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格面具•幸 ------------ 第一章 推演公司的招聘测试 “哒、哒。” 雨幕中,短靴踩到了地上的积水,溅起浅浅的水花,很快融合在密集的雨点子里,没掀起一丝涟漪。 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工厂孤伶伶显出轮廓,在黑夜中静静矗立,如同一只低伏的巨大魔鬼,等待猎物的到来。 虞幸一手撑着黑伞,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用袖子擦了擦飘到脸上的一层薄薄水雾,在工厂大门处停住脚步。 门后似乎有谈话的声音。 “其他人已经到了吗?”他喃喃道,背后传来一阵冷意。不管怎样,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孤身前往城郊工业区的废弃工厂,听起来都有些诡异和大胆。 下了出租车后一路走过来,他已经心惊胆战好久了,腿都有点软,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跟着他似的。 风夹杂在雨中,发出时隐时现的空洞呼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毛骨悚然的东西,虞幸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恐怖片片场,握住伞柄的指节发白,和他苍白如鬼魅的面庞不相上下。 他身体不好,还胆小啊! 这地方给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来。 因为在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能找到一份月薪超过6000的工作,实属幸运,哪怕这份工作的要求有些奇怪。 虞幸深深地呼吸着,突然很后悔,之前就不应该参加那个公司的面试!越想越诡异…… 三天前,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去参加了一个名为推演公司的企业的招新,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看到他后非常满意,提出了一系列诱人的薪资待遇,条件是在三天后的午夜十二点,前往城郊庆元制药厂进行一项测试。 这家公司的业务偏向猎奇娱乐,包括恐怖短片制作,网络恐怖片投资,恐怖怪谈体验直播等等,总的来说就是各种作死,需要员工拥有一颗坚强稳定的心脏,以及理智的头脑。 所以今晚的测试,实际上可以算作一次胆量与反应考核,只有合格才可以进入公司工作。 虞幸外形条件过于优越,虽然身体有些不太好,但心脏没问题,还是被人力资源部的经理看中,想招进来做主播。 “也不知道这个公司靠不靠谱……网上的评价倒是不错。”虞幸嘀嘀咕咕给自己壮胆,现在就算是后悔也迟了,这不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所谓的考核究竟是什么样的。 工厂里好像已经有人了,总比他一个人要有安全感得多。 将伞收起靠在大门边,虞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深呼吸,推开了生锈的厚重铁门。 嘎吱—— 刺耳的声音被暴雨隐没,工厂废弃了半年多自然是断电的,从门缝里透出几束朝向不同的手电光,虞幸的到来被距离门内不远处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止住话头朝他看来。 “你们……好啊。”虞幸总算看见了人,心放下一半。 他一眼扫过去,发现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助理也在,似乎是姓郝,除了郝助理和他自己,在场还有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长得不错的那种,看来和他应聘的是同一个岗位。 “你好你好!”一个棕发小哥热情的招招手喊他过去,他小跑几步凑过去,又对郝助理打了个招呼。 “郝助理晚上好。” 郝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胖胖的男人,看上去十分亲切,闻言冲虞幸点点头:“晚上好啊,这下人来齐了。” 站在助理旁边的长卷发女生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了虞幸的脸,发出一声感叹:“哇偶,小帅哥,还有五分钟你就迟到了哦~” 这不是……还没迟到呢吗……虞幸心里打了个哈哈,不太好意思地道:“这个,路上有点慎人,车开不进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胆小还来这家公司应聘啊,哥们儿你挺牛!”棕发小哥哈哈一笑,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心直口快。 郝助理微笑着道:“我们公司的主播分为很多种风格,淡定风固然火,但是也需要那种一惊一乍的风格,更能让观众感同身受嘛。” 虞幸勉强一笑:是啊,我要是受到惊吓,那绝对是一惊一乍的,叫声比鬼的存在都吓人的那种…… 没办法,胆小,天生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人也已经到齐,郝助理便说起了正事:“今天叫你们来是进行测试的哈,我问你们,关于庆元制药厂,你们了解多少?” 虞幸身旁戴着眼镜的清秀男人不急不缓地回答:“六个多月前,庆元制药厂发生了一起命案,媒体报道过,制药厂老板夜里上吊死了,工厂的一切生产陷入停滞,没多久就宣告关闭。” 长卷发女生立刻接话:“说是自从工厂里死了第一个人之后,就一直发生怪事,差点又闹出人命,直到废弃才消停。后来拆迁队来施工,工人都说夜里见鬼了,鬼不让他们拆工厂,工人吓坏了,换了几批都是这样,最后就不了了之直到现在。” 俗套的流程,像极了劣质恐怖小说,还有信口胡邹的都市传闻——一般都是营销号为了流量瞎写的,可信度极低。 所以这两人虽然打听到了这些,说起来却都不以为然,只当是一个传一个的谣言而已。 “还有吗?”郝助理似乎还挺满意,看向几个没发言的人。 “这……我了解的和他们差不多,毕竟媒体就报道了这些。”棕发小哥挠挠头发,剩下的人中,一个短发姑娘和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都点头表示情况相同。 “我倒是知道点别的。”虞幸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都最后一个到了,总该挽回一下在“未来上司”和“未来同事”心中的形象,“庆元制药厂暗地里生产假药牟取暴利,害了不少人,听说,制药厂老板不一定是自杀,可能是被……”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他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个媒体没有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戴眼镜的男人淡淡地瞥过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是啊,当时不是定性为自杀案了么?”短发姑娘也奇道。 虞幸道:“我有参与调查的朋友,他告诉我的,不过由于我是体制外的人,他不能说太多,透露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但总比没有好。” “如果真是这样,”长卷发女生兴奋起来,“这样传闻的逻辑才更通畅嘛!不然自杀有什么好变成鬼的。” 虞幸干笑一声:看出来了,这姑娘胆子是真的大,起码比他强。 郝助理拍了拍手,赞扬道:“工作前收集信息是好习惯,不管怎样,这个习惯在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他说着,突然压低了声线:“不过,这些传闻几分真几分假,能吓退那么多人,这厂子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东西,你们今晚的测试就是要待在工厂里四小时。” “待会儿我给你们一人一台便携式相机,你们开启摄像功能,接下来四个小时就带着相机在工厂各处活动,除了上厕所外不能停止录制,四小时后,没跑出工厂并且录制间断不超过五分钟,就算合格了。” “这么简单?”棕发小哥一愣。 简单吗?虞幸看着黑漆漆几乎是几米开外一片模糊的空旷一楼,再次鄙视起自己的胆量。 “当然没这么简单。”郝助理却是笑了起来,肉在他脸上挤出几道浅浅的褶皱,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相机分发给六个应聘者,“先拿好。” 虞幸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郝助理的手背。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郝助理手背上传来,冷得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冰?像是没有温度的死物。 这念头一出,虞幸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都怪这个环境老让人往恐怖了想,他摇摇头甩掉了多余的思绪。 “相机里的电池电量很低,你们要在工厂里找到被我分散藏起来的电池,电池都是用过的,只剩一层浮电,想确保四小时不断电,大概需要八枚。”郝助理笑眯眯地宣布了补充规则。 应聘者们纷纷表示知道了,郝助理便拍拍衣服准备走人:“记得行动时开着相机,我四小时后回来,通过相机的记录内容来判断你们测试通不通过,好了,加油!” “好!”众人纷纷应道,不管差事美不美,得让领导感受到工作积极性啊。 虞幸见助理已经走到门边就要出去了,他盯了会儿地面,突然问道:“郝助理,天冷了,你夹克好像薄了点,会不会冷?” 此时正是九月中旬,原本天气还很燥热,这两天却雨水不断,硬生生把温度压到了一个让人不得不穿长袖的地步。 短发姑娘瞪大了眼,心道这关怀上司的剧本怎么也不该是个男人拿啊,抢她活干呢? 郝助理听到虞幸的问题,停住了脚步。 几秒后,他转过头来,胖脸上浮起一个标准的笑容:“不冷。” 顿了顿,他盯着虞幸的眼睛,又追加了一句:“一点都不冷,这样的温度,非常好。” 那平和的语气让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直觉上,虞幸把“不冷怎么手这么冰”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郝助理仍然带着笑容,朝五人挥了挥手,便从大门处离开。 离开时,他还非常“好心”的将门关了起来,只剩下六个应聘者在手电光中面面相觑。 虞幸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好率先开口,便低头鼓捣相机,没一会儿就摸清了使用方法。 开机后,相机右上角的电池电量只剩下五分之一,他随意调了一下,发现相机有夜视模式,倒是让他们在黑暗中行动方便不少,就是有些费电。 想来,找电池的规则就是为了督促他们在工厂里活跃,总不能缩在一个角落四小时也算过关。 只是,相机上怎么有点粘粘的? 他不知摸到了哪儿,食指和中指上传来一股异样的触感,趁着手电还没关,他暂时放下相机,把手伸到光底下。 淡黄的光束底下,他手指上的鲜红,如同盛在白瓷盘里的红宝石一样,竟然如此的显眼。 虞幸立刻意识到,是血。 郝助理给他的相机上,沾了血。 ------------ 第二章 钥匙锁?那你让开 血液粘稠,明显还未干涸,就好像是刚抹上去的一般。 “……我嘞个。” 为了恐怖氛围竟然还做了道具血吗喂!?是道具血吧!? 虞幸心里一颤,没控制住差点把相机扔出去,其他人被他的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怎么了?”棕发小哥伸头,见虞幸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好笑,“还没开始呢你就吓着了?” “有血……血……”虞幸扬着相机给棕发小哥看,当然了,对方在一片黑咕隆咚里啥也没看见。 清秀男人倒是反应过来,迅速摸了一遍自己的相机,嗅了嗅手心:“我相机上也有。” “我也有!”短发姑娘小声惊呼,“是番茄酱吗?” 几人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拿到的相机上都沾了红色液体,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显然和番茄酱岔远了。 “可能是假血,拍戏什么的经常用的那种,今天不是给我们试胆的嘛,我猜,不仅有假血,工厂里可能还布置了别的东西呢!”长卷发女孩嘻嘻一笑,狡黠地给出了一个猜测,众人一听,觉得这逻辑没错,便放下心来。 虞幸长出一口气,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相机是郝助理给的,只有郝助理可能布置这些,而助理这么做,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他们体会一把“鬼屋”夜游的感觉,看看做主播的潜质…… 可是乍一看到还是会下意识被吓啊! 我只是想找个工资看得过去的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嘤。 相机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冷藏柜里的尸体,他悄悄叹了口气,将相机举至眼前,利用夜视模式观察了一下周围。 他们从大门进来,身处一间大厅,大厅出口应该是连接着办公室、员工换衣间、原料储藏室等地方,现在看不到。 而大厅的情况用一个词就能概括:破败。 能用的机器早就撤走,剩下几张损坏的设备立在空地上,地面布满了灰尘和破布袋、碎木板。 如果把电池埋在角落里的小杂物堆中,想找出来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八枚电池,意味着一枚电池只能撑半小时左右,需要抓紧时间。 “那个,不先互相认识一下吗?”等到所有人都熟悉了相机操作,短发女生无奈地笑笑,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没提这件事呢? “对哦,我太兴奋了忘记了。”长卷发女生响应得很积极,她的声音和人一样略带张扬,非常外向,“我叫张舒雅,特别喜欢看恐怖片,去过国内大大小小的鬼屋,对于各种套路掌握很深哦~” “我叫唐黎,这是我妹妹唐媛。”清秀男人礼貌地点头,虞幸意外地抬眼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男人和短发女孩是兄妹关系。 “方瑞,今年刚毕业。”棕发小哥一身短袖显得有点突出,任谁都得感叹一句小伙子你是真不怕冷啊。 虞幸先把夜视关了省电,规规矩矩介绍:“虞幸,虞姬的虞,幸运的幸。” “赵一酒。”那个戴口罩的青年还是第一次开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眼神锐利,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阴郁。 他声音拥有一种冰冷的特质,一说话就让刚刚熟络一点的气氛冷了下去。 “额……”方瑞眼角一抽,随即提议道,“我们还是先找电池吧,效率起见,两两分组怎么样?” “好,我要跟我哥一组。”唐媛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唐黎,人家兄妹一起天经地义,没人能反对。 “两两走可以啊!”张舒雅笑吟吟地往虞幸这儿瞟了一眼,“我重度颜控,你们懂的。嗯……虞幸对吧?我们一组吧,这样我就可以罩着你啦?” 美女主动示好,真令人羡慕啊!果然这年头还是看脸吗?方瑞心中感叹,随即就听虞•颜控福音•幸犹豫着道: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女生。” 方瑞:兄弟牛逼,感恩家人。 张舒雅被拒绝有点不开心,但她高傲,听到照顾这两个字也就知道对方没把她的能力放在眼里。她不想再做多余的争取,剩下的方瑞和冰碴子赵一酒之间,她根本不用考虑多久。 她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当下摆出遗憾的表情:“方瑞,小帅哥不想要我,你就收留我一下?” “当然。”方瑞悄咪咪冲虞幸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管虞幸能不能看到,高高兴兴完成了分组。 虞幸自然是和沉默的赵一酒分在了一起。 之后,三个临时小组划定了搜查范围,虞幸两人分到了工厂最右侧的三分之一块场地,没有大厅,房间比较多,路线有点复杂。 时间宝贵,象征性互相鼓励几句,众人就散开,朝自己的搜查范围走去。 两个青年一路无话,赵一酒似乎是性格如此,而虞幸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部队分散后,空旷破旧的工厂就显得更阴森了,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有回音,加上窗外的雨声,给人一种有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跟着他们一样的错觉。 右侧正是大厅出口,一条窄窄的走廊刚好只能容纳两人并行,虞幸一手手电一手相机,落后赵一酒半步走着。 由于走廊封闭,没有窗户,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握在手里的光束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 “你怕鬼?”冷淡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在冰箱里,瞬间冻成冰棍,虞幸一愣,才反应过来赵一酒在主动搭话。 想来是他表现得的确不积极不大胆不淡定,不过赵一酒的语气里好像是没有嫌弃的意思。 “世界上应该没有鬼的吧,我怕的是视觉听觉上的jump scare ,还有细思极恐型的暗示,这是生理和心理的自然反应。”他勉强找了个解释,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鸡。 “是吗。”赵一酒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他好像是回头瞥了虞幸一眼,在虞幸无辜而真诚的表情中眨了眨眼,再次沉默。 “……” 这天聊不下去。 走廊不长,赵一酒目不斜视,周身气压低沉,虞幸则不停地改变手电照射范围,果然,没走几步,他就看到墙体中一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里躺了一枚小小的圆柱形金属物体。 “电池!”他心情好起来,在赵一酒默默地注视下上前弯腰,伸手要去捡。 可就在这时,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么想着,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去拿。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强大的。 修长的手指刚握住电池,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虞幸就眼睁睁看到洞里多出一抹夹杂着微弱紫色的青白。 那是一只手掌! 一只男人的手从应该是被老鼠或虫子啃食出来的洞中挤出,长了眼睛一般,死死扣住了虞幸的手腕! 冰凉,松弛,触感像死人的手。 这手一接触到虞幸的皮肤,他就感到冷气顺着这一处直接窜上天灵盖,冻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鬼啊!!”虞幸惨叫一声,立刻后退,手腕处传来一股拉力,好像想把他整个人硬生生拖进小洞里似的。 赵一酒看出他挣扎得吃力,拽住了他的后衣领,虞幸只感觉对方一接触到自己,老鼠洞里的人手就松开了。 那只手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虞幸惊魂未定,手腕生疼,怕不是待会儿就青了。 “这是什么?”他有点慌。 郝助理安排的道具?还是躲在墙对面的“鬼屋演员”? 赵一酒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老鼠洞里,甚至大胆戳了两下:“是正常的墙体,那东西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按照张舒雅说的,这东西勉强能有个合理解释,可不管是故意布置的道具还是藏起来的人,可以自动消失吗? 这好像说不过去。 “刚才那只手,不像假的。”虞幸皱起眉头,察觉到不对劲,他摸着手腕处的皮肤,搓了搓浮起的一圈鸡皮疙瘩喃喃道,“尸体我熟,它就像那种已经完成自溶分解,但还没有开始腐烂的……” “尸体你熟?”赵一酒瞥了他一眼,有点意外。 “……随口一说而已。”虞幸笑了笑,随后摊开手,这枚电池到底还是被他拿到手了。 赵一酒“呵”了一声没深究,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没过多久他看了一眼虞幸,终于说:“……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怎么?” “其实我是第一个进入工厂的,进来之前,我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个影子在晃,以为别人先到了,进来后却没看见。”赵一酒的刘海半挡住眉毛,眼神中满是怀疑。 “后来你们一个个进来,我一直没发现最开始的影子到底是谁。” “别吧,这个时候你讲鬼故事,我可就要当真了啊。”虞幸试探着后退了一步,那紧张的神色成功让赵一酒感到一丝好笑。 “我认真的。所以我在想,今晚这个测试,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公司招新,或许还有别的事被隐瞒了。呵,如果你是个无神论者,当我没说。” 虞幸脸色苍白:“无神论者……我时而是时而不是,一般考试成绩公布前和游戏抽卡时不是,其他时候都是。” 赵一酒:这可太真实了。 “总、总的来说,就是你如果告诉我这儿真有鬼,我也可以接受。”虞幸的声音在故作镇定中打着颤,回头看了看,工厂大门已经远离了他,“我能现在走吗,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来都来了。”赵一酒面不改色说出了中国人使用率超高的台词,“万一是我想多了,你就被公司淘汰了。”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那儿有扇门。” 这扇门位于走廊尽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赵一酒明显是打算继续走。 虞幸内心挣扎一番,在没有确定到底会不会撞真鬼之前,还是输给了工资的吸引力,他压制住想一路跑回家的冲动,看着赵一酒上前推门:“……锁住了。” 想不通,都废弃了你锁它干嘛?虞幸问:“什么锁?” 正准备踹门的赵一酒随口回答:“普通钥匙锁。” 庆元制药厂装修粗糙,门锁当然也用不上密码锁电子锁这种东西。 “那你让开,我来开门。” 虞幸把相机放到地上,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根铁丝就凑了过去。 赵一酒:? 朋友,你技能点分配得挺新颖。 ------------ 第三章 我这一棍子戳下去 铁丝插进去十几秒后,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生锈的铁门在刺耳的声响里被风吸开,一股阴冷的空气与唰唰下落的灰尘一起扑倒两人脸上, “开了。”虞幸收起铁丝,用手挡住灰,若无其事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又捡起相机贼兮兮躲到后面,“你请。” 反正都知道他胆小,那就让胆大的先上。 “仅仅半年就锈成这样。”赵一酒却没急着进去,尽管透过门缝,已经可以看到一处新的黑暗空间,他还是不急不忙抹了一把铁门上疤痕般难看的锈迹。 “我们这一带本来就潮湿,入秋之后雨水多,这儿又没人打理,生锈很正常,你看墙上也有不少地方发霉了。”虞幸随手指指,果然墙角处除了蜘蛛网,还附着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霉菌。 “嗯。”对方应了一声,直接把门一推到底,门后是个新的走廊,宽敞得多,左侧是墙面,右侧是一个个房间。 离他们最近的房间门框边挂着块白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01。 虞幸用手电照向更远点的地方,顺着排过去,还有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再远一点的是资料陈列室和厕所。 在办公室03和资料陈列室之间有一条岔道,黑漆漆的。 厕所之后是另一扇铁门,看上去后面还有其他区域,但是根据虞幸出发前上网搜到并且记在脑子里的工厂地图来看,那属于分到中间区域的唐黎唐媛的搜索范围。 他握着手电,分出两根手指把软软垂落的刘海理顺了点,用下巴指了指办公室01:“进去看看?” “等下。”赵一酒从地上踢起一块小木板,鞋尖一顶,就把木板卡在了门缝里,将门掩上解释道,“防止风把门关上。” 为什么要防止?虞幸眉角一阵阵跳动,这是在暗示他们之后会需要逃跑吗?别吧…… 赵一酒同志,可以请你继续发挥自己话少的高冷风格,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让我白白紧张行吗? 心里自我欺骗和安慰一通,虞幸跟着赵一酒,走到了办公室01的门前。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里面没什么物件,乍看上去基本上都随着工厂的废弃、人员的撤出而被搬空。 能藏东西的地方,只剩下靠着墙的木柜和门对面的办公桌,还有办公桌另一侧的沙发茶几, 进入办公室后,既要拍摄又要翻找电池,虞幸和赵一酒只能关了手电,开着相机的夜视模式行动。 夜视模式中的屏幕透着绿色的幽幽荧光,在黑暗中带来一丝森气。 没再言语,两人还算默契的分开,赵一酒去搜办公桌,虞幸径直走到储物柜前。 按他的计算,六人需要四十八枚电池,如果推演公司没打算刻意淘汰谁,那么电池就不会低于这个数,再将电池分散到这个工厂各处,基本上一个房间怎么也会有一到两枚电池。 储物柜上的灰尘厚厚的,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他打开柜门,望着上面留下的浅浅指印,一个困惑浮现出来。 “奇怪,灰这么厚,公司的人来藏电池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不留下痕迹的呢?” 一路走来,由于要注意电池,他看的很仔细。 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一直……没看到地上留下的脚印。 只要公司的人近期来过,就不可能连脚印都没有啊。 一旦起了疑心,细节就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他心跳快了一拍,维持住镇定从相机里将柜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 没用完的牙签桶、不知道原本装着什么的空方铁盒、意味不明的破布片、意味过于明显的假象牙雕刻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上面没有电池。 他蹲下来,拉开下面的抽屉,抽屉一共三层,他从下往上拉,底下两层都没什么东西,直到最上的一层,拉开时发出了咕噜噜的滚动声。 “你最好自戳双目。”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站在办公桌后的赵一酒手里拿了张纸,对方露出来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内容,刚刚仿佛只是照着一读。 “办公桌抽屉里放着的。”赵一酒见他回头,才把纸象征性朝他扬了扬,“上面写着'你最好自戳双目'。” “哦……”虞幸才不想自戳双目,他感叹一声赵一酒的声线跟鬼差不多吓人,低头看自己打开的抽屉里装了什么。 两颗圆滚滚的珠子随着惯性滚到了抽屉最边缘,虞幸一愣:“黑玻璃珠?” 他伸手一捞,手心传来的触感却让他一下子毛骨悚然。 “软的!啊!!!” 粘稠中还带着点温热。 这特么什么黑玻璃珠子,敢情这是“双目”啊! 赵一酒被他吓得手一抖,放下纸往虞幸这边快步走来,就见两颗什么东西朝他扔了过来。 他头一偏,东西砸在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扔玻璃珠干什么?” 这声响,就是玻璃啊。 虞幸懵懵地面对着疑问:“那是软的。” “硬的,都碎了。”赵一酒如同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无情地反驳回来。 “不可能……”虞幸不信邪地来到碎裂的珠子旁边,用相机对准了其中一个,碎片反射出半透明的光泽。 “……”虞幸难以置信。 我出现幻觉了? 由于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过浓厚,导致紧张之下出现了幻触? 那粘稠温软在他记忆里越来越清晰,他皱起眉头,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决定把事情跟赵一酒说清楚:“我刚才把它们拿起来的时候,它们分明就是眼珠……” 虽然眼珠滚不出“咕噜噜”的动静,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认为是黑玻璃珠没往别处想的原因,可到手里的触感也是实打实的。加上办公桌上的纸条恰好提到双目,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按你这么说,”赵一酒沉吟片刻,“是有东西干扰了你的触觉,故意吓你。” “是、是这样吗?”这么说的话,这里有鬼是板上钉钉的了吧! 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中招,虞幸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里找死,他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凉飕飕的。 “我要离开。” 他虽然想要一份好点的工作,但不至于察觉到明显的诡异还要继续受罪,工作还有下一个,命可就一条。 命可就一条啊。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你呢,一起走吗?还有另外四个人……” 赵一酒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你真要走?” 虞幸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不走留在这过年吗? “也对。”赵一酒自顾自点点头,“这里有点危险,那就一起走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虞幸笑笑。 另外,从赵一酒握着的手里,他隐约看到了一截电池。 “……”看来电池在办公桌那边,可恶,凭什么,受惊吓的是他,拿电池的是别人啊喂? 走出办公室01,虞幸脸色有点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上厕所:“我上个厕所再走。” “哦?”赵一酒瞥来一眼,“你现在还敢进厕所?” 自古以来,在恐怖领域,无数影视作品和都市传闻中,厕所都是当之无愧的高危地段。 厕所里的花子、厕所里的镜子、厕所里的敲门声、厕所里没纸……哪一个说出来都很可怕啊! “生理问题,又不是我想的。”虞幸踌躇一下,“你陪我去下行吗?” 一个人还真不敢进了。 “嗯。”赵一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和虞幸一起走向走廊深处的厕所。 经过岔道口时,小道里深邃的黑暗让虞幸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迟一秒里面就出来个鬼脸送他上天。 随着工厂的废弃,厕所也有很久没人打扫了,两人一进去就闻到一种混杂而成的古怪味道。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间男厕竟然是隔间分布,小便池被分隔开来,彼此之间视线不通。 “这不是容易出事吗……” 虞幸忍着不适进入了最外面的隔间,赵一酒就站在隔间外等他,也算是在冷漠的外表下有颗古道那个一丢丢热肠的心吧。 隔间里放着一根拖把、一个垃圾桶,好像没什么异常。 “能帮我拿一下相机吗?”他有点羞耻。 “我觉得,你还是带进去好。”赵一酒这次居然没答应。 “为什么?” “直觉。” 好吧…… 虞幸听话的带上了相机,他总觉得赵一酒在这个场合下过于淡定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听劝告应该没错。他刚走进去,把相机放在地上对着墙拍摄,想着赶紧完事出去,根本不打算关隔间门,一阵风就吹过来,冷得他一哆嗦。 与此同时,门也被吹关上了。 要糟?虞幸瞬间警觉起来,迅速搞定拉上裤子拉链回身推门。 “……” 门打不开了。 “赵一酒?” 没人应答。 完了,完了,完了……虞幸顿感头疼,这是要来第三次?为什么老是他啊? “我没纸,聋了,不买东西,别问问就是可爱,不想听隔壁讲话,也不用隔壁塞纸,放过我吧求求了QAQ……”碎碎念之下,他拿起了相机,随时准备门一开就跑路。 “哗啦啦——” 便池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正关注着门缝的虞幸身体一僵,立刻道,“我聋了,我瞎了,自戳双目了,看不到你,别白费力气……” 实在是怂得彻底。 可是,嘴上说着自己瞎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用余光一点一点望向便池里。 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巧和他对上。 惨白的脸泡在水里,黑色长发涌出,堆积在池子里把池子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浮肿变形看不出原貌,只觉得既丑陋又可怖,女人的身体似乎还在下水道里,正努力地往上爬,她的嘴咧开,发出一阵牙齿碰撞般阴森的笑声。 “咯咯咯……” “鬼啊!!!”这是虞幸半小时不到第二次叫出这两个字,他这次是万分的确定,去尼玛的招新测试,就是把他们送鬼窝来了! 女鬼的脸越来越近,看样子很快就要从便池里爬出来了,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其中似乎参杂着一些不好辨认的语句:“咯咯咯……把……眼睛……戳……” 虞幸当时就绝望了。 他一伸手拿起旁边靠着的拖把,脚踩住拖布一用力把木棍抽了出来,无辜而恐惧地吼道:“是不是说了我胆子小别吓我啊!笑屁!” 随即,一棍子戳在女鬼脸上,给她戳回了下水道里。 ------------ 第四章 别相信任何人 所有不该有的声音都在这一棍子中停滞下来,虞幸胸口剧烈起伏,头部传来眩晕感,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体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差,这一会儿连翻被吓,已经让四肢产生脱力感了,拿住相机和木棍都已经是勉强。 “噜……”女鬼的眼睛瞪大,嘴里进了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他趁女鬼愣神的功夫,想靠着门休息一下,没想到刚靠上去门就开了,让他差点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可以走了?”他一喜,甩了甩发昏的脑袋,稳住身形扔了木棍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垃圾桶翻倒的动静,虞幸回头一看,女鬼正愤怒地挤出一条胳膊,撑在瓷砖面上,骤然出来一大截。 “大姐我错了!”他仓皇道歉,一抬眼看见洗手池那边,赵一酒用手砸碎了灰蒙蒙的镜子,此时也转过脸。 “这边!”不知道在虞幸被困住时赵一酒遇到了什么,脸颊上居然多出一道血口子,口罩都被扯掉了,露出一张五官深刻的冷峻脸,他对虞幸短促地招呼一声,立刻朝外冲出,“远离镜子,跑!” 远离镜子? 这地方到底几只鬼? 虞幸没空多想,下意识跟着赵一酒的背影跑,中途还偏头瞅了眼碎裂的镜片。 镜片由于蒙灰过久,他又离得远,什么都看不真切,可视力很好的虞幸却隐隐从中看到了一只正在窥视外面的眼睛…… 伴随着通往狭窄走廊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镜中的眼睛眨了眨。 “瞎了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他后悔自己好奇心重,喘着粗气刚出厕所范围,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捂住嘴,拉进了不知何时打开了门的资料陈列室。 “唔!”他瞳孔紧缩,挣扎了两下,余光却瞄到熟悉的衣服布料。 赵一酒用另一只手轻轻关上门,发现虞幸不再挣扎和“呜呜”叫唤,就松开了手,小声道:“蹲下。” 虞幸懵逼地和对方一起蹲下,见赵一酒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往外跑?” 他刚离开厕所没看见赵一酒,而且之前铁门明显打开了,他以为是对方跑太快已经溜了,还感叹了一下果然用木板防止铁门关闭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行为。 没想到赵一酒居然在拉开铁门后,又折返回来选了离厕所最近的一个房间躲藏,这得多胆大? 他声音控制得很好,除了挨得近的赵一酒,稍远一点就会以为是什么风声,赵一酒便也没让他闭嘴,而是简短地回答:“它们迟早会追到我们,不如卡视野……来了。” 虞幸立刻噤声,僵在原地如一块石雕。 追出来的应该是女鬼,她从便池出来需要一定时间,这才给了两人选择的机会。 按照正常思路,她会认为两人趁这个时间从外面的走廊往大厅跑了,会直接追过去。 可是……就怕鬼的思路不正常呢。 虞幸一点一点转动头部,他想起陈列室的门边,有两扇没有遮挡的玻璃窗户。 “咯咯咯……” 十几秒后,女鬼带着她的笑声从门口经过,听声音走得很果断,并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近在咫尺的资料陈列室。 等到笑声远去,完全听不见了的时候,虞幸才松了口气,刚想说话,赵一酒眼疾手快地又给他捂上了。 几乎是同时,陈列室的窗户外传来一声响,一个影子贴了上来,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明显。 从虞幸的视角,刚好可以从下往上仰视到一张紧紧贴在玻璃上的扭曲白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直转,把陈列室里的景象打量了一番。 冷汗瞬间顺着虞幸的额角往下流,冰冷地顺着脖颈滑入领口,让他一颤。 他和赵一酒的位置不算安全,如果女鬼再动动头,几乎就能看见他们了。 好在她终究是没动那关键的一头,仿佛只是每个房间都要看一下,很快移动到一岔道之隔的办公室03窗户前,又是一阵响。 虞幸睁大着眼睛,待到女鬼愤怒的“哼”了一声,打开了半掩着的生锈铁门,才用眼神示意赵一酒把手拿开。 “吓死我了。”他嫌弃地擦了擦嘴巴,大口呼吸着,赵一酒瞧着就要淡定得多。 两人站了起来,虞幸还没庆幸一下,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前倒去——没能五体投地,在接触地面前被赵一酒拽住胳膊,半扶着站稳了。 “受伤了?”赵一酒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关心,依旧冷淡。 虞幸缓了缓:“没,是贫、贫血。” “……”赵一酒感到一言难尽,半晌嗤笑一声,“病秧子。” 虞幸:这……我还真没法反驳。 随即他想起来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严重吗?” “你进入隔间之后,我看见洗手池里有个电池,就去拿。”赵一酒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摸出一手指血,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镜子里的我背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用手想捂我眼睛,我看不妙就把镜子砸了,但是那道身影的指甲还是刮到了镜子里我的脸,现实里也留了一道痕子——不深,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撞鬼实录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虞幸真想感叹一句“哇偶”。 还没等虞幸问,赵一酒又接着说:“对了,我发现一件事,关于鬼出现的规律。” “这个我也发现了。”听赵一酒说出受伤原因,虞幸结合之前的种种,不难推测出一个规律,他叹了口气,“只要我们动了电池,鬼就会感应到,然后过来找我们。” 第一次,是他拿了老鼠洞里的电池,洞里伸出一只鬼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现在那里已经青了。 第二次,应该是赵一酒拿到了办公桌上的电池,导致搜查柜子的他被扭曲感知,将玻璃珠当成眼珠。 第三次,他好好的上着厕所呢,赵一酒动了洗手池里的电池,才让两只鬼同时找到了他们。 ……这么一想他好亏。 为什么每次不管是谁碰的电池,鬼找的都是他啊喂,凭什么,难道他长在鬼的审美上了? 这似乎不大对劲吧喂! “对。第三枚电池我拿到了,我就是凭借这个猜测才敢进陈列室,只要我们不动陈列室里藏着的电池,鬼就发现不了我们。”从赵一酒的语气听,显然也知道是自己的行动害的虞幸差点裤子都提不上就挂了,当下语气缓和了一点。 “……所以,找电池根本是个陷阱?”虞幸不自觉低头,这才发现由于害怕,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攥着相机没有放开过。 距离零点已经过去接近半小时,相机的电量显示出危险的红色。 郝助理不怀好意,骗他们去找电池,实际上在给鬼送坐标? 看着即将耗尽的电量,虞幸沉默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老鼠洞捡的电池给相机换上。 直觉告诉他,虽然电池和鬼有直接关联,但相机没电更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一酒也换了一块电池,然后道:“走吧,这里太危险,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他打开陈列室的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诶,等一下。”虞幸摆弄着相机,嘀咕一句,眼里升起疑惑。 他趁着断开录制时间没超过五分钟,翻看了一下相机内的拍摄记录,发现除了他拍的这半小时外,还有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赵一酒没听到他的话,已经从外面走过去了,他看时间足够,直接调出了视频,顿时,郝助理那张胖胖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与那亲和有礼的形象不同,视频里的郝助理满脸惊恐,甚至一脸血迹。 画面抖动,他好像在奔跑,气喘吁吁对着相机的摄像头低吼:“鬼藏在应聘者里!别相信任何人!!” 郝助理身后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郝助理,只不过脸上带着标准的笑,背着包,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视频中,郝助理惊恐逃窜了几步就被身后的“东西”追上,沾着血珠的刀高高扬起—— 唰—— 什么东西飞溅到镜头上。 视频结束了。 虞幸沉默地看着,歪了歪头。 那是真正的郝助理,被发给他们相机的郝助理……杀掉了? 等等,重点是他说什么? 鬼藏在应聘者里? 别相信任何人? 比如,赵一酒吗? 鬼使神差的,虞幸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下一刻,他心脏骤然发紧,就见本该走了一段距离的赵一酒,正阴郁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就这么一看,这家伙真像鬼!走路没脚步声的嘿~ 赵一酒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看,脸上的血痕分外显眼:“你刚才在看什么?”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就是一棍子戳在女鬼的脸上了对吧,位置真巧啊,就是性别不太巧…… 这个气质不同于常人的阴郁青年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得仿佛错觉的笑: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危险起来,黑暗中虞幸的刘海有些凌乱,随着半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神情,整张脸模糊而不真切,没人看见他面色古怪了一瞬,随后“高高兴兴”地举起了相机:“你看你看,你看这个!大发现!” 赵一酒愣了一下,探头看去,虞幸把刚才看的视频重播了一遍,顿时,不和谐地谋杀再一次变成了这片黑暗空间的背景音乐。 相机里藏着一个非常直接的提示,而所有人在一开始都没想到去调看。 如果早点看到,应聘者们一定会更加小心,起码不会蠢萌地认为异常事件是公司安排的考验。 “……”看完后,赵一酒一言难尽地瞥了虞幸一眼:“我突然不知道胆小和胆大这两个形容词哪个比较适合你了。” “嗯?”虞幸疑惑地看向他。 赵一酒先是顿了一下,半晌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是鬼,知道自己露了马脚,直接杀了你?” “那肯定不怕,咱害怕得有逻辑的怕,你想嘛,如果鬼因为露了马脚就要杀我,是不是说明这个马脚对它十分不利?”虞幸露出莫名的微笑,天生微微上翘的眼尾霎时间冲淡了他眉眼间萦绕的恐惧和紧张,竟给了赵一酒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要真是这样,我还真该高兴一下,鬼也有怕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其实是,郝助理说鬼在应聘者里,可杀掉他的鬼与他长相一致,也就是说,给我们相机的郝助理,即是鬼,又是非应聘者,那它的立场是什么?” “我们这场测试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听着虞幸的分析,赵一酒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他总觉得看完录像后,虞幸给他的感觉与一开始不太一样了,好像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不,不见鬼时的虞幸一直都算冷静的,应该用别的形容词,但他一时间想不到。 对了。 是违和感。 ------------ 第五章 这就离谱,你演我?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在空旷处产生一阵阵沉闷的回音,女人形单影只,临时搭档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工厂左侧,大厅占比最多的一部分,通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连接更衣室、厕所和两间小休息室。 张舒雅对着相机,表情不复一开始的轻松,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环视左右,透着一股谨慎:“方瑞怎么上个厕所上了快十分钟啊……” 又等了一会儿,她有点闲不住。 周围空空荡荡,从开始测试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四十五分钟,但由于大厅中杂物分散,可以藏电池的地方太多了,她和方瑞还没有把大厅搜完。 她回想起刚才捡电池时在一个坏机器里看到的人头,心里有点发怵。 推演公司的道具做得太逼真了,还会眨眼睛,还会伸舌头。 那舌头好长,让她想起庆元制药厂上吊自杀的老板。 奇了怪了,以前玩过那么多鬼屋,恐怖的也不少,她都没问题,怎么偏偏这次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张舒雅深深呼吸一口,掏出随身带着的甜味糖果补充糖分,试图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她举起相机,让相机对着前方的路,自己像正在直播的主播一样讲解起来:“测试难度比我想象中大,电池藏得很好,我到现在也只找到一枚。” “方瑞去上厕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其他四位离我很远,我现在一个人在大厅里……等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压低声线,凝神去听那突然响起的“咚咚”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从厕所那边发出来的。 “是……方瑞吗?他没带纸?”张舒雅迟疑地猜测,脚步往厕所的方向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会不会是他在逗我玩呀,他去了这么久,难道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声音,张舒雅一咬牙,还是往厕所里走过去。 她从连接大厅的走廊穿过,走得越近,咚咚声就越发刺耳。 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会不会又是特意设置的一个惊吓点? “方瑞你在吗?在里面吗?我是张舒雅。” 她站在厕所门前,迟疑地伸出头去往里看。 这个废弃工厂厕所是隔间式的,对方还在敲门,可见隔间门关着,她倒不用担心贸然去看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然而等她的声音在空旷处打了几个转直到消散,厕所里面都没有人应答。 她又往里看了看,从门板的震动幅度看出,敲门的是最后一个隔间。 这更奇怪了。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方瑞应该不会去最后一个隔间上厕所。 他不是喜欢寻刺激的人,所以这逻辑说不通。而且,方瑞不至于不回答他的问题吧。 里面的难道不是方瑞?那是谁在敲门? “……哼,还真当我这么容易被吓到?”她脑海里浮现出鬼屋布置者胜利的嘴脸,干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前,拉了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 门打不开。 她故意说:“里面有人吗,是没纸了吗,还是掉厕所出不来了?要姐姐给你送纸吗?” 回应她的只有愈发急促的“咚咚咚”。 这种厕所的门下有条缝。 张舒雅掏出手电,打算用手电提供视野,结果手电闪了两下,发出“兹——”的轻微响声,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灭了。 不会吧? 道具可以配合吓人,但手电可是她自己从家带的啊,这个时候坏掉,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心中隐隐犯了嘀咕,家中老人说过,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该不会……这地方真不干净吧? “不,不可能,都是心理作用。”她喜欢玩鬼屋看恐怖片,都是因为知道鬼不存在,才有一种去探究真相的兴趣。 要告诉她真有鬼?她不信! 把坏了的手电收起来,张舒雅带着隐隐的不服气,直接半跪下来,俯下身,用一只手垫着脸以免蹭一脸灰,另一只手拿着开夜视的相机,眯起眼睛利用相机屏幕去看门缝。 说来也怪,她刚低头,敲门声就戛然而止。 而相机传来的画面中,门缝里干干净净,只有蹲坑和垃圾桶的底部部分。 什么也没有。 可什么也没有就很离谱,没人的话,谁敲的门? “那就不是公司的人在搞鬼,是机关!”张舒雅嘴里小声确认,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厕所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舒雅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墙后露出的一片衣角,衣角停留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方瑞?” 像是在故意逃避她似的。衣角一动,消失在墙后。 虽然张舒雅不愿意承认,不过她的确有了远离这个诡异厕所的理由,她对着相机小声道:“门口说不定是方瑞,我去找找他。” 她脚步匆匆出了厕所,推测着衣角的方向,进入了不远处的更衣室。 她前脚刚离开,隔间里就传出冲厕所的声音,打不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从缝里伸出来,它张开手指在空气里摸了一遍,没摸到人,似乎有点愤怒。 半晌,它才悄悄缩回去,顺便关上了门。 张舒雅不会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她看着房间里一排排带标签的柜子,还有横在房间中央的四张供人坐着换衣服的大长椅,感到匪夷所思。 人呢? 好好的组队打副本,怎么变成单刷了呢? 她无声地喃喃道:方瑞真不靠谱啊……早知道不如选那个赵一酒做搭档了,起码不会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原地就不管了吧? “彭!” 回应她的,是更衣室被狠狠甩上的门,这一下真把张舒雅给吓到了——这么安静的环境,就连暴雨的声音都被半隔在了外面,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心脏都能给吓飞出来。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跑到门边拍打起来:“谁在外面?该死的,还把门锁了……” 足足僵持了五分多钟,她终于是不甘心地停了下来,确定外面的人就算没走,也不会给她开门了。 那就先在更衣室找找电池吧,说不定找到了就能离开了呢?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耽误了半天时间,现在已经零点五十七了。 的确得赶紧找电池了,不然待会儿相机没电,被淘汰了就难受了呀。 当下,她也没空去纠结,立刻打开了每一扇能打开的柜门,借着夜视在里面摸索。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不科学啊,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说也该有三四枚电池吧,是不是被方瑞搜过了啊!?” 她把最角落的柜子也摸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电池。 一点零一分。 相机没电,自动关机。 “还有五分钟……”她流下一滴冷汗,抿了抿唇。 她开始怀疑,公司人力资源部里的某些人内定了新人,拉着别人陪跑了。 故意把电池分配地点告诉内定的,通过分开走的提议,方便淘汰别人? 最开始提出两两分组的是……方瑞。 正好他借口上厕所,就玩儿失踪! “该死的。”眼看找到电池无望,她还被关在更衣室里,她就懒得维持女生的风度,直接骂了出来。 等一切结束,她就去曝光这场有内幕的测试! 五分钟一晃而过,黑暗的更衣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压抑。 张舒雅坐在长椅上,反正已经被淘汰,她打算睡一会儿。 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脚腕,让她一下子鸡皮疙瘩升起一片。 “谁!?” 她手电筒坏了,相机也关机了,只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去照。 就在她惊呼出声后,碰到她脚腕的东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下子把她扣住! 是一只手! 张舒雅寒毛乍起,在接触到那细腻的皮肤后,她终于一声尖叫,意识到那不是道具。 脚腕处传来猛烈地拉力,她被扯到地上,手机顺势飞出,砸到墙上照亮了一小片墙角。 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爬上来,最终,阴冷的压力停留在她的双眼上。 “不,不要……”张舒雅恐慌起来,她剧烈地挣扎,却被禁锢在原地,一根手指拨开了她的眼皮,让她的眼球暴露出来。 她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在她眼前。 “不要啊!!!” 噗—— 两颗黑色的珠子,伴随着粘稠的血液,啪叽一声掉落在地。 …… 二十分钟前。 虞幸和赵一酒没在资料陈列室待太久,除了大致分析了一下局势,他们还跑到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找了一下电池,由于不想碰见鬼,他们找到电池后并没有拿,只是记住了位置,准备有需要时再说。 之后,两人就顺着来路往庆元制药厂大门走去。 必须一提的是,他们的手机虽然显示一切正常,也有信号,但拨出去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各类社交软件上的发言则会获得一个红色感叹号。 虞幸捧着手机挨个试一遍的时候,虽然在得知这里真有鬼后就已经预见到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在赵一酒嫌弃的目光下哭丧了个脸。 他苦着脸叨逼叨:“你说,为什么鬼可以干扰电子设备呢?这是不是佐证了一些人的磁场理论?期末考的时候根本不用信号屏蔽仪,放只鬼在走廊上,效果拔群了就。” “这样考生还能写的下去卷子,我就佩服他们。”赵一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无聊的假想话题,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就被虞幸这玩意儿的不着调传染了呢? 当他们穿过大厅,成功来到大门处时,虞幸的怨念达到了顶峰。 “我就知道!意料之中!” 大门根本打不开,虞幸捏着铁丝鼓捣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没锁,开不了是有别的原因。” “应该是被鬼物的非正常力量封住了。”赵一酒身手利落地一脚踹在门上,大门晃都没晃一下。 他便不再做尝试,反倒是一低头,眉头皱了皱。 两秒后,他眸光一闪:“你说郝助理没有脚印,就是从大门这里看出来的?” “嗯?是啊,郝助理只在这附近活动过嘛。”虞幸正在继续努力研究门锁,随口回答。 赵一酒却眼睛一眯,有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居然被证实了的荒谬感。 他知道那股子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虞幸一直表现得很怕鬼,但是实际上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躲避鬼物的意思,就如同嘴里嚷嚷着“我这次又要不及格了”然后考了个全班第一一样。 这就离谱——虞幸并没有告诉过他郝助理没脚印。 赵一酒是现在才发现,通往大门的脚印只有他和虞幸的,于是想起零点的时候,虞幸曾问郝助理冷不冷,还目送着郝助理离开,于是想套个话。 没想到真让他诈出来了。 虞幸这下意识的回答,表明其真的在当时就发现郝助理没有脚印!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谁会没有脚印?几个应聘者的脚印都杂乱分布在各处,可以在这么多灰中不留下痕迹的……只能是鬼吧?虞幸在一开始就知道郝助理是鬼,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那之前胆小的表现就无法解释了。 还有在得知这里有鬼就要回家的这个举动,也是与此矛盾的。 结合虞幸在冷静和慌张之间反复横跳的表现、对问题重点的提取和分析能力…… 赵一酒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清晰,综上所述,很可能……虞幸在演他! 是在扮猪吃虎吗!? 他阴霾地目光盯住虞幸后背,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 第六章 你是尖叫鸡么? 对此浑然不觉的虞幸收起了铁丝,感觉身后这人好像不大对劲。 背后突然有了一丝丝凉意。 赵一酒是吃冰棍儿长大的吗? 人形自走小空调! 他还没转过头,突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太好了!你们在这儿!张、张舒雅不见了,能帮我去找一下吗?” 虞幸偏头看去,只见方瑞正跑过来,一副终于有救星了的表情,对方跑到近处才停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快、快到一点了,张舒雅失踪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缓了口气,方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期待地望着两人。 “不见了?” 赵一酒收起对虞幸的探究欲,冷然看向方瑞。 “对!”方瑞见这俩人一个满脸冷漠,一个满脸茫然,不由得额角一抽——这俩佛系大老爷们儿咋就不关心一下失踪的美女呢? 而且,这地方邪门的很! 他只能抓抓头发主动解释道:“零点三十五的时候我肚子疼去蹲了会儿厕所,决定顺带把男厕所给搜了吧,就在最后一个隔间捡到一枚电池。” “啊……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有?”虞幸好奇地问。 “啊,这个嘛……我拿完电池想着不能让张舒雅一个女生在外面久等,就马不停蹄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好像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虞幸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迅速推断出一种可能。 拿电池会受到鬼物攻击,是他和赵一酒总结出来的规律。如果他们没错,方瑞拿了电池一定会吸引鬼物注意,要是鬼物没遇上方瑞…… 那应该是离得最近的张舒雅被攻击了,就像赵一酒拿电池,无辜的他却被攻击一样。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方瑞就是六个应聘者中的鬼物,搁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赵一酒催促:“接着说,你回去之后呢?” “哦,回来后没看到她,我就在附近找了半天,这不就遇到你们了吗。你们说,她会不会跑到其他区域了,诶对啊,你俩来大门这儿干什么的……”方瑞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不会是想走了吧?” 虞幸一听就伤心了:“这也要走的了啊,门打不开,信息也发不出去,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他想了想,大声道:“诶,我悄悄告诉你一秘密,这儿真的有鬼,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方瑞点头如捣蒜,实不相瞒,他和张舒雅在大厅找到那两枚电池的时候,有一颗人头从机器里伸出来,张舒雅认为那是道具,他却看见了,那颗人头底下连着的不是什么机械机关,反而空空如也! 他告诉了张舒雅,张舒雅还笑话他看错了。 点完头他问:“窗户呢?窗户能打开吗?” “……” “……” 虞幸和赵一酒突然沉默。 忘记了。 还有窗户呢。 最近的窗户就在旁边,他们过去推了推,不出所料,窗框像是被锈住了一样,无论使多大力都无济于事。 只能看到外面的暴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肮脏的玻璃上,偶尔一道闪电照亮天际,惊雷发出闷响。 他们顺着墙,又推了几扇窗,都是一样的结果。 赵一酒抿了抿唇,他忘记窗户是因为,他早知道窗户和门都出不去,才没在意这个。 虞幸这么急着出去也能忘?果然有问题吧。 对方会不会和他一样…… “啊!!” 就在这时,隔着几层墙壁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赵一酒的猜测。 “女人的叫声。”虞幸把目光从外面的荒凉景色中移开。 方瑞一惊:“是张舒雅,在厕所那边!我们快过去!” 他一马当先跑过去,剩下赵一酒和虞幸面面相觑。 赵一酒似笑非笑:“敢去吗?” 虞幸果断摇头:“不敢,我就算了……诶我去,没注意,相机没电了!” “好,你说你去了。”赵一酒拿出了企业级理解,然后从兜里掏出在厕所洗脸池拿到的、也是两人现在唯一的一枚电池冲虞幸摊手,“电池,去就给你。” 虞幸抱着关机的相机可怜巴巴地望着赵一酒,又瞅了眼电池。 现阶段,他觉得没做到郝助理交代的“规则”,应该不是件好事,万一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那可就凉凉了。 但是赵一酒也只有这一枚电池,给他的话…… 虞幸问:“那你怎么办?你相机再有两分钟也要没电了吧。” 由于夜视开的时间不同,没电的时间也会有些许差距。 赵一酒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他冷声道:“我比你安全。” “那我去!”虞幸求生欲满满,迅速接过电池就边走边换,“快走吧。” 两人的商量其实很快,方瑞也才刚跑到走廊。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方瑞在拍一间房间的门:“声音应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了?” 虞幸往门边看了看。 白色牌子上写着【女更衣室】。 “妈的,锁住了!”方瑞声音里透着急切,想必谁都不希望真出事,那就代表着事情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砰砰砰的拍门声打破了寂静,虞幸一听来了精神: “锁住了?那我……” “没时间了。”赵一酒打断他,轻轻松松把方瑞这个看起来很壮实的小伙子推到一边,抬脚就是一踹! 门,在剧烈震颤中被踹了开来。 虞幸:这位朋友是不是踹门上瘾啊…… 他们冲进去,四下环顾一周。 “啊!!”又是一声尖叫,这是虞幸发出来的。 一具没有眼睛的尸体就靠在门框边,长长的卷发凌乱搭在脸侧,双眼的空洞往外渗着血,血顺着脸颊蜿蜒向下,直至在地上凝成一摊。 虞幸叫出声的同时,已经躲在了赵一酒背后,赵一酒甚至可以从对方拽住自己后背衣服的手指上感受到颤抖。 这…… 他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如果对方是伪装的话,会这么逼真吗? 瞥了眼尸体,他把虞幸从背后拽出去,推向张舒雅:“你不是对尸体熟吗,上去看看怎么死的。” “啊不要啊!”虞幸堪称灵活的躲过了赵一酒的动作,面带惊恐疯狂拒绝,“不了不了我害怕。不要!!!” “你是尖叫鸡么?”赵一酒头疼,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淡定的男人,虽然对方的叫声比尖叫鸡好听一些,但还是吵。 “我尖叫鸡?我都算好的了。”虞幸不服气地退到安全距离指了指方瑞,“你以为他是淡定,实际上他已经吓傻了。” 赵一酒一愣,转头看方瑞。 方瑞脸色煞白,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二十来分钟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孩子的尸体,感到世界很迷幻。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双目被挖这种残忍的死法。 更可怕的是,杀人的东西就在附近。 他好不容易回了神,发现自己吓得动都动不了,虚弱地道:“是啊……你们别鸡不鸡了,关心一下我吧……” “好嘞,我这么善良的人,关心别人这事儿我最会了。”虞幸立马过去扶住了方瑞,可方瑞不知为什么,脑海里蹦出一句吐槽: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说不会照顾女生的,这会儿又最会关心人了? “……”赵一酒盯了他们两秒,目光在虞幸扶着方瑞胳膊的手上顿了顿,懒得多说,自己走到尸体旁蹲下查看。 “眼睛被挖掉,挖得很深,直入大脑。”他声音冷漠得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伸手把尸体翻过来,“没有其他伤口。” 虞幸想象了一下赵一酒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虾朽,我莫得感情”的场面,感到自己被尸体惊吓的小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于是他有余力思考了:“眼睛……这儿的鬼好喜欢眼睛啊。又是写要人自戳双目的纸条,又是追在我后面哔哔戳瞎眼睛,现在又是……” 方瑞一脸懵逼的听着:不是,我们分开以后,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啊,那是张舒雅的相机吧。”虞幸一偏头,在长椅下方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相机。 方瑞也缓过来了,两人就一起走过去,虞幸捡相机的时候特别怕长椅底下又伸出一只手把他往里拉,好在这次平安无事,他直起身,摆弄了两下捡到的东西。 “没电了。”虞幸扬声冲尸体旁的赵一酒道,“你搜一下她身上有没有电池!” 赵一酒一听就明白了,低声嘟囔一句:“还挺会使唤人。” “喂!”方瑞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电池不至于从死人身上找吧,她才刚死啊,是不是不太尊重死者!?” “唔,”虞幸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我想错了吗?”方瑞脸上的煞白还未褪去,看上去倒是接近了虞幸的肤色,“我们应该对死人尊重一点……” “朋友。”虞幸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反问,“对死人尊重是应该的,但不是这么个尊重法。不碰,让她保持原样直到腐烂,是尊重吗?”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拿到线索,解开她死亡的原因,不让她连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这才是尊重。” 方瑞愣愣听着,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胆小的青年身高也是有一米八往上,反正比他自己的一米八二还高一点。难得正经一下,居然让他感受到一股压迫力。 “哦哦……”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没电池。”另一边,赵一酒已经快速搜完尸体,他自然也听到了虞幸的话,内心暗道:啧,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正经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电池……”虞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之前我们总结过,那电池会引来鬼物,可是相机没电,她身上也没有电池,说明她的死不是由于碰了电池导致的,这代表着——” “代表着有另一个触发鬼物的条件。”赵一酒接上话茬,根据郝助理的嘱咐,可以得出一个不妙的结论,“相机没电超过五分钟,就会被鬼杀死。” “啊?”方瑞不由得庆幸起来,“找到你们之前,我把电池换上了,还好还好。” 他还好了,赵一酒却不太好。 不妙。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相机也没电了。 虞幸也想到这茬儿,赵一酒把电池让给他了,他问:“怎么办?回去拿电池?” 这个“回去”,指的是办公室那边,他们把办公室0203的电池位置都摸清了。 “嗯,我现在就去,五分钟来得及。”赵一酒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朝外跑去。 “你先去,我过会儿找你!”虞幸慢了一步,他倒不是因为害怕才让赵一酒先去,只是因为他体力差,这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让赵一酒等他反而耽误事。 而且,就目前来看,遇上鬼物赵一酒一个人跑得比带他容易多了。 待赵一酒的身影消失,方瑞感叹一句:“他胆子好大啊,身手也厉害,你说,他原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虞幸余光看见倒在地上的张舒雅尸体,上前把它扶正了,顺便近距离看了一眼。 长得果真很漂亮。 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迷迷糊糊死掉了。 方瑞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你不是怕的吗!?” ------------ 喵喵喵喵喵? 别发红包哈,刚看到qq阅读那边似乎是有读者发了一个推荐票红包,知道读者是好意,但是红包会影响数据。 推荐票红包,以后的月票红包,都不要发,咱靠书冲!(゚Д゚)ノ嘿嘿,有发红包的钱等过两天我改状态了给我打个赏不好吗(~ ̄▽ ̄)→)) ------------ 第七章 嘘 扶尸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将血沾在手上,血的暗红与皮肤的苍白的对比透着妖冶和恐慌,昭示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虞幸弯着腰把尸体摆成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姿态,血糊糊的指尖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听到方瑞诧异的声音回过头去。 他笑笑:“嘘……这不是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吗。” 方瑞将信将疑,想离尸体远一点,又怕离虞幸太远出事,毕竟恐怖片里经常会出现靠在墙边的人被墙里伸出来的手给拖走的场景。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破工厂,出也出不去,电池拿或者不拿都不行,就非得作死呗? “要不咱……聊会儿天?”他挠挠头,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些绝望的事儿,开始跟虞幸打商量。 虞幸欣然同意:“行啊,聊什么?” “嗯……之前听说,你好像是大学刚毕业,你在哪儿上的学啊?”虽然他们在今天之前彼此不认识,但是对应聘的竞争者的资料都会稍微有一点了解。 显然,虞幸的资料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被谁给大嘴巴说出去了,正好被方瑞听到。 “就本市的睿博大学。”虞幸站起身,闲来无事朝更衣室的柜子走去。 打开的柜子被翻得很乱,都不需要虞幸动用自己的痕迹学知识,一眼就能看出翻找的人当时很急切,以至于根本不在乎柜子里的物件。 染着灰的鞋子、遗留下来的工帽以及口罩被随意丢在地上,在柜子板上空出一块块较为干净的地方。 虞幸心里暗道:张舒雅曾在这里不顾一切地找过电池,可没有找到,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电池,是被人提前拿走了,还是电池在上锁的柜子里? “睿博?”方瑞奇道,“我也是睿博的,不过比你大一届,是你学长诶!” 虞幸刚想开一个锁着的柜子,听到这句话手指一顿,脸色微变。 下一句,就听方瑞不确定地问道:“我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就你这长相,不管在哪个系,不是都应该被那些个女孩子讨论疯了吗?论坛那些校草系草评选帖子也没见过你名字诶。” “这个嘛……”虞幸背对着方瑞,刘海下的眼睛眯了眯,“我身体太差,申请了在家自学,期中期末到校考试就行了。所以,很多人没见过我,不奇怪。” “啊?没看出来你身体多差啊。”方瑞凑过来,借助相机近距离打量了一下虞幸,“哦,脸色是不太对,太白了,就算是用夜视我都能看出来你皮肤底下没有血色,冒昧问一句……你什么病啊?” 一般来说,对这种问题的回答要么是老实说,要么委婉说自己不想告诉别人。 可虞幸瞥了眼妨碍到他开锁的方瑞,随意道:“知道冒昧就最好别问了不是吗?” 虞幸的直白让方瑞有点尴尬,他“哈哈”干笑两声,看着虞幸用铁丝熟练的开锁,又找了个话题:“那,我是新闻系的,你是哪个系的?” 