过是担心她应付不来，让你老人家失望嘛嘛……” 不是应付不来你手上的项目，而是应付不来你这个人。 俞安和礼貌不失尴尬地赔着假笑。 “怎么可能应付不来，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林设计师是傻子？” 老杨说着语气开始掩盖不住内心的不爽了，他现在就恨不得马上站起来捞走林松雨。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不知道杨总要我们公司对接怎样的项目呢？” 林松雨转过身体，挡在俞安和和老杨中间，也挡住两人的对话。 她低头，刚巧能够看到老杨有点儿秃了的头顶。 啪——老杨煞有介事地直起身体，从身旁的文件袋里掏出一份几页A4纸装订的文档，丢到大理石茶几上。 “喏，你坐下来看看，我有一家会所，里面有几个房间没做好，现在需要按照客户的爱好改得好点。” 老杨指着文件，身体倚在皮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 上句话的话音才刚落完，他忙不迭代地换了个责备的语气，表面是对林松雨说话，暗地里在指责俞安和刚才说话的不是： “怎么地，别让你们俞老板以为我老是在欺负你啊。文件我可是有根有据地提供了，你们看也不看一眼就拒接，啧啧啧，刚起步的小公司，现在了不起了哟。” 又是这种语气和态度，令林松雨想起当天老杨举起被他下过药的酒杯，利用自己那个时候的无知，毫无破绽地得逞了让她喝下药水的奸计。 每逢想到老杨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差点儿实施他完整的计划，林松雨有些应激地发抖，她将手指狠狠地掐在虎口上，暗暗吸了口气。 鼓起勇气走到茶几前，捏起文件的一小角。 就连纸张本身，她都害怕会不会被老杨在上面喷过什么神不知鬼不知的东西。 “坐下看嘛！” 老杨伸手就抓起她的手肘，想要拽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林松雨吓得叫了一声。 俞安和当下冲到沙发旁边，想问林松雨没事吧。 可是他目睹的过程只是老杨碰了碰她的手肘，要是这么唐突地问这个问题，对老杨也说不过去，话一到嘴边就马上吞了下去。 老杨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摸着胸口： “行行行，那么激动干嘛。” 好在林松雨当初为俞安和设计办公室的时候，连室内的家具都是她有意挑选的，沙发分出了一套单人椅。 于是她往后退到单人椅前坐下，低下头，克制自己愤怒又激动的情绪，集中精力看文件。 “你坐过来干嘛，就有那么不放心你的设计师吗？不然你请她来干嘛？” 俞安和直接就在老杨身旁坐下来了，为此老杨很不满，对他说道。 俞安和的上半身往茶几弓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有意在遮挡老杨的视线。 他回头对老杨笑着说： “那毕竟我是她老板，我也要看看的嘛。不然运营公司能有那么容易哦。” “要成立公司，要接待客户，要运营管理，要克服困难……” 林松雨的思绪，回到在茶楼里的时候。 她坐在裴奕川和她亲妈的中间，像在场唯一无忧无虑的小孩，吃着自己喜欢的食物。 只有当她不得不深入他们口中关于成立公司或者个人工作室的话题时，才思考将会遇到的情况。 运营公司，真的不容易。 林松雨所想到的最平常的事务，在她看来，却是摆在面前一座座要非常努力才能攻破的大山。 首先是她真的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脸上留下恐怖的疤痕之后更甚。 就如裴奕川跟阿南采访时候所说的那样，她对于与人交际的恐惧，并不来自于脸上的疤痕——那种可能再也无法恢复正常外貌而产生的痛苦和焦虑。 她的恐惧，来自他人不知所以带来的一切评价，为此她本质地拒绝与人相处。 办公室里的冷气早就将她从户外带来的热气消掉，林松雨感受到身上不停地扫射过来他人的目光，有些发冷 林松雨低着头，怎么都不敢抬起头。 她知道面前两个男人在不时地凝视她。 如果当他们是陌生人，如果当他们是客户。 哪怕，什么都不当，只是面对两个普通的男人。 她能够好自为之吗？ 哪怕是一边在思考着这些自己给自己的问题，资料上面的文字一个一个地被林松雨扫入脑海中，立马根据她在设计上的经验累积，跳转变化成为一张张熟悉的风格图片。 思路一下子铺通，初步的构想在慢慢建成。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裴奕川在车上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离别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是裴奕川那句坚定有力的“我相信你”。 他的鼓励，不像是随口一句的空话，不像是为了鼓励才有的鼓励。 唰唰——林松雨将资料翻到下一页。 对于设计的热情，以及想起裴奕川的鼓励，很快冲淡了一些恐惧。 只是林松雨的心一放下，又再次提起。 ------------ 第五十四章 新问题 林松雨自知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设计。 她恐惧和不熟的人对话，也不习惯依靠无数带人接物的经验才能积累下来，练成毫不思考就能够如鱼得水说出来的客套话。 像裴奕川那样的金牌销售，她更是望尘莫及，那样的人开公司肯定是游刃有余，可是现在要求管理者是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唰—— 这一页讲的是客户提出的要求，林松雨扫了几行就明白了客户的真实意图，于是很快翻到了下一页。 还是，他真的如裴奕川所说那样，确实有完成这一项挑战的能力？ 林松雨想到刚才一鼓作气的应承。 这次她主动接下老杨的单子，不就是刚离开裴奕川，身上还带着他的鼓励，所以鼓起勇气接下来，希望锻炼自己，看看能不能跳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舒适圈，完成独立的设计呢？ 