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穿越嫁人 天武国,朱雀街。 头顶一轮烈日流火,滚烫的热气从脚底直往上蒸。 如此炎热,但街道两侧却站满了人,伸长了脖子,望着停在睿王府门口的一顶红轿子。 “亲爹去世第二天,就红装嫁人,这德阳郡主,德何在?” “说的是啊,这睿王也是倒霉,老王爷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非要他娶了这德阳,你看看,睿王压根都没派人去接这轿子,红绸不挂,连大门都没开。” 众人摇头嗟叹。有人从袖中摸出一把瓜子,竖着耳朵听着这些人说八卦,嘴里加快了吃瓜子的速度。 “小姐,咱们到了。” 轿中,一女子双目紧闭,身着纯白衣裙,鸦色发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别了一朵小白花。 真真是,冰雪为容玉作胎,花向美人头上开。 她此刻歪在一旁,额上汗珠凝着不动,唇色苍白,微微张着。 胸前亦没有丝毫起伏,像是绝了生息。 “小姐?” 外面人又唤了一声,轻叩轿门,欲掀帘进来。 就在这时,那原本平坦的胸口,忽而缓慢而有力的起伏,一下、两下……逐渐平稳。 下一秒,秦晚瑟两眼倏地睁开,两道狠意决然在眼中一闪而逝! 她急促、剧烈的喘息着,额上汗珠源源不断的滚落,像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惊魂未定。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 外面声音传来,她先是一愣,而后快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是二十五世纪医疗特种兵,战斗中被人埋伏,队员一个接一个战死,只剩她一人,她便引了**跟敌人同归于尽…… 还……活着? 活动了下五指,这不是梦。 这衣服……怎么像是古人的丧服? 刚刚门外那人叫她“小姐”……她穿越了? 身处二十五世纪,穿越这个词她早已屡见不鲜,很快接受了自己魂穿的事实。 她冷静的过了遍脑海中原主留下的记忆。 昨日秦国公去世,为了秦国公府存亡,她顶着巨大压力,戴孝第二日前来嫁给睿王李星霖…… 记忆梳理到这儿,忽然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她下意识的开口低唤,“镇龙”。 脑海中沉寂一片,秦晚瑟咬牙忍着痛,苦笑一声,看来魂穿没带过来啊…… 想法将落,脑海中忽然金光大作,一座七层宝塔慢悠悠从高处降落,稳稳坐在识海。 秦晚瑟眉梢一扬,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胸口绞痛加重,她闭上双眼,扫了一眼轿门。 再不出去,怕是外面那些人要闯进来了。 “全身检查,开始。” 宝塔身上金光散出,如流水般一遍遍冲刷扫描着她的筋脉。 片刻之后,宝塔拟化的男声响起。 “中毒,噬心散,已经开启净化模式,等候三秒,三、二、一……” 秦晚瑟缓缓睁开双眼,正巧看到一只手从轿帘外朝里探来,她先一步起身,穿着一袭白裙从内迈了出来。 “小、小姐?!你没事?” 头顶日光刺眼,秦晚瑟略微适应了一下,撩起眼皮看向那喜婆,分明在她眼底瞧见了一丝震惊与诧异。 喜婆重新整理了情绪,仔细小心的在秦晚瑟身上一扫,喉头滚动一下,“小姐,你没事吧?” 秦晚瑟嘴角噙着笑道,“听王妈妈的意思……觉得我会出事?” 王妈妈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下一秒岔开话题,“咱们到王府了,你看这大门紧闭,睿王连个人都没派……不如咱们回吧?” 秦晚瑟抬眸扫了一眼那紧闭的朱红嵌金大门,两尊石狮子左右蹲着,威风凛凛。 “今日就是要回,也总得要个说法,否则岂不是叫世人看我国公府笑话?他不开门,你便去敲门,敲到他肯开为止。” 王妈妈无奈,上了高阶,轻叩门环,一连三回,无人应声,扯着嗓子喊,仍旧无人应答,仿佛这儿是一座空宅邸。 头顶日头毒辣,一抬头,便觉一阵目眩。 秦晚瑟左右扫了一眼,见对面有一处凉茶摊,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要了壶凉茶慢慢等。 过了好一会儿,听得左右惊呼一声“门开了”。 秦晚瑟秀眉一挑,稍稍坐正了身子。 只见她未来夫君一身纯黑长袍,胸前银线绣飞鹰,气场凌厉,大步跨出门槛,鹰隼般的眸朝这边扫来。 看到她一身白裙,原本铁青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长得倒是不赖,”秦晚瑟心里暗道。 只是看起来对她很不友好…… 心头想法将落,便见李星霖从身后抽出长弓,拉弓搭箭,箭头瞄准了她。 “秦晚瑟!戴孝第二日,一身孝服,行街数里,也要嫁给本王,你就这么爱本王吗?” 听出他话语中带着的刺儿,秦晚瑟眉头轻皱,缓缓站起身来,“王爷……” “带着你的人,滚!” 他完全不给秦晚瑟说话的机会,手中拉开的长弓因弦绷紧发出滋滋之音。 秦晚瑟眉心拢起,语气也蒙上了一层怒气,“我若不走,王爷准备当街将我一箭射杀不成?” 话音将落。 咻—— 箭矢速度极快,即便秦晚瑟尽可能快的躲避,仍旧被一箭射中肩头,纤弱身子如同风筝,被箭矢强猛的力道直直带飞出去。 “小姐!” 李星霖面容冷漠,收起长弓,“给过你机会了。” “星霖!不可!” 门内,忽然冲出来一衣衫凌乱的纤弱女子,扑过来抱住李星霖的胳膊。 ------------ 第二章 羞辱 陈雨柔一身薄纱红裙,衬的面上病态的苍白越发明显。站在这场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新嫁妇,多么讽刺。 她此刻像是没有骨头般挂在李星霖身上,一双娥眉颦蹙,娇软双手攥住李星霖的衣袖,低声啜泣,面上梨花带雨。 “你何苦为了我一箭射伤郡主?我不过是你从花楼里赎身回来的舞姬,身份卑贱,终究是成不了睿王妃的……” 李星霖垂眸看着女子雪裹琼花似苍白的脸,眼里淌过一丝怜惜,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泪花。 “本王除却一个陈雨柔,此生再无他人耳。” 陈雨柔身如娇花轻微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星霖,眼中又是狂喜又是不可置信,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化作暖融融的泉水,滋润了心田。 “外面冷,你身子骨弱,本王带你回房。” “站住!” 两人依偎着要往回走,被身后一声冷厉喝声叫住。 秦晚瑟牙关紧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肩头上那只长长的箭矢十分扎眼。 她发丝凌乱,有几缕被汗水打湿,黏连在侧脸。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眼下更是像是被抹了一层雪。 她一双乌眸死死盯着对面相拥的二人,心中忽然像是被薄如蝉翼的刀,一刀刀刻在心头,痛的她指尖发麻。 她心里清楚,这是原身残留的意识影响着她。 咬紧牙关,拨开人群,朝前迈出两步。 “小姐……” 秦晚瑟身子本因中毒虚弱,现在又加失血,上前一步,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左右人下意识伸出双手要扶,她却堪堪稳住了身形。 下一秒,“啪”的一声,折断了肩头箭羽,紧握在手中。 “我一身丧服,行街数里,到了睿王府!不是因为爱王爷,而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手中半截箭矢应声而裂。 她眉梢冰冷,望着对面二人,“今日不是睿王不要我,而是我秦晚瑟,不成这亲!相识数十载,至此矣已!” 一语罢,手中断裂箭矢重重摔在地上。 对面李星霖面色铁青,漆黑的眼眸被火光覆盖,只是眼底深处,还夹杂着一丝诧异。 他知道秦晚瑟喜欢他,发了疯似的喜欢他。 无论他如何对待她,她次日都会厚着脸皮再贴上来。 本以为一箭射了出去,她仍旧会赖着不走,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如此决绝的跟他一刀两断。 秦晚瑟收回视线,被人扶上轿子,口中唤了声“镇龙”,低声道,“止血。” 体内金光一道道,如同一只只触手,伸向伤处,血液逐渐停止往外流。 她阖上双眸,保存体力。 一顶红轿,行街数里,如今又原路返回。 京都城内无数百姓瞧见,当日,秦国公女戴孝第二日嫁人被退婚的消息,插上翅膀飞遍了每个角落。 昔日荣光一身的德阳郡主,沦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国公府。 秦晚瑟被王妈妈扶着下了轿子,缓缓迈入府门,另外差了人去寻大夫。 一抬眼,就见一个同样穿着白裙的妇人领着几个仆人急色匆匆的迎面而来。 在秦晚瑟面前立定的一刹那,魏淑高扬起手,重重抽落在她脸颊。 “不争气的东西!谁让你回来的!” 旁边一个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妇人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对啊,晚瑟,睿王府如今如日中天,国公去世了,只要你嫁过去,咱们一家人都有好日子过。” 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将白色衣裙染红一片,但是她们却视而不见,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秦晚瑟有些难以相信,这竟然是原身的亲生母亲跟姨娘。 原身出生没几年,魏淑生了个男孩,可惜高烧不断,烧坏了脑子。 有云游道士前来,说是秦晚瑟八字带煞,克了小公子。 魏淑便听信谗言,将年仅五岁的秦晚瑟送去乡下尼姑庵,直到去年国公病重才接回来。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叫她回来,让她当联姻工具,继续给儿子秦浩宇铺路罢了。 她忍着疼,看了魏淑魏芳一眼,越过二人继续朝前走。 她现在急需休息,不想再耗费体力。 魏淑一怔,继而心头怒火再浇一瓢热油! “给我站住!立刻滚回睿王府!即便睿王不要你,也要想尽办法给我留在那儿!” 秦晚瑟顿住脚步,仰头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她。 “我今日就算死在那儿,你们是不是也无所谓?” 魏芳瞳孔一张,“晚瑟,你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秦晚瑟冷笑,“生而不养也谓之母?” “放肆!” 秦晚瑟再没理会身后怒气冲天的魏淑,咬牙挺直了脊背,按照脑海中记忆回了院落厢房。 魏芳看着秦晚瑟远去,扫了一眼身边魏淑。 “这晚瑟也太不懂事,国公府正值困难之时,商铺已经接连关了好几个,我家霜儿为了国公府这么多张嘴能吃上饭 ,已经几宿都没合眼了,整日在商铺来回奔波,而晚瑟却连个人都不愿意嫁……” 魏淑一双眉锁着,不说话。 魏芳见状,又添了把火道,“唉,只是可怜浩宇,年幼烧坏了脑子,那国公留下唯一的香火,日后没人照拂,在这豺狼虎豹纵横的京都里,指不定哪日,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了……” “住口!” 魏芳一个哆嗦,连忙低垂下头,旋即压低声音道,“姐姐,我这都是为了浩宇好,只要晚瑟嫁入高门新贵之家,浩宇日后不就有了保障吗?霜儿累点,打理商铺上多费些心思,即便国公去世,这国公府也绝不会凋零。” 魏淑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这些年来,多亏了你跟霜儿,否则只我一个人,如何能支撑的起这国公府啊?” “这些都是当妹妹应该做的,只是晚瑟那里……” “哼,她那里我自有法子,终归是我生的,还能反了天不成?” 秦晚瑟才被丫鬟扶着躺在床上,就听到外面魏淑的声音传了进来,“秦晚瑟,今日你若答应嫁给睿王,我便让人给你疗伤,否则……哼!” ------------ 第三章 疗伤 魏淑来的快去的快,像是一阵寒风,在秦晚瑟心里狠狠肆虐了一番,留下满地狼藉,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秦晚瑟冷眼凝着门口方向,一层冰在心底缓缓凝结。 下一秒,却见房里丫鬟一脸焦色开门追了出去。 “夫人,小姐伤的很重,求夫人叫大夫过来吧……” “滚开!连外人都肯为国公府着想牺牲,偏偏国公府的嫡小姐不肯!你若真担心小姐,那就回去劝她立刻嫁给睿王!大家都省心!” 秦晚瑟听完这些话,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 门重新打开,先前那个丫鬟抽泣着走了进来。 “追月是吗?给我弄些吃的来。” 看魏淑的态度,今日那大夫是不会来了。 而且那个叫魏芳的,根据原主的记忆,嫁了个商人,近几年生意不好做,便投奔了魏淑,偷摸着刮了国公府不少油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的伤口很深,若是再不做处理,发炎了之后会很麻烦。 现在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待会儿找个地方寻些草药疗伤,以便应对后事。 追月怔了一下,应了声“是”。 没过一会儿,饭菜送来,一碗白饭,两碟咸菜。 追月扶着她走到桌前,双手在身前绞紧,“对不起小姐,只找到这些……” “无妨。” 当特种兵时,她连毒虫都吃过,那时候能有一碗白饭,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魏淑想用这种办法让她知难而退,还是太天真了。 月出渐夜深,周天布星辰。 秦晚瑟白日养足了精神,晚上孤身一人悄悄上了后山。 有镇龙的帮助,在山上找草药十分便利,没一会儿,就找齐了疗伤要用的药材,还有一小只人参。 而且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后山有一处温泉,泡上一泡,对这具孱弱的身子大有裨益。 顺着路,找到了那处露天温泉。 周遭野草葱葱,星星点点的萤火冒着绿光绕着池边飞舞。 头顶银盘倒映水中,隐匿于一片迷蒙水汽之间,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破碎再重圆。 秦晚瑟看了一圈四周,心下稍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旋即褪去衣裙,迈向水中。 哗啦—— 暖融融的泉水瞬间朝她围拢过来,一刹那便觉血脉舒张,积攒了一日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 “镇龙,麻醉。” 脑海中宝塔金光闪烁,声音响起,“魂力不足。” 魂穿过来,将她先前魂力清零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晚瑟稍作停顿,便切了参片压在舌下。伸手握紧匕首悬在肩头伤处,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在伤处切开十字口,两指伸入…… 断裂在肉里的箭头,淬毒磨刀般,钉透了她的骨。 手指稍捏着箭头一动,便仿佛粗粝的刀子刮过骨头般,痛的她肝胆俱裂! 她用力咬着下唇,口中腥甜化开,嘶喊也出不来,如搁浅的鱼。 “唔……”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不一会儿就打湿了鬓边发丝,黏在清瘦脸颊两侧,单薄的双肩不受控制的轻颤。 下一瞬,指上蓦的发力,脊背猛地绷直形成凌厉绝美的弧度。 “噗嗤!” 半截箭头被拔出,借着月光,还可看到上面勾着丝丝缕缕的肉,血液滴落在身前池水中,绽开朵朵啼血红梅。 秦晚瑟两眼阵阵发黑,若不是舌下那一小片人参,眼下几乎要疼晕过去。 随手将箭头扔进一旁草丛,强撑着身子,将草药覆在伤处缠好。 她靠在岸边,呼吸比这山里的风更加微弱。 扑通—— 像是一粒石子掉落池中,秦晚瑟沉重好似灌沙般的眼倏地睁开,冷锐光芒尽显。 “谁!” “饶人清梦,其罪当诛……” 声音清冷,夹杂着浓浓的慵懒,还有几分张狂。 秦晚瑟循声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大青石上斜倚一人,瞳孔瞬间一凝。 有风吹来,将浮在水面上的雾气吹散,露出那人真容。 双目揽日月,斜眉聚风云。 一双黑眸中尽是泛红血丝,阴郁无比,眼底是青色沉痕,像是许久没有合眼过。 虽慵懒的倚在那儿,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冷意仍旧不可忽视。 秦晚瑟身子暗暗绷紧。 他一手撑起身子坐正,月牙白长袍衣领随意敞开,有风灌了进去。 胳膊搭在屈起的一条长腿上,垂下的五指修长如竹,像是一寸寸丈量打磨的美玉。 黑眸如静止潭水,凝着水中不着寸缕的秦晚瑟,两条剑眉拧起。 “孤身一人跑来这山中洗澡,胆子不小。” ------------ 第四章 初遇 秦晚瑟怔了一下,旋即脑海中警钟大作。 她在这儿许久,竟然没有察觉到附近还有一人! 唇瓣微张,将要开口说话,对面男子一手撑着下巴,两条浓眉敛起,先开了口。 “擅长说书吗?” “什么?” “那为何我一看到你,会有种想睡的冲动?” 嗓音低磁,带着才苏醒的沙哑,落在人耳里,万分的魅惑。 秦晚瑟瞳孔骤然紧缩。苍白的唇抿成一线,不着痕迹的攥了匕首握在掌心。 方才疗伤耗费气力太多,魂力不足,镇龙又派不上用场,眼下只能靠她自己。 尽可能的节省力气,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杀。 “那你来……” 她浮在水面上,墨色长发油亮如丝缎,肩若削成,锁骨凹陷。 周身水汽环绕,恍若神女临水,露清倒影,美艳的恍若一场幻觉。 水波微动,她素手从水下伸出,朝男人做出邀请姿势。 那手上水珠嘀嗒,承了满满月光,像是一截美玉,泛着诱人光泽,均匀有致。 饶是个男人见了,相信都不会拒绝。 楚朝晟半眯了眼,依旧是提不起半分兴趣的松散语调,“肩头上血糊糊一片,你还想着那种事?真是奇了。” 秦晚瑟悬在空中的手一僵,苍白的俏脸竟被他一句话硬生生逼出点血色来。 看秦晚瑟眼中几乎要迸溅出实质火花将他吞噬,楚朝晟黑如点漆的双眸里起了轻微波澜。 方才见她拔箭疗伤都面色不改,如今倒是有了些许变化。 他不紧不慢的背转过身去,“秦国公家风甚严,倒出了你这么个特例?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竟然认识她? 可是为何她在原身脑海中,没有搜到有关眼前男人的任何记忆? 顾不了那么多,确认那男人不会忽然扭头,秦晚瑟连忙上岸寻了个掩体将衣服穿好。 打理完毕,望了一眼仍旧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秦晚瑟想也没想,掉头就准备走。 那道没有丝毫波澜的慵懒嗓音再次传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我似乎没有义务,听从阁下指令。” 秦晚瑟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下步伐。 咻—— 一粒石子瞬间飞来,深深嵌入秦晚瑟前面的树干内。 “我方才说了,饶人清梦,其罪当诛,今日免你死罪,只需赔我一场梦即可。” 秦晚瑟看着那几乎洞穿整棵树的石子,若是她再往前走一步,兴许这石子打到的就是她了。 虽她一身精湛格斗术,但眼下肩头负伤,体力不支,不能硬碰。 片刻之间,心思百转千回。 “镇龙,剩下魂力多少?” “十五,可用迷香。” 秦晚瑟莹亮的乌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不愧是多年合作伙伴,太了解她的心思了。 一手背在身后,朝着那人踱去。 “膝枕。” 秦晚瑟脚步一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那人缓慢撩起眼皮,在秦晚瑟面上转悠了一圈,“不懂?看来你还是个情窦未开的雏儿。” 身为一等医疗特种兵,秦晚瑟自认为忍耐力极好,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触及她的怒点。 秦晚瑟朝他走来,半屈下身,扶起他放在膝上,口中边道,“你既认识我,如何不知我爱一人爱了十年?” “十年未结果,你也是够蠢的。” 秦晚瑟接了他半句话,“只蠢一次。” 楚朝晟再未开口说话,闭着眼专心入睡。 秦晚瑟垂眸看他。 皎月辉光下,他一身月牙白长袍松散,恍若秋菊披霜,越发显得丰神俊秀。 只是眼底浓重的青色沉痕破坏了这一份美,平添了一分肃郁。 宛若白玉雕琢的手从一侧悄悄伸出,沾了点迷香,凑近他鼻尖。 没一会儿,楚朝晟传出沉沉的呼吸声。 秦晚瑟心神一松,将楚朝晟从膝上挪开。顺势抽出匕首,对着他那张脸比划了两下…… 不一会儿,收起匕首,她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转身离去。 冷风拂山岗。 没多久,那原本应该中了迷香昏睡的男人,悠悠转醒。 “王爷。” 暗处,唰的飞出一道黑影,冲着楚朝晟单膝跪地,低垂脑袋。 “您被秦小姐下了迷香。” “迷香?”楚朝晟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睡熟一会儿就醒,有些烦躁,“这世上若真还有什么迷香对我有用就好了。” 他终日不得安睡,世上迷香叫他用了个遍,如今已经不起作用。 辗转反侧,寻了这么个清净地儿,才将将有了睡意,不曾想却被秦晚瑟给打断…… “可王爷方才分明睡熟了……” “我睡熟,不是因为迷香。” 楚朝晟站起身,望着秦国公府方向,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是因为那个女人…… 夜雨跪在他身后,想抬眸问他什么,却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弱弱提醒道,“王爷,您的衣服……” “本王知道。”依旧是没有多少起伏的语调,但夜雨却听出了一丝丝的咬牙切齿。 山间圆月映温泉,松林翠微穿风过。 楚朝晟一身月牙白刻丝长袍,变得丝丝缕缕,随风飘摇。 好一个秦晚瑟! “明日去祭奠一番秦国公吧。” 冷风吹落一片绿叶,他伸手接住,而后紧紧扣于掌心。 ------------ 第五章 搜查 昨日暴晒一天,今日清晨下了阵雷雨,转眼又天晴。 秦晚瑟随着魏淑将秦国公下葬。 看着那逐渐被土掩埋的棺椁,秦晚瑟面上没有多少波澜,一滴泪也没流,脊背挺得笔直。 白色的纸钱飞扬,秦晚瑟祭拜过后,又跟着一行人返回秦国公府。 前脚才迈入花厅,魏淑脚步一顿,反手就朝秦晚瑟脸上扇去。 秦晚瑟早有感应一般,脚下往后一退,掌风在面上呼啸而过,带动了她鬓角几缕发丝。 魏芳立在一旁,见状往后退了一步,护住她女儿钱霜儿。 “你还敢躲!”魏淑怒极,厉声喝道。 “挨打不躲,岂不是傻子?” “国公葬礼,你竟一滴眼泪没流,秦晚瑟,你的心是寒铁做的吗!” “因陌生人的一句话,就把年幼的我扔到乡下,十年之间不闻不问,你们的心又是什么做的?” 魏淑被她反问,呼吸一滞,转眼间,眼尾越发通红,语调也有几分颤抖,“浩宇是秦家唯一的香火,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他……” 魏芳附和道,“晚瑟,浩宇可是你弟弟,你大了,要知道让着点小的,更何况浩宇是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你一个女子,将来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 “无需你们解释。” 秦晚瑟上一世无父无母,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这一世看了原身的记忆,对从未接触过的亲情更没有多大感触。 “你养了我五年,我欠你五年,便还你五年,至于你生我的那条命,我治好秦浩宇当做归还,五年之后,你我各不相干。” 她一双眸子平静无波,这种切断骨肉亲情的话,在她口中,仿佛喝了一杯水那般轻描淡写。 魏淑瞳孔猛地张大,“你、说什么?你能治好浩宇?!” 秦晚瑟凝着她那张喜之若狂的脸,心底的冰结了一层又一层。 魏淑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五年之后各不相干”,满心满眼,只有秦浩宇。 秦晚瑟微微启唇,浅淡的呼出一口气。 心里那点对亲情的期盼,像是幽潭边闪动的萤火,随着这声叹息消散在天边。 “但我有一个要求,这五年内,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 魏淑半掩在袖中的手激动到不住的轻颤,“若你真能治好浩宇,别说这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全都答应!哪怕就是要我这条命……” 钱霜儿一听魏淑这是同意秦晚瑟不嫁给睿王了,忙给旁边魏芳递了个眼神。 魏芳忙道,“晚瑟……什么时候会医术了?姐姐,这种话你不会也信吧?” 魏淑紧握在身前的手激动到颤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说可以,那就试试!” “这……” 秦晚瑟对她们接下来的话并不感兴趣,转身便跨出了花厅。 “哟,一家人聊天呢?我倒是来的不巧了。” 秦晚瑟脚步一顿,抬眸直直望去,见一人满脸虬髯,龙行虎步朝这边走来,冲着她邪笑一声,眉心不着痕迹的紧了紧。 