话音刚落,锁住的柜子“啪嗒”一声,开了。 虞幸果断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两枚冷冰冰的电池。 果然在这里。 “哎呀,早知道赵一酒都不用走了,可惜,我应该早一点试试锁住的柜子的。”虞幸没有回答方瑞的问题,而是发出一声遗憾地感叹。 “对啊,起码在这里的话,他能节省路上的时间,不过,万一鬼来了,我俩也得遭殃了。”方瑞拉了拉虞幸,“我们相机快没电的时候再碰它们吧,一拿鬼就要来了!” 一想到电池一定程度上代表鬼物,方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脆掩上吧,我现在看电池有点心理阴影。” 他伸手去推,没想到,虞幸一把攀住柜门,阻止了他的动作,手指顺势搭在了他手背上。 “既然你是新闻系的,那我就知道了。刚才扶你的时候就想说了呀,”黑暗中,虞幸地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奋,隐隐透着光亮,他轻声道:“你很冷吗?皮肤这么冰。冰的好像……一具尸体。” …… 赵一酒一路跑着,一手抓着相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锋利小刀。 这把小刀造型奇诡,刀刃开了两侧,木制刀柄处镶嵌了一颗心脏造型的黯淡石头,血色细纹蛛网般向外蔓延。 他握着刀的手心感到一丝温热,脚下速度飞快,动作矫健,与他预测的一样,按照这个速度,他绝对来得及。 可是,就在他踏入右侧窄走廊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前方,将他的路挡了一大半。 短发女生蹲在走廊里,将头埋在臂弯中,隐隐能听到哭泣声,正是唐媛。 听见赵一酒的脚步声,唐媛先是恐惧地一抖,抬头看见人,绝望顿时化为惊喜,她小声道:“你怎么在……” “别挡道,让开!”赵一酒冷冷打断她,速度没有降下来。 “别,里面有鬼!我刚才就和我哥走散了,我看到一个女鬼把我哥拖,拖走了!你别过去——”在赵一酒跑过身边的时候,唐媛急切地伸手一拉。 赵一酒本来不觉得怎么,直到自己被拉得失去平衡,他才脸色一变,眼神中升起一片冷意。 这个唐媛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对了,女鬼,他和虞幸都见过的。 鬼在应聘者中,应聘者里只有两个是女人,其中一个死了,那剩下的这个…… 但她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时提醒他这件事啊,难道鬼物不知道相机里郝助理留下的线索? 赵一酒思绪翻涌,这么一来,唐媛又会牵扯出唐黎——这两个是兄妹,其中一个是鬼,另一个可能是人吗? 虞幸一开始在老鼠洞那里被鬼手拉住,那只手是男人的手。 所以,鬼物有两个,分别是唐黎和唐媛!? 他找回平衡,计算着时间,眉头蹙起。 不能在这儿耽搁,现在唐媛没有攻击他,无非是因为他没有触发死亡条件而已。 拉扯会儿没关系,但过了五分钟时限,这个唐媛怕不是要爬他身上——戳他眼睛,摘他脑袋? “滚开。” 赵一酒在直白这方面,一点都不输虞幸。 “我说的是真的,你去了会死……”唐媛撩起耳侧发丝,扶着墙壁站起来,眼睛通红,算是哭得梨花带雨,别有一番美感。 “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别让我再浪费时间。”赵一酒挣开唐媛的牵制,用警告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加紧速度朝办公室02跑去。 办公室02中有两枚电池,在立柜里,不难拿。 他刚要推门,袖子又被拽住。 “就在这里面!”唐媛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背后,压着嗓子哀求,“别进去,我哥已经没了,我不想一起应聘的人再出事,这个应聘就是有问题的……” “那你可真善良啊。”赵一酒讽刺了一句,他嫌烦了,他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的人,哪怕她不是鬼,他也不会听这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的人一句话。 倒是会有一些生活中必须要相处的人说他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吗?可能吧,他从小到大没近过,思维方式就这样,爱听不听。 “不行!”见赵一酒还要进去,唐媛就想抱住赵一酒的胳膊,下一刻,锋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割开了她的袖子。 “别碰老子。”赵一酒火气上来了,他在赶时间,偏偏有个自以为没暴露的鬼东西在这儿跟他表演关心。 “来不及了。”唐媛却是露出一个胜利的笑,争分夺秒的时候,她的搅局成功让赵一酒耽误了生存时间。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而阴冷。 赵一酒瞳孔一缩,猛地往前一扑,下一刻,办公室02的门被破开,从里面伸出一条惨白的胳膊,抓了个空。 “哥~”唐媛冲着那条胳膊娇声笑起来,“在厕所你就没抓到那个女人,被我钻了空子,怎么现在还是没有抓到他啊?咯咯咯……” 说话间,她的全身浮肿褶皱起来,渐渐失去了人形。 门后出现一张白脸。 白脸上架着的眼镜掉在地上,使爬起来的赵一酒愈发确信,这个舌头快挂到胸口的鬼物,就是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唐黎! 千钧一发间,赵一酒依然冷静,敏锐的注意到了两个鬼的站位。 他们堵着门,依然不让我进办公室……难道五分钟过去,触发死亡条件后,能换上电池依旧是安全的? 有生机!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之前女鬼的速度,赵一酒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握紧刀,转身就跑,打算溜一圈鬼。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在推演中,鬼是无敌的,只有正确的方法能让鬼消失,抵抗只能暂时拖延死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个新人测试……也就是这个招聘测试,也同样遵守着这样的规则。 当下,一人两鬼,飞快地朝赵一酒来时的路追逐起来。 …… 而另一边,冰这个字,仿佛开启什么东西的开关。 看着方瑞骤然阴沉下来的表情,虞幸愉悦地笑出了声:“果然,这场测试没什么难的。” 他松开手,把两枚电池拿了起来:“温度是最直观的提醒了,郝助理递相机的时候给了每个活人触碰他手的机会,又在相机里留下他是鬼的证据视频,告诉了活人——鬼,体温与常人不同。 “唯一一个难点,就是这次的六个应聘者里,只有三个活人。你、唐黎唐媛,都是鬼物。” 方瑞看着虞幸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睛里骤然渗出血来,身体白中透着紫,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浮肿的手一把抓住离得极近的虞幸,掐住对方的脖子。 虞幸喉咙间感到一股压力,呼吸也受到了阻碍。 他就这么扬了扬电池,语气中甚至带着不屑:“哟,拿了电池鬼物就可以攻击了不是吗?来,你看,两枚我都拿了哦~来攻击我吧,好歹用点力气呀~” ------------ 第八章 这次他死不成 脆弱的脖子就暴露在鬼爪下,虞幸却仍然无动于衷。 甚至还能发出嘲讽。 几秒后,他感到方瑞的手慢慢松开,于是悠然退后几步:“果然呐,拿电池的时候召来的鬼,只能吓唬人,根本不能杀人。” 方瑞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是鬼化之后,声带功能已经近乎丧失了:“你……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就有怀疑,毕竟这只是个新人测试,不应该有这么密集的死亡点。”虞幸把电池装进口袋里,双手顺势插着兜,“如果拿一次电池就得风险这么大,那别玩儿了。 “让我确定这一点的,是那个女鬼小妹妹,哦,叫唐媛来着。她当时贴在资料陈列室窗口,假装没看到我和赵一酒,事实上呢,那个角度——明明就能看见,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怕是不知道班主任站后窗的时候,那真是无死角抓玩手机……嘛,差不多意思,反正我有经验。 “为什么看见了不进来?因为她不能杀人。那她又为什么要追我们呢?” 虞幸伸手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凉气顺着接触面往他体内涌,令他暗自感叹一句“真凉快”,接着道:“就和你刚才做的事一样,拖延时间。” “你们只要利用惊吓使我们忘记换电池,相机关机五分钟后,我们就会成为任你们杀的羔羊。” “……” 方瑞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艰难地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放过你,三个……小时后,你……走!” “害。”虞幸歪了歪头,“你放我走啊,别闹,我说过放你走了没?” 他打了个哈欠,举起自己的相机:“啧,赵一酒估计是遇到麻烦了,看在他刚才把电池让给我的份儿上,这次他死不成。” 相机对准了方瑞,方瑞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来,别跑啊~我还得去救他呢,我们搞快点,看镜头——不看啊?那要不要喊个茄子?” …… “彭!” 大厅里,一块大木板不慎被踢飞出去,赵一酒感到右腿上传来钝痛,身上已经被汗浸湿。 现在有件非常不利的事摆在他面前——唐黎的速度比唐媛快! 他利用奔跑时的转弯,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 鬼物穷追不舍,嘴角咧开,露出里面腐烂的口腔、细长的血舌和白森森的喉骨。 唐媛被稍微甩开,可唐黎大有要追上他的趋势。 纵使赵一酒身手敏捷,体力也不错,进行了这么久的追逐战,此刻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体力在流逝,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不断缠绕上来,让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心态也逐渐崩坏。 他的刀也抵抗不了这种来自鬼物身上的气息。 伸长了舌头的鬼化唐黎并没有给他想办法的机会,凸出的眼球提溜一转,尖锐的指甲就从赵一酒肩胛骨穿过。 赵一酒听到微弱的风声,只来得及向左一挪避开要害,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果他没有闪躲,这一爪子就能洞穿他的胸腔! 但他逃跑的几率显然不大了。 鬼欺身贴近,冰凉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赵一酒背后,肩胛骨上的锐利指甲拔出,带起一片血花,赵一酒痛哼一声,咬牙向后肘击,然后立刻反手握着刀从鬼物小腹往上一划。 肿胀的皮肤被割开。唐黎只是动作停顿了一下,看样子痛觉并不强。 他血呼啦叽的大嘴张开,舌头卷起,当头咬下—— 赵一酒不甘地闭上了眼,不想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参观鬼物的口腔结构。 但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反倒是他刚闭上眼,就感到一阵向后的力将鬼物扯了出去,破风声迅速接近,“彭”的一声—— 鬼物被踢飞,砸在墙面上,顺带着,赵一酒手中一空,一直敬业带着的相机被来者从手里抽走了。 是谁!? 赵一酒睁开眼,只见黑暗中的人影模模糊糊一个利落地翻滚,把他的相机放在腿上,开始换电池。 鬼吊着舌头爬起来,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直朝他扑来。 赵一酒本能地闪躲,只是这次还没等鬼接近,那边换好电池的相机就亮了起来—— 淡淡的光夹杂着鬼物不甘地怒吼,也映出了一张对赵一酒来说较为熟悉的、眼尾微微上翘的脸。 唐黎恼火地吼叫两声,竟然转身消失在拐角,后方的唐媛见势不妙,也“咯咯咯”地转头跑开了。 虞幸就单膝蹲跪在一旁,见鬼溜了,转过头嘴角带笑,扬手冲赵一酒挥了挥:“还健在呀朋友?”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打招呼方式啊! 虞幸身边还有两架相机,地上一架,手里一架,其中一架属于谁不言而喻。 赵一酒惊魂未定,一滴冷汗顺着下颚滑落,他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少见地露出惊愕的神色。 那个踢飞鬼物、飞速上电池的人,是虞幸!?这玩意儿身手也这么好的吗? 这一刻的诧异,甚至让他忽略了肩膀出撕裂的疼痛,和对鬼物杀人条件的顿悟。 赵一酒:“你——” 虞幸自下往上抬眼看他,居然透露出几分阴霾和戏谚的神色,右手食指竖到嘴边:“嘘,乖,先别做好奇宝宝。” “我……”赵一酒一下子语塞,谁用这语气跟他说过话!? “过来一下。”虞幸冲他招招手。 他心里略微犹豫便配合地移了过去,直到走到虞幸身边:“你要做什么?” 虞幸抬头看了看距离,终于一使劲站了起来。 然后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伸手按在了赵一酒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终于稳住身形。 缓了五六秒后,他捂着头:“我贫、贫血太严重了,站起来晕,借个力。” “……”赵一酒:我特么还能说什么?你真不是在逗我吗?我有点不相信你了你知道吗? 等眼前的人彻底从晕眩中缓过来,赵一酒接过属于自己的相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不过,你演技还真好。” 演技真好,从踏进这座废弃工厂的那一刻就在演,他还真被骗了。 虞幸捡起被暂时放在地下方便刚才的双手操作的相机,眉头一挑,故作惊讶:“啊呀,何出此言啊。” 虽是何出此言,他的语气却和刚进工厂时有了显著的差别,这让赵一酒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气。 可能是对方样子太欠了。 他脸冷得像冰渣子:“了解尸体状态,会撬锁,会演戏,能打架,你还真是兴趣爱好广泛。” “扮猪吃虎好玩吗。” 亏他之前帮了这个“弱鸡”这么多,他就多余担心这个玩意儿。 虞幸一听就笑了。 精致的眉形在他脸上不显得丝毫女气,反而增添了些许不恭,鼻梁高挺,薄唇唇角微垂,内双的风眼中诡黠流而不动,在左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 这一笑,给人带来一种东方美感的冲击力—— 和一丝莫名其妙隐隐约约挥之不去吊儿郎当的欠扁。 他像掂篮球一样抛了抛相机,歪头:“好玩啊,诶,你先别激动。人生啊,就是要找点乐趣——” 没错,看见郝助理离开时没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留下脚印,他就知道郝助理不是人——来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赵一酒用这件事试探了他一下,而他记性不太好,没注意就这么暴露了一丢丢。 说着要离开,但还是专门去恐怖片必备场景的厕所,想去看看鬼长什么样子。 意料之中遇到鬼后,他就是故意把拖把棍往女鬼脸上戳的,怎么了呢? 这些被隐藏在他表现出的恐惧之下的行为,其实一直都有迹可循。 “夺损呐!……我想请教一下,”赵一酒一时间没控制住飙出一句天津话,他忽视掉对方让人服气的颜值,阴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装弱鸡,你不累?” “还好还好,习惯了习惯了~也就要时常提醒自己'我好害怕'这一点有些麻烦,毕竟不提醒一下自己的话——这种程度的鬼,实在没什么惊吓感,无聊得很。”虞幸说完最后一句停止了抛相机,啧啧两声,看了眼时间,“一点十分了都,这个测试没必要搞到四点吧,困了都。” 赵一酒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正题上。 他迟疑两秒:“你到底是为了推演者资格来的,还是为了找工作来的?” “哦?”虞幸发出一个意味不明地单音节。 “……你是知道的对吧。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灵异游戏体系,'荒诞推演',玩家叫推演者。”赵一酒环视周围,一片狼藉和破败,看来虞幸帮他换的电池是对方刚得到的。 他暗道:果然,拿电池没事,相机关机才会真正触发死亡条件。 虞幸比他知道得早…… 他想到这儿攥紧了刀,后知后觉发现肩膀的血不断在往下流淌,稍微一用力,皮肉就撕裂般的疼痛。 忍住疼,他接着道:“这个推演公司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它会找到有潜力成为推演者的人,在一个城市内每凑够几个,就进行一场打着招聘的幌子,事实上是获取游戏资格的考核。” 也就是说,完成了这场不存在的公司招聘后,活下来的人将会获得“荒诞推演”的游戏资格,成为推演者。 “虽然大多数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来考核的,但也不排除有知情者主动参与,毕竟……荒诞推演游戏,是很多人实现愿望的途径。”赵一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己也不太适应,他看着听了他的话表情一点都没变的虞幸,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绝对是个知情者,因为某种愿望甘愿踏入这片恐怖而扭曲的领域……就和他自己一样。 他伸出手:“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救你。” 虞幸看他严肃的样子感觉挺有意思,于是也伸出手,和赵一酒一本正经地握了握:“虽然你肯定没机会救我,但是我很感动。作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大学应届毕业生……” 赵一酒:“你放屁。” “你凶我。”虞幸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 “……” 赵一酒轻轻地吐了口气,才没有当场把虞幸打死,当然,他现在也摸不准虞幸的战斗力,一个从蹲姿换站姿都要缓半天的人,却能一脚把鬼物踹飞那么老远。 他不一定打得过。 呵,真不知道前者是真的还是演的,这个虞幸,谎话连篇。 “我不想知道你现实中是做什么的,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总之,我们先确保安全度过测试,这期间你别演我行吗?” 他妈的,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虞幸从善如流:“行啊,我像那种会演你的人吗?” 赵一酒:您猜怎么着,特别像! 这么一想,赵一酒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冷得冻人。 “所以,我来总结一下这场测试的要点。”看出来赵一酒不信,为了展示自己的严肃认真,虞幸立刻沉了嗓音,乍一听还真像那种不拖泥带水的严谨会议风格。 “第一,拿电池会告诉鬼物坐标,但鬼物只能吓人不能杀人。第二,相机没电会招鬼,并且是真正的死亡条件。”他想了想,不乐意站着,干脆往一旁挪了挪,直接坐在了一个废弃机器的平坦面上,也远离了冒冷气的赵一酒,“活下来的方法是隔半个小时找一次电池,虽然会被惊吓,但性命无忧。” “没错,这是新手测试的难度。”赵一酒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虞幸。 “就这,比我想象中还简单,无趣。”虞幸说着理了理凌乱的刘海,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在赵一酒戒备地注视下打了个响指,“跟你说个有意思的,我已经找到了提前结束游戏的方式,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一酒心中一动。 ------------ 第九章 你在这儿呢! 要知道,虞幸这个人,行为太难以预测了,赵一酒警惕起来,后退半步: “什么条件?” 看着赵一酒的小动作,虞幸感觉有点好玩,他也不管这破机器上有多脏,一条腿曲起来,另一条腿撑在地上,指了指被对方握在手里的刀:“这个,结束后借我看看呗?” 那把刀的刀柄处,黯淡心脏隐隐有跳动起来的趋势,乍一看还挺瘆人的。 “这个……”赵一酒低头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 “放心,就看一下,一小下,”虞幸双手合十,笑嘻嘻地,“保证怎么拿的怎么还给你,我就是好奇……这是个祭品吧?” “!”赵一酒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 嗯,早就猜到虞幸是知情者了,知道游戏测试,自然也有可能知道祭品的存在。 “可以。”他答应下来,顿了顿,多加了一句,“这是别人借我的,我发挥不出它的力量。” “正常,你又不是正式的推演者,没办法用它。”虞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伤口要不要包扎?” 被唐黎贯穿的肩膀,血肉模糊,看着都疼。 赵一酒摇了摇头,现在的环境并不好,他没有干净的纱布,贸然用衣服去包说不定还会细菌感染。 虽然可以止血,但……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并不太想衣衫不整。 就……就忍着吧,他有种直觉,很快就会结束了。 反正他不怕疼,挺习惯的。 “唔……对自己有点狠啊。”虞幸感叹了一句,随即晃了晃腿,拍拍旁边的位置,“那我就给你说说,半年前,这个制药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坐!” “不坐?好吧。” …… 半年前,庆元制药厂的老板在工厂里办公室里上吊,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 这件事很快被压下去,并且对外以自杀来报道。 一件平平无奇的案件,没能让群众燃起吃瓜的心,就如同石子打入海面,没翻起一丝浪花。 而事实上,在警方暗中的调查中,这家制药厂不仅卖假药,还牵扯到了一些更大的灰色产业,它上头还有一个神秘的原料供应商,经查,这个供应商是很多家违法工厂的原料源头。 这个庆元制药厂的老板早就进入了警方视野,网撒下去多日,就是为了把供应商钓出来。 可还没等收网,先出了一个意外。 程瑞,睿博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网络媒体工作,为了挖大新闻冲业绩,他查到了庆元制药厂。 原本也没什么,庆元制药厂的事迟早要曝光,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程瑞会在用相机拍下证据后,没有去报道,而是利用相机里的东西去要挟制药厂老板。 制药厂老板很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并不强,不能像老油条一样去周旋推脱以及公关,在被程瑞威胁后,他和他同样作为制药厂负责人的女朋友付出了各方面的代价,才让程瑞答应保守秘密。 可人总是贪的。 程瑞一方面想拿到更多钱,一方面想在工作岗位做出成绩,掌握着这么大的新闻,他很难安分下去。 于是,几乎是必然的,他再一次找到老板,做出了威胁。 他的相机,就是他的眼睛,就是他的武器。 相机里留下的不只是制药厂的证据,还有老板的女朋友在第一次对程瑞牺牲色相时的照片。 老板的女朋友感到无法接受,在家中浴缸里割腕,临死前留下一张浸着血的、充满了恨意的字条:你应该自戳双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女朋友的死让老板一蹶不振,终于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程瑞再次来厂里要挟的时候,他提前在办公室上吊了。 正常的人啊,犯罪时的胆大是被利益驱动的,当利益不再,那颗早就胆战心惊千疮百孔的心脏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警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庆元制药厂的线索已经断了一大半。 想继续追踪原料供应商,只能从这个闯了大祸的记者身上查。 然而这个当口,又一个坏消息传来——程瑞在高速路上不慎翻车,坠入了护栏外的沟壑里,当场死亡。 这是意外吗? 稍微有点经验的刑警都知道不可能,这件事的结论为,原料供应商那边对程瑞的车做了手脚,意图彻底断掉线索。 总之,由于不同的原因,老板、老板的女朋友、还有程瑞,都是因为“证据”而死。 这,也就是这场推演测试的由来。 …… 听虞幸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半年前的隐秘,赵一酒在恍然的同时,对虞幸的身份更加不解了。 这都是内部才能得到的消息吧?看虞幸挺年轻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唐黎是老板的话,唐媛……实际上是唐黎的女朋友,而不是妹妹? 既然疑惑,正好这个机会不错,他就直接问了:“这两个人这么巧同姓?” “当然不,就像程瑞在测试里叫方瑞一样,唐黎唐媛也一定是假名。我之前没太关注这个案子,没记住老板和他女朋友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虞幸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情侣之间叫哥哥,应该……是一种情趣吧?” 赵一酒冷着脸:我怎么知道情趣不情趣,我母胎solo,哪像你这样一看就身经百战? 要是虞幸能听到,大概要叫一声冤枉——谁还不是个母胎强者啊! 还好他听不到。 在心里哔哔完后,赵一酒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下:“所以,你说的提前结束测试的方法是……拍照?方……程瑞已经没了?” 虞幸:“是的呢,茄子~” 在半年前的事件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悲剧的延伸都源自于方瑞——不,程瑞的相机。 而他们手里现在也有相机。 郝助理特别嘱咐了,视频的录制不能断开超过五分钟,这是即是提醒又是思维陷阱——由于需要找电池维系电量,一般人第一反应是相机没电才会断开录制。 而事实上,相机有电时,也可以断开录制,就比如虞幸查看相机里录下来的视频,只要不超过五分钟就好。 又比如,相机最常见的用法——拍照。 老板和他的女朋友,无疑是畏惧拍照的,他们正是因此才走向了死亡的结局。 而程瑞,也是因为拍照,才有了接下来的后续,以至于被灭口。 同样的,他们都有隐藏起来的犯罪事实,所以,在测试里以应聘者的身份做伪装,等待活人的揭露。 所以这个测试一点都不难,只要在这三个鬼物未做出人类伪装时拍下照片,鬼物就会彻底消失。 得知了通关方法,赵一酒真正地轻松下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资格测试会因为一个陌生队友的存在而难度锐减。 于是他又问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现在那个原料供应商抓到了吗?” “抓到了,前段时间已经结案了,不然我也不方便告诉你。”虞幸从机器上蹦哒下来,走到赵一酒身侧,“走吧,还有问题路上问,我们拿新电池去,再耽误下去,我真怕你血流干了,我这么柔弱我可拖不动你。” 电池就是生机——各种意义上的。 这逻辑得倒着推:既然拿电池时,鬼物必然会出现,惊吓活人,那么……当活人想找到鬼物时,同样可以利用电池。 鬼物躲得好好的,电池一拿,诶嘿~它就不得不出现在活人面前了。 而且由于触碰电池而引来的鬼物,出场必然是鬼化的,直接拍照就能送其升天。 虞幸觉得这就很棒,省了他一大笔时间。 两人行动力还是可以的,现在几乎是畅通无阻,虞幸不戏精的时候,黑暗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威胁。 路上,虞幸看了眼赵一酒肩上那狰狞的伤口,新奇地问:“你不会因为流血而头晕吗?” 对此他只得到了一个无情的回答: “不会,没你这么娇弱。” “……”虞幸:就很难过,我这是有原因的! 一路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走过熟悉的窄走廊,打开熟悉的生锈铁门,就到了熟悉的办公室02。 两枚电池静静地躺在立柜中。 “一来就拍,我拿了哦~”虞幸左手举着相机,右手伸向电池,示意一条胳膊不方便动的赵一酒做好准备。 “……”从来只有别人拖后腿的赵一酒体会了一把被照顾的滋味,额角一抽,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弱,就算是用受伤的肩膀去抬重物他都不带皱眉的。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其实被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他举起相机,断开录制,调出拍照模式,等待着鬼物的到来。 虞幸将电池拿在了手里,然后环顾四周。 一股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很明显,鬼物已经来了。 只不过在哪儿躲着不敢出现呢。 “让我康康~你们在哪儿呢?”虞幸语气拉长,像极了恐怖电影里要和人玩捉迷藏的变态杀手,当然,他现在很正义,非常正义—— “在这儿呢!”缓缓踱步到办公桌前,他猛地一弯腰,朝躲在桌肚里的女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同时果断的按下了拍照按钮——一张褶皱的、丑陋的、面带惊恐的鬼脸被定格了。 女鬼一声尖叫,化作一摊血液,迅速凝固干涸,最后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痕迹。 虞幸头都没转,目的达成,扔垃圾似的把相机随手丢弃在地上:“还有一个,在沙发后面。” 赵一酒听见后,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虞幸能准确知晓鬼物方位,立刻移动过去。 果然,长舌头的鬼不甘地躲在沙发背的后方,在打算冲出门外时,被赵一酒给拍了下来。 ------------ 第十章 人格面具 废弃工厂内的三只鬼物,终于全部消失在了相机的镜头下。 用时,一小时二十分。 虞幸把相机扔了后,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抓着这玩意儿了,真不知道国外一些恐怖游戏里,主角从头到尾举着相机跑酷是怎么做到的。” 赵一酒倒是还把相机拿在手里:“你确定不需要它了?” “那不然呢?鬼都没了我不换电池也没谁能过来制裁我了啊。”拍了拍手上的灰,虞幸从办公桌后走回来,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静悄悄地半躲在门后,一双眼睛幽幽窥视着办公室里,换个心理素质不行的,当场就能给吓撅过去。 “郝助理,你来啦。” 赵一酒迅速把小刀收进口袋,若无其事地顺着虞幸视线看去。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身份,门外的人影动了动,一束手电光突兀地亮起,自下而上照在那人肉嘟嘟的脸上,打下一片诡异的阴影。 照理说,一般的“应聘者”,也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测试的人,好不容易完成了测试,又遇到另一个鬼物,那心情的大起大落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房间里两个人要多淡定有多淡定,沉默地看着郝助理的表演。 “……恭喜你们。”几秒后,见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郝助理干笑着把手电筒移开,从门后走了出来,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两个通过了我们公司的招聘。” “谢谢,我好困啊——” “嗯。” 郝助理见过不少听到这话就愤怒质问的新人,也有喜极而泣的,独独没见过像这俩人一样——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看,那个皮肤苍白的青年,还在打哈欠! 揉了揉眼睛,郝助理不禁有点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他担任新人测试员的时间还太短,没什么见识吧,瞧瞧,一个半小时都没到,这俩妥妥的大佬新人啊! 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准笑容,招招手示意两人走近点。 赵一酒把相机随手放在立柜里,和虞幸一起靠近过去。 郝助理观察着两人神色,虽然作为一只鬼物,他这副生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违和:“实际上,你们的记忆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好好想想,其实现实中,并没有我们这家推演公司存在。” “嗯。”赵一酒语气平淡。 “知道了,您继续说。”虞幸也不甚在意。 之前,在他的脑海里,的确有这家推演公司的信息,包括网上评价、知名主播、固定节目,甚至用于前一轮面试的公司大楼等等,可以说是从本体到社会,都让人找不出差错来。 而在郝助理的话音落下后,再去回忆这些,虞幸便想起来他完完全全就是几小时前才被植入这些记忆,根本不存在三天前朋友推荐他去面试的事。 查找网上资料、衡量公司风险等事情,他也根本没做过。 当然,虽然不可避免的被扭曲了记忆,但他早就知晓这一点,所以此时并没受到影响,他相信赵一酒这种可以提前拿到祭品小刀的人也是一样。 “既然我们公司是假的,那你们一定很好奇,是什么力量扭曲了你们的记忆,并且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郝助理可不管这两个人脸上那明明白白的“一点儿都不好奇”的神色,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得说清楚。 “在这里,我要郑重的重新宣布一次——” “欢迎你们得到进入荒诞推演游戏的资格!” 他声音一落下,虞幸就感到一阵冷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往他体内钻,随即汇聚到大脑,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吞噬——如果人真有灵魂这东西的话。 隐隐约约间,虞幸听到脑海里有人在说话。 很嘈杂,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嗡嗡的像百十个和尚围在耳边念经似的。 渐渐的,说话声中出现了哭泣和尖叫,有东西砸落的轰隆声、奔跑声、呼救声,还有他最最熟悉的怒吼。 那怒吼的内容是……虞幸眉头一皱,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蔓延在嘴里,让他强行打断了脑海里的声音。 他不想听。 接下来的内容他不想听。 疼痛引起了充分的清醒,那些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最后,他只听见一个机械化的—— “正在评估推演测试结果。” “评估完成,候选者虞幸符合条件,给予资格。” “正在生成人格面具模板。” 是推演游戏的系统!虞幸眼里浮现出一点兴奋,要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可还没等到生成结果,他瞳孔一缩,立刻用右手捂住嘴,将喉咙里骤然翻涌上来的铁锈味吞咽下去,身体表面渗出一层虚汗。 哦豁,完蛋…… 虞幸微不可查地喘了口气,心中暗道:刚才的阴冷气息似乎激发了身体的不适,我再不休息的话,后果可有点难以预料啊。 这儿还有别人在,他可不想暴露太多。 下一刻,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人格面具模板生成完毕。”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白色模板,与意识相连,几乎不需要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就完整地被他扫过了。 【人格面具•?(未命名)】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5cm,体重65kg,年龄*#€*#(发生错误)】 【身份:待激活】 【面具比重:未评估】 【持有者描述:让我看看……你不对劲,你怎么被放进来的?】 【人格祭品:???(由于未完成第一次推演,原有祭品能力解说暂时隐藏,能力不受影响,请自行发觉)】 【人格异化度:???】 【推演商城:未开放】 【愿望清单:空】 【请在三天内选择开始人格面具评估游戏,如72小时后仍未开始游戏,将在最后一分钟强制进入,成功可激活人格面具,失败者失去资格,死亡是最理想的归宿】 这还真是……虞幸看着这一串相当于玩家模板的数据,在脑子里搜索形容词。 啊,有了,“处处透着诡异”! 发生错误的那里,和持有者描述那里,一看就异常可疑啊喂! 虞幸只能挑挑眉:还好别人看不到。 除了这串数据外,他脑子里还自动多了很多新的内容。 整理一下就是: 他现在被一个叫做【荒诞推演】的游戏选中,已经是个准玩家了。 在这个真实的、诡异的、荒诞的游戏中,玩家被称为推演者,需要在一次次游戏事件中寻找答案、真相、并且努力活下来。 活下来的推演者,将根据游戏评分获得数量不等的推演积分,可以在人格面具里的商城中,兑换一切想要的东西。 包括财富、权利、健康、美貌,以及其他一切……诞生自人心底的愿望。 游戏的世界附属于现实,又独立于现实,现实世界的一切秩序和科学将在这个碎片化的游戏世界扭曲失效,形成新的无序规则,推演者们将游戏世界称为——【荒诞】。 虞幸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赵一酒,发现对方似乎还在消化信息后,稳住了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 他开始冷了。 他的身体是对他的诅咒,让他不得不时常妥协和弱化自己,否则,越是高调,越有可能将自己至于危险中。 啧,真烦。 虞幸面上保持不变,注意力重新放回脑中的信息上。 想成为正式的推演者,有两个步骤。 他刚刚完成第一个步骤,也就是这个简单的推演测试,这是【荒诞】对人智力、逻辑、反应力和胆量等基础素质的检测,不够格的人……张舒雅就是例子。 用游戏化的需要来说,他已经拿到了游戏邀请码。 但是,还需要操作一番,才能激活邀请码进入游戏。 这个激活操作,就是【人格面具】最后写的,评估游戏。 评估游戏是单人的。 这对虞幸来说是个好消息,单人游戏,就意味着他可以稍微随性一点。 “都明白了吧?三天之内你们还要参加一个游戏,不参加的话……”郝助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直到两个新人都理解完毕,他才阴恻恻地凑近,“会死哦!” 赵一酒冷冷看他:“你要是不这么幼稚,你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 郝助理属于新手指引一类的角色,虽然是鬼物,但不会对他们动手,这一点赵一酒心知肚明。 所以这无聊的小惊吓实数没必要,要是虞幸……虞幸不装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和蔼可亲的胖子鬼顿时蔫了,这新人不好玩! 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们自己清楚规则了就好。由于你们不是正式推演者,在这场测试中受的伤,可没有治疗福利。” “顺带一提,这场测试,活下来的方法有三个,一,按照我最开始的提示,老老实实换电池度过八小时。二,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样无论相机有没有电,鬼都不会再伤害你们。第三,也是最难的一种,就是你们的通关方式,反杀鬼物。” “等你们活着成为正式推演者,这表现会有奖励的。” “我就说到这儿,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说完,郝助理兴致勃勃地来,兴致缺缺地走,直接化成了一团看不清的血雾,消失在空气里。 ------------ 第十一章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 吱呀一声,工厂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新鲜空气混杂着暴雨带来的压迫感,一同扑面而来。 哗啦啦的雨豆子砸在地面,没了钢筋水泥玻璃窗的阻隔,竟然在刹那间让虞幸有种明朗的通透感。 雨声听久了……就习惯了呢。 他抬头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又稍微垂眼,目光漠然。 人迹罕至的夜间郊区,无星无灯,一直向前的路,隐没在无法分辨的黑色里。 “你有人接吗?”冷质声线从后方传来。 赵一酒不急不缓地在虞幸侧面站定,他的血还没止住,好在已经减缓很多,但也最好赶紧就医。 或者……虞幸猜对方有一个以上的推演者前辈,那些人手里,说不定有对治疗鬼物伤害十分有效的祭品。 “没,喔……你有人接啊?那你最好快点。”虞幸一偏头就看见了对方的伤口,他没多说什么,俯身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黑伞,“雨这么大,当心伤口烂掉。” “会的。给你。”赵一酒递过去一样东西。 虞幸低头一看,是那把小刀。 他没接,眼尾露出一点笑意:“改主意了,改天再看吧,我现在累了。” 累了? 赵一酒下意识心里重复一遍,不太相信。 这个人的身手那么好,一看就是练出来的,运动量绝对不小,就这,会这么简单就累了? 但显然,虞幸没有管他心里犯的嘀咕,抬手往屋檐外探了探。 嗯,雨似乎小了点。 “对了,你到底是不是刚毕业的学生?”赵一酒终于还是没忍住。 “当然,”虞幸转头看向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是。” “……” “我有朋友在睿博大学,我自己嘛……就这么一说。”虞幸笑得像只正在找打的猫。 赵一酒:……算了,他撒的谎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转了转折叠伞的伞把儿,虞幸打算离开了。 “这段路有点长,出租车也开不进来。你可以蹭我车,不远,有司机。”赵一酒看着虞幸啪一下把伞撑开,那脸色比零点的时候还要惨白,没怎么犹豫就主动做出邀请。 好歹救了他一次,他帮这点小忙也算是应该的。 而且……这么看上去,不管虞幸有多少谎话,身体不好这一点应该是真的,或许,是近期才生的病? 他的邀请可以说合情合理,也很及时。 但虞幸想了想,腿一伸撑伞迈入了雨中。 他没回头,背影看起来有点单薄,又有点随性。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啊……” 明明是尾调上扬,接近调侃的话,赵一酒却从中听出一丝淡淡的凉意。 虞幸的脚步声与雨点融在一起逐渐远去,赵一酒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拒绝了。 好吧,这人不领情。 他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也撑起放在一边的伞离开了工厂,只是放回手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没有要虞幸的联系方式。 “……” 赵一酒素来阴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不是“改天”还要看他的刀吗? 没有联系方式的话……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他欠虞幸一条命,肯定得帮点别的忙去偿还一下。 …… 四周都是辨别不清的荒芜,虞幸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环境,这会儿连手电筒都没开,仍然走得顺利。 见终于没人了,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深吸一口气,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置顶的联系人发了一行字。 san:定位我手机,来接。 对面秒回。 Z:来了。 很显然,他刚刚又把赵一酒给忽悠了…… 就他这状态,别说走回去了,就是淋点雨怕是都得撅路上。 怎么可能不提前找人来接呢? 收到回复,虞幸把手机塞回裤兜,捂着发闷的胸口蹲下来。 由于角度原因黑发挡住了神色,一行红色的鲜血悄无声息从嘴角渗出,在下颚骨处滴入地面,融在积水里。 铁锈味顿时浸满口腔,腥甜又苦涩。 掏出兜里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虞幸喃喃:“我这也虚弱过头了吧,难办呀。” 好在,微信名为Z的人没让他等太久,也就一分多钟后,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带着轰鸣声飞驰而来。 骑手戴着黑色头盔,穿着一件藏青长袖外套,透明塑料雨衣罩在外面,长发从头盔底下露出,身形苗条,俨然是个女性。 摩托车在虞幸身旁停下,很小心地没有把水溅他身上,骑手掀起头盔面罩,露出半张漂亮脸蛋,她下了车,诧异道:“噫,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这边很危险吗?” “还行吧,不算危险,我就是困了而已。”虞幸缓缓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把伞交给对方帮他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从后备箱取出的雨衣和头盔换上。 见他穿戴好,妹子把伞收了放入后备箱,同他一起走向摩托,拍拍后座: “上车吧!” 虞幸利落地翻身上车,暗道终于可以坐着歇会儿了。 妹子发动了车,往市内疾驰而去,她说话的声音穿过雨声和引擎声,从头盔里传出,显得有点闷闷的不真切。 “虞幸,大后天我校庆你别忘了来……抱紧点不然你掉下去了!” 虞幸笑了:“掉不下去,别瞎操心。” “哦,那,校庆……” 妹子显然挺执着于这个问题,她发觉虞幸似乎兴致不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幽怨: “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或朋友去,就我一个没有~我跟你讲,睿博的校庆可好玩了,你去一次嘛又不吃亏……” “嘶……我这长相当你爸不妥吧。”虞幸又开始皮。 “谁让你当我爸了!?” “那你这一副仿佛小时候开家长会没人去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妹子一下子没了声,十来秒后,生硬地置气,“你上次叫我查的王氏集团有结果了,我预感到里面牵扯了一件大案子,大后天来不来陪我?” 知道她找自己是有正事,虞幸也不多逗她,说:“会去的。” “嘿嘿。”妹子达到目的后闭嘴不再说话,她零点前送虞幸过来后就在附近的建筑屋檐底下躲雨,时刻等待着虞幸发来消息,这会儿精神抖擞得很,可发觉虞幸似乎很累后,她就不打算打扰他了。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虞幸主动开了口:“祝嫣。” “咋啦?”祝嫣诧异。 “下次骑摩托,最好不要穿短裙,你看,掀起来了诶。” 这话听上去,真是又真诚又欠揍。 祝嫣早已习惯,她头都没低:“掀起来也有安全裤,你别看不得了吗……我下次不穿了。” 虞幸:“不穿安全裤了?” “你大爷的,是不穿短裙了!” …… 翌日。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早上有了停下来的趋势,雨幕逐渐稀疏,到了中午,已经完全放晴。 弥今市总算迎来了个大晴天,气温大幅回升,换谁都得感叹一句这老天变脸的速度快赶上川剧文化了都。 虞幸是被热醒的。 昨晚祝嫣把他送到公寓就走了,他撑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裤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包得严严实实。 一觉睡到中午,设定的闹钟还没响,他自己先受不了了,在妄图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的中途不幸清醒,磨磨蹭蹭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二十四分。 把显示着“六分钟后响铃”的闹钟关掉,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体质差到不正常,但是,论肌肉线条的话他也不是没有。 被子滑下去后,露出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不是那种块头大的,所以穿着衣服显得他有些瘦弱。 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虞幸下床洗漱,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测试,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体力已经恢复,那些看起来惨兮兮的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时间内,只要不再有昨晚人格面具出现时那种强度的阴气,他是不会虚成那样的。 所以……可以进行人格面具评估游戏了。 伸了个懒腰,虞幸从意识里唤出哪儿哪儿都缺的人格面具模板,再次把最后一段话看了一遍。 “我倒也想看看,在这种对人格的评定里,我会是什么样子,呵~” 想必,成为推演者以后,他的日子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他想要的东西,想完成的事,也不会太远。 虞幸不再墨迹,洗漱完毕后从衣柜里挑了件浅色印图T恤,下面套了条牛仔裤,再加一双白色球鞋,简简单单。 他在意识里选择了立刻开始游戏。 【是否确定开启人格面具评估推演?】 “嗯哼~” 【二十秒后进入推演】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一行行半透明红色小字出现在他视角的右上方。 【小型推演:尸体狂欢】 【类型:60%扮演类】 【解析:扮演类推演中,推演者将会覆盖荒诞世界中已有角色,继承该角色身份、人际关系等。在60%扮演类游戏里,推演者不继承角色能力,使用自身身体,行动逻辑较为自由。】 【该推演游戏为单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占用现实时间,请空出3小时】 虞幸看完信息后等了一会儿,二十秒便悄然流逝。 下一刻,他的眼前,一切事物被黑色吞噬,包括他自己。 ------------ 第十二章 你没放盐啊朋友 黑暗中,虞幸失去了触感,感到自己正漂浮在别人的梦境里。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出现,好像在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嘶哑低沉:“你就是我的心理医生?” 另一个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没错,从今天起,我会负责你的心理干预。” “医生,我很正常,你恐怕会白忙活一场了。” “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 短暂的寂静之后,温和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嘶哑的那一个发出试探: “医生?医生?醒醒啊医生……呵呵,醒不过来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干涉我了。” 声音的主人高兴起来:“落到我手里,你就为这段时间耽误我的事付出代价吧,你的尸体……我就收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在癫狂的笑声中收尾,虞幸刚吐槽了一句“笑得真难听啊感觉在破音边缘大鹏展翅”,就被强制性切断了感知。 …… 后背隔着衣料所触及的金属面过于坚硬冰凉,让意识逐渐恢复的虞幸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他微微睁开眼,一抹高亮直直射过来,眼部传来的胀痛让他下意识用手背遮挡在脸前。 炽白的光太过刺眼,虞幸感觉他要瞎了。 “哪个小王八羔子把无影灯对着我脸照啊……”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亮光来自手术用无影灯,虞幸的抱怨声微不可查,他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发现一切正常,也不酸也不痛,于是偏头让过头顶的无影灯坐了起来。 就在他动作间,裤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一把手术刀掉落在地。 “……”虞幸拿开手,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静静地环顾四周。 唔。 他似乎正坐在手术台……不,解剖台上。 一些未沾血的纱布、剪刀随意丢在台上,他要是没注意,说不定还会被戳到。 上衣和裤子都是常见的病号服,有点宽松,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至于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这座解剖台位于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上方的白炽灯开着,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他伸手把无影灯关掉,这才让房间里的光线达到了平衡。 解剖台周围连着一些小器械,右手边摆着铁盘子,盘子里放着种类更精细的刀具,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太妙。 尤其是靠墙的那些木架子上,瓶瓶罐罐里浸泡着不知道属于哪些人的各类器官,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不可抑制地汇入鼻尖,更将这个房间与“解剖、死亡、杀人”等名词联系起来。 虞幸被福尔马林的气味刺激到,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小心地蹭下台子,光着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 “结合刚才那两种声音和系统的扮演解析,我应该就是那个'医生'了吧。”反正周围没人,虞幸也没看到类似于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他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径直走向房间角落的桌子。 这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有些是化学试剂,有些是空瓶子,最奇特的是,瓶子们之间还混杂着一瓶盐。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桌上非常显眼的位置有一个闪着红光的小黑盒子,上面显示着【02:59:01】,这数字正不断减少,伴随着“滴、滴”的声响,给人一种紧迫感。 虞幸没碰盒子,注意到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一抽便抽了出来。 【嗨~讨人厌的医生。】 【你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吧?没错,正是我的秘密花园,那个你一直想查到的地方。】 【我说,医生啊,你的自大真是令我厌恶,现在我把你接来了,给你个机会如何?】 【三小时内,逃出大门,你就可以把今天发现的一切写成报告交给你那该死的上司,如果你没能逃出去……我就要将你绑回解剖台,继续刚才没有做的事情了哦?】 【快去恐惧吧,去逃命吧!哈哈哈哈哈哈……我正看着你呢。】 “哦,果然是这样的戏码,三个小时就是游戏流程了吧,系统上也是这么提示的。”虞幸看完后把纸条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踱步到小房间的门边,一拧把手。 门开了。 虞幸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灯光充足,光是他视野内,就能看见空荡的大厅里,一张张停尸用的铁床有序的摆放着,上面没有尸体,只有半掀开的白布。 “不着急不着急,我先想想啊……”虞幸嘀咕着把门又关上了,走回房间转了一圈,“表面上的主线提示很明显,没什么好说的,那先来理一理人物关系。” 他停步在满墙的罐子前:“我是医生,那另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呢?现在看来,是犯人?变态杀手?” 很显然,他的医生角色是处于弱势的一个角色,在这场推演里,基本要被另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虞幸偏不。 “先了解一个人的能力和性格,就有了反抗的资本,毕竟,对那个留纸条的朋友来说,熟悉的是医生,又不是我。” “从环境看,这人比较爱干净,会进行打扫,可解剖台这边又很乱,说明与尸体打交道时,对方的情绪必然和日常不同。紧张、兴奋等情绪都可以导致行为反常,一句话就是,对方对尸体有特殊情感。” “所以对方起码不是能正常接触尸体的职业。” 扫视了一下这狼藉中透着干净的房间,虞幸指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罐子,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泡着手指的,毫不犹豫地打开闻了闻。 这气味对虞幸来说很好辨认,他喃喃道:“用3%~5%左右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尸体可以达到长久保存的作用,操作没错,说明留纸条的……暂时叫杀手吧,说明杀手要么懂点医学,要么并不排斥互联网,懂得利用网络辅助犯罪。” 有些心理扭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带着与旁人格格不入的气场,偏执地缩在自己脑海中的“正确世界”里。 还有一种心理扭曲的人,表面与常人无异,说不定就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邻居、同事、朋友。 虞幸认为这个杀手属于第二种,不仅仅是这种细枝末节所透露出的信息,那段对话里杀手会先进行试探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这个杀手有正常人际交往,在犯罪的同时,他需要忌惮自己在社会中的评价。” 他把罐子盖好放了回去,又挑了个大的抱出来。 这是个有虞幸小腿高的大罐子,里面泡着的是人的手臂。 虞幸打开盖子,两手袖子卷到臂弯处,白净的手直接浸入福尔马林溶液中,他摸了摸罐子里的手臂关节。 “咦?”他手顿了顿,“有尸僵存在……肌肉强硬僵直,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弯曲——这手臂的主人死亡时间在一到两天以内么?” “嗯,新鲜的,看来这杀手干的不是挖坟偷尸的活儿。” 确认了这一点,虞幸把罐子复原,伸手在一旁挂着的白布上擦拭了一下。 福尔马林有腐蚀性,但易挥发,不小心碰到不会产生任何问题,可要是像虞幸这样伸手进去泡了会儿……还是尽量清洗一下比较好。 虞幸又把这个小房间翻了一遍,没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从铁盘子里选了一把看着顺眼的刀拿在手里,打开门进入了大厅。 大厅足有四百多平米,几乎每隔着三米左右就有一张停尸的铁床,床下干干净净,看得出每天都有打扫。 “杀手在生活中应该是个体面人。”虞幸随意逛了一圈,发现这大厅连接着三个地方。 一,大门。 大门边设有密码锁,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他肯定是开不开的,而他这场游戏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开这扇门,然后逃出去。 二,上锁的房间。 在大厅左侧有一扇上了锁的门,里面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三,厨房和厕所。 ……这两个地方当然没有合二为一,只是离得比较近,都没有上锁。 总之,他把这处空间看了个遍,除了上锁的房间,他可以确定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出没,否则一定会被他看到。 “纸条上最后一句,杀手说他在看着我?”虞幸暗忖,在这个推演游戏里,杀手是人类,还是以鬼物形式存在? 这一点暂时没法证实,他绕了一会儿,决定先在厨房和厕所这边搜一下线索。 这厨房很大,半开放式,案板上留着两颗西红柿,旁边还有打蛋器和已经打好的蛋黄。 “准备做西红柿炒鸡蛋吗,但他盐好像落在解剖室了啊,这能好吃吗。”虞幸啧啧两声。 在案板另一边,一壶水正在烧,用的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自动烧水壶,底下小灯一灭就代表水烧开了的那种。 一切痕迹都表明,就在不就之前,这儿还有个人。 甚至,说不定虞幸进入厨房的前一分钟,这儿还有个正在做菜的杀手。 那杀手跑哪儿去了? 种种问题汇聚在一起,到虞幸口中只剩下一句:“可惜,欣赏不到恐怖游戏里水开了的音效了。” 他走到厨房的时候正好有点渴,于是先用厨房的水龙头将手仔细冲了一边,然后期待地打开了冰箱。 冷藏柜里放了点蔬菜,还有肉类,就是没放喝的。 “不是吧,都不放矿泉水的吗?”虞幸失望的打算关上冰箱,余光看见蔬菜中间夹着一张纸条。 他伸手把纸条捏出来,白纸上用血色的字体凌乱写着: 【你还有闲心吃喝?我给你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 第十三章 点蜡 “嗯?”虞幸拿着纸条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往斜后方瞟了一眼。 没有人经过。 这杀手的纸条……是实时更新么? 那就有意思了,看来这是个灵异推演游戏。 不过,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儿吃的么,还没我自己做饭好吃……啧。 虞幸把纸条塞回蔬菜里,面色如常地关上了冷藏柜的门,又弯腰去开冷冻柜。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儿得来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吓唬吓唬我了吧?”他小声嘀咕,从最下层开始,期待地拉开冰冷的抽屉。 空的。 一节大肠。 一颗心脏。 虞幸:“储备粮不合格啊……” 除了最下面一层抽屉外,中间和上面分别放着两种器官,上面似乎是在一开始浇了水,被凝结而成的冰紧紧包裹着。 虞幸拿出来看了两眼,都是失去了活性的东西,那条大肠稍微一碰,冰层就碎裂开刷拉拉往下直掉。 “呵,把这些东西放冰箱里,以为能干扰我的判断吗。”他好心情地随手复原,把抽屉关好又关上冰箱门,再次伸手在水龙头下冲洗。 听着水流从指缝中窜过的声音,以及一旁烧水壶的咕噜咕噜,虞幸脑海里对杀手的侧写又多了一条:杀手所在的这个建筑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不需要冰箱藏尸。 而看解剖室里那一墙宝贝似的罐子,和冰箱上层的蔬菜以及动物肉类,就知道杀手对尸体的态度是“收藏”,而非“吃”。 那么在冷冻柜里的这两个东西,应该是故意放在这,想让他误以为杀手吃这个,内心深处对杀手产生惧怕。 因为人对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拥有本能的恐惧,恰好,人又是喜欢联想的生物,往往只需要只要一些暗示,就能让事情像蛛网般蔓延,从而达到目的。 所以结论是,这杀手,比起直接杀掉“医生”,似乎更希望“医生”从精神层面被击溃。 虞幸擦了擦手,打算再翻一下厨房其他柜子看能不能找到密码锁的数字线索,同时,他脑子里也没闲着: 杀手对医生有一种战胜欲望……性格并不算冷静,只是在现实中害怕被撕破正常人的伪装所以养成了忍耐的习惯,一旦有机会,就会动手,其中还夹杂了胜负欲、虚荣心、甚至是对医生的一点畏惧。 “唉~”虞幸莫名叹了口气。 杀手的性格弱点太多了。 他只用了一些简单侧写,就是根据对方的行为方式推断出其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这种方法并不难,只是苦了杀手了,每次的“警告”和惊吓都像在给他送线索一样。 由于不知道杀手是不是以鬼物形式一直在偷窥他,所以虞幸决定不把这个发现说出口,不然,杀手不乐意来了怎么办。 他现在反而比较好奇,自己的医生角色,在被绑之前对杀手做过什么? “叮——” 打开碗筷柜的时候,虞幸动作大了点,几个铁质筷子碰在一起发出的脆响让他结束了对杀手的嘲……分析,专心找线索。 柜子里都是厨房常见的物品,油盐酱醋少了盐,锅碗瓢盆倒是齐全。 兴趣缺缺地翻了一会儿,虞幸终于在微波炉前看到了“全厨房的希望”。 “这是什么?” 微波炉通着电,里面亮亮的,隐隐能看见一枚小小的钥匙。 同时,一张纸条被一瓶酱油压在下面。 虞幸把纸条抽出,就看到第一行写着: 【微波炉是假的,我从来不需要吃隔餐的食物,毕竟我这儿有这么多“新鲜”食材呢~】 “小可怜,还跟我暗示他吃尸体呢……”虞幸心里心疼了杀手一秒,对杀手这种无中生有的惊吓手段感到默哀。 他继续往下看去。 【这其实是个保险箱,密码三位数,只需要转动时长和温度两个按钮就能打开,里面是厕所水箱钥匙,我给你留了惊喜哦~】 【谜题是:太平间里的我们向你投来了高兴的目光,我们还能睡好多天,你却在我们的注视下彻夜难眠,我们不知道你在数什么,是在数羊吗?“一个,两个,三个……”】 【哎呀,忘了说,你只有三次机会,三次都不成功,这把钥匙就会被高温融掉,你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解谜?”虞幸目光停留在给出的谜题上,完全无视了最后一段杀手的幸灾乐祸。 两秒后,他凑近了微波炉的两个旋钮看了看,旋钮比正常的细很多,刻度也很精细,一个圆正好是一百个刻度,只在0、45、90、135四个刻度上标了数字。 “唔……太平间……数羊?”虞幸直起身,微翘的眼角透出一丝笑意,“这种文字谜题,给三次机会是不是太仁慈了啊。” 他回头看了看,提着自己从解剖室顺的刀就进入了大厅。 大厅仍是空空荡荡,看得出在虞幸、或者说医生醒来之前,这些铁床上都曾躺过尸体,也就是解剖室罐子里那些器官的主人。 不知道尸体去哪里了。 虞幸这次有认真观察,通过自己的步数用肉眼测绘了一遍大厅面积,大厅是个20*20的正方形,正好400平方米。 铁床分布均匀,间隔在三米左右,除去几处空缺,一共是23张。 数清楚之后,虞幸回到厨房,手指敲了敲微波炉的上端,发出轻微闷响。 “现成的知识,太平间的温度规定为-8℃。” 他小声念叨,用手把【温度】旋钮逆时针拨了八个刻度。 “谜题里,彻夜难眠时,我数的不是羊,而是太平间的尸体数量。” 【时长】旋钮顺时针拨23个刻度。 “咔哒。” 微波炉的盖子一下子弹开一条缝,虞幸从里面拿出了那枚比正常钥匙还小的银色水箱钥匙。 拎着钥匙,虞幸没怎么耽误时间,出了厨房后直接奔厕所而去。 厕所是个统称,虞幸觉得这里也可以叫“洗衣房”、“浴室”。 一走进去,迎面是两个并排摆放的洗衣机,随后是小型衣帽橱。 橱子里面挂着浴巾、毛巾,下面摆放着沐浴露、洗发露、护发素等洗浴用品,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此时的处境,虞幸会觉得这里还不错。 起码地板干净,他一个光脚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没事。 拉开移动式玻璃门,虞幸探头往里看了看,是淋浴间。 马桶就在淋浴间里,而他的目标水箱,也在那里。 晃着手里的钥匙,虞幸不慌不忙走过去。 思考为什么水箱会上锁这个问题是没有必要的,他把钥匙对准锁孔一插,轻轻转动,盖子就顺利打开了。 这水箱不大,虞幸猜里面大概率是放不下一个人头的,于是略带好奇地想看看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只有一张纸条。 “唔……”虞幸发出一个略显不确定的单音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吐槽一个杀手为什么这么喜欢丢小纸条玩儿。 多大了,净整这些没用的! 他扫了眼纸条的内容。 【卧室钥匙被我缝在人体内了,你猜猜是在哪一个里面呢?哈哈哈哈……出去欣赏一下?】 卧室?那个打不开的房间原来是卧室,还真是住在这儿的啊…… 虞幸正想着,头顶上明晃晃的灯突然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一般,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他挑了挑眉,在灯泡“滋滋”的声音中经过衣帽橱,突然,灯彻底灭了。 习惯了光线的眼睛一下子被黑暗包围,虞幸闭着眼适应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视觉,对着外面虚望了一眼。 灭灯的不只是厕所,连大厅也没光亮了,看起来就像是谁把总闸拉了一样。 他脚步放缓,走到洗衣机旁边的时候,大厅里出现一小块红光。 红光还在抖动,很容易辨认出是蜡烛。 “有人?” 他眯着眼,距离稍远,从红光中依稀可见一个人的头颅和手臂的轮廓。 只是,那人好像正躺着,看高度,就是躺在了铁床上。 那是给尸体用的铁床。 没让虞幸观察太久,很快,一片接一片红光依次亮起,虞幸心里默数着:23处。 刚才还空空如也的铁床,现在每一张上都躺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尸体们双手捧着红蜡烛,蜡烛照出来的光也是诡异的红色,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大型“点蜡”现场。 它们仿佛在向虞幸传达一个信号: 希望人有事,希望人没了。 换作旁人,可能会被这“阴间”场景吓得踌躇一会儿,可虞幸在看清楚后,一步都没停,直接朝离得最近的铁床走去。 他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定在一具尸体旁。 这是具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男尸,尸体平直躺着,腐烂得不明显,双手汇聚到胸前,握着红蜡烛,不注意看说不定还会以为它只是睡着了。 当虞幸微微俯身想查看尸体状态时,尸体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突然睁开,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有了这一个起头,其他尸体也纷纷睁开了眼,头扭过不同的角度,向虞幸投来视线。 如谜题里一样,它们正在注视着他。 可不一样的是……谜题中的人彻夜难眠,虞幸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微微勾起了嘴角。 红光映在他惨白的皮肤和宽松的病号服上,偏阴柔的五官多了点妖冶和不真实的错觉,莫名让人心慌。 顶着二十多具尸体的目光,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眼前这具尸体的头发: “这就对了,我还一直在想你们去哪了呢。尸体狂欢嘛,怎么能少的了你们?” ------------ 第十四章 薛定谔的推演 红光摇曳,虞幸半截手臂被映得通红,他目光一转,借着烛光,看见铁床上的尸体腹部开了一道大口子。 长条型血口被针线草率地缝起来,伤口狰狞。 “这个也有……”虞幸移动到其他尸体旁大致看了一下,无视了那些尸体随着他的方向而跟随的瘆人目光,“这个也……敢情尸体狂欢的意思是组团切腹来了。” 得亏尸体们动不了,不然非把这个欠揍的人打死不可。 回想起纸条上的字,虞幸了然,想必卧室钥匙被缝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里。 二十三分之一的概率吗? 思及此处,虞幸开始观察这些尸体有没有什么特殊标记。 如果没有,说明他大概率可以将每一具尸体的伤口都挑破,慢慢找,如果有,则需要注意一下,不能选错,否则很可能会出事。 这一点纸条上没明说,需要虞幸自己去留意。 他听某些人说过,人格面具评估游戏死亡率相对不高,也就30%左右而已,很多谜题有不止一种方法能解决,主要是系统会通过玩家的选择来确定玩家人格倾向。 比如水箱那里,要是没拿到微波炉里的钥匙……有那力气砸开也是可以得到后续线索的。 而就在虞幸专心观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他背后溜达了过去。 虞幸一抬头,只看见一片红烛一闪而过。 “会动的?”他回头数了数大厅红烛数量,还是二十三支没有减少,位置也正确。 “所以刚才那个多余出来的……是杀手。” 这可稀了奇了。 只闻其纸条不见其人的杀手终于肯现身了吗? “咚咚。” 突然,他面前的铁床响了两声。 “咚咚咚。” 响声很有节奏,像是有谁在敲击。 虞幸顺着床板,将目光投向床底…… 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小半截熄灭的蜡烛静静躺在那里。 “又是制造心理恐惧的手段……”虞幸平静地盯了蜡烛一会儿,半晌后眯起了眼睛。 有点奇怪……他感觉他的肚子痒痒的。 而且,肚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膈着,不太舒服。 “哦豁。”他掀开自己的上衣衣摆,果不其然,一道缝合手法极为不专业的伤口已然出现在他腹部。 刚才还没有呢……倒是不疼。 他伸手摸,线与皮肤完全不同的触感让他眼中闪过思考。 “抓住医生不直接杀掉,非要让医生陪他玩这么个游戏,杀手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他一直想让医生害怕。” “就比如说,钥匙缝在人体内,可杀手没规定是缝在尸体内还是活人体内,这时候我肚子上出现缝合痕迹,不就是在暗示,钥匙在我自己体内吗?” “想让我玩自残?”虞幸冷笑一声,“太天真了。” 从感官上看,他可以确定现在自己肚子里的确有一把钥匙,只要他想,随时能取出来。 而且他也并不忌讳受伤。 可……他就是不想顺着杀手的意思做。 推演游戏中玩家本就处于弱势,强制“剧情杀”一类的受伤是不存在的,这一处谜题一定也有不受伤通过的办法。 他无视了腹部存在感明显的伤痕,用手术刀挑破了面前这具尸体腹部的线,还没伸手进去找,尸体就一下子坐了起来。 “诈尸啦?”虞幸后退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尸体的动作。 这具尸体浑身颤抖,蜡烛被抖落,在地上留下两滴滚烫的红蜡。 紧接着,尸体翻了个身,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日本恐怖片中经典的伽椰子那样的姿势朝虞幸爬来。 “啊这……别生气,要不你躺好我给你缝回去,我缝的应该比那个人好看点。”虞幸试探地问。 尸体当然不会理会他的话。 由于尸僵,它的四肢关节弯曲起来非常困难,虽然造成了十足的恐怖感,可也让它的爬行速度很感人,虞幸觉得自己倒着走都比它快。 “啧……看来钥匙不在这具尸体身上,嘛,选错了的惩罚就是这个吗?” 看着这具朝自己爬行的东西,虞幸一边移动一边思索:那就不能挨个儿试验了,一具还好,要是运气差连着弄错二十二具,这地方还不得上演个行尸走肉。 不知道尸体攻击力怎么样,能不能“物理驱鬼”,虞幸想着要不要给它挠一爪子试试。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再次从他身旁经过,一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过时,似乎还朝虞幸的脖子吹了口冷气。 虞幸挑眉:杀手这是在挑衅? 他放弃了逗尸体的想法,目光瞥向另一处地方。 他想起来了,人体,还有一个地方有。 这也是送分题。 …… 两分钟后,供电系统恢复了正常,大厅、厨房、厕所、解剖室的照明设备重新亮起,将整个建筑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虞幸看着手里被切成两半的冰冻心脏,以及心脏中心那把金色的钥匙,一时间有些怅然:“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让你心碎的……” 冰箱门大开着,冷冻柜也拖了出来,案板上躺着被菜刀剁成几截的可怜巴巴的大肠,虞幸卷着袖子,把心脏放回冷冻柜里,只留下金色钥匙在手中。 他刚才想到解剖室和冰箱里也有“人体”,钥匙同样能放在这两个地方。 解剖室罐子太多,他身后还有个尸体在追着爬,不太方便,所以先来了厨房。 