老杨是个难对付的客户，如果这样的客户她都能完成接待，以后遇到别的客户，或许她还能行。 “你看人家唰唰几页就翻到一半了，所以俞老板你大可以放心，就让她一个人对接就好了。太多人我懒得沟通来沟通去，烦啊。” 老杨优哉游哉地靠着沙发。 俞安和不知道怎么拒绝好，看这几页纸的厚度，只让一个设计师对接其实是合理的，没必要再安排多一个人负责，况且现在三个实习设计师手上都有活，公司的男同事又少。 但是真的让林松雨一个人对接老杨，相当于送羊入虎口。 想着，俞安和忽然两根乌黑的浓眉一扬。 为什么他就没想到呢！ 这不是可以他亲自和她一起去对接，这样不就能够有理由跟她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了！ 俞安和正想要开口。 林松雨先他一步回答到：“一个人，我可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松雨连眼皮都未抬起，一直看着手中的资料。 她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听到她这样说，最为欢喜的是老杨，一下起身从沙发上蹦起来，还想绕过俞安和迈步到林松雨的身边。 无奈被俞安和高大的身躯阻挡他的行动。 俞安和听到她说这句话，又是火气一下就从心里往上蹿起，急促地说道： “不是，你一个人真能行吗？人能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啊？不要做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啊。” “哎哟，你这个老板怎么这个样子说自己的员工呢！好不容易你员工那么给力。不是我说你哦，是你这个老板这个样子管理手下的员工，真的是不行的啊。” 老杨拎起自己的文件包，从沙发的另一头绕过去，也没有直接站在林松雨的身旁等待。 手里摸出了口袋里的车钥匙抓在手里，迫不及待地朝她说道： “行行行，那就现在赶紧走吧！啊，咱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 “我可没有多少时间再给你浪费了！” 李飞的话一说完，砰地将蓝色文件夹摔到桌面，几张宣传单被气流蹿起来飞到李飞的脸上。 裴奕川保持微笑坐在李飞的对面，一边随他的话点头。 “这边的账目收不齐，不是我废就是你废，你再不搞完，大家一起洗好屁股走人！” “李总，咱们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 裴奕川一动不动，说话的时候就连嘴角勾起的角度都没有变化。 “你再停滞不前，我还能骂得更加难听。”李飞的手指不断地笃在桌面上，“不过！” 他大顿一口气。 裴奕川一早知道，说好的期限还没有到，李飞这么大的行动幅度喊他进办公室面对面地交谈，肯定只是借凶宅的事情开个头。 接下来的事情必然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他肯定有事有求。 他微微扬起下巴，等待李飞“不过”的下文。 “不过！你如果心里有任何不安，我这儿倒是有个新的单子给你消消，顺带冲一冲业绩。” “嗯哼。” “呐！这个合同收不回来，你今晚就去签回来，搞好了，我这边也好跟上头说一说，让他们宽裕几天，不给你逼那么紧。” 裴奕川顺着他的话接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看都不看，站起身来，说道：“好！” 怕是答应得太过迅速。 李飞也连忙站起来：“你看都不看你就说好了？啊？你就知道待会是去哪个KTV？” “哪个？” “红天路的酋长KTV，909号房，你就知道了？大王又多嘴跟你说了？” 李飞从桌面的纸巾盒扯出两张纸巾擦额头上的汗。 “没有，大王出了外勤了。”裴奕川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用背影回答他：“刚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谢谢！” 红天路的酋长KTV，909号房。 裴奕川一上车，就导航到了这个位置。 现在才是下午四点多，这个时候在KTV里的人，不是闲来没事的学生，就是谈单的客户。 车辆启动。 计听白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老裴，我需要你的帮忙！” “上次你让我在我现在的房产公司查出的关联公司，我把名单发给你了。” 裴奕川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外放跟计听白沟通着： “刚才我的领导跟我说的一些项目情况，和我这边负责的根本对接不上，不知道是不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 青藤别墅已经换了新业主，按道理来说，李飞说的中介要赔偿的违约费用应该不用兑现。 但是现在仍要中介处赔偿这笔费用，说明上面的人要利用这笔违约费用填充某一笔漏掉的钱。 “我知道。”计听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我根据你提供的名单，已经拿到了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我亲戚利用集团的职务方便在洗钱。” “那不是可以让他们下台了吗？” 裴奕川的语气了有些雀跃，在替终于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计听白高兴。 这样她就可以完全摆脱被亲戚摆布的局面了。 “是这样，但是，我这边有他们的眼线，证据被他们灭掉了。” 计听白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裴奕川赶紧安慰她：“你别急，慢慢来！” “不行！慢不了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