原主记忆中有这个人,武商武将军,膝下有一子,作恶无数,被秦国公逮捕送入死牢处斩。 挑这个节骨眼来,明摆着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秦国公嫡女,秦大小姐吗?竟亲自出门相迎,真叫我受宠若惊,”武商皮笑肉不笑,粗犷的一张脸上,满是讥嘲与得意,“这身装束,倒是挺合身啊?” 秦晚瑟刚准备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魏淑一步迈出,盯着对面的武商。 “不知武将军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秦国公今日下葬,特来吊唁一番。” 他举步迈入花厅,一眼看到正前方摆着的秦国公灵位,桌上还燃着祭奠香,便朝着一旁王妈妈伸出手。 王妈妈下意识的看向魏淑,没有动作。 魏淑眉心皱了皱,给她递了个眼神,王妈妈这才从一旁取了香,递到武商手中。 他垂眸乜了一眼,手指稍一用力,手中三炷香断裂成几截。 “啧,你看看,这香火怎么断了?”旋即将三炷香扔在地上,脚掌碾了个粉碎。 “武商!”魏淑两眼赤红,一手扫向门外,“这里不欢迎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魏淑为了秦家的香火,逼着亲生女儿嫁人,甚至以命相逼! 武商一句话,触了她的大忌讳! “魏夫人,生什么气啊?”武商朝她走来,嘴角笑意逐渐化开,弧度越来越大,“现在生气,不觉得为时过早吗?” “你还想做什么?!” 武商挺直了脊背,忽的一双浓眉倒竖,抬手重拍两下,猛地拔高音量,“来人!清查国公府!” ------------ 第六章 楚王到 外面不知从哪儿涌入一批身穿软甲的士兵,将秦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淑怒叱,“你敢!” “秦国公在世时我或许不敢,但眼下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一个尼姑庵出来的无能雏儿,能奈我何?” 他眼神冷厉,像是潜藏暗处蓄谋已久的毒蛇。 “李大人,来了许久,也该出来了。” 刻画石壁后,一人踌躇着走了出来。 正是户部尚书李浪鸥。 魏淑险些气的两眼翻了过去,“竟然是你!国公在世之时,一手提拔你坐到尚书之位,没想到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李浪鸥原本还有些心虚,但听魏淑骂的难听,一下火上胸腔,挺直了腰板反唇相讥道,“秦国公培养我、提拔我,难道不也是为了他自己好?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不过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武商眉眼舒展,对这番话十分满意。 “李大人,开始查吧。” “是,将军。”李浪鸥高声道,“秦国公贪污受贿,肆意敛财,今日特派我来检查!” 他抬脚上前,谁知钱霜儿忽然一个箭步挡住他去路,张开双臂,怒声叱道,“即便国公去世,这儿依旧是国公府!若容尔等肆意进出检查,置我国公府威严于何地!” 魏芳也是面色一变,连忙在魏淑耳边道,“是啊姐姐,国公才下葬,就有人欺上头来,这日后即便咱们出人头地了,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笑,绝不能低头啊!” 吹完风,她走上前来,冷眼定在武商脸上,“什么奉皇上之命,圣旨何在?我看是有人假传圣旨!公报私仇吧?” 这胡乱说了一句,好像正戳中了武商的痛处。 他一双虎目眯起,冷厉的视线在她面上如刀割过,吓得魏芳一哆嗦,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圣旨随后就到,我等先来查账,有何不妥?”武商抬起手,往下一压。 围拢着国公府的侍卫登时涌入大堂。 钱霜儿面色大变,抬手拦住一个士兵,“这儿可是国公府,我绝不容许你们乱来!” 下一秒,被那士兵狠狠撞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霜儿!” 魏淑跟魏芳连忙上前,心疼的将钱霜儿扶起。 “你这傻孩子,他们查,便让他们查去,何苦用肉身去挡?国公在世时,光明磊落,从未有贪污受贿之事,他们不过是无中生有,什么也查不出的。” 钱霜儿唇色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撞得。 她紧握住魏淑的手,“我只是想守住国公的荣耀罢了,今日有人上门查账,保不准明日就有人挑衅上门,浩宇还那么小,若是我们都出了万一,只剩他一人,该怎么办啊……” 这一下,又说中了魏淑的心思。 她目光微凝,定定的看了钱霜儿一眼,抬手慈爱的帮她拨去额前碎发。 “好孩子,若你是浩宇亲姐姐就好了……” 紧接着站起身,冷眼看着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秦晚瑟,眼底升起一抹怒容。 但很快视线挪开,定在武商脸上。 “武商,今日若要搜国公府,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武商冷哼一声,“要死便死,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与我武商无关,我来此,乃是公事公办!搜!” 一群士兵涌入,翻找、打砸,连同桌上的灵牌都开始晃悠,几欲摔落在地。 追月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被一个士兵一把抓住衣领掀翻在地,“滚开!” 始终立在一旁没动的秦晚瑟,身形骤闪,一脚将那士兵踹飞,狠狠撞在博古架上,瓷器碎了一地。 “没事吧?” 追月怀中抱着灵牌,吓傻了,片刻之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一动手,周遭士兵立马围了上来,跟秦晚瑟打做一处。 秦晚瑟手段干脆利落,招招直逼要害,瞬间解决了几人。 武商见状,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脚踏地,蓦的腾空而起,用力扣住秦晚瑟肩头。 好巧不巧,正是她受伤的肩头。 察觉到秦晚瑟身子蓦的一僵,武商眉梢一扬,粗壮的手指再次用力,深陷至她骨骼。 隐隐约约感觉指腹下传来温热,他狞笑一声。 “没想到秦大小姐,竟然会武?真是叫人意外啊……” 秦晚瑟想反抗,但稍一动,就被他更用力的制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来,光洁的额上更是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小姐!” “楚王爷到!”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唱声。 楚朝晟一身象牙白长袍,玉带束蜂腰,带着两队侍卫从门外跨入。 那双眼溴黑一片,仿佛一潭死水,阴郁且森冷。 “武将军,想对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 ------------ 第七章 我答应你 未婚妻? 场中众人皆是一怔,就连空气也有几分凝滞。 秦晚瑟望向前方,看清来人面容,眉心顿时一沉。 竟然是他…… 武商盯着楚朝晟看了片刻,眉心微微蹙着,眼底也有几分疑惑。 平日那个只知道睡觉,连早朝都不上的楚王,他来作甚? 他瞳孔微微一缩,上前一步,冲着楚朝晟一拱手。 “楚王驾到,末将有失远迎。”他一抬头,试探性问道,“王爷方才说什么,末将没听清楚……” 楚朝晟眼底阴郁,毫无神采,视线在秦晚瑟脸上一扫而过,没有说话,举步迈入花厅。 给秦国公上香时,武商与魏淑等人在后面候着,大气不敢出一个。 秦晚瑟眉心紧拢,看不懂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划破了他的衣服,他前来算账便是,为何开口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夜雨给他搬来一张太师椅,他顺势坐下,一手撑着脑袋,两眼慵懒惺忪的扫过场中众人,落在武商身上。 “武将军既然没听清,那本王不妨再说一遍,”视线逐渐挪到秦晚瑟面上,黝黑的眼眸深邃,“秦国公嫡女秦晚瑟,乃是本王未婚妻……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都动她不得。” 不光武商,就连魏淑跟魏芳也是同时一怔,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上位那道纯白身影。 几人还未开口,秦晚瑟却先站了出来,眉眼沉沉。 “今天乃家父下葬之日,还望王爷莫要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成楚王爷的未婚妻了?” 楚朝晟坐在太师椅上,一双眼眸半阖,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一般,语调有些懒散,却让旁人能听出来几分认真。 “本王当着秦国公灵位说的话,无半点儿戏,更何况昨夜,本王看过你身子,理应负责。” 魏芳在旁边抬袖一掩唇,挡住嘴角忍不住勾起的笑意。 “什么!” 魏淑勃然大怒,手指着秦晚瑟的鼻子,气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你不嫁给睿王的理由,是也不是!” 秦晚瑟眉心纠结起几道沟壑,眼中一道冷芒一闪而逝,直直的望进楚朝晟眼里,两手紧扣掌心,有些后悔昨日没有直接毒哑他,害的她又有麻烦。 察觉到她锐利带有杀气的视线,楚朝晟抬眼回望,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将她整个人控在掌心,早已算准了她的反应一般。 魏淑看秦晚瑟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胸腔里的怒火更是“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你这混账东西!丢尽我国公府脸面!” 高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抽落! 秦晚瑟被楚朝晟分了神,这次竟然没躲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苍白的脸颊上明显肿起一个五指印。 楚朝晟眼皮一跳,半阖的眼眸被这清脆的响给震得清醒了几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混账东西偏偏是国公府嫡女!我魏淑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不孝女!” 秦晚瑟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色,没有理会快要发疯的魏淑,挺直脊背看向楚朝晟,细眉一挑,浅色的唇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张启。 “这一巴掌,可够王爷消气?” 楚朝晟眉心略微一沉,宛若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异样光华。 这女人,以为他是来报毁衣之仇。 倔强、桀骜的眼神,恍若未驯化的野兽,完全将他当成了敌人。 等他这次离开之后,他日,她必定另寻机会,狠狠咬住他的咽喉。 有点意思…… 看来以后在楚王府的日子,不会太无聊。 他缓缓起身,月牙白长袍随行而动,朝她踱步走来。 秦晚瑟下意识的绷紧身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低唤“镇龙”。 衣袖微动,昨日那瓶迷香已然到了掌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淡淡的竹香入鼻,楚朝晟立在她面前,扫了一眼她红肿的脸,手指屈起,轻轻抚过她红肿发热的脸庞。 秦晚瑟身形蓦的紧绷,浑身上下凸起无形的刺,正要动作,他却及时收了手。 “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伤她……魏夫人莫不是将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魏淑一愣,口中回道,“我是她娘,教训自己生的孩子天经地义。” “从今日起,她不光是你女儿,还是我楚朝晟的妻,即便亲娘要打她,也得先问过本王。” 那张脸俊美无匹,仿佛天公精心镌刻的藏品,眼底沉着青色痕迹,但丝毫不影响他俊美容姿。 魏淑气的直发颤,拢在阔袖下的手捏的指骨发青泛白。 “魏氏……记住了……” 楚朝晟道,“既然如此,明日本王便前来下聘,此事就这么定了。” “且慢!”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秦晚瑟终于开了腔。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王爷你了?” 方才口中不加遮拦害她被打,眼下又装出一副至情至性模样护她? 假惺惺! 她秦晚瑟宁可孤独终老,也绝对不嫁! 楚朝晟一脚迈出,闻言又转过身来,“本王说了,看过你身子,是要对你负责的。” “无需王爷负责,我秦晚瑟今生,只蠢一次。” 昨夜,她便说过这句话。 楚朝晟满身困倦,眼下被她这句话冲刷了些许。 溴黑的眸色逐渐沉了下去,凝着她倔强的脸看了一会儿,“终身不嫁?” “不嫁!” 魏淑急了。 秦晚瑟才被睿王退婚,眼下又被楚朝晟看了身子。 若是传了出去,秦国公府在这京都还有立足之地?! 秦晚瑟可以被人嘲笑,但是她的浩宇不行! 她决不能让秦浩宇日后出门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看,那家伙有个没人要的姐姐……” “混账东西!楚王娶你,那是看得起你!哪儿有你拒绝的份!” 秦晚瑟冷冷的瞪了回去,“别忘了你方才所说,这几年之内,我所做的任何事,你都不得干涉。” 魏淑一怔,踌躇了一下,闭了嘴。 秦晚瑟重新移眸看向对面楚朝晟。 他眉梢冰冷,一张俊脸越发阴翳。 花厅瞬间被灌进冷风一般,冻的人身子逐渐结了一层薄冰。 但秦晚瑟浑然不觉,肩头盛着血色,脸上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楚朝晟眉头一拧,又逐渐松开。 脚下一转,重新坐回原位。 “既然如此,武将军,方才没进行完的事,继续。” 不是他的妻,就没有保护的必要,不是吗? ------------ 第八章 嫁就嫁 武商闻言,两眼倏地亮起,喜色掩都掩不住。 “多谢楚王!” 紧接着大掌往下一压,先前停下动作的侍卫再次风风火火搜索起来。 钱霜儿看着那些人打砸,心下一紧。 再这么搜下去,只怕她的那点秘密,全都要被抖搂出来,到时候,这秦国公府没有她与魏芳的立足之地先不说,能不能活着出这扇门都是问题。 越想心下越慌,回过神来,掌心已被濡湿一片。 看有人靠近了存放账本的匣子,几乎是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忙对魏淑道。 “姨娘,您方才答应晚瑟不插手她这几年事务不假,但是晚瑟会不会医术还是另外一说,许是个噱头呢?但眼下晚瑟被睿王退婚、又被楚王看了身子,这么多人听到,不日便会传出京都,她日后嫁人可就难了……秦国公府无人照拂,浩宇就算治好了病又能如何?” 魏芳听女儿劝说姐姐,忙在旁低声应和道,“霜儿说的是啊,凡是都有个轻重缓急,晚瑟就算嫁出去了,浩宇也终究是她弟弟,她还能放着不管?到时候女儿也嫁人了,浩宇也痊愈了,那岂不是双喜临门?楚王虽不理朝事,但好歹也是个王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姨娘,武商查不查国公府是次要,晚瑟嫁给楚王,解决终身大事眼下才是主要啊!”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魏淑脸上逐渐起了动摇之色。 秦晚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看魏淑脸色变化,心中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魏淑抬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朝楚朝晟走去。 微微欠身后,魏淑开口道,“楚王爷,晚瑟日后,就劳您关照了。” 秦晚瑟瞳孔倏地瞪大,秀眉倒竖,怒声道,“你出尔反尔!” 魏芳跟钱霜儿一人拉了她一条手臂往后拽。 “晚瑟,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明白,日后会懂的。” “是啊晚瑟,楚王丰神俊朗,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日后绝对找不到这么好的夫家了。” 秦晚瑟用力挣扎,但有一边肩头受了伤,稍一用力就痛的头皮发麻。 楚朝晟眼皮稍稍一掀,丝毫不意外魏淑的决定。 一手撑着扶手站起,回头看了眼武商。 “本王要走了,武将军也查的差不多了,刚好顺路,不如一起?” “这……”武商唇微张,想说什么,话头硬生生折在喉头,心中万般无奈,用力一抱拳,“……好。” “三日之后,本王前来迎娶秦小姐过门,我们走。” 大队人马整齐有序的撤离,秦晚瑟猛地用力甩开魏芳母女二人,咬牙忍着痛几步追上,伸出一只手拦住楚朝晟去路。 “秦小姐想说‘我不嫁’,是吗?”楚朝晟半提着语调,有些舌不着齿,却带着三分戏谑,“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小姐说了不算。” 抬手想在她肩头拍拍,却被她躲了开来。 他丝毫不觉尴尬,悬在半空的手十分自然的垂落下来,负在身后,充斥着红血丝的双眼,无喜无怒的打量着眼前这女子。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他安然熟睡? 秦晚瑟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个可恨的男人。 “父母决定,我是说了不算,但三日后王爷得到是活人还是一具死尸,我还是说了算的。” 一双莹润黑眸凝在楚朝晟俊美阴翳的脸上,眼神坚定果决。 楚朝晟方才损她也好,护她也好,放武商搜查也好,全都是为了一个结果——得到她。 她打赌,楚朝晟绝对会答应。 见识过她那天夜里拔箭疗伤,知这女人只是外表软弱,内里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坚强狠绝。 她说出这种话,就一定会做到。 楚朝晟眸光一敛,沉声道,“你想如何?” 秦晚瑟站直了身子,迎上他的视线,“王爷来之前应该已经听说我被睿王一箭中伤,更被退婚的事。” “听说了,所以?” “我要的很简单,睿王有一心上人,名为陈雨柔,他何时与陈雨柔完婚,我便何时与王爷完婚,若王爷不答应,那三日之后来秦国公府接的,便是我秦晚瑟的尸体。” 楚朝晟薄唇抿成一线,深吸了口气。 原本以为拿捏了这女人,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 还真是只难驯的野猫…… 夜雨眉头一皱,上前冷声喝道,“放肆!竟敢威胁王爷!” 秦晚瑟微抬下巴,脸上满是倔强与冷意。 楚朝晟抬手将夜雨挡了回去,口中淡淡道,“只要李星霖与那个什么柔成亲,你便与我成亲,是也不是?” “不错!”秦晚瑟答道,“睿王何日成亲,我便何日成亲!”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好,”楚朝晟深看了她一眼,手掌在她没受伤的肩头拍下,“养好身子,乖乖等本王接你,我可不希望新婚之夜,你一身血,扫了兴致。” 言罢一挥手,身后人马跟上,出了秦国公府大门。 武商回头望向魏淑,一双虎目怒气不减。 “未给我儿报仇前,我绝不善罢甘休!这次算你走运,给我记着!” 看着前来搜查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钱霜儿跟魏芳悬着的心狠狠落下。 魏芳眼神飞快的在秦晚瑟跟魏淑脸上扫过,而后长叹了一声,“楚王爷英俊潇洒,且是权贵门第,身子都被人家看光了,日后嫁人都是问题,还在这儿装清高?” 魏淑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秦晚瑟的眼神越发不善。 秦晚瑟冷声道,“权贵门第又如何?” ------------ 第九章 命案 魏芳假装没看到魏淑投来的怪异视线,一手捂着额头开始装晕。 魏淑也没有多说什么,叫钱霜儿扶着她下去休息。 秦晚瑟站在原地,扫了一眼魏淑,“我方才说了,你若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五年之后我们各不相干,不必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什么意思?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看魏淑一脸迷茫的样子,不似作假,秦晚瑟敛了眸光,也不解释,直接举步离开。 “秦晚瑟!” 叫不住她,魏淑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脑海中又想起方才的事来。 魏芳方才好像是装晕…… “秋华,魏芳最近身子不太好,你过去多盯着些,有什么异常,及时跟我汇报。” “是,夫人。” 安排好一切,魏淑长呼出一口气,口中若有若无的叹了声气,“但愿是我想多了……” 天色将晚,橘色的晚霞悬挂天边。 秦晚瑟穿过抄手回廊,一脸心事的进了自己的厢房。 “小姐?”追月轻唤了一声,但秦晚瑟没有听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看魏淑方才反应,给秦晚瑟下毒的人应当不是她。 又仔细一想,魏淑还指望她嫁给一方权贵给亲浩宇铺路,即便厌恶她,也不会真害死她。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魏芳跟钱霜儿了…… 秦晚瑟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 只是这证据,要从什么地方找起? 毒死原身,见原身回来,这二人面上没露出丝毫破绽,显然是早已做足了准备,她眼下再找,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她二人还有魏淑撑着,只能先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额头一阵闷痛,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长叹了声气。 正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股热气。 秦晚瑟睁眼一看,追月手中捧着一只热毛巾递了过来。 她笑道,“小姐累了,用这个擦擦脸放松一下。” “谢了。” 秦晚瑟一边擦脸一边有意无意的问道,“我嫁给睿王那日,不知表小姐跟姨娘在做什么?” “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 “唔……表小姐她们也没干什么,就是一直陪着夫人,安慰夫人别太难过,再就没什么了。” “就这些?” “哦对了,小姐走后,表小姐过来转了一圈,拿走了小姐的一枚金钗,那金钗,还是国公爷在世时,给小姐的及笄礼呢……” 说着,追月瘪了嘴,小声嘀咕道,“我当时想帮小姐拿回来,可是不敢……” “为何不敢?” 追月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声,居然还被秦晚瑟给听到了,吓了一跳。 “没什么,就是小姐平日里跟表小姐关系好……送点东西应该不奇怪,只是那金钗……” 看着她扭捏那个样子,秦晚瑟明白了。 追月之所以没要回来那金钗,是怕她生气。 可能原身之前被钱霜儿哄的晕头转向,错把仇人当亲人。 只是她不是原身。 “日后我房里的东西,不许任何人动,若有人来拿,你尽管用手段将人赶走,其余的事,我担着。” 追月悄悄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嘴角朝上弯起。 “笑什么?” “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定然不会受欺负,追月觉得很开心……” 秦晚瑟眸光微闪,“下去歇着吧,忙了一日你也累了。” “追月先帮小姐上药。” 白日里可见武商又弄裂了她肩头伤,她现在还咬着牙不吭声,真是厉害。 追月边给她上药边道,“听闻小姐今日与楚王定下婚约,恭喜小姐。” “只是定下了而已,何日完婚还是个未知数。” “此话怎讲?” 秦晚瑟闭着眼由着她上药,没有说话。 睿王喜欢的人,是个舞姬。 皇室血脉,岂能被一个舞姬混淆? 即便李星霖再怎么喜欢那个陈雨柔,怕是皇上都绝不会允许,给他二人赐婚,更是无稽之谈。 她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想挂着楚王未婚妻的名头,方便自己查案罢了。 追月没有再问,给她上完药,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秦晚瑟见状,又穿上衣服出了门。 在国公府内绕了绕,最终停在了一处略偏僻的房门前。 房里住着的是国公府的丫鬟,送她去睿王府的那个王妈妈也在。 