由于外面尸体们都是腹部有伤口,所以他先破坏的是大肠,没找到钥匙才切了心脏。 果然…… 不需要被二十多具尸体追,不需要表演切腹技能,也可以无伤过关,只看玩家能不能想到了。 看见金色钥匙的一瞬间,供电系统恢复,同时,他自己身上的伤痕和肚子里有古怪东西的感觉也消褪了,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是在一些推演游戏中可以用的技巧,某人给他提过两句,说这技巧的灵感来自于“薛定谔之猫”。 ——如果他从自己肚子里拿了钥匙,那么心脏里必然没有钥匙。 如果他心里清楚肚子里有钥匙但不拿,那么这就只是一个“可能”,用幻觉等诸多说法都能掩盖过去,心脏里便会有几率存在钥匙。 留出让系统发挥的空间,系统就会根据推演目的,一定概率帮助玩家存活,这种概率在人格面具评估游戏里更是被无限放大,因为这场推演的重点是评估而非生存。 虞幸拿着钥匙出了厨房,外面的大厅在亮起灯后变得与刚开始无异,既没有尸体,也没有蜡烛,连在地上爬的小可怜都不在了。 他往那扇被锁住的门走去,中途经过解剖室,他还进去看了一眼时间。 倒计时【2:21:07】。 时间充裕。 卧室位于大厅左侧,那扇门镶嵌在墙里,被一道大锁锁着。 虞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深棕色木门厚重深沉,隐隐透着抗拒的冰冷。 他用钥匙把门打开,推开一条缝—— 门缝里,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正贴在墙角,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哟,你就是——”虞幸客套话还没讲完,人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以至于虞幸回想人影的长相都只觉得对方面目模糊,竟然一点具体形象都想不起来。 “哎呀~讨厌,都把人家绑到家里来了,还挺害羞。”虞幸状似娇羞地皮了一下,实则伸腿用了点巧劲把门给抵开,右手握紧了手术刀。 万一来个开门杀—— 唔,没有开门杀。 出乎意料的,卧室里的场景与其他地方有着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墙壁洁白,装饰物用了简约金属色,随处可见有设计感的小物件,角落里还摆着绿植盆栽。 最离谱的是,房间里还有一扇大窗户,被浅绿色窗帘遮住,隐隐有属于太阳的光芒透进来。 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虞幸回头关好门,随后才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第一时间观察窗框。 他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这扇窗看来是焊死的。 确认人影不是从这里离开,虞幸才抬头向窗外望去。 外面居然真的有景色。 看样子是一会儿正是中午时分,窗外的街道上,行人穿着各异,匆匆走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服装店、礼品店、竟还是个档次比较高的地方。 只不过,这扇窗户,把属于外界的声音全部挡在了外面,屋内仍一片寂静。 虞幸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他站在窗边向外看,看到的景象居然是俯视角度。 他内心估算了一下……杀手所在的这片地方,起码五层往上! “逻辑不对,这种地方说是郊区或者地下还可以接受,在高层就不太可能了。”虞幸低头沉思,这间卧室,这扇窗户的存在,让原本封闭的环境一下子有了一条通道,结合之前对杀手性格以及心理状态的猜测,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还有点意思。”虞幸勾起嘴角,离开了窗边,开始认真打量卧室布局。 床铺整洁,衣柜靠墙,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置着上百本面目模糊的书。 虞幸打开衣柜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看来不会给我留指向性过于明显的线索……不过没关系,没有线索也是一种证明,我应该是对的。” 他一点儿也不失望,又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放着一本封皮很有质感的厚本子,摸上去很舒服。 翻开后,虞幸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本,一本从头到尾没有写过日期的日记本。 【今天我刚把这里建好,我的停尸房!我的秘密花园!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我就兴奋地发抖。】 ------------ 第十五章 最终,你会消失 【我看着外面,看那些人高高兴兴地来,然后我就把他们抓起来,杀掉,解剖,留下纪念,代表我又多了一份收藏,太棒了】 …… 【这一周我过得很快乐,可是好像有人盯上我了,他是谁?一个医生?】 【医生说从今天起他要对我进行心理干预,凭什么?……我知道我做的事不能被曝光,我可不能让他发现了。】 【该死,他还是发现了!】 【这医生真烦,他居然说我有臆想症,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我要让他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从今天开始,我要跟着他,我一定会杀掉他。】 …… 【半个月了,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两天后的4月19日是他的生日,他会喝很多酒,我打算趁他醉了之后……】 …… 【计划失败了,他的警惕性太强,不过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他最近疑神疑鬼,心理状态越来越差,我还会有机会的。】 ……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今天我就把他杀了!不对,他怎么没有死?(一阵胡乱的涂鸦),我知道了!居然……居然是这样(一阵胡乱的涂鸦),那我就换一个方式,永远的!永远的杀死他!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日记本足足记了小半本,内容时常跳跃,看样子不是天天都写。 虞幸无视掉那些自吹自擂解剖技术有多好的日记,直接找出了比较重要的几张。 看完日记后,从日记的最后一页,掉下来一张小纸条。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你过生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为你庆祝,你却一个都不让我杀。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看不到我过生日的那天了,我打赌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你为什么还不死?还有两个多小时,你就要永远的死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讨厌我。”虞幸看着纸条,笑意渐渐浓厚起来,“真可怜。” 这卧室里的书籍都无法翻阅,他没找到有关数字的线索,而日记本不可能只是为了展现一下杀手扭曲的内心世界,线索应该就在日记本中。 已经猜到了杀手和医生关系的虞幸将视线定格在生日二字上。 “大门密码是四位数,那么答案应该是……” 又把日记翻了一遍,虞幸轻轻吐出一组数字: “0324。” 他放下笔记本,转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一路走至大门处,他都没有遇到阻拦,直到他将数字输入密码锁,上面显示【密码正确】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才一下子阴冷起来。 门已经可以开了。 虞幸伸出手—— 叮—— 刚摸上把手,一阵破风声从身后传来,虞幸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动都没动,一把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手术刀贴着他耳廓,刷得一下戳进金属大门里,发出尖鸣的震颤。 虞幸回过头,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自己身后,手上还握着一把滴血的手术刀。 他干脆虚倚在门上,笑着把脑袋边入门三分的刀拔出来,加上之前从解剖室顺的那一把,一手一个挽了俩漂亮的小刀花:“没用啦朋友,你注定是要凉凉的那个。”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黑影看上去难以置信,全身上下唯一看得清的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不可能知道!” “你好蠢啊。”虞幸笑意变淡,“我不太喜欢和蠢人说话,浪费口水,我现在要走了。”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条信息。 【推演提示:以任何方式说出、写出推演过程皆可增加推演评价】 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虞幸露出一个特别纯粹阳光的大大的笑容:“但我觉得反正时间充裕,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黑影看着这表情变化无常、还抢走他两把手术刀的人,眼里的血色更浓了。 “该从哪儿说起你才能明白呢……”虞幸心里想的其实是:该从哪儿说起系统才会给最高分呢。 “从根源说起吧。 “你和我用着同一具身体。 “我们其实是两个人格。① “——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 关于这一点,虞幸是从细节看出来的,他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并不陌生,所以反应会快一些。 杀手不杀医生,非要从精神上击溃医生,如果代入两个人格之间的斗争,就合理了。 空间上的逻辑不通,时而存在时而消失的尸体们,实时更新的纸条,也有了答案。 这都是杀手人格臆想出来的世界,尸体、解剖室、满墙罐子什么的统统不存在,大概只有这间卧室,还与现实有点关联。 他本来想看看衣柜里有没有符合医生气质的服装,但是系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好在看了日记,他已经完全确信了。 “这片所谓的秘密花园,并不在现实中,而是在'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脑海里,一个由你臆想出来的区域。”虞幸对着杀手人格笑道,“你不仅是一个最近才出现的副人格,还是个一诞生就有精神病的副人格,你每天透过这扇窗户看见外面的真实世界,便以为自己真实存在,从而幻想出一次次的杀人,一次次的解剖。”② 虞幸说到这儿缓了缓,他刚进来就口渴了可惜没找到水,此时还要说这么多话:“双重人格一般并不知道彼此,巧合的是,你的主人格,也就是我,恰好是一名心理医生。我花了一周时间发现了自身的异常,得知自己居然得了人格分裂后,就想主动找到你,尝试初步治疗——” “第一步是心理干预,先扶正你的扭曲思维,鼓励合作,慢慢的同化你,让两个人格之间的冲突逐渐模糊,最终,你会消失。”③ 杀手人格听到这儿情绪激动起来,他的黑色身体都像是要蒸发一般:“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你也没怎么安好心啊,彼此彼此吧。”虞幸并不知道他这个医生角色原本是怎么想的,于是随口怼了一句。 “再说今天,你想趁我精神疲惫的时候杀死我,结果发现我杀不死,于是,一直潜藏在你潜意识里的问题爆发出来,你意识到你只是个副人格,你更愤怒了,决定把主人格带到你臆想的世界里来,同时这个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这种激进的做法结果只有两个,一,我精神崩溃,就此破碎消失或者我在这里三个小时,被你同化。二,你没能留住我,反而被我发现了你最脆弱的精神部分,以我这个医生的能力,马上消失的就是你。在此之前,你无论怎样,都伤不了我。 “因为,我才是主人格,而你,只是个痴心妄想的病人。” 虞幸笑嘻嘻的,突然手腕一抖,右手的手术刀措不及防直直从杀手人格心脏处穿过。 “看,我也伤不了你,因为这是你的精神世界。” 杀手人格摸了摸被穿透却并没有一丝痕迹的胸膛,暴躁地走来走去,嘶哑的嗓子折磨着虞幸的耳膜:“不!我承认我是副人格,可我不是臆想症!这些——这些!全部都是我的收藏!” 他指的应该是那些尸体们,还有罐子里的器官们,可惜,虞幸并不想跟他探讨这个。 “你的生日……就更简单了,你诞生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虞幸将剩下的那把手术刀留在手里把玩,“第一篇日记是你诞生那天写的,所以……小学算数题?” “7+1+1+15+2,26天,用我的生日往前推26天,就是你的生日,3月24号。” 解释完这一点,虞幸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无非是对日记中的内容阅读理解一下,确定有效天数,再累加一下,很简单。 这样,推演评分应该有了吧…… 目的达到,仗着杀手人格根本伤害不了他,虞幸转身拉开门,对着门外一片黑茫茫的雾气,悠闲地走了出去。 黑雾蒙蔽着虞幸的双眼,真正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感到眼皮一沉,困意袭来。 …… “郑医生……郑医生!” 清亮柔和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虞幸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他再次感知到了与身体的连接,于是顺势睁开眼睛。 最先入眼的,是一条被白色卫衣袖子包裹的胳膊,他尝试着动了动,才发现胳膊是自己的,只是被压麻了没了知觉。 “嘶……”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只觉得眼皮很沉,身体疲惫。 “你是不是太累了,趴在办公室就睡着了……刚才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我看你正在睡,就没打扰你,可午饭不能不吃的,你下午还有患者要接待呢。” 一旁站着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头发盘起,画着亲和的淡妆,包臀裙将女性曲线很好的展现了出来。 此时,她正一脸关切,顺势把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摆在了办公桌上。 虞幸张张嘴,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一句话就从他嘴里窜了出来,那声音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好,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去吃。” 咦惹?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虞幸意识到这件事,在惊讶了一瞬间后平静下来。 推演游戏已经差不多结束,现在正属于交代后续或者完善内容的阶段吧? 他看着女人点头离开,不受控制地叹了一口气。 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张名片,写着: 【阿姆罗兰心理咨询中心医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ACI国际心理咨询师:郑颂】④ 虞幸看着自己打开了办公桌右侧柜子,拿出一个纸质文档。 文档由透明文件袋装着,可以直接看到第一页。 “郑颂,经过各项测试,确定患有人格分裂症。” “副人格许荐,确诊为臆想症,建议早日治疗。” “……”虞幸就想看看这医生现在要干啥。 医生没再说话,估摸着在沉思,过了大约两分钟,他摸出电话,给一个N姓联系人发过去一条信息。 -方便接电话吗? 又是两分钟,对面回:现在方便了。 于是郑颂医生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接起来,虞幸耳边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哟,今天什么风啊,怎么想起我了?” “我有个精神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 “哦?这就稀奇了,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一个早就被取消心理医师资格的人?” “宁枫,或许……我有点理解当初的你了。这件事我的认识无法解释,可能只有你了解一二。你有没有遇见过……梦里,你被另一个意识操控着,醒来后发现……第二个人格消失了?”郑颂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另一个意识?是指我么?虞幸在脑海中眉头一挑。 电话那边,名为宁枫的男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段话中的信息量,虞幸都能感觉到郑颂的手由于紧张,在微微发着抖。 “有点意思。”过了一会儿,对面冒出这么一句,随后道,“你知道的吧,出现这种状况……” “我会辞职。”郑颂语气鉴定,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有些事要去确认,的确不适合上班了。可我还是想了解这件事的原因——” “有空飞来我这儿找我一趟。”得到了郑颂这样的回答,对面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说话语气仍然很散漫,又有一种悠然。 对话到这儿就结束了,虞幸脑海里出现了新的提示。 【推演提示:人格面具评估游戏已结束】 【正在评判】 【评判结束,你已拥有正式推演者身份】 【案件真相还原93%】 【人格异化度增长幅度:0】 【评分:S】 【获得称号:可怕的新人】 【获得推演积分:233(快速通关)(剧情通晓)(评分加成)】 【人格面具生成完毕】 …… 【人格面具•幸】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5cm,体重65kg,年龄*#€*#(发生错误)】 【身份:初级推演者(233/1000)】 【面具比重:冷静18%、疯狂20%、善良10%、温柔10%、淡漠10%、邪恶8%、随性2%、懒散1%、坚韧7%、混乱13%。】 【持有者描述:你真的不对劲。】 【人格祭品:&#*|*^(数据错误)(已佩戴1/6)】 【人格异化度:50%(人格异化度超过20%即会对推演者人格产生负面影响,你的人格异化度过高,请压制罪恶)】 【推演商城:选择可进入】 【愿望清单:待录入】 【今后的推演信息将优先以你最方便接收的方式给出,包括但不限于手机短信、社交媒体、书信、托梦、镜面显示】 …… …… …… ps: ①我看了前几天的本章说,有个读者脑洞好厉害直接猜中了,可恶Ծ‸Ծ ②精神分裂与人格分裂不同,大多数人认为的人格分裂症状实际上属于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目前被认为不属于精神疾病。 ③此方法为真实人格分裂疗法,人格分裂主心理治疗,以排除人格间认知冲突为主。 ④国家心理咨询师在2017年二级三级已经取消,现有ACI注册国际心理咨询师和ACI注册国际高级心理咨询师两种,对此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尝试了解。 ------------ 第十六章 多出来的祭品 一场评估游戏下来,总用时不过一小时出头。 外头的天色正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候,虞幸从床上醒来,看见熟悉的卧室布景,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他倒下去之前是坐在床沿的,此时腿还曲着搭在地上,短暂的游戏经历像做梦一般,让他恍惚了好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把心中不能对外人说的感受隐藏下去,伸出手,意念一动,一个虚幻的面具轮廓在他指尖逐渐凝实,最后化作一副轻如羽毛的实体面具,被他捏住。 面具通体白色,双目处留出了叶片形的优雅空洞,边角稀疏分部诡谲的花纹,形状精致柔和,唇部轮廓上点了一点淡红,仔细一看,其实是和虞幸的脸型完美贴合的。 面具的表情似喜似悲,似怨似怒,让人不太敢长时间看着,否则会从心里产生一股恐惧。 这是人格面具的具象化,也就是系统的具象化,推演者在某些种类的推演游戏中将它具现化戴在脸上会有特殊效果。 无论是在脑海里直接查看面具模板,还是实体化面具后查看模板都是一样的。 虞幸却是盯着面具,那种不可抑制升起的恐惧被他一压就消散了,他把几个正式显示出来的属性和多出来的最后一个选项研究了一遍。 身份那里,初级推演者后面有一个积分进度条,想必积分足够就能升级,具体有什么用虞幸暂时不知道,他接着往下看去。 “面具比重……我的人格就是这样的吗?”他微微眯起眼,神情似笑非笑,喃喃自语“疯狂占比最好,冷静却在第二,这两种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东西吗?混乱第三……” 他声音低下去,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地叹息。 持有者描述中系统毫无威胁可言的怀疑于他来说无足轻重,跳过这一栏,他将认真的目光落在人格祭品上。 【祭品】,就是赵一酒手里那把小刀一样的东西,拥有一些鬼物才有的力量,可以在推演中起到不同的作用,祭品的形态不仅仅是武器,也可能是一幅油画、一盏灯笼、甚至一只猫。 一个推演者同时可以佩戴六个祭品,祭品平时都在面具上,有需要可以随时拿出来,要是具现化面具,就能看到面具上有象征着“佩戴着”的祭品的花纹。 他正是知道这些事,才觉得那串数据错误的地方让人在意。 他身上没有祭品,从来没碰过,面具却告诉他他已经佩戴着一个,在具现化面具的眉心,也有一个小小的灰色镂空残缺罗盘的花纹印证着这一点。 “我身上原本就有的祭品,难道是……”他表情一阵变化,随即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即使这儿没有别人,他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果然,我的方向没有错。”他用蚊子般的声音呢喃着,嘴角极力地控制,却还是没忍住弯了起来。 这个连名字都不显示的【未知祭品】占用了一个祭品栏,虞幸一点儿都不恼,反而,对他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很快,他调整好情绪,放下手,继续看下去。 “人格异化度……不重要。” “推演商城……这个得看一下。” 虞幸选择进入,顿时,一个物品并不算多的商品栏就列了出来。 上面显示有初级推演者和中级推演者可以买的物品,分为三个板块。 一,系统兑换页面。 这个页面的商品分为两种,第一种,财富、健康等普通人无法掌控的概念被明码标价,触手可及。 最便宜的是财富,拿人民币来举例,1积分可以兑换50块钱。 这个比例并不夸张,虞幸现在全副身家233积分,也只能兑换一万多元。 令他注意的是,兑换栏后面写着:【确认兑换后,货币将以合理、安全、没有后顾之忧、不违背道德、不伤害任何无辜者合法利益的方式交给推演者】。 这就有意思了,虞幸虽然很想看看这钱会怎么来,但他没浪费积分在上面。 看了一会儿,他眼神瞥向【健康】那一栏。 这……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东西,身体情况还在不断变差,他已经拖了很久,终于拖到足够虚弱,可以被推演系统放进来,现在目的达到就没必要拖下去了。 可是当他想兑换全部积分,想着能好转多少是多少时,只获得了一个冷冰冰的提示。 【你的身体问题非自然形成,属于荒诞领悟,本商城无法治愈。建议进入愿望清单进行许愿】 “愿望清单?”虞幸低声重复一句,没有急着退出商城,只是记住后继续浏览。 系统兑换页面另一个板块,叫做【推演者案例视频观看权】。 推演者可以搜索任何一个知道名字的其他推演者,花费积分购买对方开放了观看权限的推演游戏视频,从而去了解对方的推演习惯,或者借鉴推演技巧。 虞幸现在只能买同级推演者的视频,他随意看了一些“系统推荐”,“最新录制”,价格都在10积分到30积分之间。S评价的视频价格高点,A到D价格递减。 他的评估游戏就是S级,但只有正式游戏可以收录,也就是说从下一次游戏开始,推演结束后虞幸可以选择开不开放那场推演游戏以他为主视角的视频。 “这倒是个赚积分的好方法。”他心情不错,看向商城剩下两个板块。 第二个板块叫【祭品交易中心】,推演者自由交易,相当于游戏拍卖行,可以以物换物或者花费积分购买。 第三个板块是【情报交易中心】,虞幸心念一动,期待地点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三期恐怖之旅节目常驻mc及嘉宾实力分析。第一百二十四期嘉宾预测……这是什么?”里面的内容有些出乎虞幸的预料,这什么恐怖之旅节目是他没听说过的。 “诡异侦探事务所招新,要求,在调查员类推演游戏中有一个经历过三次以上推演的角色?” “……”里面的东西花里胡哨,虞幸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懵懵的神色。 嘤嘤嘤,人家还是个小萌新,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情报都需要积分,而且死贵,他委屈地揉了揉眼睛,面无表情的关掉了商城。 这些……还是等他对荒诞世界多点了解再看吧。 那么下一个,愿望清单! 【此处可录入愿望,系统根据愿望大小给出实现愿望的代价,愿望一旦确定无法撤销,完成可更换。当前愿望0/3】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虞幸试探地输入—— “让我的身体的负面状态消失,体力恢复至正常人水准。” 【是否确定此愿望?】 “昂。” 【正在评估】 【已确认】 【让推演者虞幸的负面状态消失,恢复至正常人水准,需要代价:达到高级推演者身份,3000积分,两个月内完成七次推演任务。】 “啊,还好,不是特别难的样子。”虞幸松了口气,有办法解决就好,虽然代价看起来有点大,不过实际上他要付出的只有3000积分,那个身份和时限都只能算附加条件,对他没什么坏处。 无非就是他接下来得高频率进入游戏了。 当然虞幸也清楚,只有他自己能这么说,别人看到两个月七次推演的时限,可能已经哭爹喊娘了。 解决了当务之急,虞幸抱着轻松的心态,点开【推演游戏方向选择市场】。 这是新出现的选项,点进去之后,商城情报交易中心的内容似乎有了解释。 【推演游戏方向选择市场】 【介绍:除了进行单人随机、组队随即推演游戏,推演者可在此选择“工作”,得到不同的收益】 【工作列表】 【新人修罗场节目:每月举办一次,选取当月最具潜力的五名新人玩家作为节目嘉宾进行合作/竞争推演游戏(需自愿),推演全程直播,观众付费进入,打赏由嘉宾及系统五五分成。】 【异常研究项目组:本项目组旨在研究最近发现的一处“大型连续性荒诞世界”,该世界自然形成了另一种游戏体系,其中的人类玩家被称为体验师,现征集该世界资料,投稿可获得相应报酬,接受协商。】 …… 列表足足有十几页,选项众多,虞幸甚至发现了一些很适合他这种新人的工作。 当他想具体了解时,被告知需要先完成主线任务。 主线是人格面具上最后一个内容,虞幸嘀咕了一句“这整的还真像个游戏”,随即点开看了看。 主线上排列着好几种类别的推演游戏,标注为【帮新人熟悉每一种类型的游戏内容】。 其实就是每种游戏都试一次,难度是正式游戏的难度,但是每个推演者必须按照流程先完成主线上的内容再自由选择。 终于全部看完,虞幸散掉了具现化的面具,伸了个懒腰,小心地,缓缓地站起来。 他刚从游戏里出来,不着急进行主线,反而,经历的评估游戏里,他还有些事想确认。 比如,郑颂最后打的那一通电话里,电话那头叫宁枫的人是谁? 似乎,宁枫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也有所了解,那他是什么身份? 荒诞世界也彼此有着联系,这一点他从【市场】里的工作列表中已经确定了。 所以荒诞世界里的人,除了是现实中罪犯的映射,一定还有其他存在。 然而他现在的疑问是,通过游戏,虞幸并不能确认杀手人格有没有占据过郑颂的身体,有没有真正犯过罪。 他想了想,从卧室出去,走进书房,在书桌抽屉里翻出来一叠A4纸。 书桌上摆着几本虞幸最近在看的书,一旁的书架密密麻麻,各方面的书籍几乎都有,在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支着一个画架,一幅未完成的画晾在那里,画笔放在盘子里。 虞幸坐到书桌前,把桌上的书往旁边推了推,空出位置,A4纸铺好,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炭笔,用一种专业手法画起了素描。 素描的一般画法是先画整体再画局部,勾画外形比例,再详细的处理局部细节以及明暗部分。 但虞幸画画不需要按步骤来,他对画笔的控制力极强,所以也很随心,先画哪儿全凭心情,很快,一幅人像在他笔下逐渐清晰。 ------------ 第十七章 性格就这么恶劣 空旷的音乐教室里,钢琴琴键敲击,优雅舒缓的乐声从女孩指缝间流转。 女孩长发随意披散着,侧脸柔和又不失英气,淡淡的妆容将女孩的脸勾画得更精致,指节修长,哪怕穿着与钢琴略显不搭的时尚单衣热裤,仍然仿佛一个精灵般,灵气又平和。 一段前奏过后,女孩对着话筒,唱出一段带着眷恋的旋律。 【忽然一瞬间长大】 【就像被时间的手擦模糊的画】 【我们啊各自要去哪】 【问题好傻】 【谁又能回答】 【想念从不说话】 【来不及的再见多喧哗】 ——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少女余光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出来的内容,手一顿,歌声和钢琴声同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祝嫣?” 一旁围观的几个人见她中途停止,纷纷好奇问道。 “你们先排别的节目吧,我突然有点事。”祝嫣划开手机主页,点开微信,见是置顶人发来的东西,二话不说就往音乐教室外走去。 “不会是男朋友发信息来了吧?”同一个社团的女生嘿嘿笑着。 “啊这。”祝嫣一听这话,一点也没有被调侃的羞涩,她只是抓着手机脸色一变,内心嘀咕起来——男朋友?我的妈呀,还好不是,我可不敢想象和那个…… 她想了半天,“恶魔”、“白切黑”、“怪物”等词汇在脑子里滚了一圈,最终都被否定掉,她颓然发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找不出最符合那个人的形容词。 白切黑倒是挺符合,但有时候那人连装都懒得装,直接黑切黑,嗯,切开是黑的就对了…… 算了。 反正男朋友她是不敢想,可能,也许,大概,算是老板兼哥哥吧? 没回答女生的话,祝嫣出了教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点开“san”发来的一张图,仔细看了一会儿,好笑地回复: “这是你画的?怎么这次的目标没有照片,需要靠画画来确定了?还画得一点不灵动,跟证件照似的。” san:嗯~~反正我画得和照片没什么区别,你只要调查他是否是现实存在的人就行。 这要求有点奇怪,但祝嫣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我尽快,需要我向警方那边……” san:不用,他不一定是罪犯,这是我的私事。对了,他名字里可能有郑或者颂。 这是什么古里古怪的提示?祝嫣意外地挑了挑眉,又回了一个“哦”,结束了这次对话。 她想着,等会告诉社团的人,她很有自信所以她的节目不用再排了。 得空出足够的时间,去调查老板发来的新任务呀——唉,谁能知道,她手指肚上这层薄薄的茧,不是弹钢琴弹的,而是…… …… 书房里,虞幸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精细的素描,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画画容易,可对着记忆里只瞅了一眼的郑颂的照片去画,就有点费神了。 透明文件袋中,写着郑颂医生“病历”的文档里,贴了一张郑颂的证件照,要不是虞幸记性好到一定程度,还真记不起来。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天色还早,拿了顶鸭舌帽带上口罩就出门了。 …… 碧水园位于龙湖市繁华地段,是最近才开发建成的新楼盘。 别墅区可以看到湖景以及人造景观,入住的人还不多,安安静静,此时太阳逐渐偏西,燥热的风被赵一酒客厅的落地大窗牢牢挡在外面,打了个不甘的旋。 空调开着合适的温度,赵一酒靠在客厅躺椅上看书,鼻梁上架了副Maekin防蓝光近视眼镜,身上穿着宽松的衬衫,这打扮驱散了他一些冷硬,多了一份书卷气。 “小酒,我好感动!昨晚是我这个夏天第一次开空调!”旁边沙发传来一男人欢快的声音,听着颇有一种他得到了全世界的快乐感。 赵一酒偏头瞥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道:“赵谋,你是没见过空调吗?” “怎么说话呢!我这段时间都在忙一个高难度的推演,才刚活着回来,你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还有,谁让你叫赵谋了,叫哥——”沙发上瘫着的男人二十七八,穿着精致的衬衫,熨帖的西装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框眼镜,长相颇为秀气,黑发讲究的向后梳着。 如果不看他大咧咧的葛优瘫姿势,光评价外表和气质,妥妥地斯文败类。 “……哥。”赵一酒沉默了两秒,想到对方昨晚刚从推演游戏里出来就赶过来给他疗伤、而且的的确确是他血缘上的亲哥,还是勉强改了口。 这下赵谋高兴了,兴致勃勃爬起来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我昨晚一想到空调的滋味就太激动,把电视遥控器当空调遥控器用了,结果居然——” 他的语气太唬人,赵一酒想到亲哥的身份,犹豫了一下:“打开了?” “嘿,你猜怎么着,打不开!” “……”赵一酒黑着脸,“无聊。” 他这个哥哥,倒真符合别人对天津人的印象——像是个说相声的。 “诶,小酒啊……” “又干嘛?”看个书也不安生,赵一酒余光看见自己宽松衬衣下肩膀处的绷带,好歹是克制住了自己,没像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合直接一拳头抡过去。 赵谋发现了他的意图,一点儿都不怕,悠悠翘起二郎腿:“我是想说,那把'扎心'先不用还我,反正你明天就打算进行评估游戏,等你成了正式推演者,这刀就能用了。” “它明明叫【碎心】。”赵一酒冷着脸纠正,末了补了一句,“本来就没打算现在还你,我答应了别人要让他看一眼的。” 虽然……他根本联系不上虞幸。 赵谋来了兴趣,他起身把赵一酒手里的书抽走,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对吼,昨晚看你太虚弱我就没问,以你的能力——怎么会受伤?” 面对这个问题,本来想暴起夺书的赵一酒眉头微微皱起,反思道:“经验不足,大意了。” 他虽然身手不错,可思维方式并没适应推演节奏,导致他差点丢了命,这一点,从回到家开始,就一直被他记在心里。 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会适应的。”赵谋看着弟弟,嘴角一勾,悄悄把书放到另一边,他看似无意地提道,“你说过,和你一起参加测试的,还有另一个人活着出来了对吧。” “嗯。” “他怎么样?” “很强。” “强?比你还强?”能让这个从小几乎不正眼看人的自闭弟弟承认强的新人……赵谋镜片下眸光一闪,“怎样的强?” “他……”赵一酒回忆了一下,发现一下子找不出形容词。 演技好,装害怕特别熟练? 身手不错,但是虚得不行? 长得很……这个就算了。 半晌,赵一酒不情不愿开始夸人:“他比较特别,隐藏的东西很多,智商挺高,性格……恶劣。怎么,你对他有想法?” “哦~”赵谋眯了眯眼,他的双眼细细长长,笑起来很温和,其中的精明却让人难以忽视,“当然是有兴趣的,如果是个潜力股,说服他加入我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对了,性格,怎么个恶劣法?” 就在这时,玄关外大门处的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两人对话立刻终止,赵谋起身走到门边,在监控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口罩的男人。 是个陌生人。 这打扮把对方的样貌遮得严严实实,赵谋不禁心生警惕。 他从对讲机里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别看在家里对着弟弟没个正形,他对外人说话时,语气礼貌温润,就像个匿了尖锐指甲的狐狸。 赵一酒神色一动,朝这边看过来。 “你好!”外面的人听起来有点紧张,“我,我姓虞,昨天和赵一酒见过。” 房子里就赵一酒和赵谋两人,安静的很,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赵一酒耳朵里。 顿时,赵一酒额角一抽。 又来了! 又开始装了! 他顶着赵谋那种“你居然告诉了他我们家地址!?”的惊讶眼神走上前,见赵谋没按着对话按钮,便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冷笑“哼,不是问性格怎么个恶劣法吗?就是这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调查到别人的地址,然后还嚣张地直接找上门的恶劣法。” 说罢,他打开门,冷冷瞥向门口的青年。 虞幸见出来的是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弯了弯:“surprise~” 赵一酒直接就要关门。 “别啊别啊~”虞幸眼疾手快撑住门缝,那力气大得让赵一酒微微怔住,一愣神间虞幸已经将门大开,“来一趟可不容易了,能不能——” 赵谋的身影被他瞥见。 “能不能收留我一下下?酒哥!”瞬间,他略带调侃的语气转了个弯,弱小、可怜又无助。 “进来。” 对此,赵一酒懒得说什么,让开了位置。 “嘿嘿,谢谢酒哥。”虞幸叫得特别顺口,留意到赵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神,“这位是?” “装个屁,你都查到我家住址了,会不知道他是谁?”赵一酒直接拆穿了他,怼了一句。 “喔,赵谋先生,初次见面,”虞幸也是从善如流,当即摘下口罩以示礼貌,从容地伸出手,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呀。” ------------ 第十八章 我们做个交易吧 摘下口罩露出的这张脸,除了好看之外,赵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正是因为这长相绝对让人难以忘记,所以他敢肯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个自称虞幸的男人。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赵谋抱着十二成的戒心。 很明显,这就是他弟弟昨天夜里考核时遇到的那个队友,他本来以为只是个有潜力的新人,没想到事情似乎有点超乎了他的预料。 能找到他们家……不对,是他弟弟的家,看样子对方应该有所倚仗。 “请进。”思及此处,赵谋露出一个特别官方的笑容,他和虞幸握了握手,把虞幸让进屋里。 虞幸打量了一下布置精致、装修一看就很贵的客厅,特别自觉地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小酒,去给客人倒杯水。”赵谋在虞幸对面坐定,优雅地摆足了主人的架势。 他的目光透着淡淡的审视,无形之中将压力施加到了虞幸身上。 他倒想看看,有胆子来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什么本事。 然而,场面并没有朝他可以掌控的方向走。 赵一酒在赵谋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冷看了他一眼:“要倒水自己倒,我又不是你那边那些下属。” 虞幸也笑了笑,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诶嘿~看来赵谋先生不太能指挥的动酒哥嘛。” 赵谋:“……”虽然这种气氛让我明白小酒对虞幸感官还不错,起码双方都没恶意,但是莫名很不爽是怎么回事! 的确,他这些年与赵一酒接触变少了,已经不了解以前那个弟弟了。 可他没想到在外人面前赵一酒也这么不给他面子…… 看来下马威不行,赵谋思维一转,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方式:“虞幸?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久仰大名。”虞幸笑眯眯的。 “你今天来应该是找小酒有事吧?要不,你们先聊聊?”赵谋以退为进,镜片上反射出的光弧一闪而过。 “你不会为了我答应你的事,专门查了我家吧?”赵一酒看向虞幸的眼中似乎透露着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早知道这样昨晚留个联系方式不就好了吗?直接过来,容易被赵谋当做挑衅啊。 “这倒是没有,我哪有这么厉害,一个晚上就查到了推演者势力中鼎鼎大名的赵家?”虞幸摇了摇头,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否定了赵一酒的猜测,“其实……” “我是冲着赵谋先生来的,或者说,就是冲着整个赵家的力量来的。” “……”赵一酒冷淡地盯着他。 “哦?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你对我们了解多少?”赵谋见虞幸如此直白,不由得眯着眼睛,带着那笑面狐狸似的笑,语调上扬。 “赵家是推演者势力中的大家族,在华北地区很有名。最著名的,就是赵家对许多推演世界的情报资料的了解。做个比喻的话,赵家就像个百科全书,或者情报头子,华北地带的推演者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你们。”虞幸语气介于认真和随性之间,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在评论这个家族,“我一开始没有想过酒哥属于这个赵家,不过,今天查酒哥联系方式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酒哥的表现明显不是新人,背后肯定有老师或者其他支撑,而我恰巧发现,最近名气大涨的'异化路线推演者赵谋',居然是酒哥的哥哥。酒哥昨晚受伤了,鬼物造成的伤口正常医疗手段难以奏效,所以我猜,拥有治疗祭品的赵谋先生应该就是为酒哥疗伤的人。” “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接触赵谋先生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所以,请原谅我今天的叨扰。” 这么大一段话,信息量也十足。 赵谋听到后面,姿态反而逐渐放松,因为虞幸说的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国内从高级晋升到“分化级”的推演者都能轻而易举知晓的情报。 毕竟赵家很特殊,其他推演者势力基本都是不同地方的推演者集结而来,只有少数几个家族,是世世代代都能确保有人能进入【荒诞】中,延续推演者的传承的。 这样的家族名气由来已久。 “原来你是其他势力的人。”赵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专门来堵我,想必是有求于赵家的情报能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你——现在代表哪个势力?” 像这种刚刚进了推演游戏的新人,其情报还没有纳入赵家需要收集的范围,所以哪怕是接触到了情报掌管工作的他,也对虞幸一无所知。 哪个势力?虞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哪个势力都不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不过……他认识的人倒不少,是时候拉一个最不容易求证的过来当挡箭牌了。 他这个人最善良、最诚实、最不会骗人了呢,要不是有需要,他一定不会骗赵家的……大概吧? 虞幸瞥了眼一身低气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赵一酒,沉吟了一下:“赵谋先生应该听说过曲衔青吧?” “曲衔青?”赵谋瞳孔一缩,随即有些讶异,笑道,“当然,她可比我有名得多,残暴的独行者,异化线的女魔头……怎么,你该不会想说,你是她的人?”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是她朋友。”虞幸非常果断的把这个挡箭牌在前面挡严实了。 赵谋好整以暇:“这一点,可否证明?” 他没听说过那个独来独往的女人身边会有朋友。 “可以啊~”虞幸掏出手机,“我让她跟你加个微信吧?” 赵谋:啊这……这是我所妹有想到的。 微信都拿出来了,赵谋自然有多种方法验证真伪,他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么突然地加微信,我怕她下次看我不顺眼把我干掉呢。” 开了个小玩笑,客厅内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除了制冷空调赵一酒的脸色逐渐不好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与自己家族接触很少的赵一酒:这儿就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你找我们家的目的呢?”察觉到弟弟的情绪,赵谋干咳一声,接着问。 虞幸抬眼:“暂时不会麻烦到整个赵家,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想请你个人帮我留意一些东西。” 赵谋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一个自称伶人,从不透露真名和样貌的堕落线推演者,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单棱镜'。” “这是你的?” “仇人。”虞幸说着,表情一点都不像提起仇人的样子,那笑容愈发灿烂,却莫名让人心底一寒,“我和他非死一个的那种仇哦~” 赵谋:那真的是很大的仇了。 他知道伶人,伶人出现的很少,是传说中最高等级的那种推演者,他现在根本没途径去获得对方的信息。 之所以听说过他,还是因为传闻中,曲衔青与“单棱镜”组织不和,矛盾很大,而伶人就是单棱镜的成员之一,说不定正是单棱镜的发起者。 “这买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赵谋对虞幸笑了笑,毕竟虞幸只要求他留意,没有强制的需求,而且委托的是他个人,不会牵扯到整个家族,“我可以帮你留意,但,你打算付出什么报酬?” “赵家本部在天津,这些年逐渐往周边渗透,我是没想到,你们家的势力已经开始往江南地区蔓延了。”虞幸底气倒是很足,“你的活动范围还是多在天津那边,酒哥应该是一个人住在弥今市的吧?你也不能时时帮着他,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保证他在晋升高级之前的安全哦~” 突然被点名的赵一酒眉头一皱。 他变成了一个筹码? 他哥哥赵谋虽然性格跳脱,但实力的确很强,可虞幸……明明才刚和他一起完成考核,哪来的自信“保护”他? 呵,以为自己聪明一些,身手好一些,就能…… 虞幸转头笑吟吟看着他:“当然,这种事也要酒哥自己同意才行,嘿嘿,就当帮我个忙嘛酒哥,我很需要你哥哥的情报力量的!” 就能……原来还是尊重他的想法的吗? 赵一酒被顺了一下毛,阴郁的表情微微松动一点。 他冷冷道:“你,初级和中级阶段,保护我?” “你保护我也行呀!”虞幸从善如流,露出了那种让赵一酒想起昨晚被演经历的表情,“不过,我说到做到,如果赵谋先生答应的话,我保证你死不掉,可以在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稳定晋升。” “这也是曲衔青的意思?”赵谋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是有些意动的。 赵一酒年纪小,性格又封闭,即便从小到大接受了身手和逻辑方面的训练,推演经验还是少了。 如果能有人护着一点,他也要放心不少。 “嗯,有需要的话曲衔青也可以帮忙,诶,要不你们还是加个微信吧。”虞幸说着打开了手机界面往赵谋那边凑。 赵谋:“……”还是不了。 “这件事我会在求证之后给你答复,如果你真的和曲衔青站在同一个阵线,我可以代表我个人给你帮助。”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赵一酒,“小酒,你说呢?” “随便。”赵一酒躲掉了赵谋的胳膊肘。 他又不是什么心高气傲不懂权衡利弊的人,没理由拒绝。 如果虞幸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场“交易”,除了他自己收益,虞幸能得到想要的情报,赵谋……也能趁机搭上曲衔青的线。 哦,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口中的曲衔青是谁……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谋先生确认之后可以随时给我答复。”虞幸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谋感觉这个人真是说来就来,达成目的说走就走,十分无情。 “微信。”眼看着虞幸转身就要离开,赵一酒突然出声。 “嗯?”虞幸朝他茫然地眨眨眼。 “微信给我,下次你还想突袭我家?”赵一酒冷冷地伸手,把自己的二维码递到虞幸面前。 …… 离开碧水园,虞幸看着逐渐落下的太阳,在街上买了一份六块钱的酱香饼。 他在微信里找到直接备注为“曲衔青”的联系人,一边咬着饼子一边打字: “无辜的少女哟!我刚才用你的名头办了点事儿,你要是发现最近有人在查你,别太凶残。” 过了好半天,虞幸都走到家门口了,曲衔青才缓缓打过来一个问号。 “?” 这个在赵谋口中冷酷无情独来独往的女魔头发来一个疑惑的猫猫表情包,然后语音问道:“什么时候成为推演者的?” “昨晚。”虞幸打字。 “你的复仇要开始了?”那边的语音中透着了然,显然知道的比祝嫣要多。 虞幸笑了笑,一个字一个字按道:“已经开始了。” ------------ 第一章 角色走向奇怪了起来 一天后。 又是一个阴雨天,上午下了场小雨,滴滴答答几个小时,在傍晚断了个干净,不过乌压压的云层仍在弥今市上空停滞,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来一次。 虞幸望着窗外的乌云,低气压让他不太舒服,不过没办法,梅雨季节,受江南准静止锋影响,阴雨连绵,他也没法干涉。 “明天要去祝嫣学校陪她校庆,没什么时间玩游戏,那今晚做个主线吧……” 昨天突袭赵一酒家,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他和赵谋聊了不少,总的来说……他有意透露了一些东西,让赵谋以为他背后有人,赵谋已经不把他当新人了。 虞幸笑了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赵家可不止赵谋一个推演者,他现在势单力孤,有些事可能需要与他们合作。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赵一酒住处的,又是什么时候、怎么了解赵家的事的……这是暂未公开的情报。 祝嫣在今早传回消息,把查到的郑颂医生相关信息发了过来。 虞幸看后认定,现实中并没有郑颂医生这个人,靠外貌来界定倒是有不少长相相似的,但是他排查详细资料后,发现没一个对得上。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他运气挺好,评估游戏是在一个有连续性的荒诞世界里进行的,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再那个荒诞世界里进行其它游戏。 那么郑颂到底有没有在被杀手人格占领身体的情况下犯罪,就与他无关了。 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做,虞幸感到有点无聊,在充分休息后,他就想着干脆还是进行推演游戏。 唉,果然还是游戏好玩啊! 他坐在椅子上,曲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撑着脸,毫无形象地将一侧脸颊撑变了形。他在意识里唤出人格面具,扫了一眼主线任务列表。 【进行一次80%扮演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调查员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映射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进行一次对抗类推演游戏(未完成)】 一共四种,是荒诞推演游戏的四大种类,顺序随意。 虞幸想了想,对调查员类推演挺感兴趣,于是选择了这一条。 【是否开始主线任务?】 “是。”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半透明红色小字在他视线中浮现。 【中型推演:棺村】 【类型:调查员类推演游戏】 【解析:调查员类推演中,第一次推演,将生成一个符合推演者自身的角色,通过每一次推演游戏累积角色各项能力,角色人际关系将持续积累】 【该推演游戏为七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不占用现实时间】 【你还未创建角色,现在开启角色创建】 【请自行描述一个现代角色大致背景,最终结果将根据你的真实能力进行改动和补充】 “啊哈?” 这种机制给虞幸一股熟悉感。 这不是很像克苏鲁跑团么? 虽然他没有亲自玩过,但在某站看过真冬和坊主的跑团视频,觉得挺有意思就去了解了一些,怎么也算个跑团云玩家。 虞幸兴趣满满,他各种人设简直信手拈来啊! 光是他现实里用过的,就可以交给作家写一本书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实力戏精的九十九种身份》。 “我是一个画家。” 第一步,先确定职业。 “我出生在一个富饶的家庭,父母健全,兄友弟恭,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今年23岁,现在靠画画为生。” 第二步,家庭背景。 财力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所以,给自己一个不愁钱花的家庭,实在是一个在正确不过的选择。 而且,为了防止系统再次在年龄上发生数据错误,他直接将年龄定了下来,反正按他现在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算,他今年的确是二十三岁,大学毕业的年纪。 到这里,虞幸给出的都是很正常的人设。 然而系统大概不想给他正常下去的机会,冷冰冰的提示: 【请解释你的格斗技巧、知识面、枪械技巧、各项技能来源】 “……”虞幸眉头一挑。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他会的东西太多了,全解释一遍这角色就要成boss了吧? 于是,角色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 “嗯……我表面上是个画家,实际上,我对做侦探很感兴趣,于是暗地里学了很多技能,这些别人都不知道。” 万能的侦探。 他话音落下,系统提示又来了。 【设定已足够,下面由推演系统对你的描述进行完善和改动,并且公布本次推演游戏的前提设定】 【你生于一个富庶的家庭,是一名油画画家,时常用san作为名字售卖画作。你的绘画风格十分特别,吸引了一大批支持者。网络上对你的画几近追捧,画家san的名字被许多人熟知。】 【而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伪装。你年少时偶然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并且窥探到了家族深深隐瞒起来的可怕阴谋,从那时起,你就决定要调查事情的真相,于是你自学了侦查学、格斗、射击、各方面知识都有所涉猎,养成了冷漠的性格。你不愿被别人知晓,有所防备,所以这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哦~有意思,居然会给我加这么多戏?”虞幸先是诧异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大概是他太特殊,反而符合了某些条件,让推演系统准备了一个更有指向性的身份给他。 接下来就是本次游戏的内容设定了。 看完之后,他眼前一黑,就进入了游戏。 …… 我叫虞幸,san是我的对外公开的名字。 秋日的一天,我接到一名粉丝的私信,对方自称“周咏笙”,他在私信中写到:“尊敬的san先生,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画作引起了我心灵的共鸣,前段时间您向大家征集能给您带来创作灵感的地方,我突然想到,您一定会喜欢我老家的风貌,所以,我邀请您来我的老家看看。” 后面附上了详细的地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发来的“关家村”三个字,我就有一种迫切想去看看的冲动,于是我答应了他,不久之后就收拾行装,坐上了飞机。 从飞机上下来,我辗转了一整天,才穿过一座小镇进入山里。 没错,“关家村”在山中,是个很封闭的地方。我从小身体有异,力气虽大却体力差劲,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对未知景色的好奇让我坚持了下来,在路上,我遇到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她居然也是要去关家村的。 我没有多问,说实在的别人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但既然目的地相同,我便与她同行,在暮色西沉时,我们终于翻过山头,看到了一个在群山包围中的小村庄。 我一直用手机与周咏笙联系,到了村边却突然没了信号,没办法,我只好先进去再找他。 到了村口,我和女孩没能顺利进去,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五个一看就是城里打扮的家伙挡住了去路,他们倒也不是故意挡路,而是发生了争执,在村口僵持不下。 五个人分成三波,其中一个卷发女人与男同伴想进去,被两个长相相似的男人拦住,还有个灰蓝头发的青年在一旁看热闹。 哟,没想到这个小地方还挺热闹。 “啧……”在记忆植入式的背景讲解后,于这个时间点,虞幸自黑暗中睁开眼睛,借助手中的登山杖稳住身体,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接到私信开始,脑袋里一下多了很多天的记忆……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记忆无比真实,就像他真的做过这些事一样,那些行为举止竟然也是按照他的性格来的,只是偏冷漠了些,符合他的角色人设。 如果不是写明了这段记忆为植入的假记忆,连他都需要对比时间才能确认真假。 这……虞幸眼神中透着了然,这种情况多了的话,绝对会对人的性格、人格产生影响,毕竟人的思想都源自于记忆,人格异化度……就是这么来的吧。 【推演正式开始,主线任务将在触发事件后发布】 【该推演有几率获得祭品】 【现在,进入关家村】 几行小字出现在他视线右上角,他能感觉到无论是身旁与他同行的女孩,还是村口五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一下。 同时接到了推演提示吗? 正好七个推演者,看样子,都在这儿了。 “我再说一遍,你们无权干涉我,进关家村是我的自由,所以,让开!”两秒后,卷发女人似乎是最先反应了过来,立刻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 她语气中带着傲气,脸蛋身材都很傲人,身上穿着偏厚的黑白相间夹克衫,版型时尚的迷彩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运动短靴。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随你,我们已经告诫过了。”推演提示是进入村庄,那两个拦住女人的男子顺势让步,反正这场争执只是虚假的,为了充盈人设而已,他们说完,便一副“爱咋咋地”的生气模样扭头走进关家村。 虞幸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在两人鼓鼓囊囊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瞬。 “啊,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女孩在设定上与他提前认识过,搭话搭得很自然,他偏头看去,语气淡漠地道:“不知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即使记忆中看过了,女孩仍然被这张脸晃了晃神,眼底露出惊艳。 ------------ 第二章 村长在村里最大的房子里 夕阳在两座山之间,朝这座山间村庄撒下了金色的光。 虞幸的画家角色看起来也是个追求时尚的人,白色衣服毛茸茸的,圆领开得很大,袖子快盖过手指,下身紧身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身后背着画架和其他工具,十分精致。 虽然不是很正经的打扮,但却是现在一部分小姑娘最喜欢的那种,此时阳光打在身上,虞幸只觉得暖烘烘的,仿佛自己是一团棉羊团子。 真暖和啊~ 他和女孩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剩下三人的注意,那三人把视线投了过来,几道眼神在半空碰撞,彼此读到了同一个讯息——趁机交换信息,让角色互相认识。 女孩小跑着跑了过去。 虞幸跟着走过去,他看出来卷发女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是一路的,女孩同样能看出来,于是女孩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去?” “哼,可能脑子有问题吧,非说自己是风水师,这里风水有问题。他们还不是自己进去了。”卷发女人冷笑一声,不过表示过对那两人的不满后,她还是礼貌地对女孩和虞幸点了点头,“你们好,介绍一下,我是肖雪宸,是来这里旅游的,这是我的同事。” 那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笑了笑:“我叫魏凡,是个工程师,你们叫我魏工就好。” 真是组队的,那就说明这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游戏了。那两个先进去的男人长相相似,很可能是兄弟,也是组队的……虞幸心里暗自嘀咕。 女孩圆圆的脸上露出隐隐的忧色,她不过十七八岁,演技倒挺自然:“我叫雎岚,是来找人的,两天前我男朋友和他同学说来关家村玩,后来,后来就失联了。我也不敢跟他父母说,毕竟我们是早恋……哦对了,我和这个帅哥是路上遇到的,不,不是一起来的……” 听到这,肖雪宸、魏凡和灰蓝头发的青年都看向虞幸,青年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巴掌大的纸人偶,眼睛不知是戴了美瞳还是天生如此,居然是漂亮清澈的碧色,他唇角一弯:“你好啊,请问你是?” “我叫san,是个画家,受粉丝邀请过来采风。”虞幸回以略显局促的微笑,人设说他是“冷漠”的,可他不喜欢,冷漠会妨碍他的发挥,他就是要在冷漠中抠个其他人设出来。 他话音刚落,这青年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我也是受粉丝邀请来的呢,真巧。”青年独身一人,花里胡哨的夹克和破洞裤没冲突气质,反而搭配得很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跳脱感。 他语气也是懒懒散散,刚才别人争执,他就在旁边插着口袋看热闹。 而现在,他拉长了音,视线转了一圈,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你们猜,我是做什么的?” “这怎么猜得出。”肖雪宸一撩头发,她其实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只是打扮偏成熟,声音也很御姐,自带气势,“难道是明星?” “非也~”青年伸出食指摇了摇,期待的目光投向虞幸。 “手指修长白皙,指腹和指节侧面却有明显的茧,说话节奏保持在一个能吸引人注意力又不让人反感的节奏上,说明你对谈话的控制力比较强。”虞幸非常配合地回答了青年,顺着往后退了半步,像是不太自信,“你的工作与此有关,结合你的表情控制,我猜,我猜你是个魔术师。” “厉害了!”青年意外地睁大眼睛,“不愧是画家,对人的观察力很可怕啊……” 把虞幸称赞的差点脸红了之后,青年对其他人道:“Carlos(卡洛斯),魔术师。” “幸会。”肖雪宸和魏凡对他礼貌颔首,同时也对展示了个不大不小的推理能力的虞幸多看了一眼。 好像是个不太会与人相处,有点害羞,但推理能力还不错的人啊…… 虞幸对他们的打量心知肚明,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想着:魔术师、画家、工程师和职业不确定的女人、学生、还有两个自称风水师的家伙……这一行人职业好杂啊,不会——只有他一个是新人吧? 思及此处,他没忘了任务,出声道:“那个,既然都认识了,就,就进村吧?” 天色已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邀请他来的周咏笙,在对方安排下找个村民家住一晚。 至于其他人,虽然是推演者,算半个同伴,但在确认真正来意之前,不一定得结伴行动。 几人纷纷往村中走,走近后能看见村口竖着的一块木牌。 木牌已经老化,上面的字体模糊不清,依稀可辨认出两个字:棺村。 “棺村?不是关家村吗?”雎岚疑惑地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其他人还没搭话,就听见村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一棵大槐树种在村口,自槐树的阴影里走出一道佝偻人影,虞幸抬眼看去,是个老头。 老头衣衫简陋,弓腰驼背,稀疏的白发和满脸褶皱显示出他年事已高。 “年轻人,咳咳……来我们村子做甚啊?”嘶哑的声音充满颗粒感,暮气沉沉,出气比进气多,虞幸听着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了。 雎岚连忙上前道:“老爷爷,我来找人!” “找人?”老头闻言拄着拐站一步一步迈过来,颤颤巍巍地,凑到雎岚面前打量了她一番,只是那眼神不似正常打量,而像是在看一个别的什么…… 反正让雎岚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老爷子,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想进村,您看——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村长在哪里?”肖雪宸上前把雎岚往后拽了拽,拉开了与老头的距离,礼貌中透着谨慎。 “找——找村长呀?”老年人独有的嗓音如同刮玻璃般,听着贼难受,像是要把气生生从喉咙管里挤出来似的,“村长……村长……” 他“村”了半天,在几人一度以为他想不起来时,才幽幽道:“村长在村里最大的房子里哟……” 随着老头的话,没由来地吹来一阵阴风,虞幸领口开得大,冷飕飕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不是巧合,太阳在这一刻彻底落进山头里,暖色系的夕阳消失殆尽,只剩下暗沉下来的天空,气氛徒然压抑了起来。 “好的,谢谢您,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吧。”察觉到这老头不对劲,魏凡站出来,冲肖雪宸使了个眼色,肖雪宸会意,仿佛与他们很熟地说道:“我们先去村里找村长,让村长给我们安排住处吧。” “好~我们都累死了。”卡洛斯熟练地搭腔,一手搭上了虞幸肩膀,“走吧走吧我们进去!” 虞幸听话点头,就这么和其他人一起进了村。 目前看来,肖雪宸会护着同为女生的雎岚,魏凡和卡洛斯也会顾及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他是第一次进行调查员类推演游戏,这种推演里玩家有什么样的利益联系他还不知道,暂且顺着走就好。 村中景色有些荒凉,房屋是老式平房,瓦片屋顶,白色墙面受了风吹雨淋早已发黑发霉,脱落的墙灰积在地上,甚至有大片墙壳掉落。 地面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看来没有人打扫。 顺着进村的小路走,一路上居然没看见一个村民。 太安静了。 虞幸似有所感,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村口槐树边,老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儿怎么都没人呢?”雎岚喃喃自语,显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我们先找村长。”魏凡安抚了雎岚一句,然后想起了什么,“诶,卡洛斯,san,你们有认识的村民吧?不是说是粉丝邀请你们来的吗,跟粉丝联系一下啊?” “噫,你以为我不想吗魏工。”卡洛斯挠了挠灰蓝色的头发,“没信号啊,我也没见过这粉丝,看来他也没多喜欢我,都不来迎接一下。” 虞幸心念一动,状似无意地问:“你的粉丝,难道叫周咏笙?” “哟!不是吧?咱俩同一个粉丝?”卡洛斯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虞幸的猜测,他们对视一眼,雎岚却惊呼一声: “周咏笙!?” “怎么啦?”意识到第一个关键点来了,虞幸朝她看过去。 “周咏笙是我男朋友的同学,上次他们几个来关家村玩就是那个同学提议的,我……”雎岚脸色一白,“他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五个人停在路中央面面相觑,卡洛斯眯起眼,感兴趣的重复了一遍:“……骗子?” “看来你们之间有些问题要处理。”肖雪宸朝他们投来关注,她猜七个推演者最开始的任务应该是分成三批了,她和魏凡是来找村长的,这三个人是找一个叫周咏笙的村民,而还有两个男人,估计另有想法。 她指着一间在破败中稍显大气的屋子问魏凡:“魏工,村长家是不是那个?” “可能是,我们去敲门。”魏凡点点头,朝那间屋子走时却发现其他人都跟了上来。 “你们?”肖雪宸奇道。 “反正周咏笙没出现,我想顺便问问村长这个人住哪里。”虞幸面不改色,雎岚和卡洛斯也是这么个意思。 废话,有村长的话,他们就不用一家一家找目标了啊,直接问多方便! 很快,魏凡敲开了这间房子。 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脸型方正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见他们,先是一愣,而后露出热情的笑容:“几位是城里来的?” “是的,您是关家村的村长吗?”肖雪宸露出一个得体又亲和的笑容,她身上的距离感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对对对,几位和刚才两位一样,都是来旅游的吗?”中年的村长比想象中开朗得多,他忙不迭侧身道,“来,进来说进来说,刚才两位也在里面呢,哈哈哈,好久没来这么多客人了,正好在我家吃个晚饭吧。” “是啊,没有提前打招呼真是抱歉,那就麻烦村长了。”肖雪宸只好代表全体人员感谢了村长,五人一道进了村长家。 村长家不小,一进门就是个小院子,左侧的厨房里冒出食物的香气,虞幸在村口见到的两个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桌子边等着吃饭,见到一行人进来,两人冲他们点了点头。 争执是系统干的,他们可不想真的脱离群体! “来来来,坐,背着的东西放旁边就好,我跟我婆娘打声招呼让她多做点菜,哈哈哈哈……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村长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拐到厨房里去了。 院子里明明坐着七个人,却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氛围。 ------------ 第三章 他在棺材里 院子里就剩下七个推演者。 他们围着大桌子坐下,从空缺位开始算,顺序是魏凡、肖雪宸、雎岚、虞幸、卡洛斯、两个男子。 这两个长相相似的男子看着他们,主动道:“你们好,在村口是我们唐突了,我们只是不想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那你们挺自以为是的嘛。”肖雪宸撑着下巴,看向两个男子的眼神已经缓和许多,“怎么样啊风水大师们,这儿真不吉利?” “是真的。”两个男子中,黑衣服的那个环视一圈,“我们两个是表兄弟,我叫许宏,我弟弟叫许源,我们正是接到了一个人的委托,来查他老家闹鬼的事。” 受到委托? 虞幸嘴角一勾,他觉得已经不用问了,想必这个委托人,名字也叫周咏笙…… 许宏还在接着说:“来之前我们看了这里的风水布局,这村子入口朝向南,大山遮天蔽日,一天中仅有几小时能见太阳,如果是选墓地,这里倒是不错,但如果是住活人……” 他兀的闭了嘴,因为村长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村长笑呵呵往空着的位置一坐,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我叫周发财,你们叫我村长就行,我们村的人都姓周,喊周哥分不清人。” 众人纷纷配合地应下。 他们同村长闲聊起来,无非是感叹一下进山有多困难,山中空气不错之类的,通过互相之间的称呼,让许宏许源两人搞清楚了其他五人的名字。 大约聊了二十分钟,虞幸见时机差不多了,决定问点有用的。 “村长,我想跟你打听几件事。”虞幸用真诚的大眼睛看着热情的村长,那眼中的信任看得村长心头一热,豪迈道:“俊后生你说!啥问题?” 其他人竖起耳朵。 虞幸:“这个村子……是不是没通网啊,信号也不大好,我来了之后想打电话都打不出去了。” 村长一怔,随即答道:“是啊,我们这地界儿在山里,信号不行,嗐,这不,也能让城里来的过几天抬头看看自然的日子嘛!” 言下之意,信号一直是如此。 所以…… 虞幸、卡洛斯两人,接到的来自周咏笙的私信,是在哪儿被发出去的呢? 要知道,植入的记忆里,虞幸直到下了飞机,辗转往关家村走时,还在手机上和周咏笙保持着联系。 虞幸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出来活动呢?这才傍晚刚过,村民们歇这么早啊。” “这点,你算是问着了。”村长一拍大腿,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俗话说啊,这一个山头就有一个习俗,在我们村,傍晚都不出门。” 这是什么习俗?肖雪宸神色一动,和魏凡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什么时候出门呢?”卡洛斯转着手里的小纸人偶,不懂就问,十分好学。 “再过一会儿。”村长抬头看了看天色,嘿嘿笑了两声,阴影打在他脸上,竟活生生把一个方脸中年衬出点阴森模样来,“等晚上,蜡烛点起来,大家就出门活动了。” ……蜡烛点起来? 虞幸随意看了看,天色已暗,村长家里却没有开灯,这村子,莫非连煤油灯都没有?这也太落后了…… “村长,我再向您打听个人。”他压下对这个村子的种种猜测,“您知道,周咏笙住在哪里吗?” “哦?原来你们认识小笙啊!”村长奇道。 “对对对,我是……我是他的同学!”雎岚这小姑娘真像丢了男朋友似的,积极的很,“他在哪里啊,我想找他玩。” “哈哈哈,小笙这孩子有出息啊!在大城市上过学,回来谈吐都不一样了,他经常提起什么,什么诡谲派画家之类的,哈哈哈我都听不懂,老了,老了呀。”村长确实没直接告诉众人周咏笙的住处,反而碎嘴子感叹了一波。 恰在这时,女人的声音从厨房那边响起:“饭做好了,周发财,过来端一下!” “来啦!”村长高声应下就要站起,肖雪宸立刻跟着起来,她一看,就见那个略微腼腆的画家、开朗的魔术师、还有风水师兄弟中话少的弟弟,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她心中一笑:看来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想去看看厨房是否正常吧,这次推演聪明人还是挺多的,这是个好消息啊! “村长,我们在这白吃多不合适啊,就让我们帮忙端菜吧。”她对村长道,同时已经朝厨房走去,不打算给村长拒绝的机会。 “好好好,那麻烦你们了。”村长倒也不避讳,和几人一起进了厨房。 虞幸混在最后面,一个出事了最方便往回跑的位置。 天色越来越黑,他跟着其他人来到厨房门口,厨房墙壁上一片红光,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影子左右摇动,看起来是随着火光在跳跃。 这厨房用的是柴火灶。 几点火星子飘在空中,挽起头发、穿着布衣的女人背对着众人,正在收拾碗筷。 底下的柴火烧了大半,热量扑面而来,红彤彤的光照亮了整个厨房。 奇怪的是,在灶台上,还点了一根白蜡烛。 蜡烛竖在一个材质不明的精致盘子里,光芒微不足道,不知为何要点。 虞幸一眼看到那盘子,凉意便席卷上来。 他一怔,面色不变,心中却诧异起来:这么久了……他身体的状况很难被外力引动,却在成为推演者后的短短时间里出现了两次异常!? 好在这次凉意来得快去的也快,也不如人格面具第一次出现时那么猛烈,他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会儿,就把难受压了下去。 虞幸脸色泛白,悄悄捂住心口,还好他站在最后,没人注意到他。 但这盘子绝对有问题! 呵,他身体对某些灵异事物敏感,虽然会带来痛苦,但……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开了个挂吧? 自嘲归自嘲,为了看清楚一些,虞幸从最后灵巧地挤到了前面。 台子上放着七个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色泽也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乘蜡烛的盘子放在一边,精美得不像是这个小村庄应该出现的东西,边角镂空,呈八边形,烛泪融化滴到盘子上,居然不冷却凝固,而是在盘子里像水滴一般留存。 “有点意思啊这个,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顺走……”他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婶,我们来帮你吧。”在虞幸想着这事时,肖雪宸热心的上前想帮忙端盘子,女人呵呵笑着,把筷子数了出来。 然而,注意着女人动作的虞幸却眼睛一眯,眼尾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不对……他瞥到妇人腕部的动作,眸光一闪。 这妇人的动作太僵硬了,而且为什么一直不转头? 先别去! 看到肖雪宸经过他旁边的身影,他下意识抬手,而后莫名犹豫了一瞬间。 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拉住人的最佳时机,只隐约碰到了肖雪宸的衣角。 “婶,来,给我吧。”肖雪宸走到妇人旁边,伸手去接妇人手里的碗,下一刻,妇人笑呵呵地转过了头。 青黑色的面容,干枯的皮肤,妇人如同一具挖出来的死尸,僵硬地脸上挂着大概是想亲切一点,却很遗憾只增加了惊悚感的笑容,离得最近的肖雪宸突然对上这么一张脸,顿时胸口一滞。 “啊!!”她没控制住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后背正好撞在虞幸身上,“梆”的一声,撞得还挺重。 “咦?” “没事吧?” 卡洛斯和许源纷纷上前。 “没,没事……”肖雪宸快速冷静下来,鬼她见过,倒也不应该这么大反应,关键是她刚才离这鬼东西太近了啊! 她心里飞过几句碎碎念:这特喵是死人吗!村长的老婆是尸体!?等等,好硬啊…… 惊吓感褪去后,她突然感到背后撞到的这人胸肌硬得可以,带着残留的惊恐和一瞬间的惊诧回过头。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少年——啊呸,是那个真名都不肯透露的画家? 虞幸沉默地低头,看着这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御姐脸色不断变化,从惊恐到疑惑,而后居然升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抬起手。 脸色苍白。 后撤一步。 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略显痛苦的闷哼。 好死不死,正好在他身体刚出了状况的时候撞上来,他才刚缓过来,又受到了伤害,嘤! 这是什么道理嘛! 他身体现在脆得跟玻璃渣子似的,基本一打就“碎”,实在不应该为了不让别人摔着而不躲开的,有一说一,肖雪宸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要重……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雪宸见他脸色白了一个度,不由得怀疑起人生。 她威力这么大的嘛? 是不是该减肥了? 不对,她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现在最重要的,是村长的老婆到底—— “怎么啦,小姑娘不是要帮我端碗吗?”布衣女人在这时彻底回过头,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着竖蜡烛的盘子。 这么看上去,这只是个三十多岁的普通妇人,长相虽算不上好看,却也很正常。 是幻觉吗刚刚? “是啊,快把菜端出去吧。”许源察言观色,立刻接过盘子,朝几个跟来的推演者使了个先出去再说的眼色。 虞幸抬手抹掉额头渗出的一滴冷汗,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妇人端蜡烛盘子的手上。 他不知道刚才卡洛斯和许源有没有看到妇人的脸,反正他看见了。 那张脸,绝对,不属于活人! 村长似乎没看出几个客人心中所想,乐呵呵地端了盘子就和妇人一块出去了。 虞幸随手拿了盘炒鸡蛋,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然后也走了出去。 留在院里的魏凡、雎岚和许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几人神色各自有异,也不由得警惕起来。 摆好了菜和碗筷,按照之前的位置就坐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雎岚拿起盛满白饭的碗继续问:“村长,你刚才没说完呢,周咏笙到底住在哪里?” “哦,对,小笙啊……”村长一副了然的样子,与看上去十分和蔼的妇人对视一眼,笑道,“他在棺材里呀。” ------------ 第四章 食欲 蜡烛被妇人一路带到了餐桌上,白光幽幽的,照得原本色泽漂亮的菜肴黯淡无光。 村长这一句话,可谓是炸在了几人心里。 “棺材里?你是说……周咏笙死了?”雎岚颤颤巍巍地问。 “咦,什么时候死的?是不是搞错了啊村长,我明明前几天还跟他有联系的。”卡洛斯倒没有太大的意外,碧色的眼珠里闪过试探。 村长看起来很惊讶:“有联系?那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天这片儿下了一场大雨,小笙呐,他和朋友上山玩,不小心被埋在了山里。村里人为了挖出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他说得很肯定,也就是说,起码他们最近接到的所有来自周咏笙的消息,都是死人发的。 虞幸一边听着,目光扫过盘子里的鱼肉,红烧鱼的香味飘进他鼻子里,勾起了他的食欲。 目前看来,周永生不是个推进剧情的NPC,而是鬼。 所以他谎称自己是粉丝,把他骗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还有,雎岚说过,她的“男朋友”和周咏笙是同学,那周咏笙确定死了,她男朋友呢? 舔了舔嘴唇,虞幸遗憾万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悲伤,也有一丝同情: “周咏笙这个人还不错,挺开朗的,没想到今年会遭遇意外。我想,既然认识一场,也该来送送他。” 他顺着村长的话,把自己的来意巧妙地进行了一个转变,既然这么多人都与周咏笙有联系,线索目前也全指向这个人,那么他相信主线任务应该也与此有关。 是时候把主线任务套出来了。 “小笙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可真好啊,还专门来参加他的葬礼,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在棺材里见到你们的。”村长可喜欢虞幸了,这小青年长的白白净净的又懂礼貌,说话又好听。 “那,那我……那和周咏笙一起上山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雎岚瞪大了眼睛。 “那几个年轻人啊……都找到了,都被挖出来了,不过他们长的不俊,挖出来的时候身体的很多地方都烂掉了,不好看,不好看。”村长摇摇头。 雎岚脸色变了变。 “小姑娘,别遗憾,你没有和他们一起来是件好事,否则,现在你也烂掉了,烂掉了,就不好看啦。”妇人笑呵呵的,脸笼罩在抖动的黯光里。 她的话让一众人失去了吃饭兴趣,不知道是因为这话的内容,还是村长和妇人谈起死人这件事时脸上诡异的表情。 哪怕雎岚、魏凡和许宏没有跟到厨房去,也完全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村长和夫人的逻辑根本就不像正常人。 是只有这两个这样,还是整个村子都这样? 手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 “吃啊,不吃都凉了。”村长见众人都不动筷子,忙不迭招呼起来。 这饭不能吃,万一吃了以后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进了厨房的几人这么想着,悄悄同不知情的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阻止他们吃这来路不明的饭。 就在这时,一双筷子从他们眼前伸了出去,夹了一块炒鸡蛋。 “……?” 众人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文文静静的san已经将一大块的炒鸡蛋塞进了嘴里,又夹了一块红烧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一只没有防备的仓鼠。 “……” 这是饿了么? 饿起来不要命了么? 肖雪宸眉头一皱,莫名为他担心起来,她和san之间隔着雎岚,于是,她在桌子底下伸长了手,不顾雎岚眼底的诧异,努力地悄悄拽到虞幸毛绒衣服的一撮绒毛。 虞幸吃得起劲,突然感觉到衣服被拽了拽,他就当不知道,还露出一个微笑:“这菜真好吃,你们也吃啊。” 肖雪宸收回手叹了口气:队友帮鬼物说话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也说不定他身上有可以检测食物真假的祭品呢…… 这么想着,她不情不愿地伸出筷子,夹起小青菜尝了一口。 也就一般般嘛。 有了他们先动筷子,剩下的推演者半信半疑,介于村长和妇人还都看着,就都意思意思随便吃了点。 虞幸吞下嘴里的食物,随意问道:“葬礼在什么时候?” 村长一拍大腿:“哈哈,小笙还没死多久,今儿个是头七,葬礼就在明儿个晚上,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 一句话里几个死亡flag接连飙出来。 头七,明天的葬礼,两个听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安全的时间点。 【主线任务已触发:参加周咏笙的葬礼,并活着离开关家村】 主线任务在此时明晰,果然与虞幸的推测没有区别。 “我们会留下来参加的,那么,村长,今天晚上我们住在哪里?”在坐推演者中年纪最大的魏凡看了看院子四周的房间,很明显不够七个人住。 这说明,他们晚上要被分开了。 “这两天叨扰了,我们会付住宿费。”肖雪宸紧接着跟了一句,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的职业,虽然说与魏凡是同事,但看起来也不像个女工程师。 虞幸有好好观察她,他猜,这女人的角色应该是老板那个层次的,现实中的社会地位也不会低,那种习惯了做上位者的语气骗不了人。 “没问题,住宿这方面就由我来安排!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空房间,我给你们找两家靠谱的,哦对了,我们家就可以住两个人,有个空房间,里边两张床呢!” 村长贯彻了热情好客的品质,然后热切地看向虞幸,“小伙子,你就住在我们家吧,我看你有眼缘,喜欢的不得了。” “好啊。”被点名的虞幸回以微笑,答应得很痛快。 “那我也——”卡洛斯眼睛一亮,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 妇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盯住肖雪宸,看得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我看着闺女也很合眼缘,小姑娘你也住我们家。” 嘶…… 肖雪宸贝齿悄悄咬住,她心里打了个突突,因为刚才自己看到了妇人尸体的模样,所以这只鬼就记上自己了吗? 这语气怎么听都透着微妙的阴森,像是在威胁? 这几乎是在告诉她,今晚她必出事啊! 她还不确定村长究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类,还是同样为鬼物,但能确定的就是san的运气与她一样,都不大好。 被鬼盯上了。 “可是婶,肖雪宸她是个女孩子,和男生住在一个屋里,不合适吧?”卡洛斯出声反对,他的目的似乎是想主动留在村长家里。 “对啊婶,我也是女生,我想和肖姐姐住一起的。”雎岚发挥了小姑娘的天赋,语气里带着离开家后的忐忑。 “嗐,在我们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小伙子小姑娘睡一屋怎么了,又不是睡一张床。”妇人显然没有放弃,她像是认准了肖雪宸一般,对此,肖雪宸心里冷哼了一声。 “好,我不介意。”她接二连三被妇人盯住,也有点不爽。 真把她当好欺负的了? 还有就是,和san睡一间屋子——养眼! 虞幸对此也不介意,或者说,无论同屋住的是谁都一样。 反正影响不到他。 这一顿饭吃的大多数人心里都不痛快,唯独虞幸胃口特别好。 吃完饭后,天色完全黑下来,虞幸还记得之前问过,村长说傍晚过去以后,夜里村民们会出来活动。 他提出想出去转转,正好村长也要带着他们去别的村民家里住,众人便一起出了门。 他的住处已经决定,就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看似随意地朝另一个方向散步而去。 这村子真的古怪,没有掩饰的古怪,几乎是把“有问题”三个字写在了明面上。 黑夜将至,星星点点的白光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风吹动了村里枯树的枝丫,传来莎莎地响动,除此之外,没有昆虫,没有动物,没有一点生气。 只有那些白色光点,走近了能看到一些人形轮廓,听到一些谈话声。 那是一个个端着白蜡烛的村民! 虞幸领口和背后都凉飕飕的,他在几个村民旁边徘徊了一阵,听到的对话基本是—— 出来乘凉啊? 是啊,家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明天小笙葬礼知道不? 知道,肯定去啊。 再往下听,虞幸来了兴趣。 “今天村里又来了几个外人,村长在带他们寻住处哩!” “幺~哪几家这么幸运啊?” “不知道,村西那几家吧。” 他听着听着,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惜,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阵脚步声就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女孩子的声音压的很低,小声问道:“san,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嗯?”虞幸回过头去,是同样远离了大部队的肖雪宸。 肖雪宸与他都是今晚得留在村长家的人,这时候来找他,无非是想商量商量对策。 他微微低头看她:“怎么,你认为村长老婆今晚要来gank你?” “……我觉得有可能。她,她看我的眼神没有那么友善,我觉得我会是第一个目标。”肖雪宸脸上未施粉黛,卷发松松散散,脸上倒是很镇定,她甚至没忘了这场推演的性质,“san,你是个画家,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我和魏工……我们其实是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 “哦~”虞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或许你并不相信这些。”肖雪宸心道推演者哪里会不相信这些,但为了角色逻辑她还是得一本正经地解释啊! “我和魏工来这里,就是受人所托调查这里的诡异事件,还有,据我们了解,雎岚所谓的男朋友,实际上也是一个调查员,只是在上次的任务中失联,我有理由相信,雎岚是我们的同行。”肖雪宸挺够意思了,她这么说,就相当于把她、魏工、雎岚的“老玩家”身份给暴露了出来。 虞幸:“所以?” “所以如果你也是伪装了身份前来调查的,今晚请帮……” “啊,我真的只是个画家而已啊。”虞幸无辜地看着面前愣住的小御姐,“怎么帮?顶多,你害怕的话,我抱着你睡?” 对不起,心中的小恶魔蠢蠢欲动,他实在忍不住想逗一逗亲爱的队友。 ------------ 第五章 姐姐~你敲敲看? 肖雪宸没想到san也会开这种玩笑。 讲真,事实告诉我们,彼此不了解的人,开这种玩笑会不会被女生讨厌,全靠颜值。 她心中小人的脸一红,表面上却十分镇定地反击:“那还是免了,你害怕的几率比较高,到时候吓哭了姐姐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姐姐? 虞幸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在他面前自称姐姐,哦呼~ “那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逛逛?”他露出一个笑容,可无论肖雪宸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里夹杂着一些古怪的感觉。 “姐姐”两个字咬的很重,是在嘲讽她吧!一定是吧! “走吧。”虞幸歪了歪头。 肖雪宸看着他,下意识应了声好,然后跟着虞幸与不远处的村民擦肩而过。 “你们就是新来的客人啊?”村民们见到两人,纷纷热情问好,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 “是啊,叨扰了。”虞幸自然地对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肖雪宸离去。 真可惜啊……他暂时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如果肖雪宸不来找他,他本来是打算把这群村民其中一个的蜡烛吹灭玩玩的…… 或者把蜡烛连盘子一起抢走。 明明离城镇也没有多远,不过一座山头的距离,关家村却夸张的没有通电,连煤油灯都没有,偏要点蜡烛,很明显,这些蜡烛一定有问题。 但是这事儿一个人干可以,带个女孩子可不能玩得这么刺激,万一触发了什么恐怖事件就坑人了。 所以,虞幸想着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探查一下这个关家村,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 路上村民挺多,这么一个小村子,大晚上的村民好像都出来了,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白蜡烛在半空晃悠。 两人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加上天上挂着轮银月,看路是可以看得清的。 肖雪宸跟着虞幸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游荡的村民越来越少了,连房屋也稀疏起来,她反应过来,狐疑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虞幸:“村东。” “为什么是村东?” 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有村民距离今到能听到他们说话后,虞幸偏头,状似无奈:“姐姐~你没有好好听那些村民的对话吗?” 被虞幸拉长了音调的磁性声音喊得一哆嗦,肖雪宸莫名耳尖有点发烫。 随即她又疑惑起来,村民们的对话里,也能找信息? 她听着都是些家常呢。 见小御姐没意识到,虞幸仗着天黑看不清面部而嘴角勾起,解释道:“太阳落山之前我辨别过方位,村口位于村北偏西的位置。进来以后,村长的家在西面,就连给魏工他们几个找的住宿地,也是村西几家民房,为什么都是西边?” “姐姐你看,民房也集中在西边,我们越往东走,村民就越少了。” 他收起笑意,对肖雪宸露出一个无辜的神色:“你就不好奇,村东有什么吗?” 对啊! 听虞幸这么一说,肖雪宸恍然,仿佛一下子得到了一个调查方向。 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对虞幸的惊诧,她和虞幸并肩走着,忍不住去看虞幸的侧脸。 侧脸也好帅……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画家san,观察能力真的很强啊。 听起来,村东的神秘似乎没有被村民刻意隐藏起来,可如果不是san把这么多小细节堆到一起,这个点其实并不明显。 起码,没人会这么快发现的,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村民本身表现出来的问题上。 伸手把额边一缕微卷的发丝别到耳后,肖雪宸隐隐觉得san好像可能大概也许是个大佬。 她想抱个腿……啊不是,交个朋友。 关家村位于山脚,村中地面还算平整,可越往边角走,土地就越颠簸,杂草也越茂盛。 又过了几分钟,周围彻底清净了,没有民房和晃悠的白蜡烛,满眼萧条和荒芜。 “村东这么荒?不会是因为地不平所以才没有人吧。”肖雪宸四处张望一番,感觉再走下去,他们就直接进山了。 “非也。”虞幸轻笑一声,“过来。” 两人离得本就不远,肖雪宸一下子没听懂“过来”的意思,下一刻,她就被虞幸巧力一拉,一点儿都没感觉疼地被拉到虞幸身前,然后一个晃神就已经蹲下了。 我怎么蹲下来了?肖雪宸茫然起来,她意识到,san这个表面柔弱的画家,好像有些格斗技巧? “看地面。”虞幸的声音从她上方响起,她甩了甩脑袋,听话看去。 “喔……啊,有了,这里的草比周围稀疏?”好歹她也自认为是个水平线以上的中级推演者,哪怕光源黯淡,在有人提示的情况下还是看出来了。 “没错,”虞幸抬眼望着这条不起眼的小路,“有人经常往这边走,路被踩出来了。” 踩出来的路不止这一条,所以混杂在杂草中,不易察觉。 但前面一定有东西。 “嗯。”肖雪宸仰视了他两秒,突然惊觉自己的姿势好傻,连忙站了起来,轻轻咳了两声。 从村长家出来的时候,由于只是借口出来透透气,虞幸没带着这个角色背在身上的包,只把手机塞在裤子口袋里了。 此时他便掏出手机,先看了一眼时间。 进村时大约是六点左右,找村长家,在村长家聊天吃饭商量住宿,然后又在外面晃了半天,时间已经来到八点零四分。 随后,他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不算强烈的灯光照亮了前方一小片距离,他不禁怀念起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穿透力很强,可以照很远。 不知道他的包里有没有带,植入的记忆里似乎没有涉及这么细节的东西。 “你猜,前面会是什么?”肖雪宸也掏出手机照明,两道光源加在一起,好歹是让可视范围更大了些。 “呵,这我怎么猜的到。”虞幸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往前,“姐姐~你把我当先知了么?” “咳咳,没有,猜一下又没损失。”肖雪宸嘀咕一句,随后快步超过虞幸。 可惜,由于腿长优势,虞幸只是稍一加速就赶上了她,还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肖雪宸:“……” 十分钟后。 两人也是没想到,这条路会这么远,以至于真的进了山。 村西近处东边的山头较为平缓,更像是高一点的坡。 多棵不知名的大树参差分布,干枯狰狞。 夜里的树林是很可怕的,不仅会让独行者感到孤立无援,心生抑郁,婆娑树影还会引起人的幻觉,例如把树干看成人,或是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又或是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不过虞幸和肖雪宸此时情况还可以,前者根本没感觉,后者有似乎是大佬的队友带着,也没那么容易乱了心神。 终于,在虞幸这个体力黑洞已经开始走不动的时候,透过层层树干对视线的遮挡,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建筑。 建筑选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他们在发现建筑的第一时间就把手机照明关了,免得里面有什么,冒泡惊动就不好了。 虞幸扒在一棵树后探头看,这建筑小小的,似乎是一座超级简陋的祠堂。 肖雪宸扒在虞幸身后,捏着他衣服背后的两搓绒毛,也探头望去,小声问:“要进去看嘛?” 虞幸想了想。 “进去,来都来了。” 肖雪宸:“……”这理由真是无法反驳。 她一直觉得调查员类推演游戏的确很像跑团,只不过没有骰子女神,也没有克苏鲁神话里的相关怪物,更大的区别就是,在推演游戏里,必须主动去接触可能到来的危险。 所以,没有这句来都来了,她也一定会选择进去一探究竟。 保命的线索,往往需要他们积极去寻找。 两人动身接近祠堂,离得近了,祠堂的外观也逐渐清晰。 朱红色的木制墙壁,深棕色榫卯结构屋顶,大约二十平米,从正面看,里面似乎摆放着好几排木牌子。 还有……一口黑色棺材。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虞幸重新打开照明,一脚踏了进去。 这祠堂给人感觉空空荡荡,正面是牌位和棺材,两侧放着几个团蒲,在团蒲后,竖立着对称的蜡烛架。 此时蜡烛全部熄灭,整个祠堂死气沉沉,安静得可怕。 “这里难道是……明天举行葬礼的地方?”肖雪宸也跟着进来,她走到棺材前,伸手摸了摸。 “棺材都在这里了……你还记得我们在村口看到的木牌,上面就写着棺村吗?”她说是这么说,更直白的提示早就被系统放出来了,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棺村。 “记得。”虞幸的目光锁定牌位架,上前观察了一下,略微挑起眉,“这些牌子都是空的,没字。” 于是他的视线也转移到棺材上来了:“到现在就看到这一口棺材啊……姐姐~你敲敲看,说不定里面躺着的人会回应你呢~” “……”肖雪宸是不怕的,她玩了这么多场游戏,不至于被语言吓到,只是对这位队友的恶趣味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她看人的本事,比很多人都要准,除了女人的直觉,还有在现实中练就出来的能力。 见虞幸此时又是无辜的表情,肖雪宸内心冷哼:什么腼腆,什么害羞,都是幻觉!这丫的,切开了一定是个非常——非常黑的家伙。 要不是长得好看,这种人一定早就被打了! “对了。” 被她评价为白切黑的某人又开口了:“这棺材里躺的应该是周咏笙,村长说过,今天是周咏笙的头七。” 他在肖雪宸微微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真的重重敲了两下棺盖,语气拖长,带着笑意:“头七这天,鬼一般都会干什么啊?” ------------ 第六章 鸡叫前千万别出门 头七,在很多地方是有讲究的。 虞幸对此有些了解,既然关家村的人会说出头七两个字,应该就代表着这里流传着一些古旧的风俗。 最开始,人们认为死者的鬼魂会在头七这天回到家中,家人要趁魂魄回来前,给它准备一顿饭,之后必须回避,躲进被子里。 如果让死者鬼魂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后来,各种影视作品和民间志怪小说多了起来,头七逐渐变成了厉鬼索命的代表,与恐怖的意象深深牵连在一起。 不论关家村村民们心中的头七是什么样的,总之,虞幸认为既然提到了,那么周咏笙的鬼魂应该是会在今晚出现的。 “喂,你这一副高兴的样子是要闹哪样……?”肖雪宸呆滞了一瞬间,“头七就头七,你还想把鬼招来?你叫魂呢!?” “是啊,就是要叫他啊。”虞幸垂眼盯着棺材板,又敲了两下,继续他的真•叫魂行为,“起来,网友见面了。” 神特么网友见面?你是魔鬼吧! 肖雪宸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人大佬是大佬,但是该不会人格异化度已经过了20%,被负面的东西影响了? 这特么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见虞幸对这口棺材的兴趣颇为高涨,她忍无可忍地说:“你干脆把棺材打开得了。” 虞幸深以为然:“有道理。” “……” 接下来虞幸给肖雪宸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当场开棺验尸。 尚未封住的棺材板被虞幸轻而易举地拖动,棺材盖下移,肖雪宸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带着些许的慌乱和心虚往里面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男人灰白的头颅。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是他们的同龄人,二十左右,头发短短的,五官还算端正,可没有什么记忆点,属于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这就是周咏笙吗。”她小声念叨了一句,双手合十小幅度摇了摇,权当表达歉意了。 虞幸瞥见她的小动作,觉得这姑娘在某些方面憨得可爱:“你拜他做什么?他在棺材里还能跟我们网上聊天呢,多么时尚而不落俗套的尸体。” “我竟无言以对。”肖雪宸伸手扶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忍不住往尸体身上瞄,然后不解:“你非把它棺材盖给掀了,现在呢?它好好躺在这儿,也没尸变也没遇鬼,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吗?” “你觉得这座祠堂在关家村中地位如何?或者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虞幸一边回应肖雪宸,一边眯着眼凑到尸体面前。 “嗯……唯一的棺材在这里,我觉得这个地方一定很重要,甚至是……中心。”肖雪宸回答着,抿了抿唇,虞幸近距离观察尸体她也就趴在棺材沿上,“有什么发现?” “既然这个地方是中心,那就一定会有线索。目前看来能操作的地方不太多,所以先从尸体入手。”虞幸看了一会儿,用手打开了尸体的口部,往里看了看。 “噫……”肖雪宸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一个如此好看的美少年,竟然毫不在意地用手触碰毫无生机的尸体,这画面的反差给了她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好在没过一会儿美少年就放手了。 “看,面部瘀血发绀、肿胀,瘀点性出血,尸斑出现显著,分布较广,牙齿出血,也就是所谓的玫瑰齿。”虞幸磁性的声音缓缓道出尸体特征,顺便在棺材旁边蹭了蹭手。 “你还会验尸啊,呵,这年头画家这么多才多艺哦。”肖雪宸已经知道他不是个普通的画家了,所以趁机办惊叹半调侃地噎了一句。 随后她问:“我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不过大致上还能分辨的出来,你说的这些特征,是窒息死亡吧?” 小御姐竟然懂一点这个,省了他解释的麻烦,虞幸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肖雪宸顿了顿:“这很正常啊,村长不是说了,周咏笙是在上山玩的时候被夏雨所致的泥石流埋了的嘛,窒息死亡能对的上。” “不正常,也对不上。”虞幸笑了,“你真的以为,被埋就是应该窒息而死?实际上,活埋的死因大致上分成两种,第一种就像你说的,因为肺部缺氧而窒息,而像泥石流这种程度的,基本上等不到窒息,就已经被气压压死了。” 哦……肖雪宸听着,顺便在心里做了个笔记。 “而缢、绞、扼颈项部,这是机械性窒息,更符合——这具尸体身上的特征。”虞幸指着尸体颈部让她看。 一圈不应该出现在活埋死者身上的青黑色痕迹,俨然印在了尸体上。 “勒痕!?”肖雪宸瞪大眼睛,“周咏笙是被勒死的,所以,村长说谎了!” 她感觉自己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真的,进行推演游戏时,在极有可能是鬼物的东西身上找线索,这他妈真头一次。 看来以前是她路走窄了。 “嗯哼~小姐姐呀,现在你的调查任务,是不是有方向了呢?”虞幸没有把棺材盖起来,就这么倚靠在棺侧,笑吟吟看着她。 “你厉害。”肖雪宸不得不承认,这结论起码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周咏笙是或者曾经是一个受害人,而村长他们,嘴里没一句实话,更得小心提防。 她本以为,这次推演的最大危机会是第二天葬礼,周咏笙很有可能诈尸,或者成为最终boss,可现在一看,即使真的成boss了,这其中也有很多可以让她利用的地方。 对于san,她是真的服气了。 肖雪宸对上晦暗之中对方眼里隐隐约约的笑意,内心动了动:“不过……你别这么看我,你这张脸威力多大你自己心里没点函数吗?” “唔,长成这样是我的错。”虞幸果真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撩完就无情的侧脸,“你有打火机吗?” “怎么,想抽烟了?”肖雪宸下意识觉得san抽烟应该很好看,她摸了摸口袋,“很遗憾,没有。” “烟早就戒了。”虞幸失笑,“我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两侧蜡烛点燃,说不定能看到些好看的。” “哦……”肖雪宸不明觉厉地揣手手。 “既然没有就算了。”虞幸拍了拍牛仔裤上蹭到的灰,心里想着给这游戏留点面子,“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回村。” “好。”肖雪宸应了一声,见虞幸把棺材盖盖了回去,便率先朝祠堂外走。 她的步伐在祠堂口停下。 “san。” “怎么了?”虞幸把棺材复原好,抬头看过去。 肖雪宸的背影纹丝不动,像是被定在了那里。 她的声音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刚才……周咏笙……说不定真的来过了。” “嗯?”虞幸挑眉,快步往外走去。 随后,他就明白肖雪宸为什么这么说了。 在祠堂出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滩血迹。 血迹在杂草之间蔓延,形成了两行不大不小的潦草血字—— “午夜后,鸡叫之前,千万别离开房间!” “也不能放人进去!无论怎样都不能!!!” 最后的感叹号打得颇为狂躁,可以想象到留下血字的人对此有多么的确信。 他们刚才就在祠堂里,既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滩血像是凭空出现,那么,能留下这段血字,给他们提示的,也就只有头七晚上出来溜达的周咏笙鬼魂了。 “我们掀了他的棺材,他却给我们提示,话说这破村子有鸡么。”肖雪宸的关注点也是很奇特了,“应该相信吗?” “我觉得可。”虞幸道,“其实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用短信把我和卡洛斯骗到这个村子里之外,并没有其他恶意的举动,相反,我们从他的尸体上了解到,他也是受害者。” 他也双手合十,小幅度对着这滩血字拜了拜:“果然是不落俗套的尸体,朋友,够意思,我记住了。” 肖雪宸:“……”敢情你在这儿跟他对话呢?跟谁呢就叫起朋友了? …… 九点钟,从祠堂回村后又晃悠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遏制住自己没有抢村民蜡烛的虞幸回到了村长家。 肖雪宸半道上去找魏凡了,说是要把提示告诉一下对方。 对此虞幸表示赞同,肖雪宸和魏凡是组队进来的,关系应该不错,而且七个推演者在这场游戏里应该没什么利益冲突,共享线索也无所谓。 存活率大一些,说不定游戏结束后的评分还能高一点呢。 他一路上打探了一下,村长把剩下五个推演者安排在了不远处的民房里,距离不远,互相之间走两步也就到了。 懒得管魏凡得到线索后会不会告诉其他人,虞幸走了这么久,身体已经累了。 他现在只想休息会儿,顺便期待一下晚上的高能。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村长家,一个小纸人偶就坐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大晚上小纸人双目用墨水画得漆黑,乍一看上去,还真挺诡异吓人的。 虞幸低头与小纸人沉默地对视。 “卡洛斯?” 小纸人突然动了,它颤颤巍巍不甚灵活地站了起来,刷的一下—— 伴随着纸张撕裂的声音,它的头撕成了两半。 从裂开的纸头里,露出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卡洛斯略显张扬的声音从虞幸身侧响起:“这个魔术怎么样?” 虞幸转头,就见卡洛斯顶着一头凌乱的灰蓝色短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玫瑰递到他面前:“给,我的新魔术,虽然阴间了点……没吓到吧?” 看着这朵红玫瑰,虞幸难得脸色变了变。 这花……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用事实告诉了他,花不要随便接,否则,后果可能是难以预料的。 不过,卡洛斯和那个人不同,花也是无辜的,虞幸只能轻笑一声:“朋友,这花,送给两个女孩子比较合适,我就算了。想来我这套线索大可不必,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卡洛斯唇角一弯,碧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透着幽光:“这样啊,真是干脆,我就喜欢干脆的人。” ------------ 第七章 夜,惊魂 村长家的空房间不大不小,据说原本是给村长的儿子住的,后来儿子去了城里上学,村长就在里面加了一张床,改成了客房。 秋夜凉凉,风一吹,房间的木窗户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虞幸干脆关上窗,转身坐在了床上。 他刚把线索告诉卡洛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个行动有些古怪的魔术师就离开了。 他得以回房休息。 房间布置简单,基本上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随意调查了一下就完工,实在没事可做。 视线转移到床边摆放的,他的背包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肖雪宸略带拘谨地走进来,借着窗玻璃中透出的黯淡的月光,肖雪宸能看见虞幸身影的轮廓。 虽说已经一起探索过祠堂,彼此间熟悉不少,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跟男人睡一个房间还有点不适应,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san。” “嗯?”虞幸正在整理他的背包,自打进了游戏,他还是第一次翻看包里到底装了什么。 除了画架和其他画画工具,里面还有笔记本、水、一些简单的小零食之类,尤其是背包最底部,一抹金属的冷光隐隐露出。 是匕首? 虞幸握住柄部,把东西抽了出来。 果然是一把匕首,虽然只是普通材质,但刃开得很锋利,随便对着皮肤划一下也是要受伤的。 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把匕首应该是他下了飞机以后,在关家村旁那个小镇里买的。 “我刚才已经提醒了魏工,”肖雪宸看到虞幸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枕头下面,也没多问,“当时雎岚也在,魏工说,他会去通知一下许宏和许源,让他们晚上也小心。” “他们房间怎么分配的?”虞幸没太关注这一点。 “雎岚和卡洛斯住一起,魏工和那两兄弟住一起,不过我去的时候,那两兄弟还在外面没回房。”说了几句话,肖雪宸逐渐放松下来,她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顺便问道,“如果今晚不能让人进来,我们也不能出去,那要不要搬点东西堵住门?” 虞幸微微摇头:“不用,把门闩拉下来就好,这屋子里的一切布置,我们最好都不要动。” “喔,听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肖雪宸决定听大佬的话。 两人又各自磨蹭了一会儿,就分别躺上了床。 虞幸的床靠窗,床板很硬,木制,没有好好保养,两侧都有虫蛀的痕迹。 他观察了一会儿后,用手按了按枕头,然后摸到枕头底下,他的匕首就放在底下,一伸手就可以抽出。 确认了这点,虞幸闭上眼睛,盖上冷冰冰的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放心睡了。 九点半左右睡觉是早了点,不过对虞幸来说,只要困了,随时随地都是睡觉的好时机。 更何况,零点之后他估计是睡不安生的,只能趁这个机会先养足精神,否则身体撑不住。 肖雪宸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转头一看,隔了一条过道的家伙已经侧卧着睡着了,寂静之中依稀可以听到对方平稳地呼吸,衣服没有脱,想来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和照顾了一下她这个女生,薄薄的旧被子在腹部盖了一角,显得有些乖巧。 无事可做,她半发呆半欣赏地盯了虞幸一会儿,随后也将T恤外的夹克衫脱掉,盖上了被子。 本来她还在嘀咕,san这个人睡觉也太快了,简直像是完全不担心晚上会发生的事,可没想到,或许是被同一个屋子的人感染了,她竟然也很快有了睡意。 …… “咚咚咚。” 谁啊? 虞幸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响动,眉头微微皱起,翻了个身。 “咚咚咚咚。” 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吵他睡觉? 他无意识地把半边脸埋在了枕头里,可惜,这隔绝不了持续到来的噪音。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枕头边摸索了一会儿,很快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霎时间,虞幸眼睛睁开,在短短一秒内褪去了茫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唔,他在推演游戏里来着…… “咚咚咚……” 敲门声在耳边炸响,不得不说,敲门的人这力道,就是奔着把沉睡中的人都叫醒而来的。 “san,你醒了吗?”另一边传来肖雪宸压着嗓子轻声说话的声音,虞幸“嗯”了一声翻身坐起,只见她大概是比他醒得早一点,卷发很服帖,正一条腿搭在地上,眉目间透着警惕。 伸手抓了两把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虞幸打了个哈欠,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零点零三分。 果然,到点就来,还真勤奋。 他冷眼看着微微振动的门,嗓音由于刚醒,磁性中透着沙哑,抬高声音懒懒地问:“谁啊?”。 肖雪宸一下子屏住呼吸,等待着外面的答复。 敲门声戛然而止。 在令人心慌的沉默中,虞幸伸了个懒腰:“没人的话,咱就接着睡了,有什么事白天说吧,好困啊~” “我找那小姑娘……”听到他这么说,外面终于传来了回答,肖雪宸的胳膊一下子升起一层鸡皮疙瘩,果然,这是那个妇人的声音! 特么的,还专门说来找我,真把我当软柿子捏吗? 她冷哼一声,不甘示弱,说出话来的语气倒是很礼貌,让人找不出差错:“婶您有什么事?这么晚了,年轻人都要睡了,您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啊。” 虞幸轻笑一声。 “小姑娘,天冷了,我怕你着凉,想给你换床厚被子,被子我已经给你抱过来了,你把门开一开。”妇人声音和善,只是在他们已经有所了解的情况下,怎么听都很瘆人。 “不用了婶,我不冷,只困,您回去吧,厚被子还是您自己用,我想睡觉。”肖雪宸一听妇人似乎不能硬闯进来,底气更足了。 “……”门外的人似乎是沉默了一下。 “小姑娘,和男孩子住一起,还是盖厚一点的被子好。”过了几秒,妇人再接再厉。 虞幸:? 什么意思? 这他就不开心了,他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在肖雪宸小声喊“你要干嘛?”的声音中走到门边,妇人还在劝着:“还有,小伙子啊,你想想,让女同伴感冒就不好了,要不你来开开门……” “咚咚。”虞幸曲起指节,在木门上敲了两声。 门外的东西声音被打断了。 他笑道:“婶,你还是回去睡觉吧,大半夜的进来多不方便,我习惯不穿衣服睡。” 肖雪宸:? 外面的东西:? 不穿衣服你怎么走到门边的? 肖雪宸看着睁眼说瞎话的虞幸,居然在这种氛围中莫名想笑,便也下了床来到虞幸身边。 妇人听着这话,自然是不会相信,不过,也从两人的态度上猜到,这两个人或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骤然阴沉下来:“给我开门!”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开始被强行打开,好在门闩拴着,门只打开了一条小缝,就再难扩大。 虞幸趁机往外看去。 门外一片漆黑,看起来妇人并没有点蜡烛。 他迅速开了手机照明,直接朝缝里照过去。 门缝实在太小,他眯起眼,勉强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下一刻,一只眼睛骤然贴上来,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用尽力气窥视房间里。 “靠。”同样关注着门缝的肖雪宸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眼前冷光一闪,就看见一把匕首以她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缝中刺去,握着匕首的手很好看,却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感情。 她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虞幸的黑眸中幽光流转,在漆黑的环境中散着一丝冷光,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与那冷漠的唇角一起,显得……愉悦?还是沉浸? 就像一个变态杀手找到了自己的猎物,正在盘算些她不愿去想的事。 这表情让她呆滞了一下,那一瞬间改变的气质令她这个友方单位也感到凉意从背后席卷而来,寒毛立起,仿佛下一秒,她也会被眼前这个人一边笑着,一边用匕首切成一片一片! 这个人……好危险…… 惊醒她的是门外东西的一声惨叫,随着匕刃切入肉里的声音,肖雪宸哆嗦了一下,也看见那只已然破碎的眼睛向后撤去,虞幸握着匕首往回一抽,门缝“彭”的关闭,然后…… “没有血,果然,应该是尸体。”san的声音明明和之前一样,肖雪宸却感觉像是恶魔在低语。 没办法,刚才那一瞬间的近距离感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嗯?”察觉到小御姐表情不对,虞幸瞥了过去。 “没,没事。”他是队友,是大佬,是好人……肖雪宸心里念叨着。 下一刻,虞幸意识到了她的想法。 “哈哈,小姐姐,别怕,我可善良了~”他微微弯腰,把匕首往后收了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像是黑暗里明媚的光,一下子就把身上阴霾的气质冲掉。 肖雪宸捂了捂眼睛。 算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对,他可善良了! “彭!” 又是一声巨响,让刚刚搞定了门外东西的两人朝声源看去。 是窗户。 窗外,村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那方方正正的脸正浮起扭曲的笑,他一伸手,推开了没有锁的窗框。 “糟了!”肖雪宸一声惊呼,就要冲上去关窗,虞幸当然比她快一些,几步跨过去,可还没碰到窗户,村长就冷笑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走了?虞幸直觉不会这么简单。 他伸手刚要重新关上窗,就听见一个耳熟的、急切中带着恐惧的女声由远及近:“别关!救命啊!让我进去!” 女孩的身影从另一间民房那边奔过来,在晦暗的月光下,那一张可爱的脸惊恐到扭曲。 是雎岚。 肖雪宸眼睛微微睁大,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她为什么出去了? 眼看着女孩要扑上来,从窗户钻进他们的房间,虞幸眼疾手快地,堪称无情的关上了窗。 “不要!!”雎岚凄厉地叫了一声,扒在窗外用力敲窗,“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你不是和卡洛斯住一起的吗?你出来了,他人呢?”肖雪宸想起了什么,质问道。 “我醒来他就不在房间里,他床上有个纸人,我不知道他在哪!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有鬼,有鬼在——” 随着雎岚的话,她的身后,两道瘦长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两个村民。 两个村民,一人拿着斧头,一人拖着柴刀。 雎岚往后看了一眼,绝望地转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求求了……许源他们不让我进去,只有你们这里了……” 虞幸用手抵着窗户,闻言偏头看向肖雪宸。 “你怎么想,要开吗?” 决定权突然被虞幸丢给自己,肖雪宸愣了一下,随后,凭借着一种关键的知觉意识到,这是虞幸在考验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自己在虞幸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她只知道,作为一个推演者,正确选项是什么。 她闭上了眼,语气中透着不忍: “不能开。” 雎岚的表情一下子破裂,眼底升起刻骨的恨意。 ------------ 第八章 网友面基了! 祠堂在那行血字提示过了,无论如何,在零点过后,都不能让任何人进房间。 虽然这叫见死不救,但肖雪宸依然坚持着这样的想法——该提醒的都提醒过,在这种情况下雎岚出去了,结果遭到了追杀,那不能怪她和san。 如果她选择开窗放人进来,那后果可能就是一个牵连两个,她与san也跑不掉。 所以……对不起了。 肖雪宸侧过头不去看雎岚的表情,那种怨恨的目光没让她感到害怕和歉疚,反而使她轻叹一声。 有些人啊……骨子里,还是喜欢把自己的错误丢给别人承担后果的。 “不错,挺聪明的。”虞幸意味不明地夸了一声,弯起眼睛,竟然笑了起来。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雎岚,用手抵住的窗户正被对方敲得哐哐作响,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余光看见拿着柴刀的村民越走越近:“别敲了,我们不开。” “你们真的忍心吗!?”雎岚咬着牙,无奈身后的东西已经接近了,她恨恨地看了房间里的两人一眼,转身哭着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虞幸瞅着那两个村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以一种不似活人的状态紧追雎岚而去。 外面终于清净下来。 “她会死吗?”肖雪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漂亮的眼睛睫毛颤了颤。 虞幸把手从窗框上收回,笑吟吟地:“小姐姐后悔了?” 肖雪宸摇摇头:“不后悔。”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懂得顾大局的小姐姐的~”虞幸倚在窗前,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见他仿佛完全没有多大力气的白皙手腕,肖雪宸突然打了个哆嗦。 她又想起了眼前这个帅哥隐藏起来的那种危险气质。 喜欢顾全大局的……那万一她刚才的回答,是开窗户呢? 她估摸着san肯定还是不会开,并且会等天亮之后把她丢出去。 “不过,如果晚上出去的后果只是被两个人形怪物追……倒也不是一定会死。”那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小御姐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走歪了的虞幸接着道。 “嗯嗯……是、是啊,有很多种祭品都能帮她躲起来。”肖雪宸用鼻音嗯了一声,表面上较为随意地坐在了虞幸刚才睡的床上,“可是看雎岚的样子,她应该没经历过几场推演,没有祭品储备。” “哦?需要躲吗?”虞幸手指在窗沿上有节奏地点着,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其实也在留意外面。 毕竟村长和妇人还在附近,说不定就杀个回马枪。 月光洒在荒芜之上,衬得整个村子阴森中带着莫名的平和——如果忽略随时可能出现的活尸怪物和鬼物的话。 抛出一个问句后,虞幸沉默下来,肖雪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需要跑吗? 应该是需要的吧。 可能大佬有硬刚的办法,可是她这种还没升到高级推演者的半新人,肯定是只能尽己所能地保命。 毕竟,初级、中级、高级这三个等级的推演者常常被随即机分配到同一个游戏里,三种等级差别并不算太大,能区分的只有祭品使用率和推演经验。 真正能产生质的飞跃的,是高级推演者之后的那个等级,她对此了解的也不太多。 肖雪宸自诩还是个需要学习很多东西的小菜鸟,而san……应该是高级推演者吧? 过了一会儿,就在肖雪宸开始想再不说话就会很尴尬了的时候,虞幸又接上了刚才的话茬:“她如果够强,撑到清晨鸡叫不是问题。” “但是她不够强。” 肖雪宸这话说的有点无情,却是事实。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雎岚,看来是被抓到了。 肖雪宸又叹了一口气。 推演者死亡……她见得多了,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恐惧感,想必以后还会继续见到更多,习惯了。 “好困啊~”虞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浮起一层困出来的雾气。 他不满地发现,今晚是真的睡不了了。 有这扇窗户在,村长和妇人随时可以趁他不备推窗而入,为所欲为。 推演者已经基本上确定死了一个,他不想给鬼物们继续得瑟的机会。 “我们要不要搬东西把窗户堵起来?”肖雪宸听着那消逝的惨叫想到这一层,再次提议。 “不是说了嘛?这个屋子的陈设……我们一点都不要动。”虞幸大大方方在她旁边坐下,开始翻背包,“我有个猜想,之后如果证实了,可以和你说。” “哦……”不明觉厉! 虞幸拿出了自己的画架,那是个画箱式画架,似乎是他这个角色以前自己找人订做的,非常轻便,不少工具直接就在箱子里放着:“现在我倒是很好奇,卡洛斯,他跑哪儿去了?” 对哦。 肖雪宸眨了眨眼,雎岚和卡洛斯住一起,起来却发现卡洛斯不在房间,只在床上留了个纸人。 按照正常流程,不在房间的卡洛斯应该是这一村子鬼东西的第一个目标,可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只能说,卡洛斯瞒过了这些鬼东西,去做了别的事。 “他似乎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虞幸已经把画架支好,对这位单独行动的魔术师升起了一丝兴趣。 睡一觉起来人没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变活人? 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完整的卡洛斯。 “唔,你这是要做什么?”肖雪宸眼瞅着虞幸摆好了一副要画画的架势,突然有点懵逼。 “今晚睡不了了,我画张画打发时间。”月上三竿,月光把眼中一切附上冷色调,他难得来了点兴致。 “哇,”肖雪宸万万没想到,人设是画家的san,居然真的很喜欢画画,她探头去看那些工具,“是素描吗?” “素描虽然也行,但,我最擅长的是油画。”虞幸对肖雪宸露出个笑脸,把画布取出来铺好,可惜的是他没带画凳,只能勉强把床当凳子用。 “油画!?”肖雪宸不太懂艺术,她以为一张油画都要画很久的。 “随便画点,我也懒得等它干。”虞幸不介意肖雪宸旁观,他只是心血来潮,为了赶走困意随便做点事。 他调整了一下画架高度,把画笔、画刀、调色板、洗笔筒等物件放在床头柜上,底部装有弹簧片的小油壶在调色板上夹好,然后看了看。 没有画杖QAQ…… 画杖又称支腕杖,作画时用来支撑手臂的,虞幸这种虚弱的懒人现实里画画每次都会用。 “你要画什么?额……话说你看得见吗?”肖雪宸有点好奇。 大晚上的,又没有灯,光线暗得吓人,换作是她眼睛都要瞎了,更别说画画。 “看得见,看得很清楚。”虞幸调了点颜色,对着窗外的荒景和近处的几栋民房,眼中微微反射着清冷的光。 拜这副身体所致,他的夜视能力……特别好。 接下来的时间,虞幸拿着画笔画画,肖雪宸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都看不清而且眼睛真的快瞎了,就掏出手机开始凑在窗边借着光玩单机游戏。 两人时不时聊几句天,画面一时间竟然和谐了下来。 只是……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虞幸画着画着,窗外就多了一个不和谐因素。 那是一颗头,底下连着半截身体。 那颗脑袋虞幸不陌生,不久前刚见过。 双目无神。 皮肤灰白。 嘴唇发紫。 ……尸斑显眼。 来人……或者说来鬼,双眼一眨不眨得盯着虞幸,嘴唇颤抖着,好像是想说什么,唇瓣却怎么也分不开。 虞幸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察觉到不对的肖雪宸猛地抬头,瞬间对上了玻璃外,那张之前在棺材脸见过的脸。 周咏笙! “我天!” 这次隔着窗户她倒是没被吓太狠,见周咏笙站在那里很安静,也不说来意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图,只默默看着虞幸画画,她反而是升起了些疑惑。 这是尸体还是鬼啊? 它来干嘛的,也为了进来? 头七这晚上,它还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它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肖雪宸忍不住想先后退,余光看见虞幸没表示,硬生生留在了原地——她要站在一伸手就能把被鬼物推开的窗重新关上的位置,以防万一。 “哟,你来啦?”虞幸放下笔,想站起身走近,却见呆着不动的周咏笙突然急切地摇摇头,用手指着他的画架。 “想看我画画?”虞幸猜道。 外面的周咏笙点了点头。 哦豁,他是个真粉丝?虞幸真有些好奇了,莫非这个英年早逝的朋友在网上说的那些自己是粉丝的话,都是真情实感? 不容易啊,那他把偶像骗到自家村子里来,到底想干嘛? 就是为了让偶像参加一下他的葬礼? 虞幸心里嘀咕两句重新拿起笔,周咏笙又不动了。 这幅画他画的是实景,并不抽象,画布上整体呈现的是窗外景色,只在下方露出窗框,还有右下角一个抱着手机打游戏的卷发女人。 用色偏蓝调,很冷,很怪诞。 他与窗外的沉默男鬼对视了一会儿,想了想,又下了一笔。 一个长相平庸,却眉眼带笑,衣着整洁的平头青年,缓缓被他添在中心位置。 在阴森的冷色画中,唯有这个青年,被温暖的色彩包裹着,眉间无忧。 ------------ 第九章 记忆在否? 窗外一动不动的鬼,窗内优雅作画的人,一种无声的奇妙的默契蔓延开来,让肖雪宸逐渐安下心。 不伤人的鬼她见过的,在推演游戏中,被扭曲的秩序和规则往往能催生出蕴含着因果的、介于理智与混乱之间的产物。 鬼物便是最具代表性的。 它们拥有的到底是怨恨与恶念,还是希冀和坚持,仅仅与真相有关,而非存在状态来决定。 周咏笙……大概就是保存着高度思考能力的鬼物。 或许是氛围太安逸,也或许是内心对队友实力的信任,肖雪宸玩着手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嫌累坐在了虞幸床上,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她大大咧咧的躺在床单上,坚硬的木板硌得她背后发疼,双腿还虚撑在地上,虞幸坐在床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这样么…… 不管是谁,不管在怎样危机四伏的地方,只要夜里与他离得近,就会昏昏欲睡? 他身体的情况这几年已经开始能影响别人了…… 画笔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虞幸掩饰起自己眼中的冰冷。 该快一点解决掉了,否则,总有一天他会连解决问题的机会都不再有。 …… 长夜微明,拂晓扑朔。 在第一缕天光从山头渗进来之前,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嘹亮鸡叫从不知何处开始,迅速传遍了关家村每个角落。 虞幸眯了眯眼,手上的画差不多也完成了,而时间才五点,比他预想的早早一些。 他放下笔,晃了晃酸胀的手臂,揉了两下腰,顺带心疼一波自己坐在硬木床上几小时基本上没挪地方的屁股,终于是站了起来。 周咏笙给的血字提示,一切都指示着鸡叫前,也就是说,无论晚上有何种诅咒或者规则,从这一刻起都不作数了。 对方后半夜乖乖巧巧一直站在窗外给他当“模特”,有它在,村长和妇人都没再过来找事。 推开窗户,虞幸用胳膊肘支撑住身体,小臂搭在窗沿外,近距离望着周咏笙那张可怕的脸:“既然带着善意,那么你把我找来……到底是有什么心愿呢?” 周咏笙睁大眼睛,双唇几次用力,终于分了开来,它发出虽然艰难但还算听得清楚的声音:“鸡叫……前……我说不……了话,我希望……你能……救救我,结束……这一切。” 救救你,结束这一切? 虞幸神色一动,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关键点是葬礼。” “!”周咏笙激动的神色证明了虞幸的正确,然而,它没有激动多久,就耷拉下脑袋,断裂的脖子没了控制一下子垂向一边,虞幸看得出对方是在表达沮丧,可这个效果嘛…… 只表现出了惊悚。 “我说……不出太多,马上……天……亮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得……走了。”对方重新抬起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我……没有骗你。” 说着,它身形开始变淡,很显然,它不是躺在祠堂里的那具棺材,而是头七归来的一只鬼魂。 晨光已经快来了。 “你等等。”虞幸叫住了它。 他回身把画架翻转过去:“来,一晚上的成果,你看一眼。” 周咏笙迟疑地看过去。 画中,背景诡谲阴森,仿佛能勾起人心深处的恐惧,而画中央的平头青年……就像是与此格格不入的阳光派,嘴角扬着笑容。 “你活着的样子,是我根据尸体模样猜的,怎么样,像吧?” “像……谢谢……你。”周咏笙早已僵硬的腐肉动了动,努力扯出了一个实际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弧度,它以为自己与画中人是一个表情,朝虞幸鞠了一躬。 之后,它便消失在终于破山而入,斜斜照进来的晨光里。 虞幸淡淡看着它消失,末了关窗转身。 他…… 困了。 真的好困。 才五点,危机又已经解除,他现在只想补一觉。 略过占领了他床的肖雪宸,他朝另一张床走去。 …… 唔,我在哪? 似乎做了一场黑暗的梦…… 在背部传来的微痛中,肖雪宸一觉睡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 睁眼不是她装修精致豪华的卧室,也不是公司供她休息的沙发,而是破旧的昏暗小屋子。 这一下子给她整清醒了。 她挣扎着起身,夹克外套从她身上滑下去,她捏住外套一角,飞快地想要理出一条合理的线。 她怎么睡着了?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敢睡着!? 话说这外套是san帮她盖上的吧,真得谢谢他……呸呸呸,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疯了吗,在鬼物随时会来的时候睡着了! 鞋尖一点地面,她眼中是震惊与困惑相互杂糅后的复杂情绪。 外头已经天亮了,虽然关家村这边天亮的不明显,但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让她清楚,很多人都起床了。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告诉她,现在已是早上八点。 她旁边放着画架,上面的画还没有干,那画风颇为诡异,她看到后先是愣了愣,而后佩服起san的画技来。 说到san……肖雪宸下意识往另一张床上望,果然看见san背对着她睡得正香。 昨晚算是他守了一整夜啊……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好的都睡不了了,结果她倒得那么快,太不应该了。 她真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睡着,连大概已经出现过了的鸡叫都没听见。 是意外吧。 她正想着,突然,房间门被敲响了。 “!?”昨晚的经历让她本能身体紧绷起来。 “还在睡吗?小伙子,小姑娘,不得了啦,跟你们一块儿来的另一个小姑娘死了!”门外传来村长的声音,奇怪的是,这次村长声音特别正常,仿佛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一般。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看。”回答村长的却不是肖雪宸,而是她一直以为正在睡觉,却正清醒着的san。 虞幸也只醒了几分钟,他嗓子哑哑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对肖雪宸道:“现在已经可以离开房间,我们出去洗把脸,去看看现场的情况。” 他说的现场,指的正是雎岚死亡的地方。 此时的关家村与夜里不同,他还没出屋,就看见外面路过好几个村民打扮的人,皆是神色匆匆,一副八卦的样子。 他们都没有拿蜡烛。 更远些的地方,“有人死亡”这个话题被村民们肆无忌惮的大声讨论着,传到虞幸耳朵里,他揉了揉额角:很好,有小区楼下中老年人八卦居委会内味了。 死亡消息都被这么大规模传播了,虞幸有必要去看看。 他要看的不是雎岚怎么死的,而是村民对此的态度,和对尸体的处理方法。 调整了一下精神状态,虞幸脸上困意褪去,晃到门口打开了门。 村长正站在门外,脸上略带一丝着急:“快去看看吧,唉,好歹也是你们的同伴,别太伤心……” 这时候倒是很正常嘛。 虞幸没放过村长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他朝村长身后望了望:“婶呢?” “她给你们做早餐去了。”村长指了指厨房。 “这么辛苦啊。”虞幸笑了一声,“村长叔,借厨房水池洗个脸。” 他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肖雪宸连忙跟上,她也想看看妇人的反应。 厨房里,妇人正在做一碗小米粥,这次身边也没有点蜡烛。 不过话说回来,白天点蜡烛,那是真的没什么必要。 见两人进来,妇人和善地招呼道:“就快做好了,稍等一下哦。” ……一到白天就会正常,忘记晚上发生的事吗? 肖雪宸跟着虞幸在水龙头里接水洗了把脸,偷偷向妇人的眼睛看去。 昨晚san可是一匕首刺碎了妇人的一只眼睛,她得看看有没有伤口。 在她的注视下,妇人做好了热腾腾的小米粥,终于整张脸转过来。 在妇人的右眼上,一道昨天还没有的疤痕竖着蔓延了一小段距离,让原本平凡的长相多了一些狰狞感。 虞幸也看见了,他瞪大眼睛,关心地问:“婶,你眼睛怎么了?” “昨晚睡觉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撞到什么地方了吧,今天一大早就这样了。”妇人也显得有点困惑,“来,先喝粥,我听说你们有个朋友出事了,待会儿得去看看吧?” “是啊,得去。”虞幸端着碗给冲肖雪宸扬了扬下巴,示意出去说。 到了院子里,村长的身影不见了,看样子是去屋外参与八卦。 虞幸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粥,感到胃暖暖的,身体都舒服了不少。 “这可是——”肖雪宸一急,声音大了点,她迅速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这可是鬼物做的,你敢喝?” “挺好喝的啊。”虞幸满足地又喝了一口,让肖雪宸没忍住长叹了口气。 真是的,好喝不好喝是重点吗?重点是鬼物做的呀! “村民们在白天的表现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是一群夜里会拖着柴刀斧头满村追着人杀的家伙。”虞幸提出了一个新问题,“所以,小姐姐你猜,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晚上的记忆?” “应该没有吧,你看这妇人都不记得眼睛被你戳了,还给你做这~么好吃的小米粥。”肖雪宸到底是没碰小米粥一下,她过不了心理那个坎儿。 虞幸:“嗯,说的有道理,如果不记得的话……” 就在这时,妇人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看了看“聊的正嗨”的俩人,笑呵呵走过去:“小姑娘昨晚睡得冷不冷呀?” “我给你搬厚被子,你都没要呢。” ------------ 第十章 破碎的面具 虞幸抬眼看了一眼妇人的表情。 妇人只是笑着,看不出别的情绪,他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肖雪宸的肩膀,冲妇人道:“我们昨晚睡得很好,谢谢关心。” 肖雪宸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在虞幸看来可以称得上十分熟练的假笑,接话道:“是啊,我体质好,不怕冷。” 随即她拉了拉虞幸毛绒绒的袖子:“我们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好。”放下碗,虞幸对妇人点点头,与肖雪宸走了出去。 妇人盯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笑容逐渐减弱,直到他们出了门,卡住了视线,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疤。 疤痕触感明显,她缓缓走到桌边,没受伤的那只眼睛往下看去。 桌上摆着的两碗小米粥,一碗还是满的,一碗喝了一大半,没了人的触碰,糯白色的粥逐渐变得通红,咕噜咕噜的,开始往上冒着血泡泡。 …… 根据外头村民的反应,虞幸很容易辨别出了出事的方向,雎岚从他们屋前离开之后,应该是朝村口跑去了。 路上碰见了同样在往出事地点走去的魏凡,这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昨晚也没有睡好,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神色略显疲惫。 魏凡对两人打了声招呼,肖雪宸便凑了过去,低声问道:“许宏和许源呢?” “他们两个留在屋里研究风水呢,反正他们说的那些,我听不懂。”魏凡应了一句,又看了看几步外的虞幸,悄悄问肖雪宸,“你们昨晚还好吗,没出什么意外吧?” “说来话长,总体安全。”肖雪宸不打算现在从头给魏凡解释一遍,太浪费口水了。 虞幸耳尖动了动,对方想让他听的、不想让他听的内容,他都听到了。 他眼睛弯起,带着笑意,远远看见一群村民围在一起,就略过说话的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穿过薄薄的人墙,他看见了一个娇小身影。 是雎岚。 她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身体四周溅满了血迹,身上伤痕交错,不少道伤口都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看起来凄惨无比。 没想到一大早就发现了尸体,这些人竟然什么也不做,就让尸体躺在原地。 不过……那是什么? 在雎岚尸体的头部旁边,有几块大大的碎片。 碎片是白色,看形状,拼起来应该是一张面具。 人格面具? 虞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村民们,发现他们好像看不见尸体旁的这张碎裂面具。 难道是只有推演者才能看见这个? “外乡人死了呀……怎么办呢?扔到山上喂狗吗?”就在这时,村民中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刻迎来众多附和。 “当然不能下葬!” “喂狗吧,这小姑娘长得挺可爱,死了之后居然不好看。” “怎么就死了一个啊……” “……”虞幸双手插在紧身牛仔裤口袋里,看了说话的那几人一眼。 那些人纷纷感到背后一凉,本能地闭了嘴,疑惑地搓了搓胳膊。 “村长,我们谁去丢尸体啊?”过了一会儿,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子望着人群中的村长问。 村长拉长了音,似乎在考虑:“这个……” “这一点,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见这些人真讨论的起劲,仿佛尸体就是任他们处置一样,虞幸嗤笑一声,脸上的凌厉一闪而逝。 来之前他就是想看村民反应,现在看到了,他内心对这场游戏的猜测又多了些。 其实昨晚是整个游戏的一个死亡节点,如果他和肖雪宸没有找到祠堂,没有收到提示,那么,昨晚有多少人会因为鬼物的哄骗威胁,或者同伴的求助而出去? 没了坚定的戒心,恐怕概率不小。 看见只死了一人,这些村民好像很失望。 虞幸走到雎岚尸体前,护着似的蹲下:“谁都不准碰她。” 趁没人注意,他迅速碰了碰面具碎片,顿时,一个推演提示在他脑子里飘了出来。 【已获得信息“人格面具•岚•弱小”,无可剥离祭品】 提示出现过后,几枚碎片像是被风化了一般,如烟似的消散了。 原来推演者死后面具会显现出来,看样子似乎还能继承面具主人镶嵌在面具上的祭品。 虞幸脑子里闪过结论,挑了挑眉。 村民们都看向了他,纷纷惊讶:“呀,啥时候来的,刚才没注意呀。” “小伙子,”村长看见他和肖雪宸都来了,就站了出来,“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你们朋友的尸体呢?” 虞幸笑笑,心中暗道:直接就是处理尸体,提都不提找凶手,看来在这个村子里,根本没有犯罪的概念,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规则。 魏凡想站出去,被肖雪宸拉住摇了摇头,眼神里仿佛在说些什么。 肖雪宸眼神的示意:不要打扰大佬做事。 魏凡对此的理解:让san踩雷吧,我们先看看。 于是他打消了上前的念头,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情况。 虞幸环视一圈,礼貌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同伴,尸体就交给我们吧,不太需要你们过多的关心。” 昨晚顶着雎岚的哀求也没有心软,他不内疚,因为这因不是他造成的,果就不应该他来承担。 但是同为推演者,算是半个同伴,再怎么也不能让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胡乱对待雎岚的尸体。 她看起来年纪那么小,成为推演者真是倒了血霉了。 而且,村中的死者,头七之后会办葬礼,外来的人死了,居然连埋都不配埋一下,该怎么说呢……还真是泾渭分明。 听到san明确发话了,肖雪宸用手指捣了捣魏凡的胳膊。 好在这次魏凡理解没有偏差,他几步走了上去。 “没错,好歹是一起来的,我们把她埋了吧。”由于魏凡是在场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力气的男人,便主动弯腰抱起了这具有点可怕的尸体,带着雎岚远离了这群村民。 村民们似乎有些躁动,可村长摆了摆手,压制了他们。 “外乡人不配埋葬!”有人低声反抗了一句,被站起来还没走远虞幸听到了。 哼……他目光沉下来,厌恶之情在心中翻滚。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情不好。 既然让他心情不好了,那……有些东西就得付出代价了。 暂时没有开展报复行动,虞幸与肖雪宸走在魏凡旁边,和他一同穿过村落,走进了山林中。 这不是祠堂所在的那片山头,因为不知道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禁忌,所以为了防止产生不好的变化,他和肖雪宸不约而同引导着魏凡走到了另一片地方。 关家村附近的植物都很枯败,无论是村东的矮山还是其他几面的的山体,皆是树木枯槁,荒草萋萋,总透着挥之不去的死气。 哪怕体力不错,抱着尸体走山路的魏凡也被累了个够呛。 “卡洛斯人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走到一处足够远,也足够隐蔽的地方后,不知道卡洛斯昨晚就失踪的魏凡终于可以把尸体放下来了,他身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看了看衣服上被沾到的血迹,羡慕的看着虞幸。 真好,这些长得好看的一个两个都不用干体力活! “卡洛斯昨晚消失了,刚才在村子里也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肖雪宸解释道,接过了虞幸刚才路过村长家飞快从里面顺出来的两把铁锹之一。 挖坑的事是虞幸做的,肖雪宸在一旁用处不大地帮帮忙,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很累的虞幸终于挖好了可以用的坑。 接下来是掩埋。 三人对尸体都不惧怕,魏凡把尸体放进坑里,拿着铁锹把土填了。 “雎岚是吧,一路走好。” 虞幸没兴趣对着尸体说场面话,坐在一旁休息。 “san。”肖雪宸突然坐到了他旁边。 “什么事啊小姐姐~” “雎岚的面具信息,被你接收了吗?”她理了理袖子,卷发拢在脑后,留下两鬓几缕微卷的发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可以保命的祭品?有的话不至于如此无力反抗……” 啊哈~ 虞幸活动了一下手指:小御姐话术不错嘛,既不想表现出对我拿走面具信息的质疑,又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得到雎岚的祭品。 不过这话里透露给他的信息也不少,起码证明了,推演者死后留下面具不是小概率事件,而应该是必然。 否则肖雪宸就不会这么理所当然地直接问了。 虞幸嘴角一翘,对这个小御姐非常满意。 干练,听话,有脑子,不拖后腿,掌握着话术,做事有分寸。 他喜欢。 ……有培养成队友的潜质。 “你猜对了,雎岚没有祭品。”虞幸脑子里翻涌的念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无缝回答了肖雪宸的问题,然后思考起另一件事。 祭品这么难拿到吗? 雎岚好歹不是第一次参加调查员类推演游戏了,说明四个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且之后进行了几场推演也说不定。 这么多场推演游戏,真的一个祭品都没有,而且肖雪宸也表现出并不诧异的样子。 正好,他成为推演者之后还没联系过那个人,这次游戏结束就好好问一下那个人关于荒诞推演游戏的信息吧…… ------------ 第十一章 我在村中翻墙爬窗 三人简单下葬完了尸体就从山中归来,此时也不过上午时分,离村子里讨论的周咏笙的葬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游戏进行到现在,推演者之间的小团体已经很明显了,除了不知所踪的卡洛斯和死去的雎岚,许家两兄弟基本与虞幸他们零交流,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昨晚黄昏进村,之后吃了顿晚饭就各自分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整合过信息,这在虞幸看来有点蠢,这群人意识太死板,只与熟悉的、信任的人一起活动,完全没把人数优势利用起来,如同一盘散沙。 也就卡洛斯有套信息的意识,然而这人还不知道躲到哪里鼓捣什么东西去了。 他是觉得……卡洛斯肯定没有出事,这蓝毛魔术师一看就有点东西。 总之,说这么多,还是这场游戏中的推演者经验不足,否则,即使是互相之间有矛盾的人,也都会估量着分寸去交换信息,因为推演真相、活下去是一个不可能动摇的共同目标。 当下,在一些村民开始变得奇怪的眼神注视下,虞幸对肖雪宸和魏凡两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时间尚早,恐怕游戏关键点就在今晚,他们应该利用这段空白时间去多打探一下关家村的各方面信息。 分头打探,然后集合,把信息线索整合分析。 肖雪宸和魏凡都没有异议,分头行动没什么,他们到底不是在恐怖片里,与恐怖片的悲催主角不同,他们有一定与鬼物对抗的能力,而且大白天的,出事类型有限,没那么难对付。 这座小村落的房屋虽然破旧,但整体布局挺方正,虞幸在单独行动后,悄悄翻墙进了几家院子,他发现几乎每一家都有一两间空房,不知道一开始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另外,他也特别留意了这些村民家里有没有棺材,毕竟棺村,只有祠堂那一具棺材的话,未免太没有牌面了。 他一个长相惹眼的外来者,想不被察觉地打探各种事,还是费了他一番功夫的。 中午没有吃午饭,出了昨晚的事,肖雪宸他们和许家兄弟都推说没胃口没去村长家吃,就连虞幸一个从头到尾都显得胃口贼棒的人,也直接说不想吃了。 到了下午,他靠在一面墙上喘了口气,原本雪白的上衣都在行动中蹭脏,手掌上也有翻墙留下的灰。 基本上打探完了……还真有些东西让他觉得不对劲,并且扩宽了他的推测思路。 比如,这些村民彼此之间根本不串门,想一起聊天就会去屋子外的空地,就像是每一间屋子有严格规定,人数不能多一般,联合起晚上对他们这些推演者的规则约束,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又比如,他们刚进村时遇到的那个佝偻老头,虞幸几乎把每一家观察遍了都没再看到。 那老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又凭空消失。 还有最不科学的一点——这个村子没有农田,也没有人担任出村采买的职务,村民们日常一日三餐,那些肉类和蔬菜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以及……没有墓地,村子这么多年死去的人,都埋在了何处? 与肖雪宸和魏凡约好的时间是四点,三点刚过的时候,虞幸跑到雎岚的房间去了。 他从窗户跨进去,从容地观察了一下屋内。 屋子的角落放着雎岚的背包,两张木床隔着过道并排摆放,其中一张床有明显睡过的痕迹,另一张床上…… 被子被掀开,在床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纸人。 虞幸不由得一挑眉,这显然是卡洛斯故意放在这里的,这个魔术师的手上似乎一直有着小纸人,很有意思。 他走过去,通过现场痕迹可以推断出,雎岚夜里醒来后,从自己的床上下来,惊觉自己的同伴失踪,掀开卡洛斯的被子发现了纸人,然后一路走到门口。 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说服,打开了门……然后,事情就走向了最糟的方向。 简单推测一番,虞幸排除了卡洛斯与他们任务不同,故意害人的情况。 卡洛斯是人不是鬼,这一点他很肯定,所以如果卡洛斯想杀雎岚,完全不用这么麻烦。 他又把视线转移到纸人身上,把纸人拿起来看了看。 卡洛斯的纸人都是立体的,属于纸扎小人,而非纸片人。 纸人只有巴掌大,诡异的是,原本纯白色的纸人此刻依然血迹斑斑,脑袋缺了一大半,身上还有数道裂开的口子。 “这伤痕……与雎岚一样。难道是纸人替身,替卡洛斯承受了夜里规则的诅咒?”虞幸眯起眼,就在此时,他脑海里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发现祭品痕迹残留,正在判定】 【你的等级低于对方,信息获取失败】 “啊呀,这个就是祭品?”虽然已经猜到,但听到系统的确认他还是提起了兴趣。 无论是之前赵一酒的刀,还是现在卡洛斯的纸人,对虞幸都有些一些吸引力。 因为……他自己身上还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祭品,他隐约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需要多多接触祭品,去研究自己之前无法触及的东西。 虞幸捏着看起来已经死透了的小纸人,声音低沉地自言自语:“嗯……不对,这应该不是祭品,只是祭品能力的一种展现形式,而且还是残留。” 昨晚卡洛斯来交流信息的时候,为了“表演魔术”,有一个纸人的脑袋当场开颅了来着,所以卡洛斯身上绝不止一个纸人。 真正的祭品大概被卡洛斯随身携带着,床上这只仅仅是其中一种使用方法。 瞅着屋内连卡洛斯的背包都没有,想必是离开时,连包一起带走了。 虞幸:“难道卡洛斯离开了关家村,跑到山那头的镇子上了?” 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任务只要求他们得参加葬礼,没说葬礼之前能不能离开。 事实上,没人规定必须在关家村待到葬礼开始,所以他们随时都能走,只要在葬礼开始前回来就行。 虞幸第一次玩这种推演游戏,一下子没往这方面想,这下眼睛一亮。 学到了,他打开了新的大门! 以后的推演游戏……他的思路一定会更加发散的! 希望鬼没事。 在雎岚房间里的发现就是这些,出来后,虞幸又拐了个弯来到了许家兄弟所在的屋子前,这家人的院子比村长家小一点,可是只有一个老太太住,所以剩余两间空房,一间分给了许源许宏,一间给了魏凡。 根据魏凡所说,这两兄弟简直是终极宅男,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去。 坐以待毙只有蠢人才能做得出来,与每一场推演游戏都得动脑子的推演者们显然不符,否则,这些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所以许家兄弟一定是有获得信息的方法。 他这次没有翻墙跨窗,而是整理了一下衣服,敲响了老太太家的门。 二十多秒后。 “吱呀——” 门的年份显然不短了,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个矮小的老太太一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上拄着根拐杖,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谁呀?” 这个老太太腿脚不便,虞幸从没在外面看见过她,而其他村民也不会进来,也就是说,这个老太太处于消息闭塞的阶段,除了昨晚村长敲门送进来三个外来者以外,她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婆婆好,我来找住您屋子里的人玩的。”虞幸乖巧地眨了眨眼,并未说自己的名字。 “外乡的客人……进来吧。”老太太蹒跚着让开一条路,虞幸便轻轻松松走了进去。 这院子真破,一部分杂草都长得很高了,可约莫是老太太行动困难,无力收拾打扫。 虞幸对老太太道了声谢,便走向许家兄弟的房间。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隐约能从隔音效果约等于无的屋子里听到交谈声,可惜,这两人大概是有经验的,只能听到声音,交谈内容完全听不清楚。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 “谁?” “我是san。” 开门的是穿黑衣服的许宏,他用警惕的目光扫了两眼虞幸身后,然后才问道:“原来是你啊,有事吗?” “之前你们说这村子邪门,现在我信了。”起手先是一个角色逻辑衔接,虞幸无辜地摊了摊手,“昨晚我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雎岚今天也死了,我思来想去,你们两位风水师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哎……” “我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画家,所以想来跟你们交流一下,不知道两位能不能救救我?” 许宏还在犹豫,屋内的许源却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扬声道:“哥哥,让他进来。” “进来吧。”许宏闻言便做出了邀请。 虞幸感激一笑,踏入了昏暗的房间。 进去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打量了一下屋内。这会儿太阳正大,许家兄弟却用一块华丽的布遮住了窗户,让光难以透进。 许源正盘腿坐在一张硬木床上,身前铺着张羊皮纸,旁边还有一堆古里古怪的零星小物件,他视线随着虞幸地走动而转动,随后道:“我们确实测算出了一些关于关家村的东西,不过,你们这些人知道了也没用,最好还是赶紧离开。” 这位的角色逻辑也不错呀……虞幸看了眼羊皮纸上的内容,那似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图上群山环绕,中间网格密布。 古怪的是,他靠近羊皮纸后,那种阴冷感又出现了,只不过比村长家放蜡烛的烛台要微弱一些,没对他产生明显影响。 虞幸压下不适,多看了一眼,随后腼腆一笑:“之前不懂事,都答应了村长留下来参加葬礼,要是中途想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两位大哥,我知道风水这方面你们是行家,有些隐秘不能对外人道,但是……人命关天,我也有些额外的信息,或许可以与你们交换。” 等的就是这一句。 许源看了哥哥一眼,然后点头:“既然这样,也好。” …… 半小时后,虞幸从许家兄弟的房中离开。 他看见呆坐在院中,显得孤零零的老太太,想了想,带着笑容走了过去。 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抬头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愣愣出神。 “老太太,您一个人啊?”虞幸径直坐到了老太太对面,压根不管老太太同不同意就聊上了,“您在看什么?” “我在看……外面的世界。”老太太并未低头,仍然看得出神。 虞幸眸中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试探道:“想出去遛弯我可以扶您。” “不,不是外面,而是……外面的世界。”老太太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事实上,她是虞幸在这个村子里看到的,除了村口老头外唯一一个老人。 “什么是外面的世界?您是说……山外面?” “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出去过。”老太太眼中的怀念愈渐浓厚,或许是太久没人跟她说话,她话匣子没费多少功夫就被虞幸打开了。 “我们村的人,都曾经在外面打拼,有的是上学,有的是工作。”老太太口齿清晰,说起话来倒是不难辨认。 “但是,最终我们都会被拉回来,然后,永远的留在村子里……” 虞幸听着,内心冷笑一声:呵,就和周咏笙一样么? 好好的在外上学,回来以后,就被掐死了。 他想问问老太太为什么都会回来,可老太太似乎对这个问题也不大清楚,绕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于是虞幸又换了个问题:“婆婆,你知道村里一位老人吗?我和朋友来的时候在村口见过他,他也拄着拐站,看起来年纪很大了。” “老人?”老太太疑惑了一下,“我应该是这个村里最后一个老人了。噢,你是不是在槐树边见到的?” 虞幸点头:“没错。” “他……他是上一任村长啊,周发财从镇上回来后,就把他埋在了槐树底下。他……早就死啦!” ------------ 第十二章 生死界限,自然法则 原来,我们进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死人么? 回想起老头看向他们时古怪的眼神,虞幸心下了然。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换个人或许会有些诸如“后怕”和“细思极恐”的情绪,不过对虞幸来说这只是一条颇有价值的消息罢了。 真有意思。 在许家兄弟处得到的信息结合他自己的推测已经让他对关家村有了十足的了解,当下,他继续问道: “为什么周发财要把他埋起来?是死了以后埋的还是……”活埋?虞幸将后面两个字隐去了,他知道老太太能听懂他的问题。 连续的追问容易被认为急切,从而使受询问者心生警惕。 吞掉最后几个字,会让对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被征询意见且被认同,更能诱使对方说实话。 老太太皮包骨般的手指在拐杖上握了握,终于把视线从天空转移到虞幸身上:“我们村里,村长是特别的。他守护着我们,和我们同吃同住……我们真心爱戴村长,可是,村长家也受到了一种诅咒。” “什么诅咒?” “村长的孩子一出生就要送到外面去,三十五年以后再回来。回来的那天,这孩子就是新的村长,要把原来的村长埋进村头槐树下。”老太太明显有点忧伤,“发财这孩子不错,但我是个老人啦,在我的记忆里,还是老村长更亲切一些……” 虞幸“哦”了一声,两根手指在腿上有节奏的慢慢轻点着 “如果回来的新村长不忍心埋老的呢?” “不忍心?不,他们大多非常愿意这么做。”老太太想到了什么,可是,以她僵硬老化的面部肌肉难以表达出此时的情绪,虞幸隐约感觉她是在讽刺着,“如果有不愿意的,村民们会帮他埋。” 啊哈,也就是说,一个村子里,同时只能存在一个村长家的血脉。 虞幸突然兴奋起来,然后问:“除了我之外,是不是还有人问过您这个问题?” “是有……好像是昨天晚上,一个小伙子来问的。”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虞幸嘴角一勾,他已经知道失踪的卡洛斯去了哪里。 …… 破晓时分。 与关家村一山之隔的小镇还算热闹,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收购野味、药材的商人。 卡洛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小镇的酒店里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通宵赶路的疲惫洗去一些。 他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湿漉漉的灰蓝色头发上搭着一条毛巾,他刚伸手擦了擦,就听见床那头的地上传来“呜呜呜”的声音。 缓步走过去,卡洛斯的碧色眼珠颜色愈发幽深,低头毫无感情地看着被绑住四肢、堵住嘴巴的青年。 他没有说话,直到青年意识到什么,停止了挣扎,目露惊恐地看着他。 卡洛斯这才满意一笑:“周庆海……是饿了么?” “呜呜。”青年根本不敢招惹这个行事狠戾的变态,他之前只是惊诧反抗了一下,就差点被打断腿。 “饿了没关系,等下我们去吃饭。”卡洛斯笑着拿掉了青年嘴里的布匹,在青年开口前道,“你会乖乖吃饭的吧?我现在很累,不想处理更多飞扑过来的蛾子了……想必,你也不愿意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他语气柔和的像是青年的朋友一般,青年却浑身发抖,绝望地点了点头。 “好,我真的很喜欢干脆的人。”卡洛斯最后看了他一眼,便专心致志地擦起头发,“吃完饭以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会见到你一直在找的……呵呵,感谢我吧。” 在他的角色记忆中,进山前的一个晚上他就下榻在这家小宾馆里。 隔壁的客人是个青年,叫周庆海,性格开朗,对人没戒心,他们只是一起吃了个早饭,周庆海就告诉了他自己是孤儿,一直在找自己的父母。 原本他就对角色记忆里如此清晰的事件多留意了一分,昨晚听到老太太的说辞,他就懂了。 村长周发财的儿子周庆海……就在镇上。 他,只需要把周庆海带回去,就能让村长消失。 当然,与此同时,周庆海也会成为新的村长,被关家村所束缚。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完成推演就好了。 碧瞳中闪过愉快的笑意。 …… 想要的线索到手,虞幸与老太太告别,打算回去找肖雪宸和魏凡整合信息。 他们没有选择在村长家里集合,而是约在了靠近祠堂的那个山头上,比较隐蔽,不会被村民提前发现。 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蓬松的柔软短发,虞幸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了村东矮山。 照理说山中空气应该很好,可这座山上树木干枯,上端树干张牙舞爪,夜里的诡异在白天统统变成荒废,呼吸间仿佛也吸入了些死气。 他到了约定地点,另外两人已经等在那里。 “san!”肖雪宸本来在和魏凡说着什么,余光看见他,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下午好。”虞幸点点头,三人一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开始整合信息吧,你们发现了什么?”他手里捡了根树枝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杂草。 “那就我先说吧。”魏凡已经在肖雪宸那里听说了虞幸的能力,他对这个年轻画家收起了所有轻视,“我找村里一个身患残疾的村民打听到的,我发现村里有一些不出门的村民,他们都是隐藏的可利用资源,对外乡人的态度比其他人好得多。” “嗯。”虞幸点头,示意他继续。 “村里人死了之后,都会在第八天举办所谓的葬礼,届时所有人都会去往祠堂外作见证。”魏凡尽可能把收集来的信息精简化,“但是,那个残疾村民告诉我,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曾是葬礼的主角。” “也就是说,他们全都死过一次!”肖雪宸看起来并不害怕,反而透着点振奋,她清泉般清冷的声线经过半天的打探有些沙哑,“这与我打听到的相符,关家村的村民都是死人,白天与常人无异,只是思维比人类残忍和扭曲,到了傍晚,他们点起蜡烛可以维持人形,如果没有蜡烛,就会变成充满恶意的怪物。” 把跑到前面的卷发拢回脑后,她接着道:“其中,唯一一个例外是村长,据我猜测,村长是关家村中唯一的活人,他所扮演的应该是媒介角色,负责与外来的活人沟通。” “不是媒介,是守护者。”虞幸凉凉地接了一句。 这两人能打听到这些重要信息已经不错了,看来行动力很可以。 “哦?什么意思?”肖雪宸对他口中的词很感兴趣。 “意思就是……”虞幸捏着树枝的手一顿,把他的分析说了出来。 他在许家兄弟这两个风水师那里交换来的情报是,关家村地处深沟,群山形成合围之势,将这处低地包住,四方封闭,无出无进。 房屋布局呈方格状,借用《桃花源记》里的一句话,此处确实“纤陌交通”,并且“屋舍俨然”。 经过测算,这里毫无生气,反而死气弥漫,与现世格格不入。 “也就是说……”肖雪宸睁大了美目,语气里有些犹豫。 “嗯,我们应该是被某种障眼法,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干扰了感知。”虞幸嫌袖子碍事,把长长的绒袖撸到手肘,一丝笑意从眼尾流出,“此处不是活人活动之所,而是……一片地下墓穴。” “把我们进村的地方想成墓穴入口,平齐道路为墓道,我们睡的屋子,就是摆放棺材的墓洞,所以——” “棺材,就是我们的床。” 棺村之所以叫棺村,自然不可能只有祠堂一口黑棺。 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放着众多棺材,只是被障眼法改变了形态,让外来的活人无法辨认。 “我们昨晚是睡在棺材里的!?”魏凡愕然。 这个消息太跳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否是虞幸猜错了,可将晚上不能出房间也不能让别人进房间的规则联系起来想,似乎又觉得合情合理。 墓穴有墓穴的规矩,如果晚上是村中怪物那一面苏醒的时间,那么躺在棺材里的他们也算是“尸体”的一员,一个墓洞里两具棺材,不能被打扰。 如果没守好,放任其他尸体闯进了自己的墓洞,这种规矩就乱了,才会给其他尸体可乘之机。 相反,如果守住,那么墓洞的规则摆在这里,其他尸体不能硬闯,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村中没有来源的食物和各种物资,也有了解释……或许只是墓穴里的一些古怪特产…… 想到这里,回想起自己吃过的食物,魏凡脸色一白。 肖雪宸也一言难尽地看着虞幸,她记得几个推演者当时不想吃晚饭,是san高高兴兴说好吃,让大家一起吃的。 她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你看她还有机会吗? 虞幸装作没看见两人幽怨的神情,他自己对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并不在意,就算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他汤里是腐烂的虫尸,只要能吃,他照样吃的下去。 把手掩在嘴前干咳两声,他偏过了头。 “小姐姐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肖雪宸:“……” 魏凡:我呢?我呢?我不配吗? 好在虞幸没有继续双标,而是接着说起了分析,让魏凡有了些许安慰。 “村长与其他尸体不同,他是活人,我想他应该类似于守墓人之类的角色。” 当下,他将老太太的话重复一遍。 由于是活人,所以傍晚时分刚过,妇人已经点起蜡烛,村长却不用。 尸体们白天和夜晚的转变受规则影响,而村长……仅仅只是靠演技,他与思维无可逆转的被扭曲的尸体们不同,他知道一切,却仍然选择帮助尸体害外来者。 所以说,有的时候活人,可能比鬼还可怕。 好在村长并非没有弱点,推演者们想杀村长大概率会被尸体拦住,说不定还会触发死亡条件,但墓穴中同时只能存在一位守墓人,如果多出一个,尸体们就会把原来那个活埋掉。 虞幸知道,村长这边他不用担心,那个魔术师……应该快回来了。 “那,对此我还有个问题。”肖雪宸看向虞幸的目光中闪过异彩。 虞幸:“嗯?” “如果村里的村民都是尸体,那周咏笙此前是什么?”关家村可是周咏笙的老家。 “你没有发现,这个村子里没有小孩吗?”虞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希望小御姐可以自己开动脑瓜子。 关家村何止是没有小孩,而是根本就没有一个二十岁以下的人。 魏凡也说了,这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个新的村民“死掉”,要举行葬礼。 所以,虽然此处是墓穴,但墓穴里的尸体……是时常变化的。 “难道,难道这些尸体仍然有繁衍能力,生出孩子后就将孩子送出去,到了年纪再把孩子接回来杀掉,成为新的村民!?”一群线索在肖雪宸脑子里打架,转了好几圈终于被她整理出一条逻辑。 “不笨嘛。”虞幸称赞了一声,随即道,“村民白天与活人无异,既然无异,那么活人能做到,他们自然也可以。” 他猜测,每当有孩子出生,村长就会把孩子送到山外去,让孩子们在外界长大。 在此期间,外面的孩子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是什么情况,直到年龄足够,就被骗回关家村,然后被村长或者其他尸体杀死。 比如周咏笙。 由于这里特殊的规则,或者说诅咒,尸体们生出的孩子毫无疑问是活人。 这种打破了生死界限的事情有违自然法则,当然不被世界允许,于是村民们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小地中,再也不能出去。 那老太太曾经也是活人,被村里人杀掉后,就被困在了这村落里,永远地眷恋外界的生活。 “葬礼时间在晚上六点,黑夜将至的时候。这个时间是关家村固定的葬礼时间,平常村民一般不出门,只在有葬礼的日子会聚集起来。这是由阳转阴的时刻,象征着一个原本的活人通过仪式被下葬,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虞幸淡淡道。 葬礼就是这个村子的诅咒延续下去的关键。 黄昏时分已不是白天,却也不需要点蜡烛,正是对关家村来说,生死界限最模糊的时刻。 今天的葬礼,主角叫周咏笙。 这个青年原本的正常生活,完完全全被毁掉了。 所以,虞幸和卡洛斯、以及许家兄弟都是被周咏笙叫过来的,周咏笙并不是想害他们一起死,只是想让他们破坏这个葬礼仪式,破除这无休无止的恶性诅咒。 ------------ 第十三章 血色烛泪 日落西山,黄昏来临。 昨天的傍晚村里空空荡荡,而今天,由于葬礼即将举行,村民们都从家中出来,在村长的带领下排着队往村东走去。 他们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烛盘,上面未点燃的蜡烛静静摆放,似乎在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推演者们也夹在中间,被村民包围起来,知道了真相的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押解的犯人,正陪着一群恐怖的东西前往刑场。 唉,我和蜡烛挺有缘的嘛……虞幸一边走一边想,上次推演的尸体派对也是一群尸体点蜡烛,这都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癖好? 他随着人流向前,肖雪宸走在他旁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她余光中好像出现了一道人影。 下一刻,人影迅速躲入了房屋后,虽然速度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一定不是错觉。 肖雪宸拉拉虞幸袖子,避着周围的村民们低声道:“那边好像有……” 一个村民狐疑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嘘。”虞幸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肖雪宸人中那里,既没有碰到她的嘴唇,又有效制止了她说话。 “有血不是很正常吗?”他脑子里几个类似于虫子之类常见的词被他反应迅速的pass掉,只留下一个在别处一点都不正常的词。 果然,一听到肖雪宸想说的是血,那个村民一脸无趣地转回了脸不再关注了。 “小姐姐不用担心,会有好戏看的。”虞幸这才对着脸一下子红起来的肖雪宸眨眨眼,一旁的魏凡表示不忍直视。 这是什么世道啊。 铁树开花啦? 要不是推演游戏不能跟现实里那些普通同事说,他真想昭告天下,告诉公司里的男同事,对他们的撩从来冷眼拒绝的小肖总对着别的男人脸红了喂! 是个绝世罕见的小鲜肉,你们比不过! 虞幸收回手,目光有意无意划过刚才肖雪宸指的地方。 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那里藏着他想看的惊喜呢。 十来分钟后。 队伍堪称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终于到了祠堂前,那年代久远的建筑静静立在那里,在村民的数量前显得那么渺小。 虞幸踩着不知名的杂草,敏锐地感觉到黄昏中祠堂散发出的冷意。 明明昨天夜里来时,这只是个看起来有点阴森的小建筑罢了,可在落日的余辉中,那气息像一道漩涡,似乎要将来人全部吞噬。 这地方毫无疑问触发了他体内的负面状态,他的腿有点僵,脸色则习以为常地苍白下去。 “又来了……” 托特殊体质的福,仅仅凭借身体的虚弱程度,他就能判断周围的事物与灵异和鬼怪有多大的联系了。 看来,即将举行葬礼的祠堂中,某种力量已经醒来。 难受地喘了口气,虞幸摆摆手拒绝了肖雪宸的关心,继续跟着队伍朝前走去。 “救救我……” 恍惚间,虞幸似乎又听见了周咏笙的哀求。 他向四周看了看,其他人神色无异,估计是没听到,虞幸集中精神想更努力地去倾听,可那声音太过微弱,再也没出现了。 “不是没出现,是我听不到了……”他心里幽幽一叹。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不仅能听到,应该还能看到。 可惜——算了。 一群人站在了祠堂前,纷纷停下望向村长,等待着村长的进一步指示。 “客人们,你们既然是小笙的朋友,就站在中间吧。”村长笑呵呵把几个推演者拉了过去,安置在了祠堂入口的位置。 其他村民自觉分散开,呈众星捧月的阵仗把他们圈在了里面,一点缝隙都没留下。 村长站到虞幸面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另一边,村长的老婆摸了摸眼睛上的疤,同样用一种诡异地眼神盯着他。 虞幸觉得自己像是被两条毒蛇盯上了一般,不过好在,这一人一鬼对他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压根提不起教训的兴趣,只是悄悄打量祠堂里。 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呢? 那股让他难受的力量,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葬礼开始!”见他不理会自己,村长自讨了个没趣,又浮起初见时的热情笑容,让推演者原地等侯,然后转身冲着村民们提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一路上的嘈杂声音全部寂静下来,村民们闭上了嘴,目光跟着村长移动。 村长慢慢站到黑棺前,隔着棺材对那一排排空白牌位跪了下来,其他村民纷纷照做,顿时,祠堂前乌泱泱跪下一大片。 “逝去者不见徘徊,生死外不灭不熄。以生者之眼,死者之息,见证归来的灵魂……”村长低沉的声音完全回归了关家村最老的方言,差一点让推演者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这种方言难以辨认,拉长的音调像是古时祭祀的咒语,抑扬顿挫间勾起了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这,要跟着跪吗?”魏凡迟疑着问。 “呵,我觉得没必要。”肖雪宸看着这群会动的尸体们,眼底的骄傲和冷意一闪而过。 让她跪?就这么一些鬼东西,配么。 她转过头,许宏和许源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再一转头……咦!? 肖雪宸刚好看见虞幸矮下去的身影,她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难道san—— 哦,是她多虑了。 下一刻,就见虞幸盘腿坐在地上,双臂在身侧随意支撑着,那副悠闲看戏的样子让肖雪宸心里还没来得及组成的句子强行打断,散得一塌糊涂。 她真傻,真的。 她永远猜不到大佬的想法。 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虞幸抬头,懵懵地问:“我累了,就坐下歇会儿,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 好在周围的村民也没有管他们,一个个伏在地上,看上去对祠堂尊敬极了。 随着村长吟唱般地话语一遍遍重复,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在此处,光与夜地交替就是这么短暂,当视线中的温暖色彩一点点被蚕食,终于被冷色调包裹之后…… 刷—— 祠堂里,左右两侧对称的的蜡烛架剧烈抖动起来,下一刻,上面插着的蜡烛自动燃起,亮起一片跳跃的火光。 同时,村民们手里的蜡烛也同样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引子点亮,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在黑夜中,引起了虞幸不合时宜的一句感叹: “真漂亮啊……” 喂喂喂? 肖雪宸眼睁睁看着这变化,突然耳边来了这么一句,这心里的忐忑顿时就不香了。 虞幸感叹归感叹,他体内不断窜上来的一股股冷流仍然在折磨着他。 他坐下来真的是为了节省体力,否则,他现在大概已经要眼前发黑随时准备晕倒了。 在这种情境下,晕倒和撒手人寰应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呼……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奇怪的是,周围明明没有洞穴等狭窄的地方,这风仍然吹出了鬼哭似的凄厉音效。 好冷……虞幸忍不住颤抖起来,伸手捂住了半边脸。 冷汗从体内渗出,他深深吸入一口气,突然,心脏处猛地一跳,冷意达到巅峰,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一个带着绝望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开: “阻止他!” 是周咏笙的声音! 虞幸咬着后槽牙在阵阵晕眩中站起身,抬眼看见村长已经结束长长的吟诵,正把一个未燃起的蜡烛摆在黑棺上。 这烛盘正是妇人在厨房使用的那一个,只不过这次盘子里装的蜡烛显得有点特殊。 同样是白蜡,却不是崭新的,虽然未点燃,许多滴烛泪已经凝固在蜡烛侧面,烛身上刻着一个“陆”字。 还有一部分烛泪已经流入盘中,成为不会凝固的液体。 那液体,是鲜血的红。 “现在,我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与我一起打开棺材。”村长并没有听到周咏笙的吼声,他看着满目烛光,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不怀好意的停在虞幸身上。 “就这位吧……你与小笙关系似乎不错。” 这是仇恨锁定我身上了啊,不过,正合我意。 虞幸笑了下,尽量不把虚弱表现出来,没理会肖雪宸和魏凡让他“多加小心”的话,毫不犹豫地迈步来到村长面前。 “不能开!”周咏笙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耳边,汹涌到骨髓的冷意让虞幸脸色惨白如纸,好像比白蜡烛还没有颜色。 他墨色的瞳孔比平时更加幽深,纯黑中透着病态。 “来吧,和我一起开棺。”村长当他害怕,得意一笑,催促道。 “村长……”虞幸用失去血色的嘴唇勾起一点笑意。 看着这抹笑,村长突然寒毛一竖,心中一凛,麻痹感蔓延到四肢。 虞幸连手指都在颤,声音却很稳固,平滑得如同一个冷血起来的恶魔,仿佛身体上的痛苦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开棺,打个商量,换个人吧?” “换人?”村长虽然意识到不妙,可他没有找到是哪里不对,“呵呵,作为小笙的朋友,你连这点事都不愿意为他做吗?” “蠢货。”虞幸低笑一声,“不是换我,是……换你啊。” ------------ 第十四章 地狱睁开了眼睛 “什么意思?”村长警觉起来。 虞幸往外看了一眼,村民们乖乖跪拜在地,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主宰自我的意识,可仔细看,每个人都睁大了眼在兴奋地窥视祠堂内。 虞幸扭头看向更远一点地枯树后,笑道:“卡洛斯……你还想……藏多久?” “啊呀,原来被发现了。”魔术师轻快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在场的活人全部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蓝头发的俊俏青年笑嘻嘻从枯木后走出,手里还提溜着另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还好这不是一个魔术,否则,被观众戳穿了我会感觉很失败的~”卡洛斯装模作样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然而只在这一瞬间,村长脸色大变,瞳孔急剧缩小。 冷汗刷得一下浸透了村长全身,同时,跪着的村民们突然欢呼一声:“是新村长!” “我感觉到了,那就是新的村长呀!” “我们有新村长了!” “噢!!快埋掉周发财!” “埋掉周发财!” 村长不理会村民内容可怕的起哄,不敢相信地看着卡洛斯手里被绑着双手的狼狈青年,结结巴巴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透出愤怒:“你怎么会来!”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狼狈青年,青年却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先落入一个变态手里,又被送到了一群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的精神病这里,听他们的话,好像还要杀人!? 什么鬼啊,他只是被朋友叫来镇子上玩,为什么会被牵扯进这种吓死人的事情里! 看看,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绑着他的是个狠戾变态,前面一大群跪着的狂热分子,站着的人里,有两个长得一毛一样的着装奇怪的男人,一个头发长到腰际的……额,漂亮女人。 这个和看起来挺正常的背着包的男人先省略,还有一个白得跟鬼似的的……大帅哥,以及一个即将陷入狂化的大叔。 尤其这大叔还双眼赤红,一副马上要狂战士冲锋的表情,周庆海把平时打游戏留下来的后遗症甩出脑海,弱弱地问:“你是谁啊……” “我——你——”村长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他明明还有很久可以活,他没有准备好接收死亡的提前来临! “他是你爸。”卡洛斯残忍地道出真相,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周庆海,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父母吗?我可是给你带到了啊。” 周庆海一下子呆愣住。 不,他爸是个神经病?呵,呵呵呵……一定是这个变态在逗他。 卡洛斯没给他磨叽的时间,半推半胁迫地把他带到了祠堂前,冲着跪成一片的村民道:“你们的新村长很累,没力气埋人了,麻烦你们帮新村长个忙,把该办的事办了吧。” 村民们有些犹豫,互相看了几眼。 卡洛斯注意到一道视线正粘在他身上,瞥过去一眼,与虞幸投来的漆黑目光对上。 “……” 心里没由来的一滞,那一刻他居然生出了些许恐惧。他内心凛然,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应该也是和高级推演者,于是不打算挑衅,率先移开眼,朝周庆海笑:“你是不是很累?” “啊?我……”周庆海害怕地望着他,一路上对这个瘟神的脾气也有了解了,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时候应该说“是”。 “那,让村民帮你的忙,好不好?”卡洛斯继续笑。 “好、好……”根本不清楚状况的周庆海只能顺着卡洛斯的话回答。 “噢!埋村长!埋村长!”听到周庆海亲自委托,尸体们兴奋起来,有好几个离得近的几乎是跳了起来,丢下燃烧的蜡烛,化成鬼物冲着周发财扑去。 蜡烛落地便熄灭了。 周庆海都惊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个消息或者情况对他冲击力更大。 他一定是在噩梦里。 周发财牙齿紧咬,转身就想跑,一只冰冷的手却搭到了他肩膀上。 修长的手指力气也没用多大,但莫名把他死死禁锢住,半分动弹不得。 “别跑嘛,这些年害人不是尽职尽责么?现在,开心地完成你最后一项任务吧。”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村长此时突然不敢回头看,他宁愿面对几具扑来的尸体,也不想回头直视那个苍白病态的青年。 鬼化的村民用手抓住周发财,虞幸温和地放开了手,看着村长鬼哭狼嚎地被村民往村口方向带去。 几道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嚎叫声听不见了。 “接下来做什么?继续吧?”卡洛斯见目的达成,好心情地解开了周庆海手上的绳子。 村长解决了,可葬礼还没完。 还有很多村民跪在地上,等着新村长完成他们的仪式。 “我,我要干啥?”被这么多人盯着,周庆海都要哭了,他揉着手腕上的淤青,面对一群疯子根本不知道要求助谁。 “让周庆海……点燃我棺材上的蜡烛……”周咏笙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虞幸耳边响着,“蜡烛明来路……点亮这一根,我就可以……摆脱诅咒……永远离开……从此以后,这个诅咒就破了!” 也就是说,让周庆海点燃这根烛泪为血色的白蜡烛,任务就能完成了? 虞幸伸手捏住盘子的一角。 肖雪宸、魏凡和许宏许源纷纷跑到虞幸旁边,巨大的变故确实让他们没想到,不过大家都是有经验的推演者,很快知道轻重缓急,没多纠结卡洛斯怎么会带回村长周发财的儿子,san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听不到周咏笙的声音,只能猜测最后的线索在这唯一一根没点燃的蜡烛身上。 推演快要结束,一般来说,如果不找到正确的方法,他们是很可能被突然到来的死亡条件团灭的。 “我可是跋山涉水把关键人物带来了,你们应该也有线索吧?”卡洛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众人。 他仿佛在问:你们应该不会这么废物吧? 虞幸眼前都快模糊不清了,他强撑着看了周庆海一眼。 又看了蜡烛身上,刻下的“陆”。 然后,他撩起上衣衣摆,把别在裤腰带上的锋利匕首抽了出来。 “san?”看到他的动作,肖雪宸疑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快……让他点亮……”周咏笙催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虞幸手起刀落—— 将蜡烛一刀斩成了两半。 “你干了什么!”周咏笙惊叫起来,同时,所有人都听到黑棺里传来“咚”的一声,仿佛里面的人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随着这声响,虞幸脑子一片嗡鸣,喉中涌出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见他摇摇欲坠,肖雪宸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可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的重量朝她压下来,她根本扶不住,眼看着要一起摔到地上,魏凡拽住了虞幸的胳膊,勉强将人架住。 卡洛斯看着这变故,诧异地挑了挑眉,手里出现一个纸人。 他把纸人摆到烛盘里,纸人摇摇晃晃抱住了一半的蜡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哦?”卡洛斯不再看烛盘,而是充满兴趣地看着几乎晕厥的虞幸。 “怎么会这样?”肖雪宸完全没想到,大佬这是因为切蜡烛而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吗? 只有虞幸知道,切蜡烛根本屁事没有,他只是承受不住身体的负面状态了而已。 平时,这些负面的东西似乎没大事,可像这种推演,直面灵异源泉的时候,就能体现出身体给他拖了多少后腿。 明明可以靠脑子完成的事,身体要是跟得上,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不行啊…… 真是烦人。 肖雪宸稳住身体,抬头看向虞幸近在咫尺的、被冷汗打湿的脸。 令她这个女人都羡慕嫉妒又惊艳的容貌失去了色彩,反而透出源自灵魂深处的诡谲气质。 他眉头紧蹙,双眼紧闭,睫毛颤抖,嘴角的血液越流越多,可与那愈发微弱的生机同时显露的,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恐惧感。 肖雪宸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她感受到的灵魂是什么样,对方就一定是什么样,因为,她面具上的两件祭品之一,叫做【生之眼】。 【祭品:生之眼】 【形态:项链】 【佩戴者:肖雪宸】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夜”融合,融合能力为:①抽调佩戴者15%的血液,为视线内任意物体(包括活物)增加一个隐藏护盾,该护盾能给予降低存在感、降低受到攻击的严重程度等能力,五分钟后消失。一场推演最多使用三次。②(被动)有几率看到视线目标的真实一面,效果随机】 此刻,毫无疑问,【生之眼】的被动被触发了。 肖雪宸突然感觉自己抓住的这个人本身就像是地狱来的厉鬼,披着好看的皮囊,混在生灵中窥视人间。 厉鬼睁开了眼睛。 不,是虞幸睁开了眼睛。 肖雪宸呼吸差点停止,下一秒,她听到虞幸低沉磁性地声音响起:“小姐姐,拜托你件事。” “你,你说!”她微微睁大眼睛。 虞幸紧握着手里的匕首,虚弱地递到肖雪宸面前。 在肖雪宸接过匕首后,他笑了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道: “杀了我。” “什么!?”肖雪宸和周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虞幸舔了舔嘴唇,舌尖尝到了浓郁的血味。 他重复:“杀了我。” ------------ 第十五章 状态回档 黑棺里传来敲击的声音,尸体像是已经苏醒,棺材盖在这种冲击下一颤一颤,似乎马上就要被掀开。 许宏急忙用身体按住棺材板,同时关注着画家san那边的情况。 太吓人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死呢? 有一说一,这绝对是他成为推演者一来听过的最硬核最不可复制的要求! 虞幸模糊的意识中仍能听到周咏笙的质问和怒吼:“你为什么要毁掉蜡烛!你不想离开吗?你不想破除诅咒吗!?” 他丝毫不理会这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睁着开始流血泪的眼睛,用一种接近蛊惑的目光鼓励着茫然的肖雪宸:“动手。” 要不是没力气了,虞幸可能都懒得让别人帮忙。 “不是,你……”肖雪宸握着刀不知所措。 认真的吗? 她茫然看着虞幸一副随时都可能原地归西的样子,那命令般的语气却仍然很有分量。 好看的眼睛与血泪的冲击给了她灵感,这一瞬间,她福如心至了。 结合她眼中看到的,虞幸厉鬼一般的形象和场景,加上虞幸此时荒唐的要求,肖雪宸有了一个大胆猜想。 虞幸身上是不是有那种,借助鬼物力量复活的那种强大祭品? 虽然会和他分到同一场推演游戏的人,最多就只能是高级推演者,拥有那种强得不讲道理的祭品的概率极小,但是san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意外太多了。 说不定对方手里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呢? 该动手吗? 黑棺里的敲击声越来越急促,许宏和许源死死按着棺材板。 他们知道,这一定就是这次推演的“boss”了。 现在村长以旧换新,葬礼被中断,照理说这个推演的结局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他们只要找到对付棺内鬼物的方法应该就能结束推演! 肖雪宸也是这么想的,她认为san一定已经知道真相和解决方法,又触发了诡异的受伤条件,要借助祭品的力量摆脱困境。 不能拖延。 她相信大佬会有后手! 卡洛斯看好戏中,手里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把小刀,小刀身上并无什么特殊气息,就是普通的物件:“你敢动手吗?要是犹豫的话,我也可以来嘛。” 普通人,或者说大部分推演者在游戏里要做的都是寻找真相、生机,对抗鬼物,鲜少有人直接杀人。 尤其是初级、中级、高级这三个等级的推演者,“鲜少”的概念如果除去对抗类推演,那就更罕见了。 所以看肖雪宸的样子,一定是没有杀过人的,不少人初次杀人都会留下深刻的阴影,在之后的日子里与噩梦为伴。 这样的人,在接到杀戮的请求时,就会犹豫。 “你走开,我可以!”没想到肖雪宸低声对卡洛斯说了一句,手里的匕首对着虞幸比划起来。 “别刀脸……”虞幸仿佛回光返照,强撑着发出了最后的诉求。 “明白。”肖雪宸对着这张脸也下不去手,她把匕首放低了点,然后刀尖对准了虞幸脆弱的喉管。 “轰!”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黑棺里的击打力度骤然增大,将措手不及的许宏和许源掀翻在地,厚重的棺材板缓缓移开,一具尸体从里面坐了起来。 “诈尸啦!!!”周庆海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不妨碍他在看见尸体坐起时就一声惨叫,想往后逃窜却被卡洛斯一只手拽住,然后拉着后退了几步。 魏凡和肖雪宸也同样警惕地后撤了一段距离。 周咏笙还是那副浮肿僵硬的样子,坐起来后,像多年没有上润滑油的机械般,一顿一顿地扭过了脑袋。 它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攻击,而是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先落在了痛苦到半死的虞幸身上,然后又落在了扶着虞幸的肖雪宸身上。 它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声带居然还能用,嘶哑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要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要害我的意识从这具尸体中醒来?我不想看到我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一边说着,它开始用几乎无法弯曲的胳膊扶住棺侧,看起来是想爬出来。 肖雪宸愣了一下。 难道san切蜡烛的行为让他们本来可以结束的推演难度增加了? 不,一定有原因。 昨晚站在窗外乖巧的周咏笙的形象她还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黑棺里透出的气息变得危险了很多,但她也知道现在没功夫犹豫,眼神坚定起来。 鬼和大佬,当然相信大佬! “快……”恰在这时,虞幸又呢喃了一次。 她扭过脸,略有一丝心疼地看了眼虞幸,手里的匕首用力划向了他的喉咙。 血,顿时如同一朵迅速绽开的花向四周飞溅。 几片血溅到肖雪宸脸上,她微微躲闪避开眼睛,随后松了口气。 挥匕前表现的茫然忐忑,挥匕时倒是干净利落,姿势不像个新手。 卡洛斯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倒是看走眼了,这个女人狠起来也还算挺有用的。 尸体周咏笙对这个操作感到难以理解,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活人“自相残杀”,先是呆滞,随后反应过来,开始暴怒。 “谁允许你们——抢走我的东西!” 这声意义难以理解的吼声是虞幸耳朵里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喉咙被割开后,他感受到了体内飞速流逝的生机。 这与负面状态的折磨不同,负面状态如果说是在他灵魂上给予刑罚,那这种来自外界的致命攻击就是在身体上断绝了他的活路。 很疼。 非常疼。 伴随着一股喉咙漏气的感觉,他再也吸不到空气,温热的液体从伤痕中一股股涌出,将他白色的毛绒上衣染成血红。 不过与此同时,体内冰冷的气息潮水般退却,像是随着生机一同离去了。 他的瞳孔涣散,呼吸停止,不管从哪方面看,虞幸这个人,都死了。 肖雪宸和魏凡继续扶住虞幸,担忧地看着。 卡洛斯一边分出注意力关注虞幸的尸体,一边对周咏笙的话表示了质疑:“你的东西?san是你的东西?” 他自然也看见了盘子里蜡烛被分成两半前的样子,那个“陆”的解释浮上心头。 不是姓氏,是数字! 大写的六! 而他们几个推演者的数目,也正是六人。 “原来如此。”卡洛斯思维的灵敏度决定了他卓越的反应力,“不只是san,你把我们六个人都当成你的东西,请允许我猜测一下——如果周庆海点燃了蜡烛,我们六个就相当于被献祭了,对不对?” “什么?” “献祭?” 爬起来的许家兄弟异口异声的表示了惊讶。 “哈哈哈哈哈……这蜡烛若是真燃起来,燃的就是我们的命了吧。”卡洛斯这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周咏笙动作又是一顿,他悲愤地吼道:“你在说什么!蜡烛明来路,只要点燃它,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自作聪明……” 就在这时,风把虞幸额前的碎发吹动了。 那涣散的瞳孔,在某一瞬间,重新灵动起来,闪过一抹令人惊心的光泽。 瞳孔中倒映着祠堂两侧的烛光,虞幸动了动,从肖雪宸和魏凡的搀扶中挣脱。 他站稳了。 脖子上狰狞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消失,瞬息间,虞幸的脖颈就恢复如初,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肖雪宸愕然看着伤口迅速愈合的虞幸,震惊之情冲破内心束缚写在了脸上。 只见虞幸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对肖雪宸说:“做的不错。” 然后,非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由于此处环境未变,灵异源头还在,那股阴冷之意又一次缠上来,附骨之蛆般继续吞噬虞幸的活力。 不过,如果把负面状态比喻成一块钟表,那么死亡之后的重生,就是让钟表的指针重新拨回了起点。 刚才的虚弱让虞幸动弹不得,思维也几乎停滞,而现在,他距离这种无法反抗的状态还有几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 他用一次真实的死,换来了一次状态回档的机会。 而现在,时间就够用了。 此时虽然没一个人不好奇他这死了又活了是哪个祭品的能力,但这明显是秘密,不能问。 被夸奖的肖雪宸揉了揉脸,将匕首交还给虞幸,然后问出了现在真正的关键问题:“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卡洛斯说的没错,那支蜡烛如果点燃,我们六个就会成为这场'葬礼'的陪葬品。”虞幸语速不慢,抬眼看了眼正在往他们这边缓缓接近的周咏笙尸体:“它不是说么,不想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他温和地笑了,附近的人莫名打了个寒颤:“它想看到的……是自己如同活人一般的样子。” “是吧?我们的生命能给你带来活着的特性,现在特意准备的蜡烛没了,你就只能亲自动手,杀掉我们,把我们身上的活性一个一个抢走……为了这一步能轻松点,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还在伪装你那无辜者的身份。” 他手里的匕首遥遥指向周咏笙:“你恨周发财掐死了你是真的,于是你把周庆海约到镇上,如果他被我们其中的谁带来了,对你来说是意外之喜,不来也没有损失。” 周庆海懵逼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在卡洛斯背后冒了个头:“这这这里面还还还有我的事呢?” “有的哦,小家伙,你仔细看看这具尸体……”虞幸转头朝周庆海笑道,“他像不像约你进镇上玩,却推说有事要迟来一两天的同学,周咏笙?” “周咏笙!?他是周咏笙?”周发财一下子瞪大眼睛,窒息地看着诈尸的尸体。 他一直不知道这具尸体的身份,现在才听虞幸提起。 这么一看……确实长得挺…… 周庆海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 第十六章 失常与腐烂 经过虞幸诈尸后的一番诉说,众人基本搞清了事情真相。 周咏笙与周发财立场大概是不相同的,周发财把周咏笙当做普通的年轻人,打算举行与其他村民一样的葬礼。 可周咏笙知道这一点,他并不想被禁锢自由,反抗无果,被掐死后化成了鬼魂,开始想着别的阴招。 首先,他与周庆海恰好是同学,所以死后发短信把周庆海约到镇上,为杀死周发财做准备。 然后,他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偶像”,画家San和魔术师Carlos,再加上两个风水师和两个调查员,以及一个为了找男朋友主动过来的女孩,打算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养分。 每个村民、每具尸体、每场葬礼,都会有无辜的外乡人被骗留下,然后被点燃的特殊蜡烛吞噬生命,给予棺材内的尸体活的特性。 人数越多,葬礼结束后尸体的力量也就越强。 这就是周咏笙给虞幸和肖雪宸提示,让他们躲过了第一夜晚上的厄运的原因——并非好心,它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养分被其他村民截胡罢了。 而现在,蜡烛被虞幸毁掉,它必须趁葬礼还没结束,亲自把外来者杀掉。 听着虞幸把自己的计划一点点暴露出来,周咏笙本就可怖的面容更加阴森了。 “既然你这么想第一个死,我就成全你!” 它终于不再装成受害者,双腿一蹦,整个人朝虞幸所在的地方跳来。 活脱脱像民间传说里的僵尸! 虞幸灵活地闪过去,手里的匕首呈防御姿态反握。 “去灭蜡烛!”他提高声音对旁人喊了一句。 “哪些?”魏凡问。 “所有。”不需要虞幸回答,肖雪宸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冷静下来,语速极快,“周咏笙说了两次蜡烛明来路,我们就把它的来路断绝,在场所有蜡烛,包括祠堂两侧和村民手里的,全部熄灭。” “好!”魏凡对肖雪宸的话几乎是无条件信任,他立刻和同样行动起来的许家兄弟分别前往了团蒲后的蜡烛架前。 周咏笙的眼眶骤然睁大,几乎快碎裂:“不!去死吧!” 它调转方向向肖雪宸扑去,虞幸眼睛凉凉一扫,冷哼一声,侧步拦下了它,顺便一匕首插进它脑门。 鬼物无法直接被杀死,必须找到正确的方法才行,但有一点好,就是靠攻击可以拖延和干扰鬼物。 正常人与鬼物对峙几乎讨不了好,还容易送人头,但有能力的推演者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根据自身祭品完成各种正面攻击的方案,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显然,在这时,虞幸选择做那个阻拦鬼物的人。 匕首在周咏笙脑袋上留下一个破洞,里面没有血,只有着不可名状的恶心事物,虞幸几步贴身绕到周咏笙身后,匕刃一扭,让周咏笙痛苦地嚎叫起来。 “哼。”一旁的肖雪宸见虞幸帮她拦下了攻击,嘴唇一勾,手里突然多出一把黑色袖珍手枪。 她伤口对准被虞幸露出来的周咏笙的头部,果断扣下了扳机。 “彭!” 枪响声震的虞幸耳膜轰鸣,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祭品?”虞幸低声喃喃了一句,从那把枪身上感受到了独特的气息,与许家兄弟的羊皮纸一样。 周咏笙头部中枪,被子弹射中的地方浮现出一缕缕黑气,黑气像是有意识般分成锁链的形状,将它的头包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周咏笙的喊叫声弱了下去,动作也缓慢不少。 可以禁锢鬼物?虞幸眼睛一亮,对这把枪产生了一丝兴趣。 可周咏笙也并不好惹,它好歹是游戏里boss一样的存在,仅仅两秒,锁链就碎裂消散,它一手抓住了虞幸,坚硬变形的手抓向了虞幸的心口,虞幸抬腿一踹,不似常人的力气让周咏笙被踹飞两米,指甲偏离位置堪堪划破了虞幸的胳膊。 毛绒上衣被撕出一条口子,两道血痕出现在虞幸结实的手臂肌肉上,虞幸感受到了疼痛,随意投去一瞥。 这伤……并不致命。 而不致命的伤对他来说…… 下一秒,在周咏笙落地的时候,这两道血痕已经开始愈合了。 他留了个心眼,没让别人看到伤口的情况。 一次必要的死亡已经是他能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最多的东西了,可以用限制很大的祭品功能掩盖过去。 可如果别人发现他受的伤都会很快消失的话……他可就不好办了呀。 手里的匕首反射着跳动的光芒,虞幸露出兴奋的神色。 在他和肖雪宸正面硬刚周咏笙的同时,卡洛斯也没闲着。 “周庆海,让那些村民别动。”眼瞅着好些村民都有站起来像他们进攻的趋势,卡洛斯对周庆海下达了命令。 周庆海表示害怕:“我我我怎么让他们别动?” “对他们说出来就行。” “哦哦,那个!”周庆海伸长了脖子对祠堂外跪着的村民喊道,“你们都别、都别乱动啊!” 村民们不满互相看看,碍于村长这个职务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 卡洛斯跑到村民中间,握着手里的小刀,对着燃烧的灯芯就削了过去。 “噗。” 一个小小的声响,蜡烛应声而灭。 他看了眼周咏笙、虞幸和肖雪宸,立刻继续手上的动作,顿时,星星点点的烛光接连消失。 祠堂两侧的蜡烛也在被许家兄弟及魏凡快速熄灭着。 事情似乎可以平稳结束。 而周咏笙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的计划毁掉,它见虞幸比他还不是人,肖雪宸则离它较远不好杀,当下借着位置优势返回了黑棺旁。 它双手按在棺材壁上,口中重复起周发财之前念的词,声音嘶哑难辨:“逝去者不见徘徊,生死外不灭不熄……” 在场的所有人类心中都升起了一股股难以言喻的心慌。 之前掀飞棺材盖时,盛放特殊蜡烛的烛盘也掉在了地上,烛泪撒了一地,脱离了烛盘的烛泪很快凝固冷却,在地上留了几道疤。 随着周咏笙的吟诵,烛盘和黑棺都震颤起来,仿佛达到了某种共鸣。 肖雪宸的第二发子弹蓄势待发,却突然发现手脚冰凉,视线不受控制地往烛盘那儿看,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而且她的小臂位置,肉莫名开始松软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烂掉了。 这个情况让她大惊失色,她知道自己身上中了诅咒,立刻动用了【生之眼】的第一个能力,抽调全身15%的血液,给自己加了一个没人能看见的护盾。 顿时,肌肉腐烂的速度减缓,她顶着失血的眩晕,咬牙抬枪,再次开枪。 这一枪不可避免地打歪了,打在了周咏笙腿部,可惜周咏笙此时不需要移动,腿部的迟缓没有打断他的吟诵。 卡洛斯握着刀的手一顿,差点往自己身上刺去,他碧色眼珠深沉些许,及时停手,然后伸手取出了一个新的小纸人。 他小声道:“挡灾……” 纸人一出现就胡乱挥舞了一会儿手臂,然后迅速腐朽,化为一滩纸灰。 “控制扰乱加上腐烂吗?”牺牲了纸人后,卡洛斯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下,他没有耽误一分一秒,更加迅速地掐着烛芯。 被灭了蜡烛的村民在夜色中一个个变得不似人样,眼中的恶念也逐渐增强,好在他们大多仍然听从周庆海的话,没有做出攻击。 可有那么一两个,被黑棺和烛盘那儿的力量突破了意志,爬起来就扔了蜡烛朝活人跑去。 其余人的行动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效率大幅降低,许宏有点倒霉,他的位置离祠堂外很近,又因为对身体失去了控制不小心跌坐在地,恰好被暴起的村民抓到,顿时,疼痛穿透了他。 几个村民围住许宏,坚硬的手爪在许宏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许宏惨叫起来,引得许源一阵撕心裂肺地怒吼:“哥!!” 他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抽出一张符纸,符纸开始剧烈燃烧,将他的手烫得疼痛难忍。 许源忍着剧痛,强行控制着动作,把符纸甩向了这几具村民。 村民对此有所畏惧,放开了许宏,许源趁机把哥哥拉走,看着哥哥浑身上下处处重伤,顿时乱了心神,连自己颈部开始腐烂都没管。 他们那一侧的蜡烛架上只有三根蜡烛还亮着了。 虞幸甩了甩手腕,在肖雪宸开出第二枪后就已经跟到了周咏笙身后。 分出一些注意力关注其他人的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腿上也有腐烂迹象,只是不断被他的身体修复,腐烂又完好,虽然使他经历了更多的疼痛,但好歹没法儿给他带来实质性伤害。 而那控制干扰……对他并没有什么用。 必须快一点了。 魏凡出乎意料的稳健,黑棺和烛盘的无差别攻击似乎给他带来的伤害比较小,当下,他快速掐着烛芯,一侧蜡烛即将全部熄灭。 周咏笙得意地看着这一切,继续吟诵着:“以生者之眼,死者之息,见证……” “见证从根源解决问题的正确性。”虞幸一匕首抡到周咏笙脑袋上,打得它本就断裂的脊骨一歪。 然后,虞幸没有趁机继续捶它,而是一个翻滚来到地上的烛盘旁,伸手拿起。 “我的了。”他捏住烛盘,顺利打断了其与黑棺的共鸣,让那种无形的诅咒被迫中断。 一股股让他难以忽视的阴冷从烛盘上进入他的身体,虚弱感飞速袭来。 他颤抖起来,抬眼看了会儿四周。 祠堂外的最后一根蜡烛恰在此时被卡洛斯掐灭。 祠堂右侧的蜡烛被魏凡全部熄灭。 可…… 左侧蜡烛架那边,许源许宏明显情况不好了,一个身受重伤,估计被刺穿了要害,一个腐烂位置在脖子上,同样致命,而且还有几个村民摆脱了燃烧的符咒朝两人扑去。 蜡烛还剩三根。 “去死吧哈哈哈哈……”周咏笙望着现场的一片狼藉,觉得自己胜利在望。 它一跃跳到蜡烛架前,守着三根最后的蜡烛。 它现在只要等着这对双胞胎先死,被它所干扰了意识的村民在这一刻属于它,杀掉外来者后它的力量就会增强,而其他人也绝对因为腐烂和控制力偏差而战斗力大幅下降,基本就跑不掉了。 它的葬礼将完美结束。 然而,一个被它忽略掉的人让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庆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许家兄弟前面,手里还拿着个大团蒲。 他的身份是“村长”,在这里受到了规则的保护,周咏笙的诅咒对他半点用都没有。 望着袭击过来的村民,他一边大喊着“啊啊啊给老子死”,一边闭着眼睛一通乱砸。 虽然他的力气在村民面前不算什么,但的确是给许家兄弟争取到了一点存活时间。 虞幸嘴角一勾:“不错嘛。” 他闪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手里匕首扬起,在周咏笙惊骇的目光下脱手飞出,直直朝三根蜡烛飞去。 他现在三根蜡烛连线的延长线上,这匕首很有可能一穿三! 周咏笙怒吼着飞身一扑,终于在匕首飞过去之前把匕首打了出去。 “艹他妈的!”看到这一幕的魏凡恼火地爆了句粗口,然而下一刻,三根蜡烛齐齐熄灭! 怎么回事? 失去了最后三根蜡烛的照明,祠堂里陷入一片黑暗,在昏暗的空间中,众人只看见什么东西在空中划着大弧飞了一个来回。 冰冷的触感被虞幸伸手接住,他望着被自己当回旋镖使的烛盘,心情颇好。 匕首是诱敌,在甩出匕首的下一刻,他就将烛盘以另一种手法甩了出去,在飞出的轨迹上准确命中了蜡烛们。 计划通。 周咏笙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逐渐定格。 ……失去了“来路”的它,已经变成真正的、没有活性的尸体了。 而那些村民,也一个个倒在地上。 【葬礼已经中断】 【由于葬礼的循环被打破,棺村诅咒破除,所有尸体恢复正常】 【休息一晚,于明早八点离开棺村】 几个接连到来的推演提示出现在众人脑海里,当下,任务宣告完成。 可……伤势并没有消失,有些人仍在死亡线上徘徊。 ------------ 一个小小的通知 编辑子良看文后给了我意见,希望我把主线快一点写出来,所以我进行了修文,改动分别在: 第一卷第十一章,内容增加。 第一卷第十八章,这章是新增的。 第二卷第一章,内容删改。 emmm主要把虞幸进入推演游戏的目的写了一下,没错,这其实是复仇文来着┐(‘~`;)┌ 本来想棺村结束以后揭露一点,但是的确节奏慢了,所以改到了前面。 新读者可以当无事发生,老读者最好翻回去看一眼哦~ 今早八点照常更新。 ------------ 第十七章 关系网建立 葬礼终止之后,烛盘与黑棺之间的共鸣被打破,黑棺腐化成了一块脆弱到一碰就掉皮的不知名物体,而完好无损的烛盘则是被虞幸抱走了。 据他猜测,黑棺是诅咒源头,而烛盘则是一个祭品。 诅咒被打破,祭品身上的阴冷气有所收敛,虞幸将烛盘随身带着,也已经没有多大害处。 棺村的所有村民都已经被解决掉,一行人回到了村里,随意找了几间房子休息。 虞幸还有些可惜,村里有些村民,例如腿脚不便的那个老太太,连葬礼都没去,就随着其他村民一起消失了。 不过转念一想,它们的存在就是有违自然法则,而且当初转化成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的时候,一定也主动或被动的害了无辜者,消失是对它们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比较难办的是许家兄弟的伤势,当时两人伤的太重,好在魏凡虽然是工程师,却出乎意料拥有着治疗类祭品,在肖雪宸的授意下帮了许家兄弟一次,然后众人半扶半抬着将那两人弄回了村。 两人命好歹是保住了,离开游戏之后就可以在现实里活蹦乱跳了。 虞幸隐约觉得魏凡与肖雪宸的相处模式不像是单纯的同事,反倒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 不过这与他倒并没有什么关系,危机解除后,他在原村长房子的空房间里……也就是实际上的墓洞里,又舒舒服服睡了一个晚上,并且忘了定闹钟,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肖雪宸过来敲门他才悠悠转醒。 “San,起床了吗?”门外传来肖雪宸那御姐嗓音,经过葬礼上的战斗,几人关系都近了不少。 “啊……”虞幸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昏沉的脑袋,他上身没穿衣物,那件沾了太多血的白色绒毛上衣在昨晚被莫名勤俭持家的魏凡拿去洗了。 不洗的话,今天虞幸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翻过山头进入镇子,可能会被当地警察当场抓起来询问。 不只是他的衣服,基本上其他人血迹明显的衣服都被魏凡洗过了,这个健硕的中年男人就像个保姆似的,十分有反差。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手里拿着已经干了的毛绒上衣的肖雪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啊~一天的好心情从看到美男的那一刻开始! “进来吧。”虞幸反正是不避讳这个,只是上身而已,他检查了一下裤子,嗯,穿得好好的。 门被推开,肖雪宸小心翼翼露出个脑袋,然后才把整个身体移了进来。 太阳将屋内照得很亮,她一眼就瞧见虞幸坐在床沿,身上的肌肉结实紧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腹部居然有八块腹肌,整个人白的发光。 她心中的小人已经开始流鼻血了。 呜呜呜,她好像真的馋他身子肿么办! 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肖雪宸表面上维持着正经,把衣服递了过去:“这个……血印子还有,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就是胳膊上的撕裂没办法弄好,魏工说,可惜了他没带针线……” 虞幸:“……”魏工的技能点分配得也很新颖啊! “那我等会儿看见他了得好好谢谢他。”他冲肖雪宸一笑,把衣服套头上穿好,肖雪宸艰难地、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摸了摸耳垂。 这时,她看见地上的角落里飘了一页没人管的油画。 看色调,那好像是……San之前画的吧? 对哦,当时San还把周咏笙画得那么美好,后来发现周咏笙其实不怀好意,一定很难过吧…… 她走过去,想把画捡起来。 下一刻,再看到画面时,她呼吸一滞,伸出的手指抖了一下。 画中,那个暖色调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原有基础上又添了几笔,画出了一个狰狞的,被重重枷锁缠绕禁锢的鬼物。 和暖色调混合在一起,让这个鬼物更有一种隐藏起来的心悸与恶意。 “这个画……你什么时候改的啊?”肖雪宸还是将其捡了起来,转头问虞幸。 虞幸已经穿好衣服,顺带观察了一下袖子上的裂缝,还好,缝不大,放在他身上就算是说这是故意撕出来的穿衣风格也不会有人质疑。 听到肖雪宸的问题,他随意道:“昨天葬礼之前修的,别看了,扔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早知道它是……?”肖雪宸睁大了眼睛。 “当然。”虞幸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画它只是为了逗逗它,让它以为自己的计谋成功了……”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这样,发现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失败者的时候,它才会感到更加愤怒和绝望呀~” 肖雪宸:……好可怕。 亏她当时还觉得San内心深处也是柔软的,对不起,是她天真了。 虞幸猜到肖雪宸心里在想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真当他有这个闲心去给一面之缘的鬼物画画? 不过是无聊消遣,顺手在埋个线罢了。 很快,他们收拾好了东西,所有人在村口汇合。 肖雪宸还是把那幅画带上了,折叠起来塞进包里。 她打算之后再扔掉,她知道虞幸不在意,但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万一画留在村中,后来的该世界官方势力来查看,发现了这副画,对San这个角色将有未知影响。 阳光下,几个推演者,加上迷迷糊糊被绑架过来的周庆海,从村口大槐树边经过,打算翻山前往归途。 村子的诅咒没了,周庆海自然不需要承担村长的责任,即使他的出身很诡异,但他是无辜的,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或许在这个推演世界中,他未来会成为一个有故事的“NPC”。 前提是他没对卡洛斯的行为产生什么阴影。 不过看他一大早乐呵呵的样子,想必是已经不在意了,虞幸觉得周庆海精神方面也不是个经典的正常人,总之,心挺大的。 许家兄弟的脸色终于能赶上虞幸平时那么白了,他们唇色灰败,说话有气无力,但言语中还是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几人互相道了个别,虽然还会“一起”爬山,但他们都知道这应该只能存在于剧情角色的记忆中了,推演系统不可能让他们这些推演者做这么无聊的事。 “几位,出去后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以后走南闯北,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寄些各地的特产呢。”