秦晚瑟举步上前,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模样很清秀,见着她忙欠身唤了句“郡主”。 秦晚瑟一抬手,免了她行礼,朝里望了一圈,不见王妈妈踪影。 “王妈妈呢?” 那丫头回头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摇了摇头,“下午还在前院见过,现在不知为何还没回来。” 秦晚瑟心下“咯噔”一声,莫名淌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马上派人去寻!” 那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秦晚瑟面容严肃,不敢怠慢,忙将屋内丫鬟挨着叫起,穿好衣服打着灯笼就往外走。 “王妈妈!” 喊声此起彼伏,将已经睡下的魏淑都喊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回夫人的话,小姐正在找王妈妈。” 魏淑不悦道,“找个下人,也需这般兴师动众的?真是成了楚王未婚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钱霜儿披着外袍,一脸疲惫的朝这边走来。走的近了,魏淑才看到她通红的双眼。 “没什么事,晚瑟那丫头又在瞎折腾,打扰到你休息了。” 钱霜儿摇摇头,“无碍,刚好有几本账没有核对完,眼下醒了,待会儿就去把那些帐看完。” 魏淑心下略微感动,揉了揉她发丝,“别太累了,改日我给你寻个靠得住的账房先生帮你吧。” 钱霜儿摇头道,“不用花那些钱,自己家的账交给外人,我还不放心。” 魏淑满眼欣慰,越看钱霜儿是越喜欢,待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一声尖叫。 “死人!这儿有个死人!” 秦晚瑟面色倏地一沉,想也没想,直接朝着喊叫声处奔去。 ------------ 第十章 查证 月***,一轮银盘稳稳倒映静心湖中。 一根竹竿从高处落下,将那水中月敲的粉碎,将一具漂浮湖面的尸首打捞了上来。 秦晚瑟立在岸边,看着下人将尸首拖上岸,一颗心在胸口提着。 “是王妈妈!”有胆大的靠近看了一眼,高声喊道。 果然…… 秦晚瑟立马拨开众人,蹲在尸首面前,粗略一扫,眉心皱的更紧。 死了怕是已经有了三四个时辰,皮肤被泡的惨白肿胀,唇色发青。 秦晚瑟一手按在王妈妈眉心,用神识跟镇龙交流,“检查死因。” 一道道金光顺着她的血脉从指尖注入王妈妈眉心,流转一周之后,尽数回了体内。 左右人皆避得远远的,生怕碰了尸体犯了忌讳,看到秦晚瑟伸手去碰王妈妈眉心,全都傻眼了。 “我、我没看错吧?蹲在尸体跟前的,是咱们那个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大小姐?” “你没看错,就是大小姐!” “这怎么可能……那么胆小的一个人,短短一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怕不是被睿王拒婚给刺激到了?” “哎,这话以后可不敢乱说,今日大小姐在花厅动手打了表小姐,若要她听到,指不定被打的就是你了……” “居然还打了表小姐!她不是向来最听表小姐话吗!” “你小点声!嫌命长啊!日后行事注意点,这府中风向怕是要变了……” 秦晚瑟听那些人悉索低语,没有理会。 恰好脑海中传来镇龙声音,“死因,窒息,已经死亡四时一刻,体内残留少量**,指甲中有异物,请留意。” 秦晚瑟眼皮倏地一跳,忙检查王妈妈指甲,里面有类似人皮肤组织的东西。 旁边传来脚步声,秦晚瑟眼角余光瞥见围拢的人群左右分散开来,钱霜儿亲昵的挽着魏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缓缓起身。 “啊!” 钱霜儿被地上尸首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别过脸,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层,急促喘息着。 魏淑连忙轻拍她后背,有意识的上前将她挡在身后,这才移眸看向秦晚瑟。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晚瑟,他们说你在找王妈妈,怎么王妈妈却死在这儿了……” 这弦外之音,可不就是说秦晚瑟贼喊抓贼? 秦晚瑟凝着钱霜儿,举步朝她缓步踱去。 “原因我也尚未可知,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了。” 她两眼清清冷冷,但眼神落在钱霜儿身上却如同烙铁,烫的钱霜儿心神一紧。 钱霜儿抿了抿唇,纤细的身子被宽松的披风笼罩,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弱柳扶风惹人怜,语调当中夹杂着丝丝担忧关切,“有线索就好,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以慰王妈妈在天之灵。” 魏淑立在原地看着,“线索是什么?” “王妈妈指甲缝里有扣下来的肉,”秦晚瑟盯着钱霜儿,视线始终未曾移开,“我查看过,王妈妈身上并无伤口,那肉,极有可能是歹人留下来的,接下来只需查看谁身上有类似的伤口……就可证明谁是凶手了。” 钱霜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扯唇一笑,“晚瑟,你一直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吗?我身上可并无你说的什么伤口。” “姨娘现在何处?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闹这么大的动静,不会还在睡吧?” 钱霜儿脸上一闪而逝一道不自然,旋即道,“娘亲今日受了惊吓,脑袋也受了伤,眼下不舒服,正在卧床修养。” “哦?是吗?看来姨娘身子还未好,我多少会点医术,不妨再给她瞧瞧,当做赔礼道歉。” 她面容姝丽无双,两眼黑如鸦色,倒映着两点月色寒芒,却像是游走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要飞射而出,一口咬住钱霜儿的咽喉。 钱霜儿心中敲着鼓,不知道为何这个一向没有主见,在她身边跟奴才似的秦晚瑟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明强势?方才还在花厅中,当着楚朝晟的面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心中恨意丛生,半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旧镇定自若。 “不用了,娘亲想好好休息,现在不想见人,也没有把你的过错放在心上,你不必担心。” 下巴微微抬起,身上白色披风被风吹的鼓起,露出婀娜有致的身子,恍若池塘中盛开的一朵白莲,芬芳馥郁,清新淡雅。 “这怎么行?”秦晚瑟扭身对着魏淑道,“姨娘今日撞了脑袋,当时没什么,眼下瞧着是伤又严重了,还是去看看的好,毕竟这国公府,还需要姨娘撑着。” 魏淑思量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霜儿,这回我觉得该听晚瑟的,以免你娘真有万一。” “姨娘……” 钱霜儿还要说,魏淑只当是她在跟秦晚瑟赌气,安抚了几句,手一挥,众人便朝着魏芳厢房走去。 钱霜儿立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秦晚瑟跟魏淑,一张俏脸有几分铁青。 一旁阴影中悄悄走过来一人,立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姐,夫人确实被王妈妈给抓伤了,待会儿若是让秦晚瑟查出来可该怎么办?” 钱霜儿一咬牙,一张脸因怒容变得狰狞扭曲。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下了**的为什么还能被抓伤!没用的东西!” 那丫鬟被她骂的两眼通红,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钱霜儿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看着秦晚瑟等人就要消失在眼前,距离魏芳的院门越来越近。 “你绕近道,跑回去告诉夫人,不管想什么办法,把原来伤口覆盖,不要让秦晚瑟看出端倪!” “小姐,这伤口要怎么覆盖啊?” “你告诉夫人自己想办法,她女儿一身的荣华富贵就在今夜一举了!” 说完,不管那丫鬟,紧步跟上了大队伍。 秦晚瑟走在队伍前头,不一会儿,就到了魏芳的院门。 房里灯光尽灭,什么也看不到。 秦晚瑟上去要敲门,钱霜儿却抢先一步,抬手轻叩房门。 “娘,你好点了吗?晚瑟跟姨娘来看你了。” ------------ 第十一章 要我道歉?没门 房门里沉寂片刻,而后一点灯烛缓缓亮起。 窗前有剪影晃动,缓步踱到门口。 秦晚瑟见状,举步上前,站在钱霜儿身后,看着紧闭的那扇门被开启。 “见过两位小姐,夫人方才不小心受了伤,奴婢刚给夫人上了药睡下。” 那丫鬟说着侧转过身,给二人让开条路。光洁的额头被橘色的烛光一照,细密的汗珠被折射出晶亮光泽。 钱霜儿举步往里走,秦晚瑟跟在其后,在那丫鬟身边驻足停留一瞬,蹙眉斜睨了她一眼。 “你热吗?” 那丫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而后摇头道,“不热啊……” 秦晚瑟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朝着里间走去。 抬手分开贝饰珠帘,便见魏芳一脸苍白的靠在床头,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钱霜儿匆忙上前,看着魏芳这模样,眼尾瞬间泛了红。 “娘……” “霜儿别哭,娘没事,只是这头昏的厉害……说不定休息两日就好了,不要担心。” 魏芳说着话,两眼不住的翻着,好似随时又会晕倒一般。 “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来帮姨娘看看伤。” 秦晚瑟说着上前一步,忽而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形微滞,转眼继续朝前走去,坐在床头,伸手捉了她手腕。 看到她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绷带,秦晚瑟眼皮一跳,端详起来,“姨娘这手怎么伤了?” 魏淑恰好从门外走了进来,听秦晚瑟问话,便止住脚,立在珠帘后静静看着。 魏淑尴尬笑了一声,“方才不小心弄伤了,没有大碍。” “我这儿有恢复快、不留疤的药,给姨娘重新上一下吧。” 秦晚瑟说着,就要拆开绷带。 魏芳连忙捂住手抽了回去,连说不用,“我这身子骨贱,可用不了你那些好药材,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姨娘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咱们是一家人,表姐都能随意进我厢房拿我爹送给我的簪子,姨娘不过用我点药算的了什么?” 钱霜儿脸色变了变,上前柔声道,“晚瑟,那簪子……不是你说送给我的吗?若我知道是姨丈生前与你的,绝对不会要,我这就拿来还给你。” 什么时候倒成送给她的了? 钱霜儿嘴上这么说,脚下却全然不动,秦晚瑟也不着急。 “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那待会儿便送到我房里吧,改日我重新送你一支,表姐日后就别到处去问人要了。” 钱霜儿眸底淌过一片阴沉光泽, 尖利的指甲几乎把掌心刺破,咬着牙硬生生忍下,强自笑道,“若不是别人上赶着要给我,我是不会收的,妹妹这点可以放心。” 秦晚瑟收了话茬,看向魏芳,“姨娘,还是让我给你换药吧,否则处理不当,明日伤口发炎,怕是整只手都要剁下来才能保命了。” 魏芳瞳孔微张,“你可别骗我,哪儿有那么严重?” 钱霜儿冷笑一声,“娘,你就让晚瑟看看吧,方才王妈妈尸首在静心湖被发现,想必……是有人在怀疑你呢。” 秦晚瑟敛起眸光,也没多做解释。 魏芳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双眼睁的浑圆,“秦晚瑟,我几时亏待过你,你娘教训你,我每次还都护着你,你的良心呢?竟然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并非怀疑,一日没找出来凶手,府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旁的人不查,就专门针对我们母子二人?” 魏芳一手扶额,似是要被气的晕了过去,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好!今日给你检查,若是查不出来,我倒要你好好给我个说法!” 秦晚瑟看了她一眼,开始拆绷带。 没拆几层,就见血色染红了绷带,魏芳疼的身子直抽抽,眼泪花都要往外冒了。 最后一层拆开,旁边丫鬟吓的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魏芳手背上血肉模糊一片,还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泡,分明是被火烧过的模样。 “看够了吗?”魏芳痛的说话直喘气,额上已经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站在珠帘后的魏淑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看向秦晚瑟。 “姨娘这手,是如何伤的?” “头晕不已,方才听到外面响动,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烫伤了手,如何?我是杀人凶手吗?” “这伤看起来确实不像……” 话音才落,魏淑就拨开珠帘走了进来,一看魏芳受伤的手背,登时眉心一紧。 “怎么伤成这样?晚瑟,还不快给姨娘上药。” “不必了,”钱霜儿走来,取来创伤药坐在床头专心给魏芳上药,“我娘的伤我来看就好,不劳烦晚瑟妹妹了。” “霜儿……” “天色不早了,姨娘跟晚瑟妹妹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娘也要休息了。” 钱霜儿起身打断了魏淑接下来的话,面上清清浅浅,有些冷漠。 魏淑知道秦晚瑟怀疑她二人,心中定然有了计较,忙道,“霜儿别生气,晚瑟也只是想尽快查清凶手是谁而已。” “如此,便可以怀疑到我们头上吗?”钱霜儿望着她,“我与娘亲为国公府效力多年,本该早日回去经营家里生意,奈何国公去世,娘亲看亲姐姐受难不忍离去,留下帮忙,结果到头来,你们根本不信任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明日便走。” 说完,冷声又道,“红绸,还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明日动身。” 红绸丫头一愣,应了声“是”,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魏淑见状心下一慌,连忙递了眼神让身旁丫鬟拉住红绸。 “晚瑟!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胡乱怀疑别人?霜儿为这府中尽心尽力,受尽苦累,比你一个嫡小姐做的还多!你还不立刻给霜儿道歉,求霜儿原谅?” 钱霜儿立在一旁,低垂眼眸,双手交叠在身前,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冷漠受屈模样。 这是等着她来上门求原谅啊。 秦晚瑟眉梢一挑,“查案搜集线索,这都是常规操作,我觉得我并没有错,更何况,哪儿有未来王妃给一个商贾之女道歉的道理?” ------------ 第十二章 想关我?没门 钱霜儿抬眸看向秦晚瑟,一眼之后,转身对着魏淑一福身道,“姨娘还是请回吧,未来的楚王妃并没有做错什么。天色不早,姨娘早点去休息吧,明日霜儿走的早,就不去给姨娘请安了。” “霜儿……” 魏淑心头有些发慌,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没有操心过府中事务,都是国公一手打理。 现在国公去世,她没了主心骨,还带着痴傻的秦浩宇,即便心里知道魏芳平日里有些嚣张,但只要不触及她底线,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到时候秦浩宇的病治好,重新接掌国公府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可眼下秦浩宇的病还不见起色,钱霜儿魏芳就要被秦晚瑟气走了…… 想到这儿,魏淑心里对秦晚瑟的厌恶感又浓郁了几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未来的楚王妃不能给霜儿道歉,我这个当娘的,总能教训你吧?” 秦晚瑟张口道,“白日里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王妈妈一死,手就好巧不巧的被烫伤?即便是个人都会来怀疑一番,但偏偏是我怀疑了,就是栽赃陷害?” “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钱霜儿上前一步,微抬起下巴,柔而坚韧,“既然如此,你不妨说说,我跟娘有何理由杀害王妈妈?” “理由?”秦晚瑟缓缓移眸,定在钱霜儿脸上,唇瓣缓缓向上勾起一抹冷笑。 “我出嫁之日,身中噬心散,若非略懂医术,只怕眼下早已魂断街头。而王妈妈那日恰好陪在我身边,今日正要寻她问个清楚,却不曾想她被人杀害……” 秦晚瑟款款踱步上前,立在钱霜儿面前。 四目相对,她眼神锐利如刀剑,消瘦的身子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像是一块巨石,压在钱霜儿胸口,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很显然,今日杀害王妈妈的凶手,就是要我性命之人,而眼下最有嫌疑的,就是‘不小心’伤到了手的姨娘……” “秦晚瑟!”钱霜儿一张脸憋得通红,怒的杏眼圆睁。 “头顶三尺有神明,我娘平日里待你如何,这府中多少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如今竟能说出我娘要害你的话来?简直荒谬至极!” 魏淑靠在床头,气的翻身下床,一阵风似的冲到门口,打开门开始哭嚎。 “大家快过来看啊!大小姐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了! ” 魏淑面色一变,连忙给一旁秋华使了个眼神,“快把夫人拉回来!在门口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魏芳扯着嗓子一声喊,已经把前后院的丫鬟仆人都招了过来。 看着人越来越多,她坐在地上就开始卖惨。 “国公府大小姐要逼死我这姨娘啊……白天动手打了我这老婆子,晚上我烫伤了手还没好,就污蔑我是杀了王妈妈的凶手,还说我给她下毒要害她……” “天哪,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国公府嫡女、未来的楚王妃啊!这就是变着法儿的逼着我死啊……” 她一边放声哭嚎,一边偷偷睁眼看着围拢过来的人。 眼角余光瞥见秦晚瑟举步走来,扭头就冲着她跪下磕头。 “郡主,哦不,楚王妃,我真的没有杀王妈妈,更不敢下毒害你,你要是嫌我跟霜儿碍眼,我们明日就走,绝不跟你争这府中一毫一厘,只求你放我一马……” 府中下人虽然不敢说主子什么,但看向秦晚瑟的眼神明显开始变得怪异,半掩着唇跟身旁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秦晚瑟垂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芳,“我不过只是说了句‘有可能’而已,姨娘如此未免也太过敏感了,反倒更让人怀疑……” 魏芳身子微微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又开始耍赖哭嚎。 秦晚瑟高声道,“王妈妈一事交由县衙查办,谁是杀人凶手,自有公断。” 如此处理,自然公正,底下那些仆人丫鬟也渐渐没了声息。 魏淑深吸了口气,举步踱了出来,沉声道,“该干嘛干嘛去,主子们的事,私底下少做议论,都听懂了?” “是,夫人。” 众人散去,钱霜儿便从后面绕了出来,将魏芳扶起。 “娘,你没必要闹,叫人看了笑话,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送去县衙,也定能证明你清白。” 说完,她抬头看向魏淑,微微欠身,“娘亲身体不适,霜儿明日便带娘亲回府休养,国公府诸多事宜明日之前会一并转交给大小姐,姨娘多保重。” 魏淑当即心头一紧,快走两步到钱霜儿身边拉住她的手。 “旁的人不信你,我信你,不需要离开。” “不了,再这么下去,恐会伤了姐妹情谊,而且郡主不是也说了,这府中有人要害她,我们离开,也是为了自保。毕竟谋害皇亲国戚这帽子扣下来,可是杀满门的大罪。” “你听她胡说八道,什么有人下毒要害她?说不定是她自己编出来故意想引人注意的,以前这样的事,她可没少做,我可不信,你就别当真了。” 魏淑软言道,“看在姨娘平日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就留下吧,日后要是还有人跟你作对,我帮你出气!”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秦晚瑟。 “生死之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秦晚瑟冷笑一声,“也是,你那般厌恶我,眼下府中刚好有人想要我性命,等我死了,恰好帮你去了一块心头石。” 魏淑大怒,一张脸铁青发黑,“混账东西,你还没闹够吗!” 秦晚瑟举步上前,脊背挺得笔直,一双眼中亮着两点锐利精芒。 “我所中噬心散之毒,其主要成分是幻心草的新鲜芽叶,必须当即采摘,立即炼成毒药,否则毒性将失效。而且幻心草在野外天敌居多,很难生长,人工培育居多……既然要下毒害我的不是你二人,那敢不敢让我进门一查?” 钱霜儿被气的两眼发红,看着极其委屈,“看来今日郡主是要将我屈打成招了?我竟不知我做了什么事惹的郡主非要赶尽杀绝?” 秦晚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敢?” “够了!” 魏淑生怕钱霜儿一激动立马走人,怒喝一声,“你一个小辈,怎么跟表姐姨娘说话的!我看你是缺乏管教,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把小姐关进禅心室!三日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给她吃食!” “想关我?先派人去问问楚王答不答应!” 秦晚瑟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魏淑被气的七窍生烟,差人去拦,但下人无人敢动。 院墙边一棵茂密的树上,一双阴翳的双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盯着秦晚瑟越走越远的身影。 还没进门,就打着他的名号开始作威作福了啊…… ------------ 第十三章 他又来了 晚风穿堂过,圆月压屋檐。 秦晚瑟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还未进门,追月就一脸担忧的赶了过来。 “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秦晚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额头薄汗,一双乌亮的眸子中满是担忧,眉眼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我没事,放心。” “可是我听他们说小姐跟表小姐她们闹起来了,夫人还说要把小姐关……起来。”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若是小姐被关起来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儿? 秦晚瑟顺势推开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只一眼,就瞧出这房中有些许异样。 佯装无事的继续朝里走,顺势坐在圆桌前,端茶倒水。 “夫人说要关我,我就乖乖听话吗?”以前原身乖乖听话了,也没见少受罚。 秦晚瑟抿了口茶水,将茶盏顿在桌上,忽然间,眼角余光瞥见床下一只黑底金线藤纹靴正鬼鬼祟祟的往里缩。 她眉梢一扬,对着追月道,“房里好像进了耗子,你去拿根棍子捅出来。” “啊?哦,”追月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每天打扫屋子,还放了驱虫药,怎么还会有耗子进来?” 