许宏全身多处都被绷带紧紧裹住,他和许源相互搀扶,对其他人展示了最大的善意。 或许是因为村里的灵异力量消散不就,信号仍然不太好,电话和社交软件都用不了,只能到镇上再说了。 “可以啊,出门在外,能多交几个朋友当然好。而且,你们一开始的警告是对的,如果我们是普通人,说不定真的就能逃过一次灾难,你们是善良的风水师。”肖雪宸洒脱地拍了拍许源没受伤的肩膀,“可惜啦,我和魏工是调查员,当时肯定不能不进村的呀,反倒让你们操心了,抱歉抱歉。” “那就互相都留个联系吧,对了,干脆建个群,以后有什么有趣的经历还能在里头分享一下呢。”魏凡大手一拍。 虞幸点头,一旁抱着胳膊的卡洛斯也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这局游戏,进来七个人,居然活下来了六个,这生还率绝对算高的,也要归功于游戏本身并不难,死亡点只有两个,第一夜和第二天的葬礼。 所以大家心情都不错,决定利用这番话将角色命运牵连到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荒诞推演游戏称作“游戏”,也有着游戏系统,但是它并没有好友选项。 茫茫世界中,短暂的碰头,又会经历长久的离别。 通俗一点说就是……这次一起组队,下次想在游戏里碰到,就是难上加难了。 其他类型的游戏想固定队友,还可以用现实组队进游戏的方式实现,可调查员类推演游戏,在推演者不在的时候,角色也在跟着这个世界的运转而四处辗转,就算是现实里组了队,一进游戏就会发现角色们已经天南海北,很难见面了。 这就需要一个小技巧,在能控制角色的时候,把关系网建立起来。 比如他们几个现在在做的……达成了建群的共识,系统就会默认在他们的角色各自回家之后仍有联系,说不定平时还会串串门,或者出来一起旅游,亦或者喝杯咖啡什么的。 就比如肖雪宸和魏凡,他们两的角色就是“同事”关系网,在同一个工作室工作,想一起进行游戏简直不要太简单。 荒诞世界似乎一切都在跟随一个诡异的逻辑运行,在“好友”这方面给予了自由度,让推演者也体会了一把不确定性带来的刺激感。 将关系网开了个头,剩下的就交给系统了,几人踏上山,又开始了疲惫的爬山工作。 走了十几米,虞幸往后看了一眼,被群山包围的那个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不见了,只剩下一棵槐树,和槐树边破破烂烂的大洞。 那应该就是墓穴入口。 果然,整个村子不过是一个群体墓,他们这两天的所见所感都是被扭曲的。 手里的登山杖戳在山地上,传来真实的力。 emmmm……魏凡用来洗衣服的水龙头里的水,是什么东西变化的呢? 他突然想到这么一茬。 算了,不重要,他又没洁癖。 眼前的景色很快模糊起来,几人轮流回答叽叽喳喳的周庆海的疑问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下一刻,推演后续和结算出现在虞幸脑海里。 【你成功离开了棺村,与同行者进入小镇后,将这件事通报给了相关部门。】 【有关部门介入调查后,发现棺村所在地阴气浓重,地下有一座规格奇怪的大墓,里面竟然还有人类活动迹象,于是将消息封闭,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你没有管后续进程,只在群里听留在当地修养的许家兄弟提起,引起大墓变异的源头是山上的祠堂,祠堂年份比墓穴建成还要久,隐隐指向更加可怕的历史。】 【你的表现被某两位同行者大加赞扬,回家没多久,你就被一个男子拜访,他自称是诡异事件调查工作室的合伙人及成员之一,邀请你成为工作室的一员。】 【你认为这重身份有利于你调查自己家族的阴谋,便同意了,从那之后,你成为了一名调查员。】 …… 【推演提示:调查员类推演游戏“棺村”已结束】 【案件真相还原95%】 【人格异化度增长幅度:0】 【评分:S】 【获得推演积分:701(剧情通晓)(评分加成)(探索加成)(推演贡献)】 【已完成主线:1/4】 【获得祭品:冥烛泪】 【正在退出推演】 ------------ 第一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再次睁眼,虞幸还是坐在他卧室的大椅子上,姿势随意,状态懒散。 调查员类推演不消耗现实时间,现在仍是阴云密布的傍晚,他想起游戏里第二天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就叫了一下。 正好也到了饭点,虞幸揉了揉头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就走出卧室朝厨房去了。 冰箱里储备粮充足,他看了看食材,决定做糖醋排骨、宫保鸡丁、番茄炒蛋、土豆泥,在来一碗紫菜蛋汤……全部小份。 单身这么久,厨艺是日渐提高,虞幸经常觉得就算自己没有这张脸,也能凭厨艺勾引——啊不是,捕获很多女孩子。 他熟练地戴上围裙,一边用各种刀处理不同食材,一边在脑海里看人格面具上有变动的地方。 其实棺村结束后他的面板变动不大,无非是推演积分从233提升到了934,离晋升到中级推演者只差66分,除此之外,人格祭品那一栏多出了冥烛泪的名字。 【人格祭品:&#*|*^(数据错误)、冥烛泪(已佩戴2/6)】 进棺村之前,曲衔青跟他提了下祭品的能力规则,同一个祭品,与不同的人格面具融合后,所拥有的形态和能力都会不同。 这他也是刚知道,因为在成为推演者之前,他只能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一些【荒诞】大致的信息,具体信息碍于规则束缚,推演者是不能告诉普通人的。 当下,他也想看看那只烛盘变成了什么样子。 得到冥烛泪后,它就自动佩戴在了虞幸的人格面具上,在面具左颧骨出多了一个黑色的棱柱形小图案,上面还燃着一道只有光影的火焰。 他在围裙上擦擦手,心念一动,就把这个祭品从面具上剥离开来,手中顿时一沉。 一盏古朴精美的封闭六棱柱中式手提烛台出现在他手里,他两指捏着烛台上方的硬环,将烛台提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烛台样子变化太大,就像是制作精美的走马灯,六个侧面雕刻着不同的复杂纹路,说不好是什么材质,黑色的,像竹,像木,甚至还有一点像铁。 入手微沉,从纹路中间的细密的镂空面里可以看见里面插着一只蜡烛,或许是光线原因,虞幸一时间辨认不出是红烛还是白烛。 他集中意识看过去,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件祭品的信息。 【祭品:冥烛泪】 【形态:中式手提烛台】 【该祭品已与“人格面具•幸”融合,融合能力为:①点燃白烛,持有者将进入伪鬼化状态,在该状态里,气息等同于僵尸类鬼物(可欺骗低智商鬼物),身体僵硬腐化,攻击力略微上升。无时间限制,一次推演最多使用一次。②点燃红烛,光芒笼罩范围内所有可思考事物将无差别进入逐渐腐烂、精神恍惚的状态,持续十秒,一次推演最多使用一次。①②能力可分别使用。】 【描述:与推演者虞幸的人格融合后,该祭品外貌变成了一只古色古香的雕花手提烛台,烛台里时刻有着一只蜡烛,颜色跟随使用的能力变化,十分强大。】 【注:虽然它的逼格提升了很多,但请不要在夜里身穿白衣提着它,否则人们可能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史上最帅的一位鬼差,隔天热搜头条就是你了。】 虞幸:“唉呀~”我知道我帅,倒也不用连注解都夸我。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能力①上,伪鬼化和时间不限勾起了他的兴趣。 也就是说,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一进游戏就用能力①,然后顶着一副尸体一般的身体完成整个推演吗? 好像挺有趣的…… 而且,虞幸有点别的想法。 如果是白烛点燃的状态,他……他身体的负面状态还会有吗?毕竟…… “咚”得一声,将他从思索中惊醒。 他低头一看,自己右手拿菜刀左手提烛台,而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将菜刀狠狠剁在了砧板上,刀刃深深嵌了进去。 用意识将烛台收回,虞幸用空了的左手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啊砧板,其实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买个新的。” 砧板:wdnmd。 …… “我愿意接受你的委托。” 花两小时解决完晚饭,虞幸掏出手机玩了会儿,刚退出去就接到了赵谋的语音通话。 通话那头,赵谋的声音听起来从容又温润,不熟悉他的人绝不可能把他和与赵一酒相处时的“相声演员”联系在一起。 “赵谋先生心情似乎不错?”虞幸坐在书房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书,当然,他刚才在玩手机,书也就摊了个寂寞。 “嗯,有件事找到了头绪,家里那边让我赶回天津,小酒这儿,他已经完成了面具评估,你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虞幸听出赵谋周围有杂音,似乎正在机场,看来的确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连夜飞走。 “会的。” 不过是初级中级的阶段保护一下赵一酒而已,他相信以他们的能力,主线任务做完再加一个推演,也就差不多可以晋升高级了。 赵谋此时正西装革履地在候机厅舒舒服服坐着,听着广播里通报航班时间:“对了,你要我留意的事,我有些信息可以给你。” 虞幸瞳孔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不过仅仅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是单棱镜?” “没错,伶人的信息我暂时得不到,不过,今天上午我倒是有了个很有趣的启示。” 赵谋之所以最近名声大起,除了他的智商和布局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的某一个祭品给他带来的占卜能力。 谁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个祭品让赵谋得到了这种稀有能力,不只是占卜,连预示、气运他都沾一些,有人甚至猜测他的相关祭品不止一件,否则不会在这方面这么强。 虞幸也是在曲衔青口中了解的这一点,这才把合作对象定在了赵谋身上,因为单论调查能力,他自己就不差,还有祝嫣这个帮手,唯独占卜,这种特殊力量是他没有的。 “什么样的启示?”他问。 赵谋无聊摆弄着自己行李箱握把上面系着的人偶挂件:“明天,弥今市西南方向,庆典,你要的单棱镜成员将在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我记住了。”虞幸感谢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西南方向,庆典…… 他眉头一挑。 那不就是睿博大学么? 单棱镜的某个成员,明天会在睿博大学出现? 想到这一点,他目光冷淡下来。 单棱镜的所有成员都是疯子,反社会人格反人类人格比比皆是,几乎所有成员都是堕落线,一般只要他们出现,必然会引起死亡和灾难。 睿博大学有祝嫣在…… 看来,他明天必须尽早到场,免得出了什么事连累到祝嫣。 毕竟,她只是普通人。 …… 睿博大学,校庆。 作为一年一度的节日,睿博的校庆一向颇受欢迎。 每年的这一天,睿博都会在校园各个角落开设游览区、小游戏区、并且开放校园,让游人进来游览,愣是把校庆办成了一个大型展子。 据说,最开始的校庆,本意上是宣传睿博的校园文化,结果学校太大,负责人管不过来,就把举办活动的权利交给了各个社团,这下可好,事实证明,我们永远不能低估大学生玩儿得能有多花。 几届活动下来,睿博的校庆已经成为弥今市人民的小节日了,当天不少校外人都会去凑个热闹,导致学校里人流量爆满。 虞幸本来是不太喜欢往人堆里凑的,尤其是夏天和冬天,夏天人一多就能热死,而冬天则像一个个球体挤在一块儿,搭讪的要微信的也是不胜其烦。 他原本打算从头到尾陪着祝嫣逛逛玩玩,给祝嫣在她的同学面前撑撑场子,不把人弄丢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他还得去查单棱镜的动向。 一大早,与祝嫣确认过时间之后,虞幸特意收拾了一番。 他穿了件大号白色印图T恤,在网上的全名是“五分袖韩版男生潮牌宽松学院风T恤”,虽然他看不懂这么长一大串前缀后缀有什么用,但名字劝退,衣服本身倒还可以,随便搭了条五分牛仔裤,戴了个粗版运动手链后,的确赏心悦目,看着心态都年轻了不少。 嗯……这是祝嫣根据她的个人审美在网上买给他的,虞幸估计这样穿比较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品味。 起码祝嫣应该会挺高兴,就像以前他给她开家长会时一样。 虞幸戴上鸭舌帽出了小区,买了四个包子,在路边扫了辆小单车,晃晃悠悠就朝睿博大学的方向去了。 到学校大门的时候,祝嫣正和几个朋友在阴凉处待着说话,似乎是在等他。 虞幸停好车,发现才不过九点钟,人已经很多了,他无视掉周围人的各种眼神,脚步放轻朝祝嫣走去。 “真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吗?你不是说家人都不在弥今市的嘛~”他听力好,可以听见祝嫣身边的淡妆妹子正在开玩笑。 “别闹了。”祝嫣头发扎成马尾,穿着十分有设计感的露肩T恤和高腰热裤,衣服下摆塞在裤子里,将她纤细的腰身展露无遗。 她一听这个问题就脑阔疼,解释也不好解释,只能随同学猜测:“你天天秀恩爱就算了,不要老以为别人都脱单了好不好。” “切,我哪有秀恩爱嘛。”淡妆妹子一边说着,一边挽住了身旁男朋友的手臂。 祝嫣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些都是她音乐社的社友,早上没事做,跑过来好奇她邀请了谁。 话说虞幸怎么还没到呢…… 正想着,她就从社友突然变化的目光里猜到了答案。 下一刻,装着油乎乎的包子的塑料袋被套在了她手指上,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早餐,粉丝馅的,赶紧吃。” ------------ 第二章 凶案现场 接过包子,祝嫣嘴角一翘。 她的确还没有吃早饭,肚子都要叫了。 “这个是,这个是你哥哥?”几个女生凑过来,局促中透着点兴奋,眼睛亮晶晶的:“这也太……那个了吧……” “你们好。”虞幸一脸的温和,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学长。 祝嫣点头,趁着有些胆子大的还没来得及要虞幸微信的时候,提前把这个可能性断掉:“嗯,我哥哥,就不给你们介绍了。你们看也看了,好奇心满足了吧?那我们就走咯。” 原本她就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在这,忍受一早上的八卦目光已经是她维持风度的极限了。 “怎么没开车来?”她朝四周望了一眼,全是缓慢的车流,部分汽车开进学校的停车场,还有一部分就停在校门口,导致场面越发拥挤。 “就这啊?”虞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无奈道,“这我要是还开车来,我脑子是被门挤了吧。” “噗。”祝嫣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拉着虞幸往学校里走,“走吧走吧,我们音乐社下午在大礼堂有表演,我给你留了张票,上午我带你好好玩一下!” 音乐社其他人被她落在了原地,有个女孩子想跟上去混个脸熟,才刚动,就见虞幸回过了头。 那眼神准确无误地定在了她身上,其中透着一丝阴沉与警告。 瞬间,女孩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吓得懵在原地,几秒后才缓了过来,有些茫然:刚才那一眼是错觉吧? 祝嫣和虞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睿博大学的各个社团真的是在校庆活动里卯足了劲儿,一大早活力满满,祝嫣带着虞幸绕了小半个学校,看到了各种小游戏。 可惜,虞幸对这种小游戏完全没兴趣,祝嫣也是同样,她考虑到虞幸这弱鸡体力,没过多久就把虞幸带到了学校奶茶店二楼,点了两杯奶茶后在靠窗位置坐下。 “你看看你,体力还没我一个女孩子好。”瞅着虞幸摘下鸭舌帽,那脸色跟大病初愈似的,祝嫣幸灾乐祸地吐槽。 “得了吧,一般男人体力也不一定比你好。”虞幸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这纯粹是被热出来的。 “切,就是虚!在这么下去我都能把你直接抗走。” 哟,这小姑娘今天挺叛逆啊。 虞幸狭长的凤眼扫过祝嫣有恃无恐的笑容,眼神危险起来,他唇角勾起,阴森道:“你可是我训练出来的,不够强的话,你已经死了。” “你这种眼神在我十七岁以后就没用了,吓不到我,我是不会怂的。”祝嫣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今天真帅。” “喔。”虞幸听着对方熟练的认怂,一只手撑起了下巴。 “你要是认真起来,把我吓到了,到最后哭的还是你。”祝嫣眨眨眼,表情确信,“你得哭着掐我人中让我不要死。” “我不会的,你会被我无情地丢到垃圾场。”虞幸随意道。 “呜呜呜(┯_┯)……”眼看着虞幸对她冷言冷语,祝嫣表情委屈起来,开始撒娇,“我错了嘛,你体力一点都不差,大战三百回合不带歇的那种!” 虞幸面色古怪了一瞬:“你成年之后,说话方式倒是比以前少儿不宜了不少。” “嘿嘿嘿,这叫话术,你教过我,面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交谈方式控制对方的话题。”祝嫣委屈一收,狡黠地喝了口奶茶,“而你嘛,不喜欢我对着你开黄腔,所以肯定会纠正我,这样的话,就不能摆出那副阴森森的表情了!我是不是学有所成?” 听到这里,虞幸若有所思:“嗯……有进步。” 他目光望向窗外,在奶茶店外的空地上,不少社团摆了摊子,卖东西的做表演展示的都有。 “行,算你合格,没有奖励。”虞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吧?外哪一个是你想给我介绍的目标,现在可以说了。” “啊,果然,我怎么想的最后还是会被你猜到……”祝嫣撇了撇嘴表示不满,然后目光锁定了外头调酒社的摊子,几个青年正在给游人表演花式调酒。 “看到那个男的没有?”她指的是正在调酒的那一个,一身名牌,长相不错,五官比平常亚洲人要深邃立体一点,似乎有点混血。 “看到了,你说。”虞幸盯着那个青年的调酒手法看了一会儿,那青年一直笑容满面,整个人开朗得如同一朵向日葵。 祝嫣道:“他叫王绝,王诚的侄子。” 谈起这个话题,祝嫣的表情就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她高昂的状态明显被压下去,露出一种同学从来没从她脸上看见过的沉稳神色。 “你之前让我注意王氏集团的王诚,经过我一周的调查,我发现这个人的确有犯罪的可能。他这两年一直在投资同一个导演的三部电影,而那位导演,曾经面临过杀人指控,不过后来证据不足被撤诉了。” 虞幸:“继续。” “那个导演叫向孝群,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之后发给你。王诚对向孝群的投资在杀人指控前就开始,两人私交甚密,资金方面往来频繁。而且他们非常谨慎,我得到的聊天记录里藏着很多意义不明的词汇,我想,他们应该约定过暗号,或是有其他方式传递信息,就是防着我这种黑客偷证据。”祝嫣说得坦然,提起种种猜测就跟提起“包子很好吃”一样语气平常。 “嗯,之后你把你查到的所有证据分成两份,完整的一份给我。”虞幸听后也不奇怪,他理了理松软的刘海,“还有一份你自己看着筛选,把能用的交给刑侦支队那边。只要让他们注意到王诚就行,后面的事由他们自己查。” “诶?”祝嫣歪了歪头,“这个案子也交给警方介入吗?” 虞幸看着她,笑了一声:“别整天搞得你自己跟见不得光似的,你可是弥今市刑侦支队队长的线人,手里掌握了犯罪证据,当然要交给他们。” “……”听到他这么说,祝嫣想开口说什么,终究还是把话还是咽了回去,说回调酒社的青年身上。 她看着青年的目光冷冷淡淡:“这个王绝表面上性格单纯,典型的人傻钱多阔少爷,在学校里交友范围很广,实际上他有没有牵扯到王诚的事里去,谁也不知道。如果你想与王氏搭上关系,可以利用他。” “嗯。” 就在这时,虞幸隐约听见一声惊叫,随后发现底下的人群似乎出现了骚动。 一开始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茫然的,而随着从西南方向传来的消息,人们逐渐从不敢置信变成了好奇和忐忑,许多人都开始往西北方向涌。 “怎么回事?”祝嫣奇道,“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出事了。” 吵嚷声越来越大,调酒社的王绝早已停下动作,与其他人一起往西南角跑。 虞幸冷眼看着,脑子里响起一句话。 西南方向,庆典,单棱镜成员将在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他早料到今天这里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站起身,虞幸顺手带上自己的奶茶,笑道:“有事做了。我们也去看看。” …… 乒乓球馆旁的体育器材室门外,一圈人围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像一只只长脖子尖叫鸡。 几个保安艰难地维持着现场秩序,汗如雨下:“不要挤了!往后退退!” 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努力劝不退围观群众,在场的不只是睿博大学的学生,还有不少外来游客,学校保安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威慑力。 赶过来的校方人员急急忙忙想把器材室半开的门关严实,却从门上摸到一手血。 他们脸色难看地对视着,都觉得学校这次要承受无妄之灾了。 是的,死人了。 一个中年女人被发现死在器材室内,具体时间不明,需要等警察来之后再做判断。 虞幸飘飘忽忽从人群后方幽灵一般飘到了最前面,轻而易举看到了门里的场景。 死者躺在器材室的地板中央,一身张扬的红裙,与浑身上下多处刀痕中流淌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使红色变得深深浅浅。 在死者四周,血液被颇具艺术性地挥洒向四处,地板上、墙壁上、甚至是门上,形成了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涂鸦。 很明显,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凶手还十分嚣张的用了被害人的鲜血进行涂鸦,要是不多加控制地被传出去,怕是要引起轰动。 “彭。” 门终于还是被关上了,虞幸的视线被阻隔,他眉头一皱,指示同样挤到前面来的祝嫣直接打电话给刑侦支队。 “杀人案……手法里透着精神不正常的预兆,果然,是单棱镜的人忍不住出来犯罪了吗。”他心里喃喃道,目光审视地朝人群看去。 正当他想通过心理推导判断凶手现在在哪里时,很少主动出现的推演系统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检测到周围发生现实犯罪事件,凶手为推演者,符合荒诞映射条件】 【正在生成推演游戏】 【已生成映射类推演游戏,该推演符合你的主线任务】 【该推演为六人游戏,推演不占用现实时间,将在案件附近拉取最近的六名推演者自愿进入,非自愿者名额向后顺延】 【推演者虞幸,是否自愿进入?】 “什么?”虞幸一怔,他还不知道荒诞推演游戏会有这种操作。 下一刻,推演提示再次出现。 【已有三名推演者同意进入,四名拒绝】 【推演者名单(该名单仅显示人格面具之名):恒、鬼信、冷酒】 enmmmm…… 看到冷酒这两个字的时候,虞幸就知道即使单棱镜的人不在这里,为了向赵谋承诺的条件,自己也最好还是要进去一下了。 指向性略明显。 赵一酒家离睿博大学本就不远,会因为距离原因被拉进来,实属情理之中。 虞幸心中默念确认进入,然后往角落里站了站。 不占用现实时间,他倒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消失又出现。 【已有六名推演者同意进入,六名拒绝】 【推演者名单:恒、鬼信、冷酒、幸、王爵、泽】 【推演即将开始】 【六名推演者中,有一名为该现实案件的真正凶手】 ------------ 第三章 蒸汽朋克风的爱丽丝乐园 是啊,只有真正的凶手也被包含在玩家之中,这场推演在现场直接开启才有意义。 虞幸眸光一闪,眼中的点点疯狂被极致的平静所压抑,他只感觉眼前景色一颤,视线所及之处如同玻璃般片片崩解。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这次的推演提示是深红色,就像凝固的鲜血。 【中型推演:爱丽丝乐园】 【类型:映射类推演游戏】 【解析:该种类推演以现实案件为基础,扭曲规则和秩序后形成荒诞空间,游戏内容与现实关联程度有高有低,最终指向部分现实真相】 【该推演游戏为六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不占用现实时间】 世界崩解成碎片后,又以一种杂乱无序的排列重构组合,形成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空间。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虞幸在这两三秒中无法动弹,就像一个看电影的观众。 “太好了,这次总算不是眼前一黑意识剥离的套路了。”他小声逼叨一句,踏着世界构成的那一刻走出禁锢,朝四周大致一扫。 学校、学生、保安、游人……这些全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游乐场,在他视野中就有旋转木马、碰碰车和远处高耸的摩天轮等常驻项目,以及随处可见的广播喇叭。 比较奇特的是,这里没有天空。 或者说,原本的天空,被一层半圆形穹顶严严实实罩住,穹顶由一块块的金属拼接而成,缝隙处露出许多精密美观的齿轮,正不停转动着。 金属面上伸出许多大圆环,挂着一个个巨大的挂饰,起码有三十多层楼的高度。 穹顶最中间的地方镶嵌着一颗巨型圆球,圆球正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温暖明媚的光芒,类似太阳,却比太阳柔和得多。 “这是什么诡异的蒸汽朋克风……”虞幸仰头看着上方,眼底露出惊艳。 他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风格的环境,只在某些游戏和电影中看过,此时不禁感到新奇。 而光是这么看着,这里与凶案现场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键性,不愧是【荒诞】,扭曲形成的推演空间一点都不讲常理。 欣赏了几秒,虞幸对此处的兴趣丝毫不减,对凶案的兴趣也水涨船高。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他穿的衣服与现实相同,但是兜里诸如手机、钥匙、身份证等物品都消失了,连餐巾纸都没给他留下。 浑身上下,也就剩一副好看的皮囊了……唔,还有一个善良美好而纯洁的灵魂——虞幸不禁这么感叹道。 可能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对后半句实在忍不了,于是选择用广播的方式将他不要脸的感叹打断。 众多喇叭里同时传来空洞的女声:“各位游客朋友请听好,请在十分钟之内跟随箭头前往爱丽丝广场进行身份牌抽取,美丽的爱丽丝小姐已经迫不及待与你们玩游戏了哦~” 随着通报,一道暗红色箭头在虞幸脚下的地面上出现,直直指向摩天轮方向。 虞幸新奇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欢快地向前走去。 他路过了碰碰车和旋转木马,经过几株造型浮夸前卫的金属植物,这些植物呈深棕色,枝干上的齿轮快速运转着,偶尔两块透明的玻璃圆球暴露了植物内里的机械构造。 “有意思啊……”观察几眼,虞幸逐渐想把这种两人高的树抱回家当装饰品了。 然而时间只有十分钟,他也不清楚爱丽丝广场离这儿有多远,只能遗憾地放过了植物,继续顺着墙上和树干上出现的箭头走。 没过多久,他又看见了镜屋和旋转咖啡椅,这些设施都在现实基础上加入了蒸汽朋克元素,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而爱丽丝广场,也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个圆形小广场,被高度到膝盖的石砖围了起来,石砖为红黑相间,四个方向都开有入口。 在石砖围栏的里面,有一座高耸的模型塔,虞幸远远就能望见塔上大大的红桃标志、红桃下方直径得有两米长的哥特式钟表表盘,还有塔身上插满的红黑格子小旗帜。 他跨入广场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在场了。 其中两人似乎是一对情侣,男的身材匀称,表情温和,二十五六的样子。 女的十分漂亮,五官精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就是空气刘海好像长了点有些戳眼睛,她时不时就得伸手理一下。 女生亲昵地挽着男朋友,一直在找话题和男朋友说话,而男人则话不多,只是顺着女生的话随便点点头笑一笑。 另外一个人是个青年,带着虞幸熟悉的阴郁表情,瘫着张注孤生的冷漠脸,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我不好惹,别理我”的冰箱气质,朝虞幸瞥来视线。 哦豁。 虞幸驻足看了看,那对情侣和赵一酒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壁,简直是泾渭分明。 赵一酒:“……”为什么来了还不过来,我真的不想站在情侣旁边。 他见虞幸那一脸想笑的样子,懒得废话,直接迈开步子朝虞幸走过来。 “我就知道幸是你。” “所以呢,有没有很高兴?”虞幸朝他挑了下眉。 赵一酒表情动都没动:“还好,有熟悉的人的确好过单枪匹马,换作任何一个认识的推演者我都会比较高兴。” “行~行~” 这场推演的规则还没有宣布,不过虞幸能确定赵一酒不是单棱镜的人,所以,无论怎么玩,他都几乎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因此当前心情颇好。 头顶上的钟表发出清脆的走动声,虞幸抬头看去,时针在12,分针差一点到2,秒针刚过6。 想必,这里的时间从他们进入游戏才开始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分三十秒。 “最后两个来了!”情侣中的女孩注意力一直分散在各处,此时别人刚出现,她就一眼看见,并且声音大了点。 同一时刻,从两个方向同时走来一人,虞幸扫过去,目光在左边来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无他,因为此人一身名牌,五官立体,正是祝嫣跟他介绍的,王诚的侄子——王绝。 看来不是巧合,名单中的王爵就是他了。 有趣哦? 祝嫣调查出了王诚的疑点,恰好侄子王绝就是个推演者,而且本次杀人案的凶手,也被系统认定为推演者,死者死亡时间不确定,但王绝当时就在睿博大学里。 虞幸的思维在脑子里转了个弯,然后隐藏起来,没露出一点异常。 “认识的?”赵一酒敏锐察觉到他视线的停顿。 “不认识。”虞幸随口一答,又看向右边的来着,这同样是一名三十不到的青年,穿着考究的西装,似乎原本正在很正式的场合活动。 六人都在规定的十分钟之内完成了任务。 最后一人的脚踏入广场以后,模型塔上的时钟突然敲响,带着巨大的回信。 而表盘上的所有指针,在这一刻拨转回去,全部逆时针转回了原点并定格。 “叮咚叮咚~” 模型塔一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门上装饰的红黑色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仅能容纳约九个成年人的塔身中走出一个女人来。 她体型比正常人类大了一圈,足足有两米三,但身材比例十分完美。 她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穿着红黑相间的洛丽塔,头饰、项链、蕾丝手套一个不少,腰封上纤细的蝴蝶结优雅又可爱,裙摆蓬蓬的,一双白皙长腿自小腿开始被黑色丝袜包裹,再往下,是一双暗红色圆头皮鞋,上面同样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不过……很明显,除了大小问题以外,在场的也都一眼能分辨出她不是人。 在她完美的脸蛋轮廓下,好听的齿轮声一刻不停,猩红的宝石眼珠里毫无生气,几条仔细看就能分辨出的细小金属缝隙对称分布在左右脸,除此之外,手肘、手腕等关节处也都是球形关节的处理。 就像一个1.5倍大的机械人偶娃娃。 “欢迎来到爱丽丝广场,我是你们最好的朋友爱丽丝,今天的游戏有我为你们主持,大家开心吗?”自称爱丽丝的大人偶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这模样,首先她自己就不太开心的样子。 “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呢!”情侣中的女孩捧场地拍了拍手,被男朋友敲了一下头。 “接下来,我们先来抽取身份牌,之后我再宣布游戏内容和规则。”爱丽丝猩红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下一刻,她从腰上挂着的宝石装点的精美小包里拿出一叠厚重的卡牌。 卡牌背面向上,黑底,刻印着繁复的花纹,爱丽丝用灵活的机械手指将牌洗了一遍,六张牌冲推演者们扇形摊开:“请按照我叫到的顺序进行抽取,牌面不可被别人看到,否则我会执行刑罚。第一位,恒。” 她念出的是名单上第一个同意游戏的人格面具之名,只见情侣中的男子上前,完全没有挑,顺手抽走了一张牌。 “第二位,鬼信。” 唯一的人类女孩笑意满满凑过去,挑挑拣拣,最后抽走了最下方的牌。 唔,这么奇怪的名字,虞幸还以为会是个男人…… 接下来,赵一酒、他、王绝和最后一个西装男分别认领了冷酒、幸、王爵和泽的名字,完成了抽牌。 “抽牌完成,现在你们都拥有了自己的身份,请看牌。”爱丽丝优雅地提着裙摆行了一个贵族礼仪。 虞幸捏着牌看了一眼,上面用纯白的哥特式字体标出了三个字——嫌疑人。 爱丽丝继续做着她的讲解:“六张牌中,有一张凶手牌,一张侦探牌,三张嫌疑人牌和一张死者牌……其中的凶手牌,必然被现世真凶抽中。” “什么什么?”王绝也属于看起来很开朗的类型,他好奇地问,“是我学校的那个案件吗?” 虞幸朝他看了一眼。 人格面具为鬼信的女孩子也举起了手:“咦,请问这位物体,什么现世真凶?什么案件?” 爱丽丝猩红的目光锁定了她。 这位物体? ------------ 第四章 有嚼劲的跳楼机 爱丽丝两米多的身形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朝鬼信移动,鬼信表情诧异了一瞬,非常自然地躲到了恒的身后。 之所以用移动这个词,是因为爱丽丝的鞋底似乎有滑轮,她腿弯都没弯,就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平移了过去。 “我是爱丽丝,你们最好的朋友,不是物体。”爱丽丝的嗓音也有一定的机械感,空洞生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情侣。 恒一脸无奈,把闯祸了的女朋友护在身后:“抱歉爱丽丝,她不是故意的。” 说实在的,爱丽丝除了身高上的压迫力,还给人一种独特的恐惧。 这应该就叫做……恐怖谷效应吧。 恒面对着她,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对不起哈,爱丽丝,嗯嗯爱丽丝最好看了。”鬼信一点儿都没有自觉,嬉皮笑脸地顺着道了个歉。 “哼,好好陪爱丽丝玩耍。”爱丽丝眨了眨猩红的眼睛,又平移回了一开始的位置,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一颗小宝石被她的金属手指从裙子上拍落,她浑然未觉,“下面介绍游戏规则。” 在她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推演者们脑海中也由推演系统给出了更加清晰明了的规则。 【死者,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获胜条件为“未被凶手杀死”,且游戏结束时剩余五人中知道死者身份的人不可多于三个(包括中途死亡玩家)。】 【凶手,知道自己和侦探的身份,可以杀死侦探。获胜条件为“找出死者并再一次杀死死者”,凶手杀死侦探将直接得到死者信息,游戏结束时剩余五人中知道凶手身份的人不可多于两个(包括中途死亡玩家)。】 【侦探,知道自己和死者身份,获胜条件为“找出凶手”,且自身需要获得五条以上的线索。】 【嫌疑人,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获胜条件为“确认凶手、死者、侦探中任意两个身份”,且自身需要获得四条以上的线索。】 虞幸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未对规则做出评价,而是听着爱丽丝的声音,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住。 “我的乐园里有十二个游乐项目,现在免费提供给你们游玩。完成一个项目,你们将得到一条随机线索,指向死者、凶手或者侦探。”爱丽丝嘴角上扬,原地转了一圈,“游戏时间为四小时,所有游乐项目的最低开放人数为两人,希望你们与同伴玩得愉快~”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她再次行了一礼,朝后平移过去,隐没在塔身里,门砰的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钟表重新开始转动,嘀嗒、嘀嗒,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也就是说,四小时之内,不同身份的人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王绝摸着下巴,感叹道,“还好还好,这次不是我最怕的灵异推演,我觉得还行。话说,你们之中……” 他故意慢慢地扫视一圈:“有一个是杀人凶手啊。” “什么情况啊?”虞幸迷茫地挠挠头,表情困惑,“那个,现实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场也就王绝表现出了对现实里的凶案有了解的样子,但如果王绝不是凶手,那么在场肯定还有人曾经到过案发现场,此时却装作没有去过。 这事儿现在也没法求证,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肯定是能演则演。 赵一酒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管虞幸在推演中以什么性格骗人,赵一酒都不意外,并且,他莫名有点期待别人被骗得团团转的样子——反正他知道虞幸的真面目,他不亏。 “我叫王绝,绝对的绝,是睿博的学生。今天我们那儿不是校庆么,就听说好像死了人,我跟着人流去看的时候没挤进去,知道的也不多。”王绝回忆了一下,然后把他早上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完完全全的路人视角,虞幸听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他见到王绝的时候王绝在做调酒表演,与他所说对得上。 “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凶手,所以当时你们中肯定有人在现场,那就趁现在大家都在,做个自我介绍顺带聊聊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吧?”王绝怀疑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地落到每个人身上。 “可以啊可以啊,刚刚我和我男朋友正逛街呢,突然提示有游戏出现,反正我俩也无聊,就一起进来了。”鬼信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我叫陈玖,这是我男朋友凌恒,我俩八点多才起床,然后就上街了,你们呢?” “我叫谢泽,如你们所见……”人格面具为泽的西装男指了指自己考究的打扮,“我正在进行一个商务酒会的筹备工作,不过酒会筹备已经进行了近一周了,今天早上只是收尾,我就同意了进游戏。” “收尾工作也需要穿这么正式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凌恒却是在此时微笑着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谢泽解释道:“公司事务太忙了,怕中途来不及换衣服。” “这样啊。”凌恒不置可否,那表情让谢泽皱起了眉。 “赵一酒,游戏拉人时我在家。”制冷机赵一酒同志回归了人狠话不多的状态,说完就抿着唇,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我证明!我叫虞幸,当时我也在他家。”虞幸死皮不要脸地拉着赵一酒做了伪证,他还一本正经补充道,“我刚到公司实习,工作报表我不会,让前辈教教我,正好我们住的近,今天又是下午班,我就趁早上去前辈家里了。” 赵一酒:“……” 不愧是戏精,背景故事真是不用思考,信手拈来啊。 但是这玩意儿早上在做什么,需要撒这种谎,还拿我当挡箭牌? 意识到这一点,赵一酒冷冷道:“你太笨,教不会,还是尽早辞职吧。” 虞幸大惊失色,狭长的凤眼都瞪圆了:“啊~前辈不能仗着自己计算机厉害就欺负实习生啊!你看,之前我俩都不知道彼此是推演者,你凶我也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了,以后好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行了嘛,能不能热情一点?” “不能。” 见虞幸一副有点委屈的样子,陈玖笑出了声:“你们好有意思哦,什么公司啊员工颜值都这么高,我也想去。” 赵一酒朝她瞥了一眼。 这女孩看起来挺傻白甜,乐呵的跟个二傻子一样,问题却和男朋友一样提得尖锐。 他言简意赅:“娱风传媒。” 娱风传媒是弥今市有名的公司,由于工作性质,对员工的外表确实有一定要求。 这下,陈玖耸了耸肩:“哇,你们公司招聘要求可高了,我是废物,我不配进。” 话音落下,谁都没再挑起话头。 因为六人都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轨迹,除了王绝,没有一个待在睿博,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其中有人说谎,除开谢泽,剩下四人是两两佐证,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说谎,一大半可能串通好的,这比一个人说谎很难办。 第二种,就是睿博的案件并非发生在早上,而是更早就有,只是今天校庆开始,有人恰好推开了体育器材室的门,这才发现死者。这样的话,众人就算都没有说谎,也没一个人能摘掉嫌疑。 又沉默了一会儿,赵一酒转头对虞幸说:“浪费时间,走吧。” 游戏时长四小时,不同身份的人除了需要拿到不同数量的线索外,还得考虑怎么完成推理任务。 而凶手和死者和侦探,更是要考虑如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杀人,以及如何保护自己。 时间还是挺紧的。 由于赵一酒表现出了不想所有人一起行动的意思,虞幸好脾气地对其他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跟着他离开了。 剩下四人想了想,的确没有必要一开始就与陌生人一起走,还不知道游乐设施里有什么样的危险,万一下绊子导致自己遇险怎么办? 只能先与信任的人同行,拿到一些线索后,再逐步缩小目标范围,与别人接触。 小情侣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沉稳随意,留下两只男性单身狗,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 虞幸辨认了一下方位,跟着赵一酒略过儿童乐园和鬼屋,走向了跳楼机。 “一上来就玩儿这么刺激的?”眼瞅着赵一酒毫不犹豫往售票处走,虞幸插着兜感叹。 “你恐高?” “不啊。” “那就好。”赵一酒走到无人售票处的牌子前,“我有预感,暴露在视野内具有一定危险性的项目,要比鬼物镜屋旋转木马这些设施好过一点。” 他看着牌子上的指示。 【该项目开启人数最低两人,最高四人,请心脏不好的游客自觉换其他项目体验。】 “心脏呢?” 虞幸反应了一秒,才听出赵一酒是在问他心脏怎么样,不是在要他的心脏,他探头看了眼指示牌,随即了然:“心脏特别好。” 他们推开白色后金属围栏,朝跳楼机本体看去。 跳楼机应该比爱丽丝广场的中心塔还要高一些,是仅次于过山车和摩天轮高度的设施。 圆柱体表面坑坑洼洼,制作出了原始巨树的感觉,在扭曲盘绕的枝节中镶嵌有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眼睛,眼珠在眼白中灵活转动,密集恐惧症患者应该会当场暴毙。 外侧的座椅也是树枝风格,安全带长得向血筋,摸上去弹弹的,虞幸觉得这应该很有嚼劲。 舔了舔嘴唇,他安安分分同赵一酒坐在相邻位置。 “对了,你早上到底在哪?” 坐上座位系好安全带,赵一酒突然想起来,于是问了一茬儿。 虞幸检查了一下用于固定游客的U型扶手,理所当然道:“睿博大学啊。” 赵一酒:? 你再说一遍? ------------ 第五章 人头那么可爱! 赵一酒突然生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因为以他的视角来看,他不能排除虞幸的嫌疑。 虞幸这个人吧……说白了,与他也不过见过两面,彼此之间并不了解,更别说信任。 短短两次接触,他反正是觉得,这个人说不定真能干出杀人之后若无其事参加游戏的事儿,万一这人真是凶手…… “别瞎想啊,我今天陪一个熟人参加校庆,出事的时候在奶茶店喝奶茶呢。” 虞幸嘿嘿一笑,感觉到座椅震动了一下。便知道设施即将启动。 被虞幸戳中心中所想,赵一酒沉默着扶住扶手。 下一刻—— 座椅骤然上升,带着从脸边呼啸而过的风,升到了中间位置。 虞幸都能看见不远处正在摩天轮入口处那边的小情侣了。 但与此同时,除了风,虞幸还敏锐地听到了一些其他声音。 很微小,像小动物破壳时蛋壳碎裂的—— 唰! 一根手臂粗的粗壮树枝突然擦着他手臂伸向前面,速度之快仿佛刺出的利刃,让虞幸骤然眯起眼睛。 “小心!”他立刻提醒了一句,因为这样的树枝不止一处,第一根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无数枝丫疯了一般暴虐地刺出,赵一酒那边也未能幸免。 “呼——” 跳楼机猛然向下坠落,失重感让虞幸感觉有点爽,不过此时不是享受的时候。 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他是看不见的,不过可以望到旁边的空座椅后面。 画面很清晰,也很猎奇,破裂的,是跳楼机上镶嵌的眼睛们。 眼睛们的眼珠里凸出嫩芽一样的鼓包,停顿片刻,就迅猛刺出,似乎只要虞幸和赵一酒运气差一点,下一秒就是被刺个对穿的下场。 这场面,简直没法儿用语言去描述,难以名状,还带着莫名的精神污染,估计换个普通人来san值当场就掉没了。 “别动,我观察过,眼睛全部在座位的缝隙间,做端正一点不会被伤到。”赵一酒语速极快地回应了他,虞幸闻言乖乖坐好,同时心里嘀咕: 这观察力不错嘛,好像比上次推演有进步。 然而,这个设施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椅子降到底部,仅仅两秒,再次升空,这次更高,直直升到最高处。 一根根纠缠盘结的树枝从虞幸脑袋边掠过,不断有新眼球破裂刺出枝丫,虞幸一动不动,等待着后续。 从跳楼机内部传来爱丽丝那僵硬空洞的声音:“每一根树枝顶部有一张纸条,纸条内容相同,那就是线索。” 线索在树枝顶部? 虞幸伸脑袋看了看,果真,所有已经伸出的树枝的尖锐前端都刺着一张不大的白色纸条。 也就是说,想拿线索,就必须碰到树枝前端才行,可树枝太长,完全刺出后距离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他们太远,肯定是碰不到的。 当下的选择,似乎只有在树枝伸出的那瞬间趁机从前端把纸条拿到手,可按枝条的速度来算,基本上可以宣布整个手掌被捅穿了。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虞幸嘀咕一声。 赵一酒盯着枝条,手里出现一把小刀。 一瞬间翻涌的气息让虞幸身体一顿,他往赵一酒手里看去,那把柄部镶着暗色石头的漂亮小刀与之前有所不同,石头通透了不少,蔓延出去的纹路也更像血脉。 看来当初的祭品,在赵一酒成为正式推演者之后,被激活了。 不过还好,别人的祭品对虞幸影响不大,他仅仅感到一阵短暂的凉意,就重新恢复了舒适。 小刀锋利的刀刃切割在最顺手的枝条上,枝条应声而断,从半空掉落在地。 “掉落的枝条上,线索将自动消失。”爱丽丝的声音再次响起,虞幸从中听出一丝高兴。 “那不是必须受伤了吗。”砍断枝条不行,赵一酒眉头皱了起来。 “正常,这个推演看起来有点特殊,弄些不危及性命的伤,方便某些身份牌搞事情。”虞幸完全不在意,对这个结果也有预料。 跳楼机不停的上上下下,虞幸在风中伸出手,赵一酒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逮住一支刚出来的枝丫,面不改色用手抓住了上面的白色纸条。 尖利的树枝前端毫无悬念地刺穿了虞幸的手。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快速把手收了回来,没有让跳楼机本身的运动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只留下手上碗底大的血洞。 场面其实有点血腥,虞幸的骨头被戳烂,小指摇摇晃晃垂落。 “你!”赵一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小事的青年。 “别慌,我不疼。”虞幸看了眼自己的手,尤其是拇指和食指上捏住的纸条。 “死者不是情侣之一。” 他用手部的重伤换来了短短八个字。 “线索拿到了,死者身份牌不在凌恒和陈玖身上。”虞幸随意把纸条丢掉,纸条在空中就化为灰飞,半点残骸都没有。 “知道了。你手——”赵一酒试图组织一下语言,然后发现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个人要想拿到线索,或许的确一定会有一个人受伤,可虞幸这种推脱一下都没有的行为,却让他震惊了一下。 还有那过于平静的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说,眼睛都没眨一下。 虞幸:“呵,小事。” 赵一酒这次没接话,恰好跳楼机也开始减缓,几秒后停了下来。 他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U型扶手推到上面,随后立刻帮虞幸做了同样的事。 “啊哈~”看到赵一酒的举动,虞幸就知道这个面冷心热的家伙有点难受了。 他跳下椅子,把受伤的手向前伸着,免得鲜血打湿衣服:“别太感动,真不疼,我习惯了而已。” 说话间,手上的巨大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这是什么,什么祭品?”赵一酒见状,一向冷淡的语气难得磕磕巴巴了一下。 “嗯……断肢重生?类似的吧,一次推演只能用……”虞幸思索了一下,“三次吧。” 赵一酒听着额角一抽。 那语气里的不确定这么明显,当他是聋子吗? 短短几秒,虞幸的手就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赵一酒心中一滞,心道这人身上的秘密未免太多了。 “行了,看,好的很快,别纠结了。”虞幸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满意一笑,“去下一个项目吧。” …… 下一个项目,就在跳楼机附近。 两人在跳楼机上把大半个乐园的布局都看清楚了,当下也知道哪儿有设施哪儿没有。 离开跳楼机的时候,指示牌上的内容发生变化,提示该项目线索已被拿到,暂时关闭开放。 然后他们就朝左边走,经过了一座小桥,来到了桥另一头的项目前。 这项目应该是占地面积最小的,也是除了游乐园外其他地方也能看见的——抓娃娃机。 几台娃娃机并排摆放,机顶上摆着爱丽丝同款大人偶头,红黑小旗子一摇一摆,还有不知从哪儿放出来的欢快音乐。 虞幸听了一下,似乎是英文歌“hide and seek”的变调纯音乐,除了欢快,还有一种诡异的尖锐和危险感,在无人的空旷场地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他虽然没悚然,但也悄悄眯了眯眼:“确定玩这个吗。” “怎么,你还有'只能和女朋友一起夹娃娃'这种观念吗?”赵一酒纯粹看这儿离得最近,又没有别人玩过的痕迹,他现在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状态恢复平常的冷淡。 指示牌上是这么写的。 【该项目需要两人才能开启,上限三人,请暴躁易怒的游客心平气和地体验该项目。】 【规则:游客将得到十个免费游戏币,一个游戏币可玩一局,十次中夹中三次即可获得线索。】 在指示牌下面放着一个机械齿轮杯,里面盛着十个游戏币。 “我当然没有那种古怪的观念,我连前提条件都不满足——好歹得有女朋友啊。”虞幸无奈道,表情有点奇怪,“你会夹娃娃吗?” 赵一酒没回答他,而是拿上杯子,推开栏杆走到了一个娃娃机前。 音乐声更大了,娃娃机里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静静地摆在那里,十分有秩序。 虞幸跟了上来,随意瞥了一眼,倒吸一口凉皮:“天呐,太恐怖了,居然是人头!” 没错,娃娃机里整齐摆放的,是一个个长相不一、表情不一的人头。 人头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机械,齿轮、圆环和管道纵横交错,竟然让恐惧与艺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就是有点重口。 “人头那么可爱,我们怎么可以夹人头!要不还是换个项目吧……”虞幸拔了根娃娃机上的小旗子拿在手里晃。 “……”赵一酒对此感到一言难尽。 这家伙的戏精能力,发作得这么突然吗? 他懒得理会这个人,投下一个币,试着操纵了一下机器里抓娃娃用的金属爪。 这是他第一次碰抓娃娃机,金属爪移动到一个短发人头上方,他按下按钮,金属爪缓缓下降,把那人头叼了起来。 刚到半空,人头就掉了下去。 “很难吧?”虞幸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第一次玩。”赵一酒认真道,“应该已经有手感了。” “哦,酒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虞幸靠在娃娃机旁,看着赵一酒再次投币后,精准地夹住一颗一半机械一般腐烂的长发真人头,稳稳将人头送向出口—— 啪的一声,人头掉落,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将脖子上的肉筋和白骨切口对准了两人。 “……”赵一酒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又投下一个币,“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叫我酒哥了,隔应谁呢。” “这是隔应吗?”虞幸惊奇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冰山大佬会比较喜欢这种带点敬仰的称谓呢。” “我大佬,大佬的过你?”赵一酒讽刺地反问一句,随后弯下腰,认真地盯着娃娃机里上一把夹的人头,操控着机械臂,表情严肃—— 啪! “……” 那颗人头又被砸在了机面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幸仿佛看见那人头的表情愈发狰狞。 “你来吧,我……夹不上来。”赵一酒果断的放弃,看向虞幸。 “哼,夹娃娃机这种东西。”虞幸动都没动,表情透着股过来人的优越感,“你知道,想撩妹的时候,带她去抓娃娃会是个很有效的选择,练习一下抓娃娃技巧,更能在她心中留下很厉害的印象。” “废什么话,我不想撩妹,所以请你发挥一下抓娃娃技巧尽快把线索拿到。”赵一酒冷冷道。 “enmmm……”虞幸移开了视线,“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那优越感从哪儿来的啊! 等一下,你一直纠结换项目的原因,就是因为不会夹娃娃吗!? 赵一酒感觉认识了这么个人,自己内心活动都比以前丰富了许多,真是交友不幸。 嗯,可能还不是朋友。 虞幸摸了摸鼻尖,嫌弃地看着娃娃机。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抓娃娃的天赋,几年前带着刚初中毕业的祝嫣去商场玩,祝嫣看上了娃娃机里的一个毛绒玩偶,结果抓娃娃这件事差点没把他脾气搞上来。 那个商场差一点就不存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商场负责人应该感谢小祝嫣当时对他的极力阻挠。 这东西真的是反人类,唔,也有可能虞幸自己比较反人类,总之他敢保证,赵一酒第一次的抓娃娃技术已经比他强了好多倍了。 “烦,抓娃娃可以排在我不擅长的技能前三名了。”虞幸要死不活地拒绝了赵一酒想把币交给他的举动,“诶,那先别抓了,刚给你打岔打的,我话都没说完,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 王绝一路小跑来到抓娃娃机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虞幸和赵一酒这两人如同看到猎物一般的可怕目光。 他脚步顿了顿,差点原路返回。 艾玛,凶手不想藏了? 不对啊,他们是两个人,总不可能两个凶手的。 想了想,王绝止住了脚步,迟疑地走上前去:“你们好啊,不是,这是什么眼神……” “救星啊。”虞幸感叹道。 “嗯。”赵一酒点头。 王绝懵逼地看着他们。 “这个,交给你了,我们夹不上来。”虞幸把剩下五个币的齿轮杯塞到他手里,将人往娃娃机前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抓到人头娃娃。” ------------ 第六章 女巫的时光小屋 空旷的场地上,三个人围着一台抓娃娃机,聚精会神地看着金属爪的动作。 在王绝到来之前赵一酒又试了两次,均未成功,所以王绝就成了全村的希望。 “厉害啊!”虞幸看着倒数第二个币被投进去,王绝驾轻就熟地操纵着按钮,抓住一个人头娃娃就往出口送。 王绝的到来让停滞不前地游乐项目有了活路,底下的通道里已经出了两个人头了,被虞幸捡起来放在娃娃机顶上。 现在在抓第三个。 “这个根本不难,固定得死死的,想震下去都不容易,比外面的娃娃机好抓多了。”王绝碎碎念着,无法想象虞幸和赵一酒两人是怎么做到五个币夹不起一个头的,而赵一酒一声不吭,虞幸就在旁边“嗯嗯”的附和着。 很快,老年模样的第三个人头就被夹了出来。 “幸好有你啊,不然这项目能被我们搞废了。”虞幸感叹道。 “嘿嘿,没事。”王绝从通道里拿出第三个头,对着其满脸的皱纹左右看了看,“线索呢?” 指示牌说三个人头就能获得线索,可却没有提到线索在哪,虞幸摊了摊手,随意向放在机顶的人头摸去,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他眉头一挑,转头一看,之前放的两个头已经不翼而飞——我人头呢? 我就放在这儿的这~么大两个人头哪儿去了? 没给他多想的机会,虞幸脖子间一凉,什么东西毛绒绒的,密密麻麻地缠绕了上来。 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东西立刻缠绕紧了,带起一阵窒息感。 是头发! 除了头发,好像还有个东西抵在他后颈,正嘻嘻笑着。 那应该就是脸了。 这两个人头的行动当真是悄无声息,虞幸离人头这么近都没听到它们消失的动静。 他眼神一冷,在越勒越紧的头发中抽空看了眼其他两人。 三颗人头倒是分配的很平均,其中一颗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而后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每在地上借一次力就会在原地留下几块碎肉,恶心得很。 弹着弹着,就被赵一酒的刀插中了天灵盖,半边机械与小刀金属相撞,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 “哇!”王绝还没来得及瞧发生的变故,手里的人头突然睁开眼,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的手腕咬去。 他离得这么近,将人头口腔内血森森的腐肉,以及不知为何尤其尖利的牙齿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口下去,他手就要废了! 当下,王绝什么也不管,指尖凭空出现一张黄符,急速贴在了人头的嘴上。 符纸接触人头后爆发出阴冷的气流,人头痛苦的张大了嘴,被看不见的利刃划出一道道口子,对人体那一半还算有成效,机械那一半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白色划痕。 好在王绝有了防备后,人头一时半会儿咬不到他了。 见三人都受到了攻击,娃娃机是的爱丽丝头大人偶终于说话了:“线索在其中一颗人头的嘴里。” 王绝瞬间反应过来,心情复杂地看着被黄符整的惨叫连连,实际上却压根没有什么事情的人头:只在其中一颗人头嘴里,那肯定不是我这颗咯? 那口腔,他不想看得更清楚了。 “不在我这。”赵一酒像拿串烧一样串着人头,扒开了人头的嘴后沉声道。 那线索只能在缠住虞幸的长发人头嘴里了。 两人一同朝还被头发缠着脖子,似乎已经呼吸不过来了的虞幸看去。 王绝瞧着虞幸挺好一小伙子,性格也开朗,还懂礼貌,此刻脸色都白了,跟皮肤下面没有血似的,不由生了帮忙的心思:“你快试试能不能掰开啊!不能的话,我——” “能。”虞幸听了,抬手用力把头发往外一扯,顿时恢复了呼吸能力,“我就是看看它发量怎么样,缠了半天,就一小束,连口鼻都捂不住,它是秃子!” 王绝:“……” 赵一酒:“……” 虞幸还贼坏,人头是在他后面把头发分两束勒他的,他就两只手各扯住一束往外薅,用力之大差点没把人头的头发连头皮一起扯下来。 人头早就不嘻嘻笑了,随着头皮的剧痛,它痛苦地嚎出了声。 听着怪凄惨的。 “这人头力气特别大,你居然能徒手扯下来?”王绝经过短暂的无语之后,猛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是啊,你比我想的要强一些。”赵一酒也跟了一句,眼中闪过警惕,“虽然是第一次一起进推演游戏,不过,平时工作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你有这一面。你很会隐藏。” 王绝看看两人,有些思量。 这两人现实里据说是同事,但听这意思,赵一酒不太信任虞幸?就是说在赵一酒心里,虞幸有凶手的可能? 他观察着虞幸,发现对方听到赵一酒这句话后手顿住,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难堪,又被立刻掩盖过去:“啊哈哈哈,没有啦,推演者哪个不擅长隐藏啊。” “或许吧。”赵一酒冷淡地瞥了虞幸一眼,目光落在被虞幸抓在手里的人头,“拿线索。” 虞幸不再废话,把头递了过去。 长发人头奄奄一息,眼珠滴溜溜直转,赵一酒接过它,强硬的掰开人头的嘴,在两排平整牙齿之后看到了白色纸张。 他嫌弃地将纸张抽出来,在纸上看到一句话:“侦探目前为止没有和凶手同行过。” 念完后,他对着其他两人展示了一下纸张,然后嫌弃地把纸塞回人头嘴里。 手一松,人头就逃难一般,从通道飞回了娃娃机里面,规规矩矩填补了空位。 这…… 这算什么线索啊? 赵一酒把线索念出来后,王绝表情有点裂开。 不过这线索……好像的确对推理有点帮助。 “王绝,你之前是不是和谢泽一起行动的?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们?”虞幸“后知后觉”想了起来,好奇地问。 “我和谢泽刚才玩的旋转木马,然后谢泽突然说不放心两人一起走,也就是不放心我——他正好看见摩天轮上那对情侣,就要去那边找他们。”王绝郁闷道,“我本来也跟去了,结果下一个项目他们打算玩大转椅,上限三个人,就把我给扔了。凌恒跟我说,他们在摩天轮上看到你俩去了娃娃机区,让我来找你们。” 原来如此。 虞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凶手必然会接近其他人,去寻找哪一个更像死者,侦探则可以接触死者以此保护死者,也可以远离死者,让凶手摸不准谁是死者。 每个人都在暗自观察别人,除了明面上的线索,每个人的行动意图和行为足以暴露很多东西。 他们三人各自有了想法,朝下一个项目走去,娃娃机区的指示牌换成了【该项目暂时关闭】的字样。 …… 原本想玩鬼屋的。 可是王绝嚎着说自己怕鬼,不想在非灵异推演游戏里也被鬼吓,愣是到了鬼屋门前不愿意进。 于是虞幸发挥了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性光辉,十分宽容且怜悯地拍了拍王绝的肩膀,目标从鬼屋改成了其他的室内项目。 他们走了半天,终于在乐园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比较奇特的设施,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不大的木头屋子,齿轮遍布墙壁,某处还伸出一根蒸汽管子,呼呼往外冒着白气。 爱丽丝的头像被制作成招牌挂在门上,底下用哥特式字体写着——女巫的时光小屋。 推开门时,铃铛声空灵响起,虞幸脚步缓慢了一瞬,有些惊艳地打量四周。 这个地方……很特别。 特别到三人一进来,就不约而同噤了声。 一进屋,就能感觉到此处与其他地方的区别,同样是蒸汽朋克风的装饰,这里却比其他地方多了一种肉眼可见的陈旧感。 这里的整体色调,是一种朦胧的月金色,在灯光的映照下,莫名在温和中透出几缕灰暗来。 就像本应正常前进的时间……生锈了。 时间本是抽象的概念,虞幸却一瞬间便有了这种想法。 在他眼中,时间啊…… 是个太令人无奈的东西。 他在赵一酒和王绝两人的脚步声中收回思绪,继续打量。 大厅铺着暗金地毯,除了茶色的硬木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展示台。 展示台上堆满了各种年代的精致器物,有巴黎铁塔和伦敦大本钟的摆件,也有可以当做礼品的手札本,还有以小齿轮做装饰的笔筒以及哥特城堡的模型…… 数百样物品华丽堆砌,他能叫得出口的也不过大半,这桌上还有一些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 随意拿起了一支羽毛笔,笔的重量出乎意料,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在大厅四周缠绕着一根根白色粗线,上面用铁夹夹着数张照片,有人像,有景物,也有意义不明的模糊图块和令人不舒服的恐怖画面。 虞幸看着这些照片,突然感觉到很眼熟。 他放下羽毛笔,在一张土黄色调的景物照前驻足,照片里,土色是一艘破旧的木船,被冲上了泥巴地,木桨歪歪斜斜靠在船身。 透过小木船,可以隐约望见不远处的村落。 “好熟悉……”虞幸喃喃着,似有所感,认真观察着这些照片。 照片里的一切,好像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应该吧。 “你盯着一棵树看干什么?”王绝凑了过来,指着那张小木船照片,“话说这棵大柳树我好眼熟,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树? 虞幸看看小木船,再看看王绝。 王绝脑子应该没有问题。 那么,就是说同一张照片,自己看到的和王绝看的不一样。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些照片应该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记忆而生成的。 突然,虞幸余光瞄到一抹红。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抛下还在感叹的王绝,朝那抹红所在的照片走去。 这张照片有年头了,已经开始发黄。 照片里,一个清俊男人身着淡色长袍马褂端坐在花纹繁复的木椅上,天生的笑眼带着难以言说地穿透力望向照片外的虞幸。 男人左耳上坠着一个很有特点的耳坠,细长琉璃下挂着长长的流苏,而那抹红,正是琉璃与流苏本身的颜色。 是诡异的血色。 这个男子身上有着超越性别的美感,虞幸平静地盯着他,手指却不自觉攥紧,几乎陷进肉里。 “伶人……”他无声念叨了一句,眼中男子脸上的淡笑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虞幸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时光小屋竟然能把他的记忆复刻在这些照片里。 这些照片将许多被他刻意埋葬的经历勾了出来,尤其是,血海深仇。 “欢迎光临。” 突然,大厅内侧的门被打开,先是传出一声清冷顺滑如清泉流过的嗓音问候,接着,从里间走出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大厅中三人皆回了神。 虞幸从照片上收回视线,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朝这间屋子的主人看去。 没想到,这儿能看见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正常人类模样的NPC。 这女人穿着黑色长袍,赤脚踩在暗金色地毯上,白皙的聊漂亮而娇嫩。 她的脸更加惊艳,完全的素颜,不施粉黛,却比虞幸看见过的任何一个女性都要美丽,尤其是那双泛着暗金光芒的眼睛,注视过来时似笑似冷,似乎能让人陷入陈旧,跌进时间的漩涡。 不知为何,女人的目光停留在虞幸身上的时间有些长,两人对视着,彼此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淡漠。 “你好!”王绝咋呼起来,瞪大了眼睛,“请问你是!?” 这女人画风不对啊喂。 如果用克苏鲁跑团来打个比方,那就是这女人的app(外貌)绝对在人类最高值往上,属于神话生物的范畴了啊! 我,我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女人终于移开了放在虞幸身上的视线,对着王绝轻轻一点头:“我是女巫,在这家店……兼职一天。” “喵。”她肩头一只黑团子动了动,原来竟是一只融入了黑袍中的小猫。 ------------ 第七章 厄运气炸了 那猫虽然小小一只,但眼神中透着灵动,只是似乎有点高傲,连跟主人都不是很亲。 虞幸眯了眯眼,总觉得那黑猫身上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气场,隐隐似乎牵动了什么东西,让他不想靠近。 他也不清楚这女巫什么来头,在明显是单独碎片化世界的推演游戏中出现,还用了“兼职”这样的措辞。 古里古怪的。 “游戏怎么玩?”王绝问道。 “非常简单。”女巫绝美的面庞上神色不变,缓缓地念起规则,“你们每个人要进里间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在问题上撒了谎或记不清,将会在这场游戏里被厄运缠身,出错的问题越多,厄运程度越强。” 听到这里,虞幸感到有一丝不妙。 他……记忆力可能不是很好,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这个游戏是在针对他!一定是嫉妒,一定是! “三个问题都记不清会怎样?” 虞幸双手插进兜里,虽然内心不太有把握,表面上依然是那副令人看不透的样子。 “不会怎样,只是厄运笼罩而已。”女巫面向他,缓缓勾起樱红的唇,“出去之后,说不定会被倒下来的爱丽丝牌子砸死,或者穹顶上某个齿轮掉落,命中你的头。” 虞幸笑了:“听起来好棒。” “过奖。”女巫优雅地点点头,坦然接受了夸赞,然后继续对三人道,“问题回答完以后,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把线索告诉你们。如果我喜欢你们的回答,将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她纤细手指点了点王绝的方向:“你先来,其他两位在大厅等待。” 王绝忐忑地跟着这个一举一动都不像有感情地正常人的女人走进里间。 里间一片漆黑,竟然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看见女巫身上散发出淡淡荧光,于是王绝紧跟着女巫,生怕黑暗里钻出来什么东西袭击他。 女巫走了几步,在一处停下,王绝借着她身上的荧光勉强可以看到一个物体的轮廓。 “现在开始回答问题,你将要对你的答案负责。”女巫没给王绝自己观察那个物体的机会,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变得更加飘渺。 王绝恍惚一瞬,他看着一身黑袍却尤自发光的女人,一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从小在心中幻想出来的神明。 当然,他现在是不信神了,只是仍然畏惧于女巫身上那种毫无烟火气的感觉。 紧张之下,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第一个问题。”女巫并不在意他的精神状态,“你是否记得十四岁那年,母亲被恶意诅咒,精神错乱差点掐死你时,你脖子上的触感?” “……记得。”王绝眼角一抽,深邃的混血脸庞上扭曲了一下。 随着他的回答,他脖颈间压力倍增,仿佛真的有一双手死死禁锢着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画面,母亲平日里温柔的目光变得竭斯底里,从来没有对他显露过的恶毒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记得十五岁那年,用计谋激怒了诅咒母亲的凶手,将其杀死后,利用年龄和谎言脱罪时内心的感受?” “……”王绝的眼中浮现出阴戾。 …… 大厅。 虞幸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从展示台上拿到的银十字架。 他瞳孔微微涣散,一看就在神游天外,以至于摸了好一会儿银十字架,他才发现这是个逆十字,象征着恶魔。 “恶魔……”呢喃了一句,虞幸继续发呆。 赵一酒在屋子里闲逛,目光时不时掠过白绳上夹着的照片。 他眨眨眼,转身看向过于安静了的虞幸,发现虞幸不同于以往的状态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措辞,忘了说啥。 奇怪。 虞幸为什么对这地方反应这么大? 他感觉还行啊。 压下疑惑,赵一酒表情淡漠地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真的没有指示牌。 在外面没看见游乐园指示牌,他还以为会在屋子里。 结果…… 这地方与爱丽丝乐园真的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是氛围还是给人感官上的刺激,就像一群哈士奇里混入了一只狼。 哈士奇要拆家时,狼高冷地看着,打了个哈欠,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种比喻方式,得得益于赵谋了……小时候赵谋真的是他唯一的快乐源泉。 正想着,王绝打开门出来了。 他表情与进去时没两样,冲赵一酒笑道:“女巫说下一个是你,进去吧。” 赵一酒礼貌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无聊开始研究十字架上花纹的虞幸,收回眼神,往里间走去。 里间,白茫茫一片。 女巫身着黑袍站在中央,面前有一团黑色雾气。 一下子太亮,赵一酒不适地抬手挡了挡眼睛。 “……”他没看到的是,女巫也微微打量了一下里间,随后才停下来。 “过来。”女巫开口。 赵一酒紧绷着脸走近,用看预备boss的目光看她:“可以开始了?” 见他不愿意聊天,原本也没打算聊的女巫微微颔首,干脆地道:“第一个问题。” “你是否记得,八岁时被哥哥带到学医的小叔家里,体验解剖尸体时的感受?” “记得。”赵一酒淡淡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赵一酒语气没有起伏:“没杀过。” “第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忍受杀人的冲动终有一日会失败,到那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一酒看了女巫一眼:“想过。” 女巫唇角一弯:“很果断的回答,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种极致的隐忍。”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一次,赵一酒没有直接走人,而是盯着女巫的脸,整个人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就像潮湿街巷里隐于拐角的影子,当别人路过时,将会被影子拖入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眼中的阴郁,是化不开的。 无论是在惊讶,生气,高兴,茫然,还是别的情感中,他的目光一向如此。 “这里是时光小屋,你们的过往,我可以看到碎片。”女巫回答了赵一酒这个问题,同样也无视了他身上隐藏起来的气质,“还有一位没有进来,你帮我叫他。” …… 虞幸晃着十字架,十字架中间的红宝石晶莹透亮,血滴似的。 突然,一个高大身影来到他身前,挡住了他一半的光源。 虞幸抬头,只听赵一酒言简意赅:“进去。” “哦。”虞幸毫无留恋地放下逆十字架,拍拍坐皱了的衣服与赵一酒擦身而过。 赵一酒视线停留在逆十字架上,半晌,伸手拿起。 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涵义吗?恶魔? 虞幸为什么对它感兴趣? 