秦晚瑟起身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走到床前坐下,一边翻着书页发出沙沙声,口中一边道,“待会儿逮着那耗子,扒了皮炖汤好,还是切成段喂野猫好?” 话音将落,竟听到床板底下响起轻微水声,紧接着便有臭味散开。 秦晚瑟暗叫一声不妙,这傻小子胆子这么小,竟然被她一句话吓尿了。 将书放到一边,起身重新坐回圆桌前,冲着床底下喊道,“出来。” 只见一少年赶忙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爬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头,哭的更大声了,撅着屁股趴在那索性不动了。 正巧此时,追月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你要的棍子。” “我这就起来!” 眼前少年一身秀丽华服,约莫十二三岁,身形端正,五官俊美,只是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有身下一坨泛黄的污渍,将这份俊美击得粉碎。 秦晚瑟眸色一正,心中暗道,这便是原身那个被烧傻的弟弟,秦浩宇了。 也算是这府中,唯一真心对原身好的人。 只是,魏淑太难缠…… “追月,送他回去洗漱吧。” “小少爷,你怎么又跑到小姐房里了?要夫人知道,又要责怪小姐了,跟我回去吧。” 追月应下,连哄带拽的将秦浩宇拉出了门。 “我不走,”秦浩宇一手巴着门框,咬紧牙关跟追月对抗,“姐姐,你说我找到五叶草你就跟我玩,我找到了,你看!” 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个被捏的皱巴巴的五叶草,叶片已经凋零,不知攥了多久。 秦晚瑟微愕,盯着他掌心看了一会儿,没有动作。 下一秒,他忽然惨叫一声,一脸痛苦的捂着头倒地抽搐。 秦晚瑟眼皮突的一跳,连忙上前摁住秦浩宇,看他牙关紧咬,怕他咬坏舌头,四下找不到东西,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指送了进去。 下一秒,一股剧痛袭来,嫣红的血液溢出,痛的她唇色倏地一白,光洁的额头立马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追月吓得六神无主,眼泪瞬间涌出。 秦晚瑟一手按在秦浩宇眉心,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孩子……有人往他脑袋里种了蛊毒! 毒会随着年纪增长不断蔓延,他会变得一年比一年痴傻,直至死亡。 而且毒发作起来头疼欲裂,有不少人会直接选择自残轻生。 她上一世是被精心训练出来的医疗特种兵,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救死扶伤、帮助弱小,保家卫国。 眼下看到秦浩宇如此痛苦模样,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眼中火光似是连魂魄也一并烧的滚烫! 究竟是谁,对这么小的孩子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现在没时间让你哭了,按我说的去做!立刻!” 追月听她指示,从一旁取来针囊,颤抖着手递到她面前,看着秦晚瑟飞速下针,大气不敢喘一个。 秦晚瑟双目如炬,精准的下着每一针。 额上汗珠滚滚,唇色也苍白如纸,她动作却未曾停滞半分。 追月在一旁看着她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姐有些陌生…… 专注、冷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心中像是被千军万马踏的实实的,莫名安心了下来。 好一会儿过去,落针完成,秦浩宇停止了抽搐,紧咬着秦晚瑟的手指也逐渐松了开来。 “小姐你的手……” 方才如玉琢磨的手指,此刻上面几个深深的牙印,肉都被咬的变了形,徐徐往外淌着血。 追月倒抽了口冷气,“我去拿止血药!” 包扎好伤口,秦晚瑟将秦浩宇抱起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眉心始终紧锁着。 追月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都是我的错,险些害的小公子……请小姐责罚!”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原本想说秦浩宇是中了毒,但是又怕追月知道太多了惹祸上身,顿了顿又道,“大抵是身子不好,犯了癫痫吧。” 主仆二人刚说完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 魏淑来找秦浩宇了。 门也不敲,直接一脚踹开。 看到床上躺着嘴角还有血迹的秦浩宇,魏淑整个人都炸裂开来。 “秦晚瑟!你对浩宇做了什么!” 她怒目圆睁,像是要杀人。 秦晚瑟冷笑一声,“秦浩宇不是你的心头宝吗?自己孩子出来这么久了都没察觉?现在才来?”、 追月看两人剑拔弩张,连忙上前将秦晚瑟救了秦浩宇的事告知魏淑。 魏淑满脸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救了浩宇?” 秦晚瑟却不答,转而踱步到一旁,“我要休息了,烦请你们尽快离开。” “你……” 魏淑本要发火,但看秦浩宇还未醒,不敢耽误,带着人匆匆离开。 “小姐,你为何不跟夫人说清楚?就是你救了小公子……” “让我跟她邀功请赏,求着缓和关系吗?我并非是因为这个才救秦浩宇的,只是想救,与她无关。” 追月不懂,但闭了嘴没有再问。 次日太阳初升,秦晚瑟早早起了床,梳理筋脉。 追月端了早膳来,看着比前几日的要丰富上一些。 秦晚瑟坐着正准备用膳,外面传来敲门声。 回头一看,是魏淑身边的老妈子,秋华。 “小姐,楚王来了,指名要见你。” ------------ 第十四章 给本王过来 他怎么又来了? 秦晚瑟眉头不可见的微微一皱,而后回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秋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远,秦晚瑟重新拾起筷子,慢条斯理的用起了早膳。 追月在旁看的大为着急,“小姐,楚王爷在等你呢……” “我知道。”秦晚瑟道,“但是早饭更重要。” 野外生存,可没有饭吃,毒虫毒蚁吃多了,要么练就强悍的铁胃,要么就落下严重的胃病。 而她是后者。 不吃饭胃疼起来会要了她的命。 楚王跟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可是……” 追月还准备再说什么,但看秦晚瑟丝毫不担心的样子,便将话在嘴边滚了滚,咽了回去。 花厅。 魏淑等人一脸忐忑的看着坐在上位,两眼猩红、面色一点点沉下来的楚朝晟,手都不直到该往哪儿放。 感觉这位爷绷着一根弦,随时有断裂爆发的可能。 钱霜儿缓缓抬眼望了他,两眼难掩娇羞之意。 瞧着一旁丫鬟端着茶壶走了过来,顺手过去斟了一碗茶,袅袅婷婷的上前,双手奉上。 “王爷,这是前些日子数百处子采摘的明前茶,香气保存的很好,芽叶很嫩,王爷尝尝看如何?” 楚朝晟一手撑着脑袋斜倚太师椅上,两条浓眉蹙紧,双眼中红血丝蜿蜒,几日不见,眼底沉痕好似又深重了不少。 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才睡着就被人强行叫起来出任务一般。浑身包裹着冷气,眼里更是结了一层冰碴。 好似没看见前来递茶水的钱霜儿,眯着两眼直直的盯着门口,撑着脑袋的五指逐渐收紧。 这女人,竟让他一个王爷等了这么久,好大的架子! 钱霜儿端茶的手都有些发酸,但是不见楚朝晟看她一眼,柔声又唤了他,“王爷?” 这已经是这个女人第三次找理由跟他搭话了。 楚朝晟本就心情不好,眼下等秦晚瑟又等的烦躁,见她再凑上前来,一双眸子倏然眯起一道凛冽寒光。 “有泡茶的闲工夫,替本王找秦晚瑟那个女人过来如何?” 钱霜儿嘴角化开的笑意瞬间凝滞,两眼怔怔看着眼前男人白袍一角,端着茶盏的指骨开始泛青发白。 这算什么? 因为秦晚瑟那个女人迁怒于她? 心里恨的要死,还是直起腰身微微一笑道,“晚瑟妹妹这会儿怕是有什么事绊着了吧?不过听到楚王爷寻她,也该早早赶过来才是。” 面上装的人畜无害,背地里却说秦晚瑟不懂规矩,不把楚朝晟放在眼里。 看着楚朝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钱霜儿心满意足的退在一侧,嘴角一闪而逝一道幸灾乐祸的笑意。 待会儿等秦晚瑟来了,可就有好戏看了。 想法将落,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眉梢一挑,眼角余光挂着门口方向,面上却装着一副清冷寡淡模样。 秦晚瑟踱步进门,还未开口说话,魏淑当即双眉一竖,用力捏了她胳膊,捏的她骨头都有些疼。 瞪了她一眼,这才松开她,示意她上前给楚王请安。 秦晚瑟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见过楚王。” 楚朝晟两眼眯起一道冷光,“你可知本王等了你多久?” “王爷日后用了早膳再来,就不用等这么辛苦了。” 这女人……反倒怪他来的太早? 他收起手,坐直了身子,一张俊脸上阴云滚滚。 魏芳在一旁看着好戏,心里快乐开了花,上前火上浇油道,“晚瑟,楚王没吃早膳等了你这么久,你倒好,这么晚才来?把楚王至于何地?” 秦晚瑟缓缓转过身来,见着她,疑惑道,“我当是谁说话呢,原来是姨娘啊?昨夜姨娘放下豪言壮语,今日要带着表姐离开,怎么还没动身?再不走的话,到了钱府怕是天都黑了,不安全。” 魏芳硬着头皮道,“若不是姐姐非要挽留,我也不稀罕继续呆在这儿。” 魏淑不悦的蹙了蹙双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钱霜儿忙补救道,“是我舍不得姨娘,所以求娘留下来再待一段时间,否则我走了,浩宇也无人照顾……” 秦晚瑟佯装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神色淡淡的立在原地,像是楚朝晟开口说“可以走了”,她就会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似的。 “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话要跟未来王妃单独聊。” 闻言,秦晚瑟眼皮一跳,想起了那天夜里在温泉池边,这男人要她“膝枕”…… 这次又要搞什么把戏。 脚下往出一踏,秦晚瑟开口道,“她们不是外人,王爷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钱霜儿难得跟秦晚瑟想了一样,张口想附和,又忍住了。 楚朝晟微微前倾了身子,手肘压在膝上,嗓音低磁,带着一丝沙哑。 “既然王妃不怕被人围观,那本王也不介意……” 秦晚瑟眉心纠结起了一道川。 这男人……真是让人厌恶。 每次说话都能掐准让她讨厌却又无法拒绝的点。 钱霜儿怔了。 有些难以置信,这暧昧的话,竟然出自坐上那个俊美如谪仙堕落凡尘的男人之口…… 而且还是对着秦晚瑟! 指甲险些扎进掌心肉中,心中涌起浓浓的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女人? 魏淑闻言,快速反应过来,一欠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不管魏芳跟钱霜儿如何,拉着二人便走了出去。 楚朝晟给身旁夜雨递了个眼神,夜雨抬脚出门,反手关上了花厅的门。 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整个花厅只剩他二人。 秦晚瑟蹙眉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朝晟起身,转而朝着屏风后踱去,那儿横着一张矮榻。 “过来。”不容拒绝的口吻。 秦晚瑟不动。 “我只数到三,你要是还不过来,我就叫人进来围观。”他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这个疯子! 秦晚瑟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神识当即与镇龙交流,抬脚上前时,手中已经暗扣了麻醉针。 若是他待会儿图谋不轨,那就只能狠狠给他来一下了。 绕过屏风,楚朝晟躺在床内侧,已经给她腾好了位置。 他大掌拍拍身侧,“上来。” ------------ 第十五章 糟了 秦晚瑟漫吸了口气,缓慢踱步到床前,拢在洁白阔袖中的手,捏着细细的麻醉针。 这几日修养,魂力恢复了不少,若是麻醉针不起作用,待会儿她还有别的方法应对。 