他回头看了一眼,虞幸已经打开每次都会自动关严实的里间门走了进去。 里间。 在第三位游客进入这里后,景色再一次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黑或者白,而是变成了一个布置十分有古韵的空间。 雕刻出云纹的棕木隔断将小小的房间分裂得精巧自然,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写意画,不知是谁的墨笔。 花雕屏风,茶盏香炉。 而屋子的另一面墙上靠满了装裱起来的油画,画框一看就很昂贵,这些画没有挂在任何地方,只是错落有致地堆放着。 画的旁边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雕,面容栩栩如生,可以看出雕刻它们的人在这方面功底很强。 这么一看,这屋子又不仅仅是古韵浓厚,而是中西结合。 屋子中间出现了两张椅子,女巫神色微动,撩起袍尾坐在了其中一张上,肩上黑猫喵呜一声,扑腾下地,窜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于是虞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布置精巧,且好像有点熟悉的屋子里,女巫端坐,身前浮着一个半透明物体。 他视力好,一下就看出,那物体中心是团黑白相间的雾气,中心外则围绕着数道星轨,一颗颗或晶莹剔透,或黯淡厚重,或璀璨夺目的圆珠顺着各自的星轨转动着。 他十分悠闲地走了过去,发现小黑猫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猫好不客气。”虞幸挑眉,温和地伸出两只手以托举的姿势把猫抱了起来,这猫也不恼,就睁着金色眼睛静静注视他。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半天,女巫也并未阻止,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 “喵嗷!”过了好一会儿,虞幸神色未变丝毫,小黑猫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扑腾了两下爪子,又抖了抖耳朵。 “它叫厄运。”女巫难得主动,“它喜欢你。” 厄运喵了一声,又扑腾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能从虞幸的手里挣脱。 “哦?”磁性的声音拉长音调,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问调。 下一刻,虞幸温和地表情缓缓变化,阴森感在他身上蔓延,他望着厄运地眼神里逐渐戏谑,吓得厄运一下子炸了毛。 “喵——”在厄运叫唤的时候,虞幸把手松开,厄运一下子跳到女巫腿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虞幸表情恢复正常,对自己的演技以及演技起到的效果很满意,愉悦道:“这样它就不喜欢我了吧。小猫,下次记得别坐我的位置。” 厄运气炸了。 ------------ 第八章 你就杀了她? 猫生气了之后,一般会弹出指甲挠人。 厄运也想这样做,回过神来被耍了,它毛都炸了,灵活地跳回虞幸腿上,爪子上的肉垫子在他的牛仔裤上踩了两步,往前一蹬。 虞幸眼看着黑猫差点蹦哒到他不能随便碰的重点部位,也顾不得它眼中它身上逐渐浓烈的黑气,伸手拎住厄运的后脖颈,没好气地把它往女巫那儿随手一扔:“居然不怕我。不过,它这么凶的能力,为什么化了个这么废的形?” “我不知道。”女巫接住厄运,心中倒是认同虞幸对黑猫能力的形容。 厄运嘛,这力量,的确凶。 她给厄运顺了顺毛,眼神微动:“为什么是猫,或许它的主人会知道。” “你不是它主人?”虞幸闲闲地瞥了女巫一眼,大有种完全无视了美色的感觉,“算了,我也不关心,三个问题,你问吧。” “好,我开始问了。”女巫把手搭在了不断转动的星轨上,眼睛盯住虞幸,“第一个问题。” “你记得你活了多少岁吗?” 虞幸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当然记得。” 女巫道:“第二个问题,你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时'被欺骗的绝望吗?” “记得。”虞幸翘起了二郎腿。 “第三个问题。从你决定复仇开始到现在,过了多少年?” 虞幸歪头想了想:“应该是……七十年。” “……原来你是老妖怪。”女巫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比你大很多哦~”虞幸笑容灿烂,“来,叫声祖宗听听~” 女巫:“祖宗。” 虞幸:这孩子这么诚实呢。 …… 与女巫的交流时间不长,虞幸抬腿走出里间,女巫也一同跟了出来。 “你们已经完成了本项目。”女巫对沙发上等着的两人颔首,“线索是,现实中尸体被发现时凶手不在场。” 闻言,王绝是最高兴的。 因为他早就交代了自己当时就在体育器材室旁边,所以,他绝对算在场之人。 这一下,起码他的凶手嫌疑被彻底的消除了。 赵一酒面目毫无变化,这条线索对他来说……没个卵用。 虞幸则感到索然无味。 即便身为嫌疑人,他的视角不如侦探、凶手开得宽,但是三个线索一来,他几乎快完成自己的胜利条件了。 发布线索之后,女巫又道:“你们都很尊重时间,所以,我愿意以个人名义送你们一些小礼物。” 她在三人注视下,赤着脚施施然走到展示台前,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台沿:“这上面的东西,你们可以一人选择一样。” 或许是赵一酒的无动于衷表现得太明显,女巫补充道:“它们并非毫无用处。” 闻言,虞幸就靠过去,从展示台上拿起一只笔杆黑色,刻有青色飞鸟,下坠白色狼毫的毛笔。 “我喜欢这个。”他话音刚落,女巫就接过他手中毛笔,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黑色礼品盒仔细装好,煞有介事地递给了他—— “礼物应该要有包装。” “哦,还挺孝顺。”虞幸嘀咕一句。 赵一酒朝他望来,确定自己没听错,对方刚才说的是“孝顺”吧? 他摇摇头,随意拿了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珍珠,王绝要了个大本钟小模型,也都被女巫好好包起来了。 他们带着小礼物走出时光小屋,不过几步路,回头一看,整个小屋竟然已经原地消失。 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好魔幻,这个项目居然真这么容易。”王绝后知后觉拍拍胸口,随即高兴起来,“我们运气不错!” “是吗。”虞幸看看四周,打了个哈欠,“我撒谎了。” 赵一酒:“?” “三个问题里面,有一个我撒谎了。”虞幸说得理所当然,这让王绝反应了好半天才确认,虞幸的意思是他要被厄运缠身,而不是早餐真好吃。 “那……” “所以分开走吧,跟我在一块你们可能会被连累,嗯……你们两个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时间浪费得差不多了,我要去找那三个。”虞幸插着裤兜转身冲赵一酒和王绝笑了笑,语气里是通知,不是商量。 “走了拜拜~” “那你就是!?”王绝睁大眼睛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难受了一下,发现赵一酒还在他身边,于是果断换了个目标,把渴望认同的目光对准了赵一酒:“那他就是侦探了吧!” 赵一酒点点头。 王绝得到了认同,自顾自说起来:“凶手,死者和侦探中只有后者不需要在意别人有没有猜到他的身份。他是侦探的话,我们都不可能是凶手,但是我很好奇,死者是谁呢?” 他的眼神移到赵一酒身上:“侦探一开始就和你待在一起,其实我觉得你不会是死者牌,否则,知道侦探身份的凶手一定会注意到你,虞幸应该没这么傻。” 赵一酒又点点头。 “出于对死者的保护,侦探也不会直说死者的名字,因为就算大家知道死者是谁,把死者保护起来,死者也会因为身份被三个以上的人知晓,最终游戏失败。嗯……我们最好的选择是找出侦探和凶手的身份,这样即能惩戒凶手又不会伤害到死者。”王绝眼睛亮晶晶的, 赵一酒再次点点头。 这位青年自说自话把身份安排好了,他还需要说什么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绝问。 “既然虞幸是侦探,他去找那三个人有一定风险,因为凶手如果找到机会杀了他,就能直接得到死者身份。我们把该完成的四道线索集齐,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死,我们再去找他。”赵一酒终于开了口,然后朝反方向走去。 他没看见的是,随着他转身,王绝表情冷淡许多,朝虞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我真的好骗吗。”无声的呢喃在王绝口中消散,他笑了笑,跟了上去。 …… 虞幸走向大转椅的方向,希望偶遇其他三人。 他目前得到的信息中,已经关闭的项目分别是—— 跳楼机,参与者他自己和赵一酒。 抓娃娃机,参与者在跳楼机基础上加个王绝。 时光小屋,同上。 旋转木马,王绝和谢泽。 摩天轮,凌恒与陈玖。 大转椅,凌恒、陈玖加谢泽。 在他们进入时光小屋时,另外三人必然也多进入了一个项目,也就是说,游乐园里剩下的开放项目应该只剩下五个了。 他走了小半个乐园,爱丽丝的脸简直无处不在,连公共厕所上的牌子都是她。 路过中央的爱丽丝广场时,虞幸抬头看了看时间。 一点二十。 也就是说,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进入四小时找身份做任务的时间,已经一小时二十分钟了。 他若有所思,一点紧迫感都没,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终于遇到了从过山车上下来的凌恒、陈玖、谢泽。 那么过山车也已经关闭,剩下的项目就是镜屋、鬼物、旋转咖啡椅、碰碰车和儿童乐园了。 不过……他挑眉,那三人脸色似乎都有点不好看嘛~ 远远看着三人叉着腰站在一块,虞幸觉得好玩,便走了过去。意识到有人来了,就见谢泽白着脸瞥了虞幸一眼,然后没忍住:“他妈的……” 虞幸挑眉:“他妈的?” 我才刚来,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要这样说我? 陈玖也看了他一眼,跃跃欲试:“他妈……” 凌恒皱眉,警告般咳了一声。 陈玖立刻改口:“他……to,tomato。” “tomato你个头,我还potato呢。”凌恒喘匀了气,伸手点了一下陈玖的头,虞幸能听出来他气息不对,似乎是某个内脏受伤了,“不是跟你说了说脏话不好。” “我没说,我刹住了。”陈玖用一只手捂着头强调,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正血流不止。 凌恒无奈摇头,这才带着歉意对虞幸道:“抱歉啊,你是不是有点懵。” “是啊,我一边吃狗粮一边懵。”虞幸确信地点头。 陈玖:“啊这。” 接下来,凌恒给虞幸讲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三人从大转椅上下来的时候,凌恒和谢泽的胃部都多了个随时随地干扰他们的不知道什么鬼东西。 状态有所下滑,他们本来想玩咖啡椅,结果咖啡椅需要四人才开启,鬼屋是两人,而他们刚把王绝送到虞幸和赵一酒这边,人数怎么也凑不齐。 凌恒和陈玖也不太好意思再赶谢泽走,他们这对小情侣脾气还是挺不错的,于是,离他们最近的项目就变成了过山车。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问题——谢泽恐高。 这时候谢泽十分想念王绝,如果王绝在,他就不用体验这种项目了……所以看见虞幸卡着坐完过山车的点来,谢泽自暴自弃想着为什么虞幸没有早到一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也不是针对谁,可能……针对的是他自己吧。 而小情侣脸色不好的原因,是陈玖在过山车上受伤了,右臂现在抬都抬不起来。 几人自然不会分享线索,并且对虞幸的到来原因产生了疑问。 虞幸勉强笑笑:“我得到的线索里,有一条关于凶手的,我感觉不能排除指向赵一酒,他平时工作就很冷酷,我一直都有点怕他。” 看见三人变化的脸色,虞幸急忙道:“哦,我不是在说他是凶手,我只是排除不了他的嫌疑有点难受,所以,想来找你们,看下你们这边的情况。” “可以啊,你来了我们就能去坐咖啡椅了。”谢泽捂着胃,看上去都快吐了,他还想说什么,最后摆了摆手,“……抱歉,我反胃,我找个地方吐一下。” 说罢,他就往花丛里跑了。 “他好可怜哦。”陈玖感叹了一声。 凌恒立马接到:“我胃里也有东西,我不可怜吗?” 虞幸看了他们一眼。 一分钟后,谢泽一边整理仪表一边走了回来,看上去比一开始虚弱不少。 旋转咖啡椅与镜屋离得近,几乎挨在一起,四人前往咖啡椅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下一个项目玩什么。 看起来,是都想默认伪装成需要四条线索的嫌疑人。 咖啡椅的指示牌没什么特别,提到两两分组转够五分钟就能拿到线索,需要四人启动。 结果在分组时,谢泽一把抓住了虞幸的胳膊,用一种浮夸的“可恶啊为什么这场推演里会有情侣”的眼神盯着全程粘在一块儿的陈玖和凌恒,又望望虞幸,表情悲愤。 “好了我懂了。”虞幸自觉与谢泽坐进同一个咖啡椅。 咖啡椅这边的氛围真的挺浪漫,马卡龙色系的装饰是整个乐园唯一一块净土,爱丽丝头像都只是印在了指示牌上。 咖啡椅是大杯子的形状,里面的座位还加了软垫,虞幸坐上去就舒服的想打瞌睡。 可惜,这会儿他注定打不了瞌睡了,他看着设施缓缓启动,咖啡椅以一种令人舒适的速度旋转起来。 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来临。 “哇,我第一次发现推演游戏里可以这么开心,有种公费旅游的感觉。”结果几秒后,隔壁杯子里就传来陈玖快乐的声音。 “谨慎一点,别又受伤了。”凌恒操心地劝解。 虞幸耳朵尖动了动,嘴角一勾。 谢泽与虞幸距离极近,一边揉着胃,一边叹了口气。 “怎么啦?”虞幸乐呵呵的,“我猜你应该是有女朋友的,只不过一个推演的时间见不到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谢泽抓抓头发,表情苦恼:“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嫌我工作忙不陪着她,跟我闹分手。” 虞幸:“你就同意了?” “我当然不想同意,好几年的感情呢,可是她很坚持,我就……”谢泽一副不想提了的样子。 可虞幸哪会这么善良,他听了谢泽的回答,笑容更灿烂。 声音压低,他凑到谢泽耳边,上扬的语调里透着意味不明地危险:“你就杀了她?” ------------ 第九章 内衬里的血迹 谢泽脸色一下子懵了,半晌反应过来,这人是把自己当凶手了! “你别误会,我可没那么变态,女朋友要走我就要杀了她,我还是人吗。”他没好气地反驳一声,对这种毫无证据的指认并不慌乱。 “是吗?”虞幸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当然,想指认我你得拿出证据啊。”谢泽笑笑,随后一怔,“你怎么知道现实里死的是个女人?” 虞幸眨眨眼:“我随口猜的,你怎么知道现实里只死了一个?” 这话听起来已经有些胡搅蛮缠了,谢泽无语起来,另一个杯子里的情侣也纷纷望过来。 “这么猜测不太好吧,虞幸。”凌恒提醒道。 虞幸一下子坐好,仿佛如梦初醒,脸上歉意满满:“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我跟赵一酒坐跳楼机的时候中了一个诅咒,情绪会被放大,而且控制不住。我只是……嗯……看谁都有些怀疑而已。” 反正不要钱,鬼扯说来就来。 小情侣对视一眼。 “算了,没事……我理解。”谢泽拍拍虞幸肩膀,下一秒,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好热。 杯壁开始发热了。 虞幸脸色一变,惶恐起来:“开始了,我去好热,这杯子是烤箱么?” 说烤箱并不准确,起码杯子还给他们在上方留了个大缺口。 “卧槽。”谢泽腾得站起来,短短时间内,杯子热的已经可以煎鸡蛋了。 虞幸感到一阵热量势不可挡地从他鞋底传到脚上和屁股上,以这种温度来说,如果不采取措施,游戏结束时他和其他人所有与咖啡椅有接触的地方就可以废了。 他只好跟着站起来。 “啊啊啊……”那边陈玖也叫着,站起身在杯子里直跳,“好烫好烫!这什么鬼推演,净是些折磨身体的项目,现在是想把我们变成烤乳猪吗!?” “只有你是猪。”凌恒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慌乱,他站起身,小心避过陈玖受伤的手臂,“来,我背你。” “放屁吧,你背我你怎么办?”陈玖说话特别直,她粗暴地拒绝了男朋友的好意,“我错了,我收回公费旅游这句话,太难了啊啊啊。” 凌恒摇摇头,仗着咖啡椅杯子里位置小,转过身一撑,强行把陈玖背了起来。 “你忘了我有隔绝非物理攻击的祭品了吗?”他笑笑,身上多出一股特殊的阴冷气息,瞬间,脚下和四周传来的热意就消退了许多。 谢泽眼馋地望了过去。 “能坚持多久啊?”陈玖抓紧凌恒肩膀,担心地问。 “你说的是哪方面?祭品的话,罩住两个人,撑五分钟没问题。我的话,背一天都没事。”凌恒的话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气息,陈玖放心地舒了口气,谢泽却两眼泪汪汪。 好嘛,直接把他想蹭祭品的心思给堵死了。 他也没什么适合隔热的祭品啊,这真是……噫,怎么旁边冷飕飕的? 灼热中突然袭来一阵冷意,谢泽下意识向旁边望去,只见虞幸的手中,突然多了一盏精致的中式提灯。 提灯中烛火已经点亮,在穹顶那颗人造光球的照耀下并不明显,勉强能透过缝隙看见莹白的烛身。 而提着烛台的虞幸,此时却是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堪称惊悚的变化。 他俊美的脸庞缓缓浮现一抹青灰色,眼底发黑。 衣物没有覆盖的皮肤逐渐升起一抹诡异光泽,头发一寸寸生长,整个人的气息阴森起来。 这种变化持续了十几秒,在谢泽浑身是汗,面庞扭曲,感觉自己要熟了的时候,虞幸终于停下改变。 他成了一只僵尸。 头发长到齐肩位置,俊脸显得很僵硬,黑眼圈抵得上熊猫,双眸纯黑,散发着鬼气,露出来的指甲也是黑色,像小刀片一样锋利,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这是什么!?”谢泽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虞幸背了起来。 虞幸缓缓开口,声音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更加低沉了:“祭品,改变形态,帮你个忙。” 他就想着,这种伪鬼化形态应该能抵御不少热量,让他舒服点。 顺带着,把旁边的谢泽也捞一手。 “厉害了。”谢泽的脚终于脱离苦海,他个子不高,被背在虞幸这种高个子的背上一点也不吃力。 “鬼化?”凌恒在另一个杯子里喃喃出声。 陈玖察觉到男朋友盯着别人看的视线:“喂,凌恒,你可别又——” “你看到了吗,是鬼化!活人的鬼化!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祭品!”凌恒背着陈玖,目光却定在虞幸身上挪不开了,温和的面庞上浮起可疑的热切,声音激动起来,“虞幸,你这是祭品带来的能力吗?” “是……”虞幸发觉了凌恒的异常,在杯子的转动间隙看过去。 他说话很迟缓,停了一下继续道:“鬼化之后,我的思维……会僵硬很多。” 个屁。 他好得很,思维像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 但在这三个人面前,他决定装一波。 凌恒没再说什么,脸上热切一点没减少,反而随着他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愈发浓烈。 后面将近四分钟,虞幸都顶着这种目光,到三分钟的时候,还加上了一道来自陈玖的怨念眼神。 虞幸:“……” 项目结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咖啡椅迅速冷却下来,在底部出现了一张白色纸条。 “死者就在你们之间。” 虞幸僵硬的鬼脸看不出区别,他却敏锐感觉到被他放下来的谢泽瞳孔变化了一瞬。 “虞幸,你这个状态……是怎么弄的?”一出设施,凌恒就跑到虞幸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腐化的身体,“鬼物!是鬼物啊!” “嗯……”虞幸随他打量。 “那你现在算人类还是鬼?”凌恒兴奋起来,狂热地拉住他的小臂,“我能问你些事情吗?” “啊?”虞幸迷茫地看他一眼,完美地表现着思维跟不上的样子,过了两秒才点头,“你问。” “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 虞幸想了想:“三十分钟。” “这么久!我们去那边,我想单独问你!”凌恒一指爱丽丝中央广场的方向,“去中间,最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唉,又来了。”陈玖无语看着两人,尤其看向虞幸的眼神中透着怜悯。 “你男朋友这是……?”谢泽一见凌恒这架势,好家伙,跟之前的温和派若两人。 “他是生物学家,自从成为推演者,就一直在研究人类和鬼之间的某些,额,我说不出来反正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玖苦恼地看着被拐走的男朋友:“别看他平时很正常,一谈起科研,那简直就是科学怪人本怪,经常整天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所以我说公费旅游也不是开玩笑的啊……平时他好不容易能放一次假来陪我,昨晚终于再次放假回家,我就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儿都行。”她把戳眼睛的刘海理了一下,看着虞幸缓缓点头,然后被凌恒拽走。 会被她的科研男友追着问,虞幸也不容易呢。 她狠狠嘀咕一句:“狗子……眼里有工作就没有女朋友。” 谢泽失笑。 既然凌恒有抱着研究的目的要问虞幸问题,他和陈玖也不好跟上去,就在咖啡椅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个小圆桌随意坐了下来。 四个线索已经集齐,除了侦探,谁都没必要再去坐一个项目,除非已有线索太少,嫌疑人没把握推测出两个身份。 凌恒和虞幸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谢泽才捂着难受的胃,又伸了伸被热量摧残过的腿,开启闲聊模式,对旁边一直叨叨男友科研成绩的陈玖问道:“你这么在意他,一定很爱他吧?” 陈玖一顿,随即点头:“当然,哼,当初还是我追的他呢。他性格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淡淡的,我当初能感觉到他也喜欢我,不过,要想让他主动告白,我恐怕是想瞎了心了。” “哈哈哈,那他也挺有意思的。”谢泽笑了几声,然后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忙于科研冷落了你,好几次承诺的约会都没做到,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工作哪有女朋友重要!而且承诺了就该做到啊。”陈玖朝凌恒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谢泽眼中神色深沉了一些:“你会因为这个跟他吵架,闹分手吗!” 陈玖愣了一下。 被问了这么些问题,她突然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个谢泽干嘛对这种问题这么关心? 陈玖内心狐疑了一下,忍不住朝谢泽看去。 她现在算是和谢泽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个圆桌,说起来角度与虞幸和谢泽坐在咖啡椅里时有些像。 她看见坐下来后,谢泽的西装领口被撑起一些,露出站着时看不见的内衬范围。 而她无意地一瞥,却发现就在平时会被西装挡住的领口处,一片拇指大小的暗红色痕迹静静沾在那里。 那是什么? 陈玖疑惑地想。 “你快说呀,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男朋友分手?”谢泽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而是盯着陈玖的嘴唇,等待着这张嘴里即将说出的答案。 谢泽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飘进了陈玖鼻子里。 那是女性用的香水,由于有些劣质,香味并不优雅,反而有点刺鼻。 陈玖想,这香水味可能是谢泽的女朋友留在他身上的。 可是,谢泽不是说女朋友和他闹分手了吗?能将这点香味保存到现在,说明进游戏之前不久,谢泽和他女朋友还见过面。 嗯,虽然不排除是别的女人的……但是,看谢泽身上的西装,公司应该不错,同事里的女性会喷这种劣质香水吗? 她又看了看谢泽内衬里的暗红色痕迹。 是血吧。 一个想法出现在陈玖脑海中,她眼神微动,响起在咖啡椅里虞幸问谢泽的那个问题。 由于女朋友要分手,你挽留不住。 “你就杀了她?” ------------ 第十章 多好的人可惜长了张嘴 爱丽丝中央广场位于整座游乐园正中央,这一点在虞幸四处乱跑的过程中已经确定了。 凌恒把他带到中央广场来的目的虞幸也能理解,理论上说广场离各个方向的设施都是一样进的,出了事这里就是最好找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凌恒想表现给他,让他知晓的目的。 他看着凌恒拽着他手臂的手,以及耳边凌恒絮絮叨叨,似乎兴奋得不太正常的语调,青灰色面瘫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辨认的微笑。 凶手在情侣二人之间。 其实这个结论他早就得出来了,离开赵一酒和王绝的小队伍跑来这三人面前,其实就是想观察一下陈玖和凌恒。 单棱镜的成员,人格中无一例外,全部潜藏着负面情感。 暴戾、残忍、无序等等,包括……已经失去度量的狂热。 这些人在晋升分化级的时候,都是堕落线。 世俗的转轮从意识中剥离开,带着一切伦理善念,坠入无边的黑暗,从此只剩下混乱与倾倒。 哪怕一些较弱的成员没有到分化级,在初级、中级和高级时也能看到堕落的影子。 …… 虞幸知道赵一酒的侦探身份,是在跳楼机上。 当时他拿到了写着线索的纸条,就在观察赵一酒了,线索是关于侦探的,他念完以后随手扔了纸张,根本没有给赵一酒看。 赵一酒的性格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他也自问在赵一酒心中大概是随时随地都在骗人,线索这么重要,又是在这样的关系前提下……一点不质疑他的话,不是赵一酒能做出来的事。 除非,赵一酒不用看纸条,就可以确定线索无误。 其实在他这种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眼中,人情世故早已见过太多,有些事不必追根问底,不必证据确凿,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细节。 所以,抓娃娃的时候他找赵一酒商量了一件事。 原本虞幸并不知道凶手身份,所以是打算由他来装侦探,去试探其他人的反应。 结果半道等来一个王绝,配合新线索给他们提供了更大的视野。 “侦探和凶手并没有同行过”这一条出现时,赵一酒就已经把死者身份悄悄告诉他了,方便他接下来坑人——不对,是试探人。 所以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知晓了两个特殊牌的身份,也拿到了四条线索。 现在他只是随性而行,顺便帮一下赵一酒而已,还有……他隐隐察觉到了爱丽丝乐园的真正存在意义。 …… 虞幸的烛台已经消失,重新化为黑色印记贴在了无形的人格面具上。 被按着坐在广场外的石座上,凌恒站在他对面,低着头又把他打量了一遍。 虞幸倒是真不知道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也没镜子,只知道头发长了,多来几次恐怕就跟古代传说中那些尸傀之类的东西相似了。 当然,状态换回来要是头发没变短,他会去理发的。 “真好……”凌恒喃喃出声。 “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虞幸看到对方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你的体温如何?” “下降了很多。” “你鬼化的时候,身体有其他感觉吗?不适、恶心之类的?” “没有。” “有没有感觉到有想伤害别人的冲动?” “没有。” 虞幸越回答,凌恒眼睛越亮。 “那几乎相当于拥有了鬼化的力量,神志却完全由自己控制。”凌恒嘴里嘀嘀咕咕,由于声音太低近乎于无,后面的大半段话虞幸也听不见,只看到对方开始来回踱步,这是许多人思考时会做的常见动作。 虞幸阖上眼,借着装出来僵硬感一言不发。 凌恒的研究方向,倒是和单棱镜一直在做的研究项目异曲同工,他几乎可以确定,凌恒就是个没到分化级的研究员了。 他可是对这些研究员一点好感都没有啊…… 随意想着,他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痒。 没有伸手去摸,他听见凌恒的脚步一停,突然幽幽一叹:“可惜了。” 虞幸睁开眼。 凌恒弯腰凑到了他眼前,狂热消下去一些,虽然更像是被强制地掩饰了,重新露出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虽然你是一个特别好的研究对象,但是你可不能留在这里。” “要对我动手么?”虞幸问。 凌恒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愣。 但是他很快笑起来,礼貌地点点头:“是了,非常抱歉,我猜,你是死者吧——我能看到赵一酒的侦探身份,他一开始就和你在一起,中途又把你放了过来,试图迷惑我的视线。” 规则不让自爆身份,他就用这样的措辞承认了自己是凶手牌。 虞幸看着凌恒的脸,觉得他一会儿热切得不顾礼数,一会儿又几乎称得上儒雅二字,简直像是一个灵魂被割裂成两极。 “赵一酒是侦探吗?”虞幸问,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掌握的线索是哪些,但每个人的行为没有必然的逻辑,相同的组队方式,怎么理解都能说的通,就像那个什么……千层饼。” 他的胳膊也痒了起来,但他依然没有低头去看,只是用纯黑的双瞳注视着凌恒的脸:“你以为你在第几层?” 凌恒微笑着:“你这些话如果只是在动摇我的杀意呢?事实上你是嫌疑人也没关系,目前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有一定的容错率。” 知道凶手身份的人只要不超过两个,凶手就算杀错了人也可以赢。 “而且,我觉得你像死者。咖啡椅那里,你听到了我和阿玖的对话,所以故意算好了音量,想利用谢泽引开我们的注意。”凌恒不急不缓,似乎根本没有要杀人的意愿,“你表现出怀疑谢泽的样子,正常人即使不说,也会隐隐怀疑谢泽是凶手牌,真正的凶手则不会当回事,你想凭借这个来观察我和阿玖。” “这么理解倒也不是不行。”虞幸心道除开凌恒说的这些基本操作,他是真的看到了谢泽身上的血迹,虽然谢泽不可能是凶手,但在现实中似乎也干了些不该干的。 背后,胸口,腿上,一阵阵麻痒之意越来越明显。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随着凌恒来到了爱丽丝中央广场,一片没有人的地方。 凌恒要是在这里杀了他,没人看见,看起来也就是知晓凶手身份的死人多了一个。 可惜的是……他死不掉啊。 虞幸终于低下头,抬起胳膊看了一眼。 在他的皮肉之下,一道道裂口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浮现出来的,除了胳膊,刚才那些发痒的地方全部都没能幸免。 数不清的裂口有自主意识一般越钻越深,他的伤口也就越来越深,直到能看见骨头,狰狞得很。 这裂口遍布全身,像是被谁一道一道割开了一样,凌恒淡定地看着这一幕,早有预料般笑着,嘴里还小声道:“鬼化后痛觉下降,虽然更利于战斗,但却损失了对危险的预感本能,嗯……” “这是诅咒?”虞幸站了起来,一点血都没有流,好奇地问。 里面的肉不知是由于他的鬼化状态而腐烂的,还是这种组织所带来的,反正血液都变成了一些黑色的粘稠物质,堵在裂口里,看着糟心。 看着他一点惊恐都没有的表情,凌恒知道虞幸恐怕留有后手,但他也不担心,因为这种诅咒,对没有到分化级的推演者来说,几乎无解。 “你不怕?”凌恒礼貌地问。 虞幸也笑了,他摸了摸脖子后,摸到两片唇瓣。 是真的唇瓣,手指甚至能伸到唇瓣中,碰到正在开合的牙齿。 牙齿每动一次,他身上就多一条裂痕,通俗的说……他后颈上长了张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的,鬼化后的他没有正常状态那么敏锐,没注意。 面对凌恒的问题,虞幸道:“实话实说怕你不爱听。” 僵尸的手指是很坚硬的,他话音刚落,便用力插到后颈处,将那张嘴所在的皮连同肉一并“撕拉”一声撕了下来。 嘴一消失,裂口便不再增长,也不在变深了,仿佛失去了诅咒控制中枢。 “我不怕的。” 一声尖叫从手里那块肉中发出,虞幸嫌恶地将肉扔了,发现凌恒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分化级以下无解……就是因为诅咒中心在脖子上,想将那张嘴扯下来,基本上人也就没了。 脖子上的肉是能随便撕的么! 凌恒差点怀疑虞幸比他还疯。 然后他意识到,或许……的确是这样。 硬生生扯下一大块肉,虞幸疼得皱了下眉,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控制着鬼化状态褪去,青灰色慢慢消失,转而变为苍白,那是虞幸一贯的肤色。 与此同时,那些裂口以及脖子上缺了肉的地方竟然蠕动起来,迅速愈合。 黑色粘稠物质转化为血液,又被皮肤好好包裹住,不一会儿虞幸竟然恢复如初。 “你的祭品不止一个。”凌恒沉下脸,看着虞幸这个“怪物”,“我低估你了。” “嗯哼~”虞幸活动了一下手指,“我是你认为的死者,你是凶手,那么现在没杀成,你打算怎么办呢?” 凌恒眼神一闪:“当然要继续杀,不过,你的研究价值比我想的还要高,我会想办法把你的遗体带走的。” 虞幸被他的不自量力逗笑了。 研究价值? 凌恒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兜兜转转很多年,大概已经是黄土一抔了。 于是虞幸点点头:“是吧,要真是你说的这样,的确得继续杀。” 然而他低头确认了一下衣服被弄脏的程度,突然就不是很开心。 没有洁癖不代表他喜欢穿着黏糊糊的衣服行动,所以他感觉有点不爽。 “凌恒,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是凶手,会怎么看你?”虞幸问。 凌恒摇头:“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虞幸听到了好笑的事,笑得凤眼都弯了起来,上挑的眼尾随着笑眼的弧度突然爆发出一种鬼魅一样的扑朔,一看就是要做坏事了。 “你居然真的挺喜欢她的,我还以为两个疯子之间不会有爱情呢。”虞幸身体不太行,笑着笑着咳嗽了两声,才堪堪止住笑意,“太可笑了。” “什么意思?”听到两个疯子这种话,凌恒凑近一步,脸色更沉一分。 “小朋友,别的不说,演技可圈可点。”虞幸对上凌恒锐利起来的目光,“你明知道我不是死者,你也不是凶手,就为了帮她,做到这一步,了不起哦~” ------------ 第十一章 爱丽丝地狱 红黑色小旗子摇晃着,巨大的钟表滴滴答答,把中心广场衬得一片寂静。 虞幸一番话让凌恒沉默下来,过了好几秒,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玖什么都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否认。虞幸根本不理会,接着往人心口上戳针:“这个计策,是你在咖啡椅里背着她的时候,你们两个悄悄商量的吧?刚才我身上的诅咒,是下了咖啡椅后她衬你假装狂热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我背后种的吧?” 他老神在在地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痞里痞气地样子与凌恒形成鲜明对比:“你们已经基本上已经锁定了死者,还没下手却多了一个我。你们看出来我是对你们起了怀疑,决定杀两个——当然,为了确保正确,两个都要由陈玖动手,只是你已经占了一个凶手的知情人名额,我和谢泽就不能同时知道陈玖身份,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他指指广场里的模型塔:“你故意把我约到这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在她手底下的时候,误以为凶手是你。” 凌恒抿起唇,往陈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很遗憾,在我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虞幸知道他在看什么,悠然道。 凌恒收回目光,问道:“你没有直接证明的线索吧。” “嗯哼?”虞幸不置可否。 “那你是怎么确定凶手是阿玖不是我的?” “那张嘴啊。祭品的能力与人格融合,在每个推演者身上都有不同效果。你一个研究员,怎么可能融合出一个将实验体弄得残缺不全的能力出来呢~” 虞幸笑意满满,语气恶劣:“人潜意识里暴露出来的东西,才是最无可辩驳的,是不是很难过呢,小科学家?”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的推理思路。 “呵……这样也行吗。“凌恒感到略有一丝屈辱,明明在这种逻辑推演中,只要稍加误导,就能让人举棋不定。可面前这个人,仅用一些角度古怪的细节就拨开了所有迷雾。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没关系,阿玖那边,她也会把诅咒推给别人的,我只要杀了你不让你乱说,知情人就还是两个。” 虞幸一耸肩:“晚了点,你看你身后。” 什么? 他是背对着中央广场模型塔的,身后就是塔身,凌恒也不怕诈,猛地回过头。 赵一酒那张别人欠了他一百万的冷脸冷不丁出现在他背后两米开外。 后边儿还坠着一个蹑手蹑脚的王绝。 虞幸:“都听到了?” 赵一酒:“听到了。” 虞幸:“信么?” 赵一酒:“信。” 王绝:“太牛逼了难怪赵一酒不让我出声喊你们!” 刚才王绝和赵一酒看见了广场上的虞幸凌恒,虞幸也看见了他们。 虞幸还冲他们指了指模型塔,王绝刚想问“啥意思”,就已经被赵一酒捂着嘴拉倒了塔身之后偷听。 原来那手势是让他们别出声,躲起来。 赵一酒行动敏捷,身手隐秘,没想到王绝也不差,堪堪能跟在他身后,没发出一点儿不该有的动静。 这下,事情对于凌恒——或者说对于陈玖来说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凌恒叹了口气,身体一动,大概是想跑,赵一酒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了凌恒的手腕。 “规则里没有规定嫌疑人和侦探不能杀人。”赵一酒冷声道,说出来的话更是冷酷无情。 虞幸快乐起来:“好啊好啊,动手啊,刚才要不是我祭品厉害一点,我就已经死了,我超可怜的。” 王绝:“……?” 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啊,对了,虞幸这个人刚才说变脸就变脸,怕不是个老阴哔吧! 赵一酒目光冰冷地盯着凌恒,与凌恒阴沉中带着点儒雅的目光对上,随后微微偏头冲虞幸道:“人我给你控住,你动手。” 虞幸眼底掠过一丝异芒:“也可以啊。” 进这场推演的时候除了衣服他什么都没带进来,赵一酒好歹有匕首,他自己嘛想杀人要么用冥烛泪,要么用一些其他的徒手能做到的杀人方式。 虞幸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凌恒的脖子。 他指头碰到凌恒皮肤的一瞬间,凌恒就感觉到一股特别阴冷的气流从对方身上流入他体内,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随后,一股拉扯力从脖子处传来,他不由自主向前一步,身上被虞幸渡过来的阴冷一下子爆发,让赵一酒扣住他的手没办法地松开。 虞幸也像被针扎了一下骤然缩回手,凌恒迷惑地抬头,就见近在咫尺地虞幸用口型对他说了几个字——“逃走吧。” 这一刻,他猛地意识到虞幸其实并不想杀他。 来不及想原因,凌恒一发力推开了虞幸,朝陈玖的方向跑去。 虞幸被推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去,他力气好大啊……” “靠,咋回事,他都被你们两个制住了还有能力跑?”王绝在一旁看傻了眼,他只看到虞幸掐住凌恒脖子,凌恒突然向前一步,一种骇人的气息爆开,就突破了两个人的禁锢。 “那种阴冷的气息——”赵一酒低头看自己的手,他手心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有杀伤力。” 他目光移向虞幸:“你没事吧病秧子。” “没事……”虞幸说着,支撑身体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他低头望去,指尖正压在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的红宝石上。 这是? 他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爱丽丝出来的时候,拍裙子拍掉下来的那颗宝石。 心念一动,他本着“这么有缘那我就收下了”的态度,把红宝石放进了裤子口袋。 然后他爬起来揉了揉屁股。 关于放走凌恒这件事—— 开玩笑,陈玖和凌恒都应该是单棱镜成员。 陈玖游戏失败的惩罚恐怕也是个死,他得留个活口,不然之后怎么顺着凌恒去追踪更核心的成员呢。 所以凌恒必须活着,但这个原因又不好跟赵一酒说,只能……出此下策了。 “既然跑了,就不追了。”虞幸道,“陈玖估计也得手了,他们要是聪明,汇合以后会躲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那我们现在没事做了?”王绝想了想,四条线索,两个身份,他都找齐了。 “嗯,你的确没事做了。”虞幸点头,“我得帮酒哥再开一个游戏啊,他才是侦探,还差一条线索。” 赵一酒斜了他一眼:“谢泽呢,不去管?” 虞幸笑笑:“我管他干什么,虽然他不是现实中睿博这场凶案的凶手,但我没认错的话,他应该也是个杀人犯。” “哦?” 此话一出,赵一酒有些意外,王绝更是一脸八卦。 “怎么说怎么说?” “弥今市这两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三个女人死于割喉,警方那边断定是一个人所为。虽然凶手还没抓到,但是范围已经缩小了七七八八,目前嫌疑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上市公司的白领,名字我忘了,但年龄、身高等特征与谢泽相符。” 王绝震惊脸:“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认识的朋友……小兄弟你表情浮夸了。”虞幸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王绝。 赵一酒心中叹了口气——又是这个借口。 也不知道是真有这种朋友,还是胡编乱造。 之后虞幸和赵一酒进了鬼屋一趟,鬼屋里倒是惊吓居多,将线索纸条放在了一颗骷髅头道具嘴里,赵一酒用匕首撑住不让骷髅咬合,拿出线索随意扫了一眼就丢掉了。 线索早已失去意义。 他俩行动时王绝就坐在鬼屋外头等着,顺便注意陈玖和凌恒会不会来偷袭他。 结果显然是他多虑了,直到虞幸和赵一酒安全出来,他也没看见那两人的影子。 在外面孤零零坐了一会儿,王绝也把之前的事儿想明白了,结果越想越上头,虞幸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在小声嘀咕: “服气,哥你也太果断了,你就没想过万一哪个细节没猜对然后都错了呢?” “要是有这种情况发生……”虞幸看他一眼,“我干脆找块豆腐。” “撞死?”王绝下意识接道。 虞幸道:“吃了,懊恼一下自己怎么会失误。” “……” 这之后,他们干巴巴熬到了四个小时结束。 中央广场的时钟再次回拨到零点,广播在整个乐园里响起:“游戏已结束,本次乐园体验时间已到。” “游戏赢家:王爵、恒、幸、冷酒。” “游戏失败:鬼信、泽。” “失败惩罚:死亡。” 果然是死亡……虞幸抬眼看向了虚空中一点。 凌恒身上,有他留下的气息,他其实随时都能追踪到凌恒的位置。 陈玖应该同他在一起,亲眼看见喜欢的女孩子死在面前,在单棱镜成员的心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真想去围观一下啊。 然而乐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站在原地突然头一轻,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在这一刻他们就像没有了实体,只剩下意识体一般,毫无重量地向上飞去。 虞幸看不见赵一酒和王绝的意识体,但依稀能辨认出二者就在不远处。 几人的意识漂上了天空,并且在一股斥力作用下被越推越远。 虞幸逐渐看到了乐园全貌,又看见归零的时钟下,爱丽丝从塔身里走了出来。 “恭喜各位离开爱丽丝乐园!” 她空洞的声音响在每一个推演者耳边。 爱丽丝站在广场前,抬头目送几个推演者的意识倒退着离开,本该机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其生动的笑容。 就像一直装作非生命体的鬼物在此刻突然卸下了伪装。 虞幸用类似于高空俯视的角度看着这里,却浮现出一抹了然。 这里真的是乐园吗? 果然,下一刻,推演者们视线中的蒸汽朋克风乐园如同碎纸片一样被片片剥离,露出漆黑地真容。 阵阵黑气从一个个宛若烧焦了一般的设施上涌出,爱丽丝也褪去了还算漂亮的外表。变成了一个穿着洛丽塔的黑色焦枯魔鬼。 一下子从齿轮金属的乐园变成了枯萎腐朽的……地狱。 根据现实事件强行迅速扭曲成荒诞,荒诞世界的规则肯定有很多漏洞。 就像各个游戏测试服以及育碧公司的作品,bug是常态。 所以,爱丽丝乐园处于一个最初的状态,十分不成熟,对游客的态度…… 虞幸觉得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另类的地狱。 专门惩戒犯罪者的地狱。 断手,窒息,烤熟,惊吓,猜疑,互相杀戮…… 一切就是打着游乐的幌子,给他们这些推演者带来的身体到心灵上的惩罚。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因为虞幸不相信这样一场推演,就这么巧合地凑齐了两个单棱镜,一个连环杀手,还有自己——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赵一酒和王绝,他有种预感,这两位一定也有自己黑色的过去。 爱丽丝变得丑陋至极,脸上坑坑洼洼,褶皱遍布,漆黑地皮肤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下两只猩红眼珠还散发着红芒。 她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裙子,突然发现裙摆上少了一颗宝石。 她顿时面露狰狞,尖叫起来:“谁拿走了我的宝石!” 目光游离半晌,锁定在虞幸的意识体上:“你——偷盗者,把我的宝石还给我!” 虞幸:“哦豁。” 下一瞬,他眼前模糊到极致,再清晰时,已经回到了体育器材库前,后面堵着人山人海,他在推演游戏里的四个多小时,在现实里不过一瞬间而已。 但是当他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小红宝石,偏过头去时,祝嫣奇异地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他正好撞入眼中。 “看我干嘛?”他微笑。 在其他人眼中,他明明应该一直站在这里,只是可能愣神了一下而已。 可祝嫣从人群中挤了几步,打量了他一眼:“你刚才去哪儿了?” ------------ 一个正经章推 千万不要去看 《伊始之影》 《我的系统不行啊》 《老婆明明是影后我却偏要自立》 《我总是被谋杀》 《全境污染》 还有《驱魔人的自我修养》的作者“拥有福气”强势要我推荐的他的新书《帅比福气的自我修养》 下午还有第二更。 ------------ 第十二章 日常 周围还是人头攒动,虞幸身上的随身物品都好好带着,推演中的所有状态都没有带到现实里。 除了口袋里多出的宝石和黑色小礼品盒,他仿佛一直在这里,根本没有去任何地方。 但是祝嫣察觉到了,并且习以为常。 虞幸目光流转,对祝嫣露出一个特别友善的笑容:“我刚才?一直就在这里啊。” 骗人! 祝嫣一看到那熟悉的笑,就知道虞幸肯定又做了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从小到大,每次她问到某些问题的时候,虞幸就是这副表情,现在她都生成习惯了——这意味着她应该压下好奇心,不可以再问了。 “切。”祝嫣白了他一眼,然后道,“案件一出,不知道今天的校庆还能不能正常开展。” 在她嘀嘀咕咕的时候,虞幸收到了推演系统在他脑海中的结算。 由于这一来一回太匆忙,连推演结算都是直接发布在了面具的消息中。 【推演提示:映射类推演游戏“爱丽丝乐园”已结束】 【案件真相还原80%】 【人格异化度增长幅度:0】 【评分:A】 【获得推演积分:500(无剧情)(评分加成)(推演贡献)】 【你获得了特殊道具:时间刻印、爱丽丝的红宝石(特殊道具无法在商城及现实中交易,不属于祭品范畴,无法被人格面具携带,某些推演游戏将无法携带道具进入)】 【时间刻印:外形是一支毛笔,是自称女巫的女人赠予你的礼物,上面携带着时间的气息,用途未知】 【爱丽丝的红宝石:爱丽丝自己掉落的宝石,不过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将你误认为了小偷。拥有这颗宝石,你将在某个特殊时刻再次进入爱丽丝乐园2.0版本——爱丽丝地狱。你已经成为了爱丽丝的仇视对象,再次进入时记得避开她(ಡωಡ)】 【已完成主线:2/4】 结束了第二个主线任务,虞幸的积分累加起来已经达到1434,正式突破了初级的线,成为了中级推演者。 【身份:中级推演者(1434/3000)】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其实初级到中级变化不大,就是商城里对他开放的可兑换物更多了,还有他可以观看的推演视频等级变高了。 而要升高级,需要在中级基础上在获得2000积分。 其实他最近这两场推演都可以挂到商城的【推演者案例视频观看】板块,可是他算了下,一个S级评分的推演,只能卖30积分一人,而他一个小萌新,在推演者中根本没有名气,会去搜他视频看的人寥寥无几,挂上去也没什么收益。 他还想到,如果他将来搞事情被谁惦记上了,别人只要花30积分就能看到他一开始的推演风格,那肯定非常不划算。 所以,对于这个板块,他的态度是等到了分化级再挂,说不定真能挣点。 “还发呆。”祝嫣见虞幸说两句又没声儿了,直接一手挽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拿着在奶茶店没喝完的奶茶,凑得非常近,“这个场面,你有想法吗?” 体育器材室前全是看热闹的人,老师把门关了也就只有一部分人失去了兴趣,其余的都在等警察来。 还有一些已经拍完照片发到朋友圈里,迎来了又一轮吃瓜网民的好奇。 “我们走吧。”虞幸摇摇头,把已经成年不适合过分亲昵姿势的祝嫣扒拉下去,只抓住对方手腕,护着她从人群最前方挤了出去。 同时还护着他自己的奶茶。 他们一直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在路边长椅上坐了下来。 虞幸问:“跟刑侦支队打过招呼了么?” “嗯,说过了。”祝嫣点点头,“这个案子你管么?毕竟这种发生在眼前的凶案不多见——” “你想办法引导警方那边,睿博这个案子凶手是个叫陈玖的年轻女孩,还有,上次你提到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谢泽就是真凶。”虞幸没绕弯子,直接甩了两个重磅炸弹,把祝嫣砸得一愣一愣的。 她呆滞地喝了口奶茶,感受到甜腻的口味在嘴里蔓延开,才转过头:“你怎么知道的?算了,这我要怎么说啊喂,我只是个线人啊!” “不止吧。”虞幸悠然瞥了她一眼,吹着空气中燥热的风,语气里带着逗弄的意味,“你不是在支队那边号称'无常'的索命神探么,跟支队长单线联系,没别人见过你的样子,在队内形成了一个传说,经常以线人的身份提供重要线索帮助破案——我记得这个绰号还是一个犯人第一个给你取的,后来也被广泛认同了……” 弥今市警队里有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称作无常,勾魂索命。 当然,不是真的勾魂,更不会索命,只是将四处遗落的罪犯比喻成鬼的话,这人就是让鬼闻风丧胆的勾魂使者。 尤其是这人勾谁的魂还特别跳脱,有时候会参与刚发生的案子,有时候会突然把几年前的案子翻出来重新给证据,让自以为已经安全的陈年凶手在被抓时目瞪口呆。 恐怕无论是警队还是那些被抓的罪犯,除了支队长,没人能想到“无常”竟然是一个在校大学生,还是个女孩。 “停停停,我呸,还不是你干的,我最多黑黑资料,查查案子,是你每次都能很快锁定凶手,我才能有针对性的探查!”在大佬面前听大佬吹嘘她那点小伎俩,祝嫣脸都要红了——被气的,“你在嘲讽我!” “我才没有~”虞幸就喜欢看这小姑娘想打他又不敢动手的样子,他笑意变深,“我只是要告诉你,你这么厉害,不要依靠我,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引导他们查到凶手。” “……”对于虞幸突如其来的鼓励,祝嫣眨眨眼。 她才不信虞幸有这么好心,下面一句肯定是但是! 然而虞幸似乎真的已经说完了,安安静静地往后靠了一靠,背部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膈在木头椅背上。 好像有点累。 祝嫣顿时也安静下来。 她清楚虞幸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不老不死,包括有时候会突然难受得半死不活,七窍流血也见过。 刚才,她只觉得熟悉的气息一下子远离,虽然不到两秒又回来了,但她就是知道,这两秒中,虞幸走了。 就像一个死人,一具空壳。 这种感觉很强烈,而她也不意外,毕竟她在很小的时候,被虞幸救下来带在身边以后,就总能看见奇奇怪怪的事,感知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错,她能看见鬼。 所以她也知道,虞幸这么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东西,废弃工厂那天,他好像找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只要虞幸不把她丢掉,她愿意一辈子被迷雾笼罩,永远把她其实偶尔能察觉到的东西抛在脑后,直到虞幸允许她涉足其中。 想着想着,祝嫣抿了抿唇,决定让虞幸注意一下,而她自己则开始用手机上她自己做的软件查陈玖的资料。 赵一酒恰好在这时候发了个微信过来。 酒:你在哪? 虞幸歇了会儿,手机振动,拿出来看了一眼,打字回复:还在睿博。 酒:推演系统提示说,我的扮演类游戏主线任务是强制单人,你知道原因吗? 哟,这是取经来了啊。 虞幸想了想。 San:可能你体质特殊,或者经历特殊,系统要把你塞到非常有指向性的游戏里。 酒:哦。 虞幸本以为到这儿这个聊天就结束了,毕竟要是有什么话,他们刚才一起经历的爱丽丝乐园里赵一酒就能直接说。 结果,没过十来秒,手机又震了一下。 酒:你除了扮演类,还有什么主线没过? 虞幸回复:只剩对抗类了。 酒:我先通扮演,对抗推演到时候一起。 挑了挑眉,虞幸欣然答应。 赵一酒在推演里状态是非常好的,他也答应了赵谋不让赵一酒死,当然是一起进游戏最保险。 那他下一个游戏就只能是扮演类推演了。 …… 睿博的校庆终究是受了影响,警察过来的时候,封锁了案发现场和周边的乒乓球馆等区域,校方觉得不该在出了这种事以后搞庆祝,于是把今天校庆里所有节目和布置推迟到了国庆节以后。 祝嫣提前放假,于是在看出来虞幸休息够了以后粘着虞幸去逛了商场,等虞幸回家已经是傍晚了。 他留在凌恒体内的鬼气显示,凌恒早上的确在街上,但游戏结束后就立刻朝一个方向快速移动,根据虞幸对弥今市地图的了解,凌恒停下来的地方应该是居龙小区,非常高档的地方,与赵一酒家不同的是,碧水园主打风景,是有钱人的地界。 居龙小区则是住着着商业巨头,政要先锋之类的人,凌恒作为生物学家,到也符合入住条件。 唯一的麻烦是……想进入居龙小区,要经过严格审查,没有邀请,绝对会被强大的安保力量拦下。 虞幸也不想惊动别人,更没打算让凌恒意识到什么,于是一时半会儿进不去。 他便放弃了直接去逼供的心思,改为了监视。 之后的三天,他每天观察鬼气动向,凌恒一出门他就跟上去,察觉到对方似乎在收集一些不常见的器皿,像是要做什么实验。 除此之外,没有跟特别的人接触过。 第四天的时候,虞幸调出推演面板,打算再做一个主线,最好能多收个祭品,让他的实力上涨一些。 没办法,现在拖着这么个身体,他只想尽早完成愿望清单的条件,把状态恢复一些。 否则,就他现在这样,哪怕找到了单棱镜的关键人员,找到了伶人,也无计可施。 【您选择了扮演类推演游戏】 【是否开始主线任务?】 “是。” ------------ 第十三章 笼中噩梦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照例,一行行血色小字出现在虞幸眼前。 【小型推演:笼中噩梦】 【类型:80%扮演类】 【解析:扮演类推演中,推演者将会覆盖荒诞世界中已有角色,继承该角色身份、人际关系等。在70%扮演类游戏里,推演者不继承角色能力,使用自身身体(携带物品为角色拥有),行动逻辑受角色影响。】 “哦?这次比上次多了10%啊~”虞幸看着提示,心里蠢蠢欲动。 【由于扮演比例达到70%,本场推演开启体力值、生命值数据】 【体力值:推演者所扮演的角色有他/她/它自己的想法,每次关键行动需要消耗体力值,体力值下降到10点,推演者必须停止休息,体力值清空时,推演者只能选择睡觉】 【生命值:推演者所扮演的角色生命有限,将生命值数据化,受到伤害生命值下降,未清空时抹除“要害”概念,生命值清零推演者死亡】 【注:本场推演不允许提出与系统、推演相关的字眼,不许以玩家自居,违者将收到严厉惩罚】 【该推演为三人游戏】 【该推演占用现实时间,请空出24小时(现实与游戏内时间流速不同,游戏流程时间未知)】 【本场游戏禁用祭品,你的祭品“冥烛泪”无法使用,你的祭品“&#*|*^”(数据错误)——数据错误,可正常使用】 “禁用祭品?”从头看到尾的虞幸不禁挑了挑眉。 感觉这次好严格,一听就很危险的样子,他喜欢! 【你的道具无法携带入此类型推演】 【正在进入游戏】 …… 奥瑞朗镇是一个靠山的小镇,民风淳朴,镇民们拥有着单纯而热情的美好品质,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就像他们每个人都中了海什威公司的大奖一样——虽然我并不能对他们的快乐感同身受,毕竟我不纯朴,我也没中奖。 哦,天呐,你知道吗?事实上自从我被调来这个小镇的警署任职,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我认为奥瑞朗镇根本没有警长向我承诺地那么美好,小偷小摸是常有的事,两个月了,这里甚至发生过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原因竟然是两个男人他妈该死的在争谁的老婆更有魅力!哦,你知道的,是床上的魅力。 作为一个女警,我实在是想把两个人都揍一顿,让他们在镇上的医院住够一整个月。 嗨,老朋友,我认为我跑题了,先道个歉。 这次让你来,是为了镇上一家有钱人的事,哼,有钱人真是事儿多,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我现在为这事头疼,顾不上什么风度。 具体的等你到了奥瑞朗镇来找我,我当面跟你说,对了,这事很邪门,我记得你说过你认识会驱魔的朋友对吗?如果可以的话,悄悄带过来吧,我一直安抚镇民和我的手下要相信科学,他们知道我也动摇了一定会嘲笑我的。 By你最好的朋友:露西亚 以上,是虞幸手里信件的内容。 他从黑暗中缓过神来,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常见的路边长椅上,街对面就是警署。 周围的座位上林林散散坐着几个穿雪纺裙的少女,时不时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在同伴的打趣声中转移视线,高声笑起来。 这些少女,包括从虞幸眼前走过路人,有些是金发,有些是红发,有些是粽发——而不论男女,他们都有些琥珀色的眼珠,以及区别于东方的立体五官。 虞幸马上意识到,笼中噩梦这场推演的背景,似乎不是中国。 周围的建筑风格也在佐证他的想法,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英式小镇,建筑是砖墙,圆顶角楼,有些是连排,拥有着凸起的百叶窗、角塔、深入口和宽阔的门廊。 可他看不出这里的年代,各类元素有些混杂,不像是某个特定的时间。 ——或许也不是英国,而是架空世界,毕竟荒诞中没有什么是可以的。 他旁边好像没有队友,介绍他身份的推演提示也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他只能看到在他视觉范围的右上方多了两行半透明的字。 【体力值:85】 【生命值:100】 这是进游戏前推演给出的新数据。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体力值就八十五了,我该不会又是个脆皮吧。” 这个想法一出,虞幸顿时觉得有点惊悚,都进扮演类游戏了他还不能身强力壮,他这真是天怒人怨了啊! 于是他迅速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以及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么正式吗?”看到自己身上黑色色的三件套式西装和同色皮鞋,虞幸下意识松了松领口的领带。 随后,他终于完全恢复的触觉让他察觉到了头顶戴着的黑色礼帽。 借着餐馆剥离的倒映,他看清了自己的样子——身体还是他自己的,他正顶着那张女人都嫉妒的东方面孔,戴着圆礼帽,穿着服帖又极衬身形的西装,将自己硕长的腿交叠……俗称翘着二郎腿。 像个年轻而不太严肃的绅士。 虞幸其实并不太喜欢穿西装,除了正式的社交场合,他很少碰这种让他感觉行动不便、略带拘束的服饰。 不过,他的角色好像也不是什么太正经的人,虞幸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的,是一条卡通花纹的深蓝领带,就连他的金色袖扣都像极了某个粉色吹风机的头的形状…… 闷骚。 他狠狠吐槽了一句,吐槽完发现他说的是他自己。 “还是闷骚。”虞幸嘀咕着,又检查了一遍他放在旁边的手提包。 手提包触感非常好,打开以后,他在里面发现了乱七八糟的证件和文书、烟盒、旧式打火机、一封信和一盒包装精美完好的巧克力。 在手提包旁边还靠着一根镶银手杖。 看到证件的那一刻,虞幸就把它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下,人物介绍终于来了,推演提示在他眼前浮现。 【你叫罗伊,是一个侦探,受邀来到奥瑞朗镇为在警署工作的朋友露西亚解决问题,她给你寄了信,但信中并没有提到具体诉求,只提到了驱魔。】 【你带着两个会驱魔的朋友来到镇上,觉得有些劳累,便在长椅上歇了一会儿,你的两个朋友玛莎和约克去喝冰茶了,等会儿就回来,你们要一起去拜访露西亚。】 玛莎和约克,听起来是一男一女,虞幸猜小型三人推演中,推演者们彼此应该不会太晚见面,也不会有多个阵营,否则游戏变数就要大起来,没法儿体现推演本身的主题。 那他的两个队友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趁着等人的时间,他把包里已经拆封过的信打开看了一遍,就是露西亚寄给他的那一封。 虞幸从信上把游戏背景摸了个大概:露西亚从其他市镇被调来奥瑞朗镇后,对此地略有不满,尤其最近好像发生了一些鬼怪作乱的事件,让露西亚很头疼,于是写信给作为侦探的老朋友罗伊,同时让罗伊带来了两个会驱魔的……驱魔人? 等了五分钟,在虞幸无所事事打了个哈欠的时候,两个队友终于前来找他汇合。 “嗨,罗伊哥哥,我们回来了!”背后传来的脆生生的甜美嗓音让虞幸略显诧异地回过了头,随即好一阵想笑。 没别的事,主要……他这俩队友太奇葩了。 一个是身高似乎只有一米五的小萝莉,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黑色双马尾高高扎起,却穿着十分干练的女士雪纺衬衫、卡其色高腰长裤,还蹬了双长筒靴。 她背后背着一只大包,看起来像个炸药包似的鼓鼓囊囊。 另一位是个青年,看上去三十不到,皮相颇好,肤色偏白,额前刘海略长,微卷,带着一丝阳光的笑容。 可他的打扮却与笑容截然相反,浑身罩在一件大黑袍里,黑袍帽兜拉起,将大半张脸笼罩在一团阴影中,他个头很高,站在街上就像一个行走的黑幽灵,引得不少路人频频侧目。 小萝莉和小幽灵也都是中国人。 这…… 虞幸又看了看自己。 他们三个人的角色,罗伊、玛莎、约克确定是一起来的吗,看打扮仿佛来自三个不同时空,简直是……槽点满满。 “呀!”小萝莉应该就是玛莎了,她见虞幸转过脸,眼睛一亮,随即压制下去,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此时的开心,“罗伊哥哥和约克哥哥今天都打扮的好帅啊,作为团队里唯一的女士,我要开心得晕过去了~”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想个小女孩,反而像是一个成熟女性在夸讲异性,这一点倒是与她的打扮风格,额,头部以下的打扮风格相符。 “你也很可爱~” 约克对玛莎眨了一下眼睛,便转头对已经站起身的虞幸道:“罗伊,我们现在就是采访露西亚吗?” 虞幸打量了他一眼,想起露西亚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悄悄带过来吧,我一直安抚镇民和我的手下要相信科学,他们知道我也动摇了一定会嘲笑我的。 他摇摇头,指指约克身上的黑袍子:“你这打扮太夸张了,露西亚不要面子的吗,要不……先脱掉?” 【露西亚好感度+10(她很感谢你为她着想,对你更加放心,提供的消息更全面)】 突如其来的提示让虞幸在心中“哦豁”了一声。 连NPC好感度都有,这场推演真像个游戏。 约克一怔,似乎有些不愿意。 “哈哈哈哈,刚才喝冰茶的时候我就说他了,他还说这样打扮更有驱魔人的味道,我说他自己打扮得跟个魔一样还驱个寂寞呀!”小萝莉在一旁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幸灾乐祸。 约克这才无奈点头,小声道:“诶~我这明明是主动封印我这无处安放的帅气,你们真是冤枉人……” 说罢,他将帽兜拉下,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团。 系线解开,约克里面穿的也是黑西装,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拿任何包裹。他将黑袍搭在臂弯里,亲和地笑道:“好了,这下可以进去了吧?” ------------ 第十四章 看,你还好好的 露西亚最近工作繁忙,虽然得到通知,老朋友罗伊会在今天过来,她也没有除了警署办公室以外的地方接待他了。 偷盗,冲突,诈骗,似乎那件事开始后,不安的情绪开始助长起镇民们的犯罪率。 她真的——好累啊,尤其是脖子,总有种颈椎麻了的感觉。 “咚咚。” 她办公室未关上的门传来两声敲击声,露西亚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脸,终于看到了那张多年不见的面孔。 “嗨,罗伊!”她惊喜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张开双臂与高她一个头的罗伊拥抱了一下。 “唔,好久不见。”虞幸感受到露西亚的力道,与他想象中脾气火爆的女警不同,软绵绵的。 他松开露西亚,从手提包里拿出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这是礼物。” 露西亚露出高兴的表情,伸手接过盒子:“谢谢,我很喜欢。唉,可惜我最近心烦意乱,食欲也不好,以前这种巧克力我能一口气吃十个!” 虞幸趁机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她,贴身的制服将露西亚前凸后翘的身材勾勒得完美,黑色长裤将大长腿包裹,金发,脸上画着常见的妆,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腕晒得有点黑,一看就是经常出外勤,而非坐在办公室里的那种。 玛莎和约克跟在虞幸身后,从进了警署后就一路沉默,保持低调。 这警署十分松散,除了单独占据一个办公室的露西亚以外,他们只见到了五个警察,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警察出外勤去了。 办公室的窗户被窗帘遮住,使得室内光线不太好,玛莎疑惑地环顾一圈,还没说什么,露西亚就注意到了她,面露惊讶。 “哦,怎么有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只是看起来小。”玛莎面无表情,拒绝了露西亚已经伸到她手上准备揉脑袋的手。 露西亚哈哈笑了两声:“小女孩真有个性,罗伊,这是你妹妹?” 虞幸伸手摘下帽子以示礼貌:“不是,其实……她叫玛莎,这位是约克,他们俩就是你信中特别提出要我带来的……驱魔人。” 驱魔这两个字触动到了露西亚的神经,虞幸可以清晰看见露西亚眼角抽搐了一下,情绪明显低落了。 “是的,该说正事。”露西亚重新在办公椅上坐下,顺便让三个客人也搬了几张椅子,“我这地方小,怠慢了。嗯……小姑娘真的是驱魔人吗,诶,你别瞪我呀。” 在玛莎瞪起的大眼睛的注视下,露西亚也没心思继续怀疑驱魔人的专业性,把气一叹,开始诉苦。 原来出事的是住在奥瑞朗镇最北边的一家人。 这一家人姓布朗,搬来奥瑞朗镇仅仅一年,住在镇上最大,也最古老的独栋别墅里。 别墅原本属于另一个家庭,可那家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着急搬走,就把房子廉价卖给了现在的布朗一家。 一年过去了,大部分时间都相安无事,直到一个半月前,关于布朗一家的传说突然多了起来。 有人说,布朗一家从不离开房子,从不出现在集市,就连邻居都很少见到他们。 还有人说,每到晚上,他们都能听到来自那栋古老别墅里的歌声,时常唱到一半就停下来,随后是凄厉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 可第二天去敲门,布朗太太又会笑容满面地问有什么事,甚至会邀请敲门者在家里做客。 有些人觉得害怕拒绝了,有些人进去之后,也完好无损出来了,期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但夜里的声音仍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而且似乎愈演愈烈,从一开始的一个人的哼唱,变成了一群人的大合唱。 露西亚也去过布朗家,在那里留宿过一宿,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不能逮捕布朗家的任何人,而自从传言四起,镇上就有居民惴惴不安,犯罪率也升高了,没有办法,露西亚想起了罗伊,以及罗伊身边一些会驱魔的朋友。 “我希望你能和你的两位驱魔人朋友以旅客的身份前去调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有人捣鬼,还是……”露西亚揉了揉发僵的脖子,“还是真有魔鬼在作乱。” 【主线任务已触发】 【任务:找到别墅怪异事件的真相,将调查结果交给露西亚】 【支线任务已触发】 【任务:补全三种鬼怪资料】 虞幸眼前出现一长串没见过的提示。 【鬼怪1:未知】 【种类:未知】 【解决方式:未知】 【鬼怪2:未知】 【种类:未知】 …… 这提示三个人都收到了。 约克看着露西亚,突然发出一声只有玛莎听见了的低笑:“呵呵。” “约克哥哥在笑什么?”玛莎凑过去,双马尾中的一根扫过了约克搭在椅侧的手指。 约克想了想,动了动嘴唇:“这女人不对劲。” 虞幸不知道队友的对话,他只对露西亚点了点头:“好,我们等下就去拜访,在此之前,希望你把所有能提供的资料给我。” “这个……布朗一家搬过来不久,我任职时间更短,资料不多,都在这儿了。诶,你别外传啊,别说是我给的。”露西亚递给虞幸一个薄薄的文件袋,又揉了揉脖子,虞幸垂下眼在她领口扫过。 “你不舒服吗?”他问。 “有一点,可能是太累了吧。”露西亚提到这个也有些无奈,她最近一直手脚无力,脖子酸痛,还不太喜欢见阳光。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开玩笑一般对约克和玛莎道:“我说不定是被诅咒了呢,刚好两个驱魔人在这里,要不,先看看我?这位大帅哥同意吗?” 约克脸上阳光的笑容让人心生亲切,所以露西亚看着他就默默的放松了心神。 至于玛莎小萝莉,已经被她忽略了。 约克还记得自己是以罗伊侦探的朋友的身份跟过来的,听到这个提议先看向罗伊。 虞幸朝他颔首。 他觉得,这个叫约克的队友一举一动都很令人舒服,虽然有自己的个性,却很顾全大局。 “好的,露西亚女士,我可以帮你看一看。”约克得到虞幸的赞同之后,拍了拍玛莎,“包。” 玛莎乖乖的将背后朝向了约克。 眼看着他从玛莎的大背包里摸出一根纯黑十字架,还有一瓶琉璃瓶子装的水,虞幸的视线在小萝莉和这个高个子青年之间巡回了一下。 好家伙,难怪没带包裹,敢情驱魔的东西全让小萝莉背了! 这是什么怪力萝莉的设定吗? 他自己正常祭品带不进来,人设又是侦探,目前没什么可以直接“驱魔”的手段,可两个队友都是驱魔人,应该有一些攻击鬼物的力量。 虞幸:啧,不开心。 约克先是把那瓶水的瓶塞打开,让露西亚站在空地上,将水洒了一点在露西亚脚前。 然后他举起了十字架—— 那一瞬间,虞幸体内的阴冷气息不安分地动了。 这让他瞬间认出,这把十字架是祭品! 虞幸:凭什么,啧,更不开心了。 小萝莉撇撇嘴,哒哒哒跑到虞幸旁边,拽了拽虞幸西装袖子。 虞幸贴心地弯腰,将耳朵凑到小萝莉面前。 “约克哥哥说,露西亚不对。”玛莎声音甜甜的,像蜂蜜一样,气息扫过虞幸耳垂,然而虞幸不为所动。 “我知道。”虞幸回了一句,想起推演提示的要求和人设,换了一个不违规的角度问,“你们驱魔技术有没有进步?那十字架对魔鬼有用吗?” 小萝莉想了想:“嗯……” “十字架是约克哥哥的,我没用过,应该有用的吧。” 言下之意,这是约克的祭品,她不了解。 话音刚落,露西亚就发出一声惨叫。 虞幸偏头看去,只见约克的十字架根本没碰到露西亚,只有一缕缕黑雾从十字架中心蔓延出去,缠绕到露西亚身上。 刚才还一副“我只是随便说说,万一驱魔还能给我驱个颓废呢”的无所谓表情的露西亚瞬间面露痛苦,她惊恐地看着自己,喃喃道:“我怎么回事,我好痛,发生什么了?我不会真中诅咒了吧!” 约克仍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他放下十字架,走到僵硬的露西亚面前。 背对着虞幸和玛莎,他的笑容突然恶意了一些,在露西亚迷茫的目光中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食指,对着露西亚的脸,一戳。 “吧嗒。” 露西亚的头掉落在地,脖子上的断裂面十分齐整,血都没来得及流。 一秒过后,红色液体才“噗”得一下喷涌而出,约克手疾眼快用顺手放在了一旁的黑袍做遮挡,一滴都没溅到。 “我是怎么了?好痛……”露西亚的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咕噜噜滚到虞幸脚下,瞪大着琥珀色的眼睛,嘴里依然在问,“好痛啊,我是被诅咒了吗?” 办公室里的温度不知不觉下降了很多,窗帘将外界遮掩得严严实实,在三人身后,房门无风自动,轻悄悄地关上了。 “妈耶~”小萝莉瞪着眼睛一把薅住虞幸的衣服,“她——” 看起来小萝莉胆子并不大。 “不怕。”虞幸摸摸玛莎的脑袋,看向约克,“露西亚怎么了?” 约克转过脸,那一瞬间的恶意笑容就跟没出现过似的,依然笑得阳光:“还能怎么了,早就死了。” 虞幸闻言看了一眼周围。 警署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挺挺站着,地上都是飞溅的血迹,人头停在虞幸脚下念念有词。 房门紧闭,温度下降,很明显要出事了。 不知哪一次呼吸之间,露西亚停止了重复的喋喋不休。 她的头面朝虞幸,眨了眨眼睛,从眼角缓慢流出两行血泪,问道:“罗伊,我这是怎么了?” 虞幸发现推演中的鬼物都很喜欢针对他,明明不是他干的,他身上是有仇恨吸引机制还是怎么的? 小萝莉敏锐察觉到MT一号,放开了虞幸的衣服,哒哒哒跑去了约克身边,而约克笑容不减地看着虞幸,似乎想看虞幸如何回答露西亚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他的气质就像邻家哥哥一样温和,可这种情况还在笑,就隐隐透出了一丝违和感。 嗯……精神不正常的那种。 “罗伊,我是魔鬼吗?”露西亚整个面部都在抽动,露出了一个好像是笑容的表情。 露西亚微笑着说:“罗伊,我好痛。我到底怎么了?” 虞幸心说你眼睛这么大,看不见自己从哪儿掉下来的吗?身材那么好的一个无头尸体站在你两米开外呢,你快看一眼,能看到自己的尸体,多新奇的体验啊。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这场推演重头戏应该是布朗一家那边,他没必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况且主线任务还要求他们把调查结果带回给露西亚呢。 虞幸眼中神色放松,似乎并没察觉到任何危险,弯腰捧起了露西亚的头。 约克眼中升起了一丝兴趣,玛莎则瑟瑟发抖。 “没事的露西亚,你只是太累了。”虞幸哄露西亚的语气就像幼师在哄小朋友,他避开地上血迹,走到站直的尸体前。 他把人头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认认真真按在断裂面上拼接,拼接完了还好好打量着,伸手纠正两下。 顿时,一个“完整如初”的露西亚站在了这里。 露西亚带着血泪看着他。 虞幸:“看,露西亚,你还好好的。刚才只是你太累了,精神不正常,你需要休息,我的朋友。看你累坏了,我也会很伤心的。” 露西亚:…… 玛莎小萝莉:这是什么操作!?说得这么情真意切我快信了好吗! 约克:有趣,罗伊像个精神病。 重新连接起了头颅和身体的露西亚缓了缓,转动了一下头部。 