楚朝晟斜倚在床头,似是不耐烦她走的如此之慢,浓眉一皱,倏地长臂伸出,将她拉到床榻,结实有力的手臂下一秒就控住了她的手腕。 好快! 秦晚瑟心头突的一跳,屈膝要顶,他却像是早有预料,先她一步将她压制。 他一双黑眸沉如水,凝着身下女人,慵懒与威严并存。 “一个连‘气’都没有的女人,也敢跟本王动手?蝼蚁之争罢了……” 气? 秦晚瑟脑海中蓦的出现一串字。 气,神州大陆上武者修炼根基,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紫色为尊,红色最低等。 而有些人天生无气,比如秦晚瑟,运气期间,身上不会显示出任何色彩。 当时那个武将军,身上是浅淡的黄色。 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是浓郁莹亮的绿色…… 绿色在她那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好颜色。 “蝼蚁便没有抗争的资格吗?” 她眸光一闪,楚朝晟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手腕处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垂眸一看,一支近乎透明、细如发丝的针扎进了他的皮肉。 楚朝晟心头蓦的一震! 这什么针,竟能破了他的武气之衣! 黄气阶段便会幻化出武气之衣,如同铠甲,可防御暗器,也可挡攻击。 这小小的一枚针,竟然破了他的武器之衣! 片刻之后,整条手臂开始麻痹,并且还在不断扩散,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秦晚瑟抓紧机会,手腕蓦的用力挣脱,翻身而起,顺势将他麻痹的手反剪其后,压在床榻。 楚朝晟那张向来无精打采的脸上,此刻涌出了几分怒气。 “放肆!” “饶人清梦便是死罪?我已是死罪,又何惧放肆?” 话音一落,另一手中又多了几支麻醉针,飞速插在他四肢。 麻痹的感觉如被水浸泡的纸,逐渐渗透了整个身子。 等他完全不动了,秦晚瑟松了口气,翻身下了床榻,踱步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水声哗啦,伴随着女子清脆沉静的嗓音。 “不知王爷觉得我这蝼蚁之争如何?” 纤细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盏,才凑近唇边,下一秒,便觉浑身像是被一张巨大的钢丝网缠绕,分毫动弹不得。 瞳孔骤然一缩,竟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几乎透明的浅绿色丝线,将她身子固定的死死的。 下一秒,手中茶盏“砰”的一声落地,茶水溅湿了裙摆,身子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原本中了麻醉针的男人,此刻慵懒的斜倚床榻,眼神淡漠的看着她朝自己缓慢走来,眼底沉痕深重。 “堪堪入眼……” 秦晚瑟心头猛地一震。 这人是怪物吗?一连四根麻醉针,即便是头犀牛也能轻易放倒,他竟然只被麻痹了那么一会儿,就全然无事了! 眼看着距离床榻越来越近,秦晚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那细如发丝的丝线,但那丝线却韧劲非凡,她越是挣扎,缠的越紧,支配着她的身子,一直送到楚朝晟面前。 淡淡的竹香入鼻,他冰凉的手指捏上她下巴,感觉这女人还在反抗,指腹用了点力气,掐的她原本消瘦的下巴开始泛白。 “秦国公为人正直、一丝不苟,怎么偏偏生的你这女人手段下作,放荡风流?” 刚刚对他用暗器,先前还借着他的名头耀武扬威,他现在不禁有点后悔,不该那么快开口说娶这女人回去当王妃…… 秦晚瑟眉梢一扬,冷笑道,“王爷若是后悔,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她眼中的不屑,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的楚朝晟心里极其不舒服。 “悔婚?那也得先把你利用本王的利息讨回来……” 说完,手指一动,秦晚瑟被那丝线控制着,硬生生躺在床上。 一条手臂横出,给楚朝晟当了枕头,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她身边。 “我警告你!若是对我做了什么,我就是死后化鬼也绝不放过你!” 她气的直发抖,可躺在她手臂上的男子却浑然不觉,还有些不悦的用力压了压她的手臂。 “别用力,放松,这样太紧了,本王不舒服。” “你!” “本王只是睡一下,不会多做别的什么,”他说着,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你这么一副表情,欲拒还迎?” 秦晚瑟气的怒火中烧,眼中跳跃的火苗似是要将魂魄也一并烧个干净! 这可恨的男人,简直披了一张天仙皮的恶魔! 待会儿解了控制,她定要扎他百十来针解气! 没一会儿,身旁男人逐渐闭上眼去,很快,连呼吸也变得深沉平稳。 真的睡着了。 秦晚瑟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眉头却始终紧皱着。 脑海中神识呼唤“镇龙”。 一座黯沉的七层宝塔在识海中发出光亮,回应了她。 “魂力多少?” 魂力主要来源,是征服他人,以及自身淬魂炼魂,增强魂魄强度,也可用丹药滋养。 来这天武国几日,她只收服了追月一人,受伤还未愈合,魂魄还没来得及修炼,魂力应该没有恢复多少。 但给眼前这个男人吃点苦头,应该足够了。 “剩余五十,可用紫蛇毒液。” 秦晚瑟眼底一抹幽光闪过。 紫蛇毒液,毒性很弱,但涂抹在人皮肤上,有奇效。 “就它了。” 楚朝晟睡熟之后,秦晚瑟身上禁制虽然没有解除,但是放松了不少。 稍微用了点力气,便全部挣脱了。 不敢抽出他枕在脑后的手臂,单着一只手,将紫蛇毒液滴在他脖颈。 咔嚓—— 外面房门突然传来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秦晚瑟心头微惊,手中一抖,紫蛇毒液洒了楚朝晟半张脸。 糟了! ------------ 第十六章 怪癖 熟睡中的男人,眼睫轻微一颤,眼皮抬起,露出那双没睡好、带着满满怒气的双眸。 “你这女人,真是一时半刻都消停不了。” 手指并剑,电闪般在秦晚瑟胸口点过。 秦晚瑟便动不了了,连声音也发不出。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男人的俊脸,一点点的开始发红,冒痘痘…… 看着男人重新闭上双眼睡觉,秦晚瑟心里不停地敲着边鼓。 这下真的糟了…… 等这男人待会儿醒来,察觉到脸上的变化,定会迁怒于她,而他的手段层出不穷,每一个都让她头疼。 而她眼下被封住穴道,逃脱不了,待会儿他醒来要是兽性大发该怎么办? 眉心一沉,神识呼唤镇龙。 “冲破穴道。” “正在冲开穴道,需等待两时。” 两个小时,怕是楚朝晟已经醒过来了吧? 秦晚瑟两条好看的秀眉皱了皱。不管了,就算两个小时后才能冲开穴道,也好过一直被封着。 …… 院落外,一个丫鬟满脸通红的朝公约门外狂奔。 前方,钱霜儿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听见脚步声,紧忙回头迎上,两手扣紧那丫鬟手臂。 “怎么样?探听到了什么?” 红绸被她手上力道攥的有些痛,但又不敢开口,只得道,“奴婢……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意思?” 左右无人,钱霜儿也暴露出了本性,一张美艳的脸被怒气扭曲的狰狞,“快说!” 红绸被吓得一哆嗦,“奴婢、奴婢听见楚王爷跟大小姐在房里说,说……” “说什么!你哑巴了吗!” 钱霜儿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这丫头的嘴活生生撕开,直接抽取自己想要的消息。 红绸一张脸憋出了血色,就连耳根也通红如朱丹,两手在身前死死攥着。 感觉到来自钱霜儿的压迫气息,一咬牙,还是将她听到的说了出来。 “奴婢听到楚王爷说……你太紧了,放松点,这样本王不舒服……” “什么?!” 钱霜儿一张脸由白转红又变白,横在身前的手紧紧扣着掌心,整条手臂都在发颤。 “王爷他……真这么说?” 红绸感觉自己都要没脸见人了,“奴婢听的一清二楚,绝不会错。” 钱霜儿眼中迸溅出火星,身上淡淡的橙色武气不自觉的冒出,发丝也随之开始肆意舞动。 “秦晚瑟……真是好不知羞耻!青天白日就开始勾引王爷!” 心中怒海翻涌,妒火熊熊不断燃烧,冷哼一声,甩袖朝着花厅大步迈去。 对于秦晚瑟来说,眼下一分一秒,流逝的十分缓慢。 她紧张的盯着床榻上安然熟睡的男人,生怕他下一秒就醒来,开始折磨报复她。 快点……快点…… 但是事不如她所愿,镇龙说两个小时,那便只能死等。 瞧着那男人多日未好好休息,病态的俊脸,秦晚瑟才舒展的眉头又开始皱起。 这男人……怕不是有失眠症? 只是失眠不回去好好补觉,为什么专程来了国公府,又专程留下她一人陪他睡? 难道身边没有女人就睡不着? 堂堂王爷,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陪睡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她实在想不通,分明原身先前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想着想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钱霜儿的声音响起。 “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跟晚瑟一块出来用膳吧?” 里面许久没有回应,她侧身贴耳在门框,屏息静听里面情况。 毫无动静。 难不成是忙完太累睡下了? 钱霜儿咬了咬牙,又连叩三下门,稍微提高了音量。 “王爷?王爷!” 秦晚瑟眼尾不禁向上翘了翘。 她大概猜得出来钱霜儿打的什么算盘,眼下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眉心皱起隐隐有些要醒的楚朝晟,秦晚瑟眉梢荡开了一抹笑意。 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王爷!” 钱霜儿这声落下,楚朝晟幽幽睁开了双眼。 眼中一点迷蒙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冷芒。 他利落翻身而起,一手抵在屈起的长腿上,一下一下揉着眉心。额角青筋跳起,彰显着他此刻的烦躁。 “王爷……” 秦晚瑟只觉身侧风声呼啸,眨眼楚朝晟便不见了人影。 “聒噪!” 冷冷的声音,仿佛冻了千年的玄冰利箭,扎进了钱霜儿胸膛。 秦晚瑟听到外面钱霜儿声音顿了顿,复又道,“王爷……午膳好了,我只是想来叫你跟晚瑟妹妹一块用膳,王爷早上也未曾用膳,眼下只怕……” “本王先前是否说过,没有本王同意,任何人不得打扰?” 漆黑的眼眸没有一点光亮,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透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息,将钱霜儿锁定。 钱霜儿面色微变,颤了颤唇瓣,欠身道,“霜儿只是心疼王爷,并没有……” “夜雨!” 楚朝晟根本不给她说话解释的机会,冷声唤了夜雨。 空中一道衣袂破风之音传来,夜雨半跪在地,“王爷。” “玩忽职守,放人惊扰本王清修,杖则十,待会儿回府,自己领罚!” 夜雨双手抱拳,面上没有丝毫抱怨,“是!” 钱霜儿唇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楚朝晟哪儿是要罚夜雨,根本就是杀鸡儆猴。 下次若她还不长记性,杖则的,便是她了…… 楚朝晟冷睨了她一眼,转身重新回了花厅,将门反手关上。 关上刹那,钱霜儿看到屏风后床榻上的一片衣角。 秦晚瑟还在床上酣睡。 这个女人,天生没有武气,又有克星之相!除却样貌堪堪与她有的一比,其余哪儿点胜的过她! 为什么却能爬到楚朝晟的床上?承受恩泽? 门完全关闭,楚朝晟没能看到她眼底浓的几乎化成实质的怨恨。 “钱小姐,请。” 夜雨上前,下了逐客令。 钱霜儿贝齿用力咬了下唇,带着一干丫鬟转身离去。 房内,香炉内一缕烟雾缭绕。 楚朝晟踱步到床前,看着被他封了穴道,乖乖躺在床上的秦晚瑟,眸底亮起一抹幽光。 “眼神不错,可惜是没有獠牙的豺狼,奈何不了本王。” 正欲翻身上床榻,继续补觉,忽然感觉脸颊上一阵奇痒,伸手抓了一下,却摸到一片细小的疙瘩。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秦晚瑟,两条远山眉拧成一条川,恨得咬牙切齿。 下一秒,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