居然真的连上了。 露西亚脸上逐渐平静,房中温度回暖,门也悄悄开了。 “哦,就像做梦一样,看来我真的需要休息了。”她挠了挠头发,仿佛忘记了约克驱魔的事,也像看不见地上的血迹、感受不到脸上的血泪一般,恢复了刚见面时的状态,大大咧咧在办公椅上坐下。 “快去找布朗一家吧,他们在镇上最北边。” ------------ 第十五章 坐着的少女 虞幸进游戏的时候是下午,在警署耽搁了一会儿后,他和两个队友花了半小时才走到小镇最北边的古老别墅前。 就这,消耗了他15点体力值,现在体力值只剩下70点。 此时,天恰好暗沉下来,气压向下,约克说等会儿应该会有一场大雨。 站在布朗家的别墅大门口,虞幸好好观察了一遍现实中没见过的老建筑。 这栋别墅是十分纯正的英式风格,暗红色砖墙让它在优雅的同时,平添一股绮丽和老旧,让人总忍不住想着究竟有什么血腥的往事藏在无人知晓的历史中。 别墅不高,三层,最上面一层面积很小,可以说相当于一个阁楼,并不好住人。 一个单独的小花园建在别墅前面,虞幸从铁栏杆大门往里看的时候,发现小花园里植物茂盛,盛开着一丛丛玫瑰、蔷薇和百合,却都是野蛮生长似的,没有人工打理的痕迹。 这栋别墅很显眼,不难找,只是他们一路上找镇民问方向的时候总要被镇民拉住科普一通布朗家的怪异。 玛莎望着周围环境,小声道:“布朗家挺有钱啊,一来就买了这么大的房子。” 约克笑笑:“还行吧。” 虞幸一路上与他们倒是有交流,两人性格都不错……起码正常的时候都不错,此时便趁着还没进去向两人道:“事先说好,里面要真有什么魔鬼,我可全靠你们了啊,我一个手无缚鬼之力的弱侦探,很容易死的。” “enmmm……”玛莎瞅了他一眼,面露怀疑。 在场的都是狐狸,你装什么小白兔啊,你面对露西亚的表现就已经暴露了好嘛! 还有约克,看着特别正常,可她女人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诉她“此子绝非善类”! 玛莎摸了摸自己垂到手肘处的双马尾,感觉自己应该是排到了两个变态男人。 她当即道:“那我也得说一下哦,我胆子小,每次驱魔都是躲在后面甩符的,进去之后希望两位哥哥照顾照顾我。” 虞幸压了压自己的帽沿,轻笑应声。 约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哥哥带妹妹一样:“当然,你这么可爱,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虞幸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这荡漾的尾音听着这么耳熟呢。 哦,对了,他一般想搞事情之前也会用这种语气调戏别人。 约克此时早不知道把沾了血的黑袍扔到哪里去了,他站在门边,伸手点了点门上挂着的木牌。 “这儿有信息。” 牌子挂得有点高,玛莎看不见,刚才还说要照顾她的两人完全没有帮她念牌子上的文字的意思,她只能心中翻个白眼暗骂一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然后踮起脚,仰着头向上看。 上面写的是英文,她默念了一遍内容后用中文翻译了出来: “欢迎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将用最美的事务接待你,以歌声指引美丽的灵魂在此暂歇,我们祈祷,神会予以你无尽的甘甜梦境。” 虞幸自然也看见了,他在脑海里记下了几个关键词,就伸出手,按响了布朗家的门铃。 这门铃没那么老旧,应该是后安装的。 铃声刚响,一个身影就推开了别墅的木门,从里面款款走出。 那是个穿淡黄色雪纺裙的,约莫四十五岁的中年女人,她出来后四处看了看,目光很快锁定站在外面的三个陌生人。 她看起来惊讶了一瞬间,然后浮现出生动的礼貌表情,非常热情地把栏杆门给打开了。 “你们好,这里是布朗家。”女人的目光扫过三人,话里透着疑问,“你们是……?” 无论是从镇民们的描述,还是露西亚给的资料和档案记录里看,眼前女人都符合布朗家的女主人布朗太太的身份,于是虞幸摘下帽子行了个礼:“您好,布朗夫人,我叫罗伊。” “夫人幸会,我叫约克。” “我是玛莎。” 待队友都做了介绍,虞幸叹了口气:“我们是外地来的旅客,在这里游玩了半日刚打算离开,就发现快要下雨了。” 他无辜地指了指暗沉的天空和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而且时间也有些晚,我们听说您家热情好客,所以想问一问,能否让我和我的同伴在您家暂住一天?” “十分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家最喜欢热闹了,快请进吧。” 布朗夫人果然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将三人带着从花园中间穿过,直接进入了别墅。 一阵穿堂风掠过,夹杂着泥土和别的什么东西的味道。 …… 根据露西亚提供的资料来看,布朗一家一共有五个人,分别是布朗先生,布朗夫人,他们的三个儿女,大女儿安吉尔,二儿子艾里克斯,小女儿苏珊。 最大的安吉尔二十一岁,还没有结婚,艾里克斯十八岁,小女儿苏珊刚满十五。 他们家没有请佣人,因为就算房子大些,他们也只是个普通家庭,并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社会地位,所以,别墅里一共就这么五位NPC或者BOSS。 为什么每次都是布朗夫人出来迎接客人呢?布朗先生去了哪里? 虞幸跟在布朗夫人身后,看着布朗夫人的裙摆,悄悄将疑问记住。 反正在这栋房子里都会找到答案的。 布朗夫人将别墅的对开门打开,门内侧垂下的铰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起来,与大门未经润滑的吱呀声混在一起。 一股火炉特有的温暖感觉扑面而来,夹杂着音乐盒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两个孩子正坐客厅在沙发上看书。 说是孩子也不恰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十八岁和十五岁,前者已经成年,后者……可能比玛莎的年龄还要大一些。 大厅布置得很精致,虞幸踏足这里时,仿佛真有种穿越进了中世纪的错觉,红绒方形地毯铺在一边,地板干净,与外面的花园不同,屋内一看就有人经常打扫。 几幅油画连带着画框挂在墙上,看上去画的都是人物,不过内容大同小异,全部是静坐的少女。 这些画给虞幸感觉不太舒服。 现在不是观察油画的最好时机,虞幸目光轻扫,惊讶于客厅一侧居然真的有壁炉,而且正不合时宜地燃烧着——经过在镇上的小半天的活动,他判断此时应该是秋天,绝不寒冷。 艾里克斯和苏珊见到客人似乎已经习惯,苏珊抬起头看了看三人,看到玛莎时停顿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翻了一页书。 艾里克斯更是连招呼都没有打,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苏珊,你的音乐盒太吵了。” “好吧艾里。”苏珊撇撇嘴,将茶几上正在转动的小公主音乐盒给关了。 虞幸随意瞅了几眼,又看向火炉。 火炉里的火很旺盛,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在让这里既迷幻又真实的同时,给他带来了一股灼热。 布朗夫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顿时笑了:“抱歉,我丈夫生了病,需要时时刻刻待在温暖的环境里。你们觉得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掉。” “好的夫人。” 虞幸将西装外套连同礼帽一起挂在了门边衣帽架上,自然地走向沙发,他听见同样挂好外套的约克问布朗夫人:“恕我冒昧,布朗先生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第一次见面就问这样的问题似乎不太礼貌,但又如同一个普通客人的好奇心,让人觉得没必要生气。 布朗夫人大概是想着晚餐时丈夫也要下来用餐,没什么好隐瞒的,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的丈夫前段日子得了重病,医生说可能治不好了,于是我们尊重他的意愿,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他的身体不能接受寒冷,没办法,我只能一年四季点燃炉火。” 这么说起来,好像布朗一家不出门也有了一点解释空间。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不过,您对您丈夫的爱真让人感动。”约克本身头发就长得足够在脑后扎个团子,脸颊两侧的几缕碎发微微卷曲,三七分的刘海也堪堪半遮住眼皮。 他挺拔的身形十分优越,用异国的说话腔调与布朗夫人交流时,身上无形流露出几分矜贵。 虞幸余光在约克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之前他没感觉,现在听到约克说话,莫名有种熟悉感,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过似的。 不过他要是真见过约克,冲对方这气质,他就不可能没印象。所以,声音耳熟可能是错觉。 “你们稍微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安排房间。对了,几位的关系是?”布朗夫人已经迈出去的脚步一收,目光在虞幸、约克和玛莎之间游移。 虞幸仿佛在她的眼神中看见了对他们三个人关系的多种排列组合。 对哦,英国,一切皆有可能。 玛莎背着大包,进来后仔仔细细将所有人辨认了一遍,没发现哪一个特别像鬼,这才松了口气,注意力放在了布朗夫人的疑问上。 那还用说嘛,大帅哥!我两个都要! 就算是变态帅哥我也要! “我……” 玛莎眼中兴奋的光被约克捕捉,意识到她可能要口出狂言,约克一手按在玛莎头顶,一手掩在嘴前轻咳两声,将玛莎未说出口的话扼杀在摇篮里:“咳咳,我和罗伊是好朋友,玛莎是我的妹妹。” 说完放开了手,玛莎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特别阴冷。 真是见了鬼了,壁炉房里还会冷吗?是约克给了我一个警告吧! 玛莎很聪明,她揉了揉自己凉凉的头顶。 切,妹妹就妹妹。 布朗夫人便去收拾客房了。 在另外两人闹腾的时候,虞幸已经走到沙发边坐下,与苏珊搭了好几句话了。 “嗨,我是罗伊,今晚要在你家叨扰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虞幸顶着一张妖孽的脸,用最温柔的语气与苏珊交流。 苏珊不是单纯的小孩子了,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而且现在小孩懂得也多,你要是用哄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说不定会在心里骂你一句智障。 所以虞幸用的是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去对待苏珊。 “我叫苏珊,十五岁。”苏珊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虞幸,然后突然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叨扰,一点儿也不。” 虞幸:“……”小孩子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呢。 他一时没想到苏珊会对着他害羞,只能稍稍后退一点,给苏珊一个缓冲机会。 这视线一偏移,就偏移到了茶几上的音乐盒上。 音乐盒后面有个带蝴蝶结的发条,圆形底座上坐着一个公主般的少女。 少女打扮的很梦幻,层层叠叠的粉色蛋糕裙,繁复的王冠和编发,唯一让虞幸注意的是,她是坐着的。 又是坐着的。 和大厅墙壁上的油画如出一辙,姿势都差不多。 其实坐着没什么,光看音乐盒也并无不妥,他只是太敏锐了,敏锐到只看一眼就察觉到违和感源自何处——画中原本应该是以真人为模特的少女们,安静死板得像个玩偶。 想到这里,虞幸不禁抬头,与墙上其中一幅油画中的少女来了个对视。 啊,对视了。 虞幸冲少女笑了笑。 他记得刚才看的时候,这个金发黑裙的安静少女还在望着怀里的猫呢。 ------------ 第十六章 床底的玩偶 苏珊的注意力已经被虞幸吸引,她手里的书也不翻了,虽然哥哥艾里克斯向她投来了鄙视的目光,但是她早已习惯无视讨厌的哥哥。 她见虞幸多看了眼画:“你喜欢这副画?” 虞幸从抱着猫的女孩画像上收回视线道:“不喜欢,盯着我毛毛的。” 苏珊解释起来:“我妈妈习惯这种风格的画,家里全是这些。” 虞幸:“布朗夫人为什么喜欢这种风格?” 苏珊道:“这个……你去问我妈妈吧,我也不知道。” 虞幸看着她突然躲闪起来的眼神,就知道这场推演的很多信息都是可以在对话中问出来的。 苏珊说画是她妈妈挂的,又不敢说原因。 说明画本身真的有问题,而不是别墅里某个人为了吓唬他,特意使画产生了变化。 看来这场推演,他需要多注意布朗一家说的话,并且及时做解读。 “对了,你叫什么?”苏珊人小鬼大地撩了一下鬓边发丝,坐得端庄了些。 虞幸他们在外面给布朗夫人做的自我介绍,艾里和苏珊都没听见,瞥了眼沉默看书的艾里克斯,虞幸便在两个孩子面前重新介绍了一次:“我叫罗伊,同伴是约克和玛莎,他们是很好的兄妹,就和你们一样。” 艾里闻言抬了抬眼,他满头卷发打理得很干净,身材也不错,属于女孩子非常喜欢的小帅哥类型。 他很快又专注于书籍,似乎是小声反驳了一句:“谁跟苏珊是好兄妹,无时无刻不带着她的破音乐盒,吵死了。” 苏珊听到了,她撅起嘴,把小公主音乐盒抱在了怀里,不再吭声。 客房的分配很快有了结果。 别墅上下两层都有人住,一楼是艾里克斯、苏珊的房间以及两间客房,加上厨房、浴室。 二楼是布朗夫妇和安吉尔的房间,旁边有个小书房,客房也是两间。 布朗夫人本来把虞幸和约克安排在了二楼,玛莎则因为年纪小,和苏珊一样住在一楼,也好有个玩伴。 可是玛莎听了就是一抖。 到时候大晚上的,整个一楼说不定就她一个活人,万一隔壁的再过来敲个门什么的…… 她可能当场就晕了。 看出她的抗拒,约克主动提出住在一楼陪着玛莎,所以,二楼只剩下了虞幸。 虞幸:挺好的,方便搞事情。 布朗夫人说要去准备晚餐,把房间钥匙分别给了三人。 他便和约克玛莎引着两个孩子在客厅聊了会儿天,然后各自回客房收拾了一下。 虞幸顺着木制楼梯上了楼,布朗夫人说他的房间在一上楼梯的第二间。 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房门,他没直接进去,而是先看了一眼右边。 右边好像也是空房间,再右一点,才是安吉尔的卧室。 安吉尔卧室里静悄悄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也不知道安吉尔为什么没有出现。 倒是左边布朗夫妇的卧室里,时不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里面应该就是生病的布朗先生了。 虞幸见客房被夹在布朗夫妇和大女儿安吉尔中间,一股怪异感涌上心头。 一般女儿的房间会和父母隔开吗?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虞幸看见苏珊走上来了。 苏珊看着他:“你已经找到了吗?我担心你认不出房间,特意上来给你指。” 虞幸指指前方的门:“是这里吧?” 苏珊:“对!” 她想了想,又道:“妈妈说晚餐的时候她会上来喊你,还说,你要是收拾好了,也可以去客厅玩。” 虞幸笑:“嗯,谢谢你的转达。” 苏珊于是又捂住了脸,害羞得十分明目张胆。 虞幸偏过头,目光在苏珊身上上下扫了一遍。 没有带着她的音乐盒么? 两秒后,苏珊放下手:“那我下去啦!” 虞幸:“拜拜。” 苏珊完成了任务,迈着优雅地小步子往楼梯口走去,还没走到头,她突然又硬生生停住身体,像是被谁扯住了脖子一样,僵硬地回过了头。 “罗伊。” 听到苏珊的呼唤,虞幸朝她看去。 小女孩拥有一头遗传自布朗夫人的金发,乍一看与画中少女有些像。 她表情模糊了一瞬,虞幸莫名就看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她应该是露出了一个弧度刻意的笑容:“你小心些,我姐姐不喜欢吵闹,别在我姐姐休息时打扰她。” 虞幸不动声色:“好的,我知……” 他眼前恍惚了一下。 再看去,走廊上哪里有苏珊的影子。 连下楼梯的脚步声也没。 虞幸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思考了一下人生,觉得苏珊可能根本就没有跟上二楼。 先不说他刚从艾里那里听到苏珊的音乐盒是随身带着的,几乎形影不离,而二楼的苏珊火速打脸…… 就说刚才,玛莎跟约克吐槽苏珊傻乎乎的,被苏珊听到了,两个小女孩在“谁更傻”、“谁更土”的问题上展开了谁也不服输的辩论。 能看出来苏珊是个活泼性格,而玛莎也仗着有队友在,可劲儿作死。 看那碎嘴子程度,现在应该没吵完呢,他是因为想看看楼上,才直接上来的。 苏珊怎么可能一边和玛莎拌嘴,一边去厨房听了布朗夫人的话上来转达呢? 虞幸轻笑一声,打开了房门,准备提着手提包和自己的手杖进客房。 他倒是不介意撞鬼,这种送信息的举动多多益善。 “苏珊”既然来时有脚步声,走的时候也能有,她非要用一个凭空消失来提醒推演者自己是鬼,站在游戏的角度说,无非是想让推演者感到一阵后怕和细思极恐,然后再对她的话中信息进行一番胡思乱想。 虞幸决定跳过后怕环节,掰正胡思乱想环节,直接进入信息提取模式。 且不管刚才的是人是鬼,话语中最明显的信息就是关于大女儿安吉尔的。 安吉尔应该就在隔壁的隔壁的房间里,“苏珊”语气中有一定的威胁成分,似乎吵到了安吉尔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说起来,这一家子果然都很诡异呢,虞幸心思活络起来。 布朗先生生了重病,必须在温暖环境里生活。 布朗太太热情好客,喜欢画风诡异的油画。 安吉尔需要安静,不喜欢被吵到。 苏珊总是带着音乐盒,很吵闹。 只有艾里克斯暂时最正常,没表现出什么古怪癖好,但他与苏珊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虞幸:万一这五个都是鬼,之后要正面刚的话,我想办法把苏珊抱到安吉尔面前放音乐,再把艾里勾搭过来揍苏珊会不会很好玩? 然而,这个魔鬼念头在他脑海里生成没一秒,就给眼前的画面让道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虞幸脚步一顿,挑眉看着房间里的布置。 客卧风格同样是中世纪英伦风,还算宽敞,色调比较严谨,没什么虞幸接受不了的配色。 装饰物精致漂亮,虽然不出彩,但也中规中矩。 唯一的问题是……房间里正对着门的方向,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比客厅里的还大,足足有他半人高,里面披着且仅披着一条白色丝绸的女人慵懒坐在带扶手的椅子上,卷发盘在脑后,一双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幸。 那目光似有若无,让虞幸感觉到了一股被注视的不适。 虞幸淡定关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画前。 画中女人纹理细腻,凑近了看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身体细节也一览无遗,笔触不亚于世界名画。 【你正在调查油画,体力值-10】 “……”这也费体力吗? 反正数据已经扣了,虞幸打算干脆认真调查一遍,伸出一根手指在女人眼睛上抹了一把,的确是画的触感。 他自己也会画油画,而且水平不低,一眼就看出来这副画要是真的,肯定得天价。 一个有钱的普通家庭,随随便便把这种水平的画挂在客房,说起来都不科学。 他和画中女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快一分钟,画中女人也没个变化。 虞幸不得不放弃,就算画有问题,也不是像那只小黑猫一样盯几眼就能炸毛的。 他于是视线下移,将女人的身材好好欣赏了一遍,末了总结道:“得,难怪是挂在卧室里的,身材确实好,布朗夫人有心了。” 女人依然不动。 好,看来言语也没用。 虞幸失去了兴趣,转过身继续打量卧室,准备就地取材找点能用的。 他这个侦探当的太不称职,包里连跟铁丝之类的日常用具都没有! 翻找之间,他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微小,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要不是虞幸随时随地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来警戒,他可能都会错过。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别的东西! 虞幸下意识往画那儿看,结果画和刚才没有区别。 那就是还有东西躲着,没让他发现。 虞幸当即打开房间里的柜子,仔细搜索一遍,无果,又走到床边,准备趴地上看下床底。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和虞幸对上。 大眼睛底下,殷红嘴巴的弧度十分浮夸,笑出了一种很惊悚的感觉。 这是个玩偶。 它趴在地上,维持着一个爬的姿势,如果没被虞幸发现,它可能就要自己爬出床底了。 手还抬着,似乎原本想抓谁。 这么个小东西在床底下,虞幸感觉到有些冷。 他面无表情地把玩偶拿起来,放到了油画对面,让玩偶和女人面对面。 “自个儿玩儿去吧。”他道。 ------------ 第十七章 虞祖宗不爽了 虞幸又把房间好好搜索了一遍,藏了些实用的小东西在西裤口袋里。 除此之外,他没发现更多不对劲的事物了。 也就是说,整个房间里一共就两个鬼里鬼气的东西,一幅画,一个玩偶,还都没达到让他体内阴冷气息上涌的程度,既不是诅咒源头,也不是祭品…… 顶多是诅咒源头提前放出来干扰推演者的小玩意。 而且其中一个,还并不是很乖的样子。 虞幸收拾完毕回头一看,哦豁,玩偶正扭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的身,朝他这边爬了有几分米。 看着它抬起来的没来得及放下的小手,虞幸猜只要他不看,这玩偶就能动,他视线落在玩偶身上,玩偶就不能动了。 有点像一二三木头人。 要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玩偶抓到,人可能就要凉了吧。 虞幸皱起眉,把玩偶从地上拿起来,盯了几秒。 “不是说过你俩自个儿玩儿吗?” 他把玩偶正面朝画:“看,好歹是你同行,交流一下感情不好?来,乖一点。” 玩偶:…… 下一刻,只听“啵”的一声,玩偶头没了。 虞幸一手抓着玩偶身体,一手捏着被强行拔下来的玩偶头,成功将玩偶分成了两份。 然后他把身体锁进了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头则又摆在画对面与画中女人面面相觑。 他满意地点头:“嗯,这样就好了。” 完成了此等不是人的举动,虞幸握着镶银手杖又关门下楼去了。 ——手杖其实也没必要带,但他总觉得这么走路能省下几点体力值。 楼下,约克正在和艾里下国际象棋,苏珊在旁边围观,玛莎不在,大概是回了房间。 虞幸脚步不轻不重地下到一楼,成为了围观的一员。 炉火烘得人燥热,桌子又离壁炉较近,很快,虞幸头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见约克也热的脸发红,艾里却一点儿不热的样子,除了因为技不如人显出一点烦躁外,他就好像没有汗腺一般。 看了一会儿,虞幸受不了了,找了个远离壁炉的凉快地方待着。 再之后,布朗夫人做好了晚餐,上了一趟二楼,下来以后他们就都围坐在餐桌上,玛莎也从房间走了出来,期期艾艾坐在了虞幸和约克之间。 她表情不大好,虞幸猜她是在房间里看到了什么。 估计和他房间里情况差不多。 面对一桌子食物,玛莎小声问:“能吃吗?” 虞幸:“我觉得能。” 玛莎颤颤巍巍叉起一小块牛排,见布朗夫人、艾里克斯和苏珊都没注意她,又问:“万一是鬼做的呢?” 虞幸笑:“应该就是啊。” 玛莎:!?那你这么淡定! 她又转过脑袋去碰约克:“你吃吗?” 结果约克嘴里已经在嚼东西了。 他慢条斯理吞咽下去,用眼神给了玛莎答案。 玛莎想给两人跪下。 她其实是那种,顺风浪逆风怂的选手,有大腿在,她能充满底气凭借自己还算可以的能力疯狂作死,但是真碰上鬼物必怂。 她排过的推演不多,现在也是主线任务阶段,每次推演,她和队友都要在吃不吃可能是鬼物做出来的东西上犹豫半天,有时候干脆饿着,饿一两天没太大关系。 然而新队友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约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虞幸一眼,觉得两人的对比很有意思。 玛莎像个新人,而虞幸……这淡定程度,让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某个人的时候,在民国旧址,红衣女鬼徘徊,那人也是一副稳稳当当的样子。 这场游戏对约克而言有点特殊,因为系统提示与平时不同。 算了,想这个不如想想当下。 他对迟迟不肯动刀叉的玛莎道:“你这一顿不吃,下一顿也不吃?万一我们待不止一天,你不是要饿死?” 说罢拍拍她的头:“吃饭。” 在布朗夫人眼里,这一幕就是兄妹友爱的表现。 她看了看吃饭都皱着眉的艾里,和把音乐盒搁在腿上的苏珊,悄悄叹了口气。 …… 虞幸原以为晚餐时间可以看见安吉尔和布朗先生,结果两人一个都没来。 晚餐结束后,他不由得对布朗夫人问道:“布朗先生呢,晚餐没有看到他,他没事吧?” “我丈夫容易咳嗽,今天有你们三位客人,他说他不想下来给你们吃饭添堵了,就在房间里吃。”布朗夫人的解释挑不出错误,见虞幸面露疑惑,又主动说,“食物我之前已经给他送上去了。” 虞幸理解地点头:“原来如此。对了,夫人,您家里一共就两个孩子吗?” 还没回房间的玛莎竖起耳朵。 布朗夫人手里一个盘子差点掉下去,被一直关注着她动作的约克稳稳接住。 约克趁机道:“夫人您怎么了?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吗?” 布朗夫人笑了笑,接过约克递过来的盘子:“我还有个女儿,她叫安吉尔,最近不在家。” 不在家? 虞幸不动声色往楼梯瞟了一眼。 不在家,假“苏珊”为什么要专门提醒他安静,不要吵到安吉尔? 看情况,布朗夫人显然知道一些内幕。 虞幸脑子里突然有些零碎的东西连成了一条线——他看到正打算回房的艾里克斯,故意拔高了声音:“安吉尔小姐已经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年纪了吗?那么安吉尔小姐与艾里谁更大些?是艾里的姐姐吗?” “安吉尔她……”布朗夫人语气有些迟疑,但虞幸的嗓门起了用处。 艾里脚步停止,转过身来,一向严肃的神色放缓了些许,琥珀眼睛里透着一丝柔和:“是我姐姐。她出门一个多月了,我很想她。” 说完,并不擅长表达友好情绪的艾里就加快脚步进了屋,顺便把门关上了。 虞幸适时看了眼沙发后的苏珊,苏珊抱着音乐盒,正想转动发条,神色看不出喜恶。 几秒后,一阵音乐从音乐盒里飘出来,盈满了大厅。 布朗夫人似乎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笑着上前摸了摸苏珊的头:“真好听,宝贝去房间玩吧。” “嗯。”苏珊没躲开布朗夫人的手,却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她捧着音乐盒,几步跑回了房间。 虞幸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嘴角一勾。 结合所有信息渠道,他对这一家的情况已经有猜测了。 另外,他还有一个想法——这家五个人,包括据说“不在家”的安吉尔在内,应该不全是鬼物。 必然有活人混杂其中。 布朗夫人去厨房洗碗,大厅里的人……或者说鬼便走得差不多了。 玛莎:“罗伊哥哥,约克哥哥,你们,你们来我房间玩吗?” 此时距离睡觉时间还有一会儿,属于自由活动期,正是交流发现的好时机。 虞幸刚想答应,就收到一条推演提示。 【这是你们来布朗家的第一天,舟车劳顿十分疲惫。而且调查进展缓慢,你们都知道最重要的是探查晚上歌声和尖叫的来源,所以准备早点休息。】 【请各自回房,如果一定要交流信息,需要扣除体力值60。】 这是不让虞幸说话了。 “……”虞幸也不知道是系统看出来他找到了些重点,还是晚上没到就是设定三个角色不想交流,60体力值真要扣的话就太亏了,扣完虞幸就可以原地睡着……他现在体力值一共就60。 体力值清零,强制睡觉。 那算了,他还是回房间吧。 果然,约克也道:“不了,折腾一天有些累,先睡一觉吧,毕竟晚上我们还得打起精神。” 他们的任务可不就是来驱魔的么。 三人互相嘱咐了几句,约克先回了房,虞幸也在玛莎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上楼了。 二楼布朗夫妇的房间里仍然传出一阵阵咳嗽,安吉尔的房间却一片寂静。 不喜欢吵闹…… 虞幸摸着良心走到安吉尔门口,抬手开始敲门。 “咚咚。” 【你敲响了安吉尔的房门,体力值-10】 虞幸不管,他记得系统说了,只有在做出关键行动的时候才会直接扣体力值。 之前走路扣的体力值,都是-1-1慢慢磨的,也没有扣体力值的提示。 说明敲安吉尔门是关键行动。 于是虞幸继续扰民: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几十连击之后,屋内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布朗先生的咳嗽声停下了。 虞幸像个开了嘲讽就跑的MT,嗖的一下窜进了自己房间里。 关上房门,他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听到布朗夫妇的房间门打开了,一阵无序的脚步在走廊上走了一个来回,似乎在寻找什么,没有找到,又回到了房间。 “布朗先生能出来,而且行为模式不像正常人。”虞幸在心中下了定义。 正常人谁不问一句“谁在敲门?”、“敲门有什么事吗?”,而是直接在走廊上像巡逻似的转悠一圈? 确认了这一点,虞幸转头打量屋里,人偶被“分头行动”之后乖巧不少,没有乱动。 为了晚上的行动,的确该睡觉了。 布朗夫人给他们准备了睡衣,说是都洗过,可以放心穿。 虞幸犹豫两秒,还是打算换上舒适的睡衣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虽然这推演里错乱的时空风格让他失去了手机,没了闹钟。 但他如果想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房间里有个小钟表,显示着现在是八点整。 秋日的八点,外面天应该全黑了。 虞幸换好衣服,拉开被子,关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他将头埋在软软的枕头里,蹭了几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然而,安眠这个词可能与他无缘。 刚躺下,被服还没捂热,一个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在一片寂静中出现在虞幸耳朵里。 他翻了个身,心道:得,那玩偶没了身体爬不了,又开始滚了。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突然多处两条消息。 【主线任务已更新】 【找到解决方式,在今晚不被鬼物杀死】 突然刷出来的任务让虞幸睡意消散几分,他看了看,这条任务与之前的主线不冲突,是全新的。 “……怎么每次我就是睡不到个好觉呢。” 暴躁版本的虞幸当即起身,开灯,灯闪了两下,灭了。 虞幸:…… 黑灯瞎火的,他仔细听着玩偶头滚动的声音,努力适应无光环境往画的方向看去。 他只能看见一点轮廓,但是足够了,油画前面的地上——已经空空如也。 而他床头的柜子里,开始咚咚发出声响。 ——玩偶身体也也开始作妖。 虞幸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任务说找到解决方式才能不被鬼物杀死,说明今晚的鬼物是有杀人能力的。 而这个可杀人的鬼物,要么本身就在屋里,比如油画和玩偶,要么是布朗一家里的随便来个谁,以敲门等方式进来gank。 他其实倾向于后者,如果的确是后者,那屋里两个不安分因素就可以随意一点应对。 如果是前者,那他现在就和能杀了他的东西在一起,而且还得思考为什么布朗一家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都没大事,偏偏“客人”一住进来就要遭殃,布朗一家和别墅里随处可见的小鬼物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想着,玩偶身体突然没了动静。 几秒后,虞幸木着脸,看见床头爬上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那个玩偶,它特别努力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拼好了。 在他视线落到玩偶上的那一刻,这倒霉娃娃就不动了。 但是,它睁着大得吓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与虞幸对视两秒,玩偶在原地抬起手,做了个“要抱抱”的姿势,一个稚嫩又颗粒感强到刺耳的童声从玩偶内部发出:“妈妈!妈妈!” 虞幸内心毫无波动,一本正经地教训:“性别错了,还差了辈。叫爷爷都便宜你了,叫祖宗!” 可是玩偶并不听他的话。 黑暗里,那声音一遍一遍重复,每一声都和上一句的音调一模一样,就像卡带了的复读机: “妈妈!” “妈妈!” “妈妈!” “妈妈!” 虞祖宗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 第十八章 你在里面吗 抱肯定是不能抱的,现在要是伸手把玩偶拿起来,恐怕正好对上了玩偶攻击、甚至是杀人的死亡条件。 虞幸翻身下了床。 床头的玩偶像个雷达一样,头随着虞幸的动作扭动,诡异得很。 “妈妈!” 虞幸听着玩偶一成不变的音调,勉强压下不能睡觉的怨气,垂下眼想道:这倒霉玩意在找妈妈。 所以,这栋别墅里肯定有个东西,是它妈妈。 他快步走到房门前,拧了拧把手。 其实现在才八点多而已,走廊上的灯都开着,从门缝底下漏进来一点,如果能出去,那么幽闭带来的恐惧感就会不攻自破。 不过很显然,鬼物没有犯这样的错误,门打不开了。 他盯着门缝看了一会儿,玩偶又开始朝他爬。那种只要不盯着,就会一直找机会抓人的特性在此时却是给人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虞幸除外。 虞幸倒是没把这小短腿放在眼里,他绕过玩偶,把床上的床单给掀了,然后不怀好意地来到玩偶面前。 玩偶一动不动:“妈妈!” 虞幸:“呵。” 下一秒,虞幸用手里的床单把玩偶罩住,然后打包了起来。 玩偶一下子失去视野,说实在的,它也不知道床单外面的虞幸有没有看它,于是在床单包裹中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动。 虞幸看着这乱动的东西,想着把这东西当锤子在地上抡两下玩偶会不会散架,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第一波,搞定。 “嘻嘻嘻。” 他刚在脑海里理了理思绪,一阵笑声就从他身后传来。 他的灵感突然有了反应,身体动得很快,往旁边一滚—— 一条丝绸轻飘飘落在了虞幸刚才站着的地方。 虞幸看到丝绸就是一喜,因为这代表着从他第一次进门开始就一直没动静的那幅油画……终于动了。 油画还在墙上挂着,画中女人却不见了。 虞幸眼神往各个角落飘,为了防止贫血带来的头晕,他缓慢站了起来。 可刚才滚猛了点,此时站起还是感到了一丝晕眩,也就趁着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感觉到两条胳膊缠住了他的腰。 后背上紧接着贴上来一具躯体。 那双手很柔软,非常温热,躯体也自带体温,就像活人一样,从后面拥住了虞幸。 【你被画中人抱住,生命值-5】 抱一下就减生命值? 虞幸稍微僵硬了一下,从后背感觉出抱住他的是个女人,而他房间里明显不会有活人,所以……画里的女鬼出来了。 女鬼的气息喷在虞幸耳后,低低地哼起了歌。 曲子像是一首民谣,空灵轻柔,听了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女鬼手上的动作却与曲子相反,伴随着哼唱缓缓向下,一点都没有想让人睡的意思。 虞幸眼神渐冷,一把抓住女鬼手腕,用一贯的巨力扯开,顺带着往旁边一砸—— 歌声顿时被打断,女人砸在地上的声音并未传来,虞幸手上一空,女人就消失了。 虞幸警惕地环视一周,放松了身体。 刚刚的轻声哼唱的旋律在他脑子里打着旋,这是奥瑞朗镇传言中提到的歌声吗? 好像不对,传言中歌声是午夜才有,而且没有这么小声。 只是……画中女鬼似乎是个行动无声无息,随时可以出现和消失的鬼,那这种鬼岂不是很bug? 虞幸眉头一挑,觉得不可能。 女鬼从他手里逃脱,也没出现在画中,应该还在附近徘徊。 他看向了地上遗落的丝绸。 女鬼出来时先是丝绸落地,那么想让女鬼真正离开,说不定也要靠它,这个思路合情合理。 他上前捡起丝绸,滑腻腻的冰凉触感缠住了他的手,让他更加清醒。 没等两分钟,女鬼又出现了。 哼唱的民谣小调萦绕在房间里,这次她出现在正面,黑暗中看不清穿着,不过虞幸感觉她应该是什么都没穿。 女鬼每一步都像踩在空气里,虚虚实实,一眨眼就来到了虞幸眼前。 虞幸想躲开的,但是他很快发现,被女鬼正面注视,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他只能更仔细地观察起女鬼。 光论长相,这是个面容绮丽的女子,一举一动间充满了魅惑与慵懒,她毫不在意刚才被虞幸拒绝,又当着他的面,伸手环住了虞幸的脖子。 【你被画中人抱住,生命值-5】 虞幸:“……” 温热的触感从胸口传来,这大概会令很多男人在恐惧的同时心猿意马。 然而,虞幸猜如果他和女鬼有了更亲密的举动,生命值怕是会瀑布式暴跌。 女鬼仰起头,注视着虞幸的脸,将唇送了上去。 虞幸:“给你脸了?占我便宜?” 他发现自己能动了,手上丝绸一抖,就披在了女人身上,女人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再次消失。 虞幸往画框那儿看,果然,画面里重新出现了女鬼的身影,想必被丝绸罩住后,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技能用完总要冷却的嘛。 虞幸嫌恶地摸了摸被女鬼摸到的地方,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非礼的良家少男。 嗯……良家祖宗。 不过,为什么入了夜,两个鬼物就开始活跃?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条件? 为了能早点睡觉,虞幸开始整理思绪,猜测已出现的两种鬼物的弱点。 “行动”与“不行动”之间,必然伴随着条件的满足与转变。 比如玩偶,是在他关了灯以后,才开始活跃的。 很可能玩偶就是“夜间生物”,那么它应该畏光。 可能与玩偶相关的弱点,分别是畏光,畏惧视线,行动缓慢,以及玩偶的“妈妈”。 那油画呢? 油画在白天时很乖,怎么都不动,乍看起来同样是畏光的。 但虞幸没有忽略,油画的攻击在他用床单包住玩偶之后。 他可不相信鬼物能陪他打回合制,一个一个送,所以换个思路,一切就都说得通……油画应该害怕玩偶! 白天玩偶在房间里,油画才不敢动。 恰好后来玩偶还被虞幸分了头,把头放在油画正对面,油画更是安静如鸡。 而就在刚才,他将玩偶困住了,油画得以解放,开始作妖。 所以可能与油画相关的弱点,分别是:玩偶,丝绸。 这样的话…… 虞幸眼中浮现出幸灾乐祸,他起身从墙上撤下画框,又打开包裹玩偶的床单,把画框连同玩偶一块儿罩了进去。 油画:…… 他好像感受到油画抖了一下。 “这样就行了,果然一家人还是要整整齐齐。”虞幸将床单打了个死结,丢到房间角落里,感觉房间里应该没什么需要他防备的了。 那么还有什么会来呢?不可能只有两个弱点如此明显的鬼物过来骚扰他一下就结束了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听到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是布朗夫妇的房间。 除开他,约克和玛莎,这栋别墅里原有的人和鬼肯定都还没睡,此时也不是睡觉的点。 布朗夫人现在应该在一楼带孩子呢,闲聊时虞幸听苏珊说了,每天晚上布朗夫人都会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给苏珊讲故事。 轻巧的开门声容易让人忽略,之后一阵阵的咳嗽声,就不得不让人确认了一个事实—— 布朗先生又出来了! 上次出来是被我的敲门声吸引,这一次呢?女鬼的尖叫吗? 虞幸垂眼看着门缝,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了他门前,挡住了门缝传来的一大半的光。 咳嗽还在继续,但门里的虞幸和门外的布朗先生仿佛隔着木门完成了对视。 片刻后,一道沙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里面有人吗?” 虞幸:有,已经睡着,勿扰。 他缓慢地、轻声地坐回床上。 布朗夫人和布朗先生住一间房,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布朗先生的晚餐还是在房间里吃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隔壁有没有住人? 问这个问题简直多此一举,而正因为是多此一举,才不能应声,万一有死亡条件怎么办? 他现在不回答,要是之后被问起来,他还可以说睡得太实了,没听见。 又隔空对峙了一会儿,门口的布朗先生没有离开的意思:“里面有人吗?” 几秒后,还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 “里面有人吗!” 里面有人,外面有复读机。 虞幸感觉布朗先生像玩偶一样,只会说一句话,翻来覆去重复说,但是一时半会对方应该进不来。 于是虞幸打算安安心心睡觉了。 床单没了,虞幸有点不自在,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在别人应该瑟瑟发抖无心睡觉的环境里,闷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十一点的时候,虞幸准时睁眼,放空了一下精神,然后爬了起来。 他的体力值已经回满了,现在是100。 嗯……这个数字看着真舒服。 生命值还是90,看来这个不会随着睡觉休息而回复。 他刚下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片刻后,约克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罗伊,你在里面吗?” 这个声音还是让虞幸感到很耳熟,虞幸觉得近期他肯定听过。 刚想回答一句“在”,玛莎的声音也小小的响起:“罗伊哥哥,开下门,我们有事情说!” 打算开门的手顿了顿,虞幸脸上浮现出一点古怪神色。 脚步声只有一个,外面为什么站了两个人? 除非,其中一个原本就站在他门口! ------------ 第十九章 她会杀了我! 当然,无论是鬼装约克站在这儿来了个真玛莎,还是鬼装玛莎站在这儿来了个真约克,这两种可能性都接近于零。 玛莎和约克真想找他,不至于单独行动,让鬼钻了空子还没有发觉。 所以,一种更大的可能性出现了。 虞幸缓缓地趴了下去,透过门缝向外看。 走廊的光依然亮着,一指高的门缝外停着一双拖鞋。 只有一双。 那是双深棕色的鞋,鞋尖冲着虞幸的眼睛,离门极近。 完全可以想到,外面的人此刻几乎全身贴在门上,只要一开门,几乎就是和虞幸面对面。 玛莎的声音依然在响:“罗伊哥哥,你不会赖床吧,快起来呀!” 快起来呀,罗伊哥哥。 你在里面吗?罗伊。 虞幸直起身,对布朗先生的耐心有了一个认识——布朗先生在他门口站了三个小时! 真是锲而不舍,又出其不意呢。 伪装的声音简直和约克玛莎一模一样,他都没有听出来,所以,布朗先生的其中一种能力,就是伪装别的人的声线。 虞幸仔细思考了一下布朗先生是不是人,但在这之前,他想象了一下中年人操着一口萝莉音喊他罗伊哥哥的场景……咦惹。 嗯,还是开门吧,开门他就知道答案了。 这三个小时过去,他反而觉得开门不是必死。 因为布朗先生只有一个,推演者有三个,不至于从一开始布朗先生就盯上他,丝毫不给其他两个人压力,这就太离谱了。 所以他倾向于开门后,要么有战斗,要么有剧情。 “罗伊?” 虞幸回道:“我在。” 门外的“约克”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快出来吧,我们该行动了。” “玛莎”也道:“罗伊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好嘛,画面感更强了。 虞幸抄起了镶银手杖,打开了门,同时微微后退一步。 门外,一个一米八左右的魁梧身影矗立在眼前。 由于逆着光,虞幸稍微眯起眼睛,才把身影看清。 一米八不算太高,之所以用魁梧来形容,是因为这个家伙……太壮了。 颓废的脸上写着痛苦、不顺心、竭斯底里,在睡衣包裹下,全身仿佛肿胀了起来,块头大的吓人。 “布朗先生。”虞幸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你是谁!”布朗先生用玛莎的小萝莉声线喊道,“你为什么在我家!” 虞幸:“……” 这画面,的确惊悚,精神污染级别的。 布朗先生见他没说话,暴怒地扑了过来,声线倒是变回来了,变成了八点时那种沙哑的男声:“我就知道家里进了陌生人!你快走,快离开我家!不然的话,我妻子会……我妻子会……” 大块头揪住虞幸的睡衣衣领,把虞幸从屋里拽出去,丢到了走廊上。 虽然是因为想脱离被制约的那个位置才任由布朗先生扔他的,但虞幸摸了摸被砸痛的地方,依然给布朗先生记了一笔。 他问道:“你妻子会怎么样?” 难道布朗先生还有良知,不想害人,才会被布朗夫人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 “我妻子一定会杀了我的!”布朗先生大吼,“她是个精神病,看到你,她一定又会冤枉我鬼混,她会杀了我的!” 虞幸:哦,是我想多了。 不过鬼混是什么玩意儿? 布朗先生看起来疯疯癫癫,他可以静悄悄站三小时,见到他的第一眼又像个爆炸了的炸药桶。 他抓紧机会问:“你妻子是精神病?” 不知是不是巧合,虞幸话一说出口,走廊的灯就闪了两下。 “你骂她!她听见了!”布朗先生突然哆嗦了一下,然后双眼充满恐惧,“哦不,是我先骂她的。我完了,我完了,她一定会杀了我……” 虞幸:交流不了。 “她听见了……她听见了……”布朗先生继续喃喃,走廊灯就在他的喃喃声中滋啦一下——灭了。 周围与虞幸的房间一样陷入黑暗。 虞幸站在黑暗里,想看看布朗先生还能有多疯。 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布朗先生又冲他来了:“我要在她看见之前杀了你,还有苏珊那个小魔鬼,她也不能看见,她会告状的!我杀了你就不会被误会了,嘿嘿嘿……” 虞幸记得周围地形,灵巧躲开,他发现这大块头动作很笨拙,在黑暗中也不足为惧:“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不怕把布朗夫人引上来?” 听了这话,布朗先生动作停了。 但是很快,他又伸着拳头来捶虞幸:“她现在在苏珊那里哄小魔鬼睡觉,不会上来的,我只有这个机会了,你不能被她看见……” 布朗先生害怕妻子,并且叫自己的女儿苏珊小魔鬼? 布朗夫人曾经因为布朗先生的“鬼混”,对布朗先生采取过某种残忍到足以留下后遗症的措施? 虞幸记住了重点,手里的镶银手杖干净利落地对着布朗先生的手抽去。 他没打布朗先生的头,怕以自己的力气,给人家一下爆头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因为短暂接触中,虞幸感觉布朗先生是活人——一个疯了的活人。 “嗷!”手被打得往后一折,布朗先生眼神惊恐地看着他,“你也是魔鬼,你也是魔鬼!” 虞魔鬼动了动手杖,布朗先生往后一缩。 他顺着疯子的思路,故意刺激对方:“你杀不死我,等下你妻子上来就要杀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布朗先生脸上愈发竭斯底里:“我,我,我不想死!我还有一个办法!哈哈哈哈我要去抓苏珊那个小魔鬼,抓住她当人质,我妻子就不敢杀我了!” 他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楼下跑去了。 虞幸:……跑得还挺快。 从手感来看,布朗先生是个实体,是活人,并不是很难对付的样子,就是那随时都在变化的声线让人觉得出其不意,毛骨悚然。 虞幸没有追,看着漆黑一片、空荡荡的走廊,知道该去别的地方探索一下了。 他没有追着布朗先生往楼下去,楼下有约克和玛莎,应该不会出大事。 更何况,要是布朗先生下去找苏珊,那么布朗夫人一定会护着苏珊,艾里也在楼下,相当于整个二楼除了他和可能存在的安吉尔,就没别人了。 多好的机会! 他握住镶银手杖,朝布朗夫妇的房间里走去,房间门都没关,他进得轻而易举。 一阵沉闷的哗哗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布朗先生的房间里有灯,虞幸试着按了一下,果然亮了。 这房间里还有客房没有的窗户,厚厚的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过虞幸听得出来,哗哗声来自窗外。 下雨了。 听起来是暴雨。 如果一直下,那么他和约克还有玛莎三个旅人,明天就不能离开奥瑞朗镇,就得在布朗家多住一天。 他早在主线任务更新,看到【在今晚不被鬼物杀死】这几个字时,就猜测这次推演的时常不是一天了。 布朗家秘密很多,他们的任务不是活下来,而是调查,这么一来,两天是基础。 就这个家里,他们都还有小书房、阁楼完全没涉足,信息太少,根本不够交差。 这些推测说来复杂,在虞幸脑海里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的事情,他确认下雨后,打量起了屋内布置。 虞幸: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进来。 满屋子都是油画。 除了床和衣柜,这里几乎被油画占满,连下脚都要衡量一下往哪儿踩。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油画被框住,里面的少女和女人无一例外,静静坐着,大多数都是金头发,看上去漂亮却死气沉沉。 画框的旁边随意散落着各种虞幸熟悉的作画工具,看样子,布朗夫妇中起码有一个人是画家。 结合布朗夫人又要做家务又要接待客人,而布朗先生则闭门不出的情况来看,画家很可能是布朗先生。 然而,虞幸没有闲工夫去多做观察,因为在他看见这一幕的瞬间,油画中的所有女性,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里有好多好多“画中人”! 虞幸:“打扰了,告辞。” 他的九十点生命值可不够这里的画中人一人抱一下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他有主线任务,万一失败了,即使不死,恐怕也会损失很大。 这个房间,推演者现在不能进。 他感觉是他顺序错了,于是,在画中人齐齐出来之前,他迅速退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关上,又跑到了安吉尔的房门前。 画中人怕玩偶,这虽然是他的猜测,但应该没错。所以想进布朗夫妇的房间搜索,应该必须引一些玩偶进去镇场子才行,同时,他又要找到不被玩偶杀死的方法。 而他房间里那个叫妈妈的——估计一个玩偶镇不住那么多画中人。 整个别墅里,最神秘的就是大女儿安吉尔了,到现在为止,虞幸都不能确定这个人究竟在不在家里。 布朗夫人说她出门了,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假苏珊却侧面告诉了他安吉尔在家。 正好,趁这个时间,他得确认一下。 他从镶银手杖顶部取下一根绕上去的铁丝——这是他从他房间中的灯罩里抽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铁丝,出门撬锁必备神奇。 他把铁丝插进安吉尔的门锁中,不一会儿就打开了门。 虞幸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往里面瞄了一眼。 ------------ 第二十章 勉强与对立 【你打开了安吉尔的房门,体力值-5】 先是知道系统提示,虞幸已经习惯。 他往里看一眼。 哟,还真没人。 屋子里安安静静,虞幸小心地走了进去,转身掩上门,并且将手杖卡在了门缝中。 嗯,这一点是跟赵一酒学的。 他开了灯,没发现屋子里有画中人或者玩偶,于是放下心来欣赏屋中陈设。 安吉尔应该是个很讲究的女孩子。 她的房间干干净净,并不可爱,而是透着优雅,深沉的颜色搭配不显得老气,一些小女生的装饰品将房间点缀得多了一丝活泼。 安吉尔的房间也有窗户,窗帘拉着,虞幸走上前去,撩起窗帘看着窗外的暴雨。 夜里,远处的一切模糊不清,建筑的轮廓影影绰绰,像是被人抹上去的颜料。 屋外的花园杂草丛生,艳丽花朵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化作漆黑,在雨点中摇曳求生。 虞幸沉默着收回目光,没浪费多少时间,开始在安吉尔房间里找线索。 目前这一家人的关系有点诡异,他觉得应该能找到一些实物线索去帮助推演者获得剧情。 很快,他就在安吉尔的床底内侧摸到了一本书。 一本《玩偶制作手册》。 【你找到了《玩偶制作手册》,体力值-10】 拿着积了灰的书,虞幸把手册翻开大致看了一下。 这还真就是本基础的玩偶制作教程,里面教了布偶的缝制、木偶拼装,还有一些更精致的玩偶制作方法。 翻到中间,里面掉出一页书签。 虞幸把书签捡起来,不出意外地看到书签上写了字。 一连串的英文单词,写得很秀气。 虞幸将书签上的话翻译了一遍:“我喜欢制作玩偶,只有面对玩偶,我才能不感到孤独,才能短暂的忘却来自妈妈的,爸爸的,以及我自己的,潜在的威胁。” 妈妈爸爸和自己? 布朗夫人问题也太大了吧,推演进行到现在,虞幸一直感觉布朗家是布朗夫人在做主导。 布朗先生畏惧的是布朗夫人和苏珊。 而安吉尔的文字中没有提到苏珊,而是多了布朗先生和她自己。 他继续翻找,线索并不在显眼的地方,半天之后,他才发现床角的墙纸与别处有一丝不契合,凸出来了一点点,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他摸了摸,果然找到了贴合的缝,顺着缝揭开,他看到了一页被折起来的纸张。 【你找到了安吉尔的自白,体力值-10】 拿出来后,他能透过纸张背面看到棕色的痕迹。 “墨水沾多了?”虞幸小心翼翼把纸张抹平,却印入了满眼的血字——“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在一页血字最后,几个大大的感叹号显示着书写者内心的狂躁,而在虞幸辨认字迹后,确定这是安吉尔写的。 安吉尔有疯狂的症状么,那她现在人在哪里……调查一番,虞幸的疑问越来越多。 不过他非常欢迎这种疑问,因为疑问的产生同时就意味着信息的增加,等到信息增加到一个地步,串联起来,最终的问题便解决了。 布朗家的每一个人都疑点重重,甚至彼此间有对立,在外人面前却还是一副勉强和谐的样子。 虞幸笑了笑:真是有意思。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是男人的吼声,混杂着别的什么。 嗯……应该是发疯的布朗先生。 安吉尔的房间他找了个遍,没再发现什么,于是他果断收起书签和纸张,打算离开。 虞幸握住手杖从房间里探出头,一楼的动静更清晰了一点,他直觉一楼很热闹,刚想去看看,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他立刻出了安吉尔的房间,房门一关,几步迎着楼梯走去,装作是与上来的人不小心撞见的样子…… “啪!” 小小的身影结结实实撞在虞幸胸口,虞幸与其各退一步,然后立刻拉住要往后跌的身影。 “啊啊啊是谁!!!” 少女的尖叫响彻虞幸耳膜,听出了苏珊的声线,虞幸温和道:“是我,罗伊。” “罗伊?”苏珊地尖叫停歇了,“你,你救救我!我爸爸要杀我!” 话音刚落,就见魁梧的布朗先生追了上来,后面跟着大概是在凑热闹的约克和玛莎,再后面是柔弱的布朗夫人,和慢吞吞的艾里克斯。 豁。 虞幸:“这阵仗真大。” 他说这话没避着谁,大家都听到了,苏珊躲到了虞幸身后,一手捏着虞幸衣摆,一手攥紧了她的音乐盒,瑟瑟发抖。 玛莎翻了个白眼,一边跑一边接了一句:“可不是嘛,罗伊哥哥你拦住他!” 约克笑了一声。 大致上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虞幸点点头,将苏珊往后推了推。 镶银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一脸凶神恶煞的布朗先生突然停住脚步,哆嗦了一下。 “又是你!又是你!”布朗先生指着虞幸,不敢上了。 被手杖抽那一下现在还疼呢。 “罗伊先生!”后面的布朗夫人喊道,“我丈夫每到晚上就有几率发疯,请你们帮我把他关回房间。” “一起吧。”约克赶上来制住布朗先生,朝虞幸使了个眼色。 很神奇的是,即使二楼走廊漆黑一片,虞幸还是看到了这个眼神。 他默默配合约克将嚎叫着“我要死了,她要杀了我!”的布朗先生押住,布朗夫人气喘吁吁地打开了门,然后把丈夫往房里一推。 “彭!” 关上门,一切归于平静。 布朗先生似乎隔了一道门就能安静下来,布朗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把拉过虞幸背后的苏珊,紧紧抱住:“乖女儿,不怕不怕。” “妈妈。”苏珊声调平平,接受了妈妈的安抚。 “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布朗夫人差点吓哭了,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虞幸在旁边看得挑起了眉。 艾里克斯终于走了过来,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苏珊,又面无表情地瞥一眼布朗夫人,哼道:“都是麻烦鬼。” 然而没人在意艾里克斯的态度,布朗夫人抱着女儿,一副后怕的样子。 “夫人,布朗先生的这种情况,你有带他去医院看过吗?”眼看着母女俩一时半会儿镇定不下来,约克出言干涉。 布朗夫人这才看了看三位本不该出现在家里的客人:“看过了,医生说没办法,只能等他自己好。他白日不会这样,只有到了夜晚才疯,本来不会出事的,没想到,没想到他今晚跑出来了。……没吓着你们吧?” 玛莎第一个表态:“吓死我了好嘛!” 趁着布朗夫人进苏珊卧室给苏珊讲故事的功夫,她和约克悄悄出了房间准备探查一下别墅,结果刚走到大厅,一个大块头就冲了下来。 她本来就心虚怕被发现,这一吓差点魂没了。 好在大块头直冲进苏珊房间,里面传来了苏珊的尖叫。 她估摸着是来了剧情,跟在约克身后冲了进去,就看见苏珊被布朗夫人护着,而大块头一边跟布朗夫人忏悔道歉,一边用手去抓苏珊。 苏珊看见了她和约克,找机会下了床往他们这边跑,约克与大块头周旋了好一会儿,然后…… 玛莎亲眼看见,约克故意放了一个空隙给大块头,让大块头朝苏珊冲去。 “挡住他!他是我丈夫,他疯了!”这是布朗夫人当时喊的话。 又在大厅玩了会儿“老鹰捉小鸡”,苏珊才往楼上跑,追上来的众人遇到了走廊上的罗伊。 玛莎凑到虞幸耳边,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虞幸了然。 跟他想的差不多,他如果一直不开门,这段剧情不会出现,因为哄完苏珊睡觉的布朗夫人会把站在别人门口几小时的丈夫捉回房间。 选择开门,有一定风险被布朗先生打死,但是如果挺过来了,就能得到布朗先生对妻子和小女儿的评价。 一场暗藏着残忍与凶杀的“闹剧”以全员无伤收场,布朗夫人再三道歉,哄了苏珊回去睡觉,然后进了自己房间来“管束”疯了的丈夫。 虞幸可以想象,如果布朗夫人是鬼物,布朗先生将要遭受怎样的痛苦惩罚。 艾里克斯看着从二楼走廊移动到大厅里的三个推演者一眼:“哼,你们不害怕吗?” 约克扬着邻家哥哥的笑,问:“怕什么?” “我们家这么多精神病,你们不怕?”艾里克斯嘲讽的目光宛如实质,也不知道他是在嘲讽家里的精神病还是在嘲讽住在他家里的三个外来者,“你们也看到了,我爸爸是个随时随地能发疯杀人的疯子,你们就不怕睡得好好的,被砍一刀?” 虞幸顿时觉得艾里克斯真是这个家少有的思维正常的人。 他在约克之前开口:“不怕,布朗夫人不是已经习惯了,都对应对方法了如指掌了吗?”他这话说得隐晦,艾里克斯却多看了他一眼。 “你说你们家'这么多精神病',除了布朗先生呢,还有谁?”虞幸凑近艾里克斯,神神秘秘地,像极了既不想问太失礼的问题,又不愿意压下好奇心,“难道……是布朗夫人?” 艾里克斯悄悄叹了口气。 他用排斥的目光看向约克和玛莎,然后转头对虞幸道:“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这个刚成年的男生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声音传来:“白天再来找我。” ------------ 第二十一章 虞大佬的分析(上) 如愿得到了艾里克斯的许诺,虞幸一转头就对上了约克和玛莎的目光。 前者饶有兴趣,后者一脸懵逼。 “有没有什么调查结果可以分享?”约克再次发起信息交流的邀请。 这次,系统终于没有从中阻挠,用体力值卡进程。 三人离开空了的大厅,进入了约克的房间。 约克房间的布置与虞幸房间一样,但是没有油画,于是他没多看,随意坐在了床沿。 而关上门后,暂时告别了鬼物威胁的玛莎明显放松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瘫在约克的床上,抒发着刚才对付布朗先生是憋在心里的恐惧,怎么也不肯动了。 约克好脾气地将床让出,搬着椅子坐了过来,三人穿的都是睡衣,乍一看就像在开睡衣party。 他记得人设,清清嗓子道:“布朗这一家明显有问题,经过今天的接触,我可以确定这里有魔鬼作怪。” “复议。”玛莎举起手,盘腿坐着,“我认为这四个人里一定有被魔鬼附身的,只有被魔鬼侵占了心灵,才会做出失常举动。” 他们两个是驱魔人,而虞幸才是受委托来调查的侦探,所以他们的话其实只是一个参考,需要虞幸来决定后续调查方案。 系统早已将他们在人设上分工好了,约克玛莎在推演中可用祭品,动手他们来,自保能力强。 而虞幸缺少了祭品的保护,最容易死,却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虞幸倚在床头,抱着胳膊点头:“既然你们都这么确定,那我们就按灵异事件去处理。这样,我们把线索汇总一下,之后我再随着分析出来的信息制定明天的计划。” “好。”约克和玛莎都同意,随即将进入房间后的经历分别说了一遍。 首先是约克。 他与艾里克斯下完棋后,同样回房间睡了一觉,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醒来后发现房间中的油画似乎与他刚进门时不太一样。 刚开始说,约克就被虞幸打断。 原来约克房间也有油画,虞幸挑眉:“那油画呢?” 约克道:“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了。我不喜欢有人看着我睡觉,所以我拿着画……” 他拿着画走出房间,八点布朗夫人在壁炉边给苏珊讲故事,现在九点多,母女俩又去了厨房。 他发现苏珊房间门竟然微微开着,于是,他毫无负担地把画扔到了苏珊房间。 扔完之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人,准备看看房间里还有啥打算对他下手的,搜了一圈没发现别的,便用十字架给自己驱了个魔。 再之后,他就在房间里待着,做些别的准备,十一点多敲门叫醒玛莎,想和她一起出门探查。 玛莎则更简单,她看到房间里的油画时害怕的不行,在它画框上上下下贴了一圈黄符,强制压制了里面蠢蠢欲动的鬼物后,与它大眼瞪小眼,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把自己给磨睡着了,一觉睡到约克敲门。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主要是与房间里的画纠缠了一会儿,参与了布朗先生冲下来抓苏珊的事件。 听完这些,虞幸也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重点列举出几个布朗的关系,还提到了房间里的玩偶,画中人被玩偶克制的猜想。 进入布朗家以来,推演提示看似给的林林散散断断续续,实际上只要整理一下就能有大收获。 他道:“我认为,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事实上只有五个。” 约克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第一,布朗一家五人之中,谁是鬼,谁是人。” 玛莎深以为然,她一点都不想和鬼待在一起活动。 “关于这一点,我们暂时只能靠观察去判断,想真正区分开来,还要等拿到更多直接线索。”虞幸此时一副很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他每次说大段话的时候,总会收起自己玩笑语气,显得严肃不少。 他一严肃,别人就会害怕,从而认真听讲。 “第二,他们之间分割成了几个阵营。” “阵营?”玛莎婴儿肥的萝莉脸上浮起疑惑,看起来是在思考和回忆为什么会出现阵营概念,约克则若有所思。 虞幸点头:“嗯,阵营。就像我说的,布朗先生与布朗夫人和苏珊有一个明显的对立关系,我们把这三个人假设为两个阵营,布朗先生一个,布朗夫人、苏珊一个。” 在这个基础上,艾里克斯处于谁也不帮的位置,他讨厌苏珊,也不亲近妈妈,却没有帮布朗先生,甚至凑热闹似的围观了布朗先生被丢回房间的一幕。 他明确表示过喜欢安吉尔,而布朗夫人提起安吉尔则不愿开口,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艾里克斯和失踪的安吉尔代表第三个阵营。 三种阵营由于情感不一样,所求肯定也不一样,只要清楚明白这件事,后续调查就更能有针对性,比如刚刚虞幸和艾里克斯说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对布朗夫人的猜疑,使艾里克斯看他顺眼不少,答应白天聊聊。 “第三,房子里的玩偶和油画,分别属于谁。” 听到这里约克已经懂了,油画和玩偶也分别属于两个阵营,它们可能都想要玩家的命,只是相互克制,所以都没得逞。 玛莎挺积极,努力跟上了虞幸和约克的思维:“你说布朗先生会画画,那不应该就是布朗先生控制画中人吗?” “布朗先生可是连见到陌生人都会害怕布朗夫人误会他鬼混,这样的人怎么会画那种衣着暴露的油画?”虞幸回想起画中人的身材,啧了一声。 他回忆起布朗夫人对这个家掌控般的地位:“加上布朗先生和夫人住在一个房间,我更倾向于是布朗夫人允许他画的,然后她自己来控制画中人。” “由此我们得知,布朗夫人和苏珊阵营控制着画中人,布朗先生被压制,那么,可以使画中人恐惧的玩偶就来自安吉尔和艾里克斯阵营。结合安吉尔房间的《玩偶制作手册》,玩偶属于安吉尔的可能性最大。” 约克笑着听他讲,宛如一个不用动脑子的咸鱼。 玛莎盘算了一下,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她松了口气,又大佬就是好,她又可以抱大腿了。 她问:“第四个问题呢?” ------------ 第二十二章 虞大佬的分析(下) 眼看着玛莎已经学会捧哏了,虞幸深感欣慰:“第四,是什么导致了布朗一家变成了这样,契机在哪,起始点在哪。” 这是每一个推演游戏都要去调查的,几乎是核心内容了。 所有的罪恶和失序都必然有一个起因,怨恨也好,误会也好,甚至是爱,都有可能成为一连串悲剧的起点。 而布朗一家变得分崩离析,诡异失常,肯定也存在第一个动手的人。 玛莎眼睛亮晶晶的,她就属于有大腿抱信心就上来的那种。 但虞幸没有直接说,他看向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枕着胳膊搁在椅背上的约克,问道:“你有想法吗?” 被点名的约克点点头:“我通常懒得思考,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猜是布朗先生出过轨,导致布朗夫人因爱生恨,逼疯了丈夫后自己也被魔鬼附身,导致一家人一个连着一个的出事。” 他这种猜测过于敷衍,仅仅取了其中一个点展开,正确率可想而知。 但是约克表情很认真,满脸写着“我不是故意敷衍你,我是真的懒得思考”。 虞幸只能拉长音“哦~”了一声,心里隐隐觉得奇怪。 按理说推演者怎么都不会养成不思考的习惯啊,万一哪一次遇到了一群即使思考了也比较笨的队友,那不是全员歇菜。 没有人会一直幸运下去的。 他将疑惑埋下,将自己的推测道出:“其实关于布朗一家,我怀疑与遗传精神病有关。” 约克:“?”这还真是没想到。 玛莎:“为什么?你找到遗传精神病的诊断书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相信这栋别墅里一定有遗传精神病的诊断书,或许就藏在布朗夫妇房间,或许在二楼书房,我只是跳过证据,提前摸到了思路。”虞幸轻飘飘的话进入玛莎耳朵里,她觉得虞幸在装逼。 这不就是说,“这个猜测有证据,但我不需要,我一定是对的”吗! 但是,虽然虞幸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但是他们毕竟是第一次组队,玛莎对此半信半疑。 虞幸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道:“最先让我有这种想法的是布朗先生对妻子的称呼,他一直在说布朗夫人是个精神病,一般来说,万一布朗夫人对他有虐待等行为,他脱口而出的应该是疯子、变态等词,而不是精神病。” “布朗先生畏惧外来者,也是怕妻子误会他和外来者的关系,他为什么会有想法应该……对了,我问个问题。”说了几句,他突然突兀地看向约克和玛莎。 约克:“嗯?” “你们房间里的油画长什么样,是客厅那种穿戴整齐的静坐少女,还是衣衫不整的……” 约克淡定道:“没穿衣服的。” 玛莎:“卧槽!?这你都扔!” 小萝莉的惊讶太过真情实感,约克不禁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她。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老司机的身份,玛莎一时间卡壳:“不是,额,我就是觉得……挺赏心悦……不是不是,啊!算了!”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捂在了自己的脸上,无地自容。 “先别自闭,你房间里的画是什么样?”虞幸一手抽出枕头,非要她露出脸。 然而玛莎脸都没红,她揉了揉自己婴儿肥的脸颊,瞬间恢复正常,显然对于老司机这个身份并不抵触:“我的是披了件薄纱,背影,女的。反正对我没什么吸引力,我给她贴了好几张镇压符,然后就没管了。” “嗯,这就对了。”虞幸把枕头重新盖在她头上,嘴角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别墅里油画分两种,一种是客房里独有的,一种是别墅里更常见的。”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静坐少女中,大部分都是金发,与布朗夫人和苏珊的一样。” “嗯,注意到了,艾里克斯的发色更像布朗先生,是偏栗色的。”约克懒洋洋地补充。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布朗夫人有精神病,背地里对布朗先生施加过虐待,而这种精神病有一定几率遗传,她遗传给了苏珊,所以整个家中布朗夫人对苏珊最好,不是因为苏珊最小,而是因为苏珊最像她。” 无论是发色,还是精神状态,都是最像她。 虞幸的整体推测是这样的: 有精神病的布朗夫人非常爱和她相似的苏珊,对安吉尔和艾里克斯的爱则很少。 布朗先生原本是个画家,受到妻子的威胁,渐渐只画能妻子和小女儿,这样的生活使他非常痛苦。 某一天,布朗夫人发病了,布朗先生实在受不了,失手杀死了她,结果布朗夫人变成了一个鬼物——一个普通精神病不能控制灵异油画,只有她死了才可以。 这之后,见布朗夫人的“鬼魂”依然在家中生活,自己的画“活了”,布朗先生就因为害怕而成了一个白天被关着,晚上到处乱窜的疯子。 这一点,虞幸在二楼走廊与布朗先生对峙时,灯一灭布朗先生就害怕的说“她听到了”也可以证明。 在布朗先生心里,妻子不仅仅是精神病,还不是个人类。 苏珊应该是知道这一切的,她对妈妈并不热情,也不排斥,便被布朗先生起了小魔鬼的称呼。 后来,布朗夫人就对外宣称家里的热情,吸引一波波人来家里做客、留宿,将他们杀死,然而,那些人虽然死了,却没有意识到,反而顶着已死的身体在镇上生活。 露西亚也来过布朗家调查,恐怕就是那时候死的。 艾里克斯和安吉尔对此是什么态度虞幸暂时不知道,缺乏信息。 但从画中人害怕玩偶来看,安吉尔应该也活不了了,极有可能是被杀了之后,同样成为鬼物,用玩偶对抗能操控画中人的布朗夫人。 听到了他这一番分析,玛莎理了理,发现逻辑还挺严谨,不禁信了八九分。 约克冲虞幸比了个赞:“厉害啊,不愧是罗伊大侦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猜——是关于安吉尔的吧?” “哇,猜对了,约克大驱魔人也好厉害,不思考都这么聪明呢!”虞幸用惊叹的语调,当场给约克表演了什么叫浮夸。 玛莎笑出了声。 “第五个问题,无论安吉尔是死是活,她都应该在别墅里才对,我进她房间时却发现她的房间起码一个月没住人了,她去了哪里?而且,同样是布朗夫人的女儿,她有没有可能也遗传了精神病呢?”虞幸悠悠道,看他表情,分明是心里有数。 突然,约克的房门被敲响。 三人瞬间噤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基本上透着一个疑问 ——是谁? 别墅里的人和鬼都应该睡觉了啊? “啧,难道是什么鬼东西准备搞我?”约克从椅子上下来,一言不合直接给对方开了门。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门外是金发的苏珊,她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里透着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总归不是什么好的,让人有点害怕。 她眼珠动了动,像个玻璃珠一样弹了弹,假的似的。 “约克哥哥,罗伊哥哥,还有玛莎……”苏珊脸上浮起一个可爱的笑容,脆生生的声线不加掩饰的上扬,“你们在玩什么啊,可以带我一起吗?” 约克低头。 苏珊左手拿着她的音乐盒,右手上……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菜刀。 ------------ 上架感言 明天8.28周五上架。 没想到吧!很突然吧~ 煽情,算了。 沙雕,emm雕这么久了再雕简直雕梁画栋了。 就—— 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冲鸭冲鸭…… 虞幸:这谁啊一句话说这么多遍嘴是租来的么。 我:? 不说了我得码字去了,明天上架第一天两更6000字保底,看订阅情况,情况好的话晚上再加更。 明天大家不要等八点的更新,中午十二点才会有,冲鸭! ------------ 第二十三章 无辜的双标系统 哟,这是要干嘛,打算当个血腥小萝莉? 虞幸动都没动,只是暗含嘲讽地盯着苏珊纤弱的身影。 倒是玛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脑袋凑到虞幸旁边,同样将眼睛粘在苏珊身上,生怕其做出什么动作,声线颤颤巍巍:“罗伊哥,你说,这个苏珊是人是鬼?” 刚讨论了半天,这里有人有鬼,玛莎分不清。 虞幸:“我猜是人。” 还没等玛莎松口气,虞幸接着道:“那种反社会反人类人格,随时随地能用手里的菜刀把你砍成十八块的那种人。” 玛莎:“……” 那她还是继续害怕吧。 扶着门的约克笑了,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胯骨边懒懒撑着:“我们聊些旅途上的事情,怎么了,苏珊,拿着菜刀是想干什么?” 苏珊弱小地抱了抱自己,没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见三人的谈话内容,只是抬起头直视约克:“今晚爸爸发疯了,我害怕,拿菜刀防身。” “如果你爸爸再来抓你,你就用菜刀砍他?”约克对苏珊那不知为何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不闪不避,并且状似无意地问出了一个送命题。 苏珊说不是,那她就解释不清拿菜刀的原因,说是,似乎暴露了自己的凶残。 “我也不想的!”苏珊决定绕开这个话题,也绕开提问这么锋利的约克,委屈地转头对相处起来更好说话的虞幸撒娇,“我今晚已经很害怕了,能不能,能不能……” “嗯?”虞幸歪头等待她的话。 “我能不能和你们睡一起?就今晚一晚!刚才是你们保护了我,我相信你们。”苏珊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激动地挥舞着拿菜刀的手保证着。 玛莎的视线落到时上时下的菜刀上,虞幸的告(恐)诫(吓)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是能把你砍成十八块的那种……十八块…… 她脑子跟不上嘴,只想拒绝苏珊:“这不好吧,你一个女孩子,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我跟你睡!”苏珊立刻把话题引了过来。 “妈妈哄了我半天,我还是睡不着,我想跟你睡,在你房间或者我房间都行,我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玛莎魂都要吓没了,她重复道:“你你你说什么!?你要跟谁睡!?” “我害怕。”苏珊委屈,紧了紧手里的菜刀。 玛莎:你把刀放下,我们还……我们也不能做朋友。 md谁更害怕啊! 她白天还和苏珊吵了一架,谁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这菜刀会不会让她命丧推演,结束她年轻的生命。 玩归玩,闹归闹,她绝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妥协! 玛莎脖子一梗,事态紧急,她没怎么想就指着约克道:“我也被你们家吓到了,我今晚和我哥睡,他可是我亲哥!” 约克顶着张阳光青年的脸,似笑非笑。 苏珊眼中出现一抹怨毒,她阴阴地盯了玛莎一眼,然后视线移动到与玛莎距离极近的虞幸身上:“那我可以和罗伊哥哥一起睡吗?” 虞幸:就知道最后还是我的事儿。 他趁这个机会试探道:“你妈妈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 果然,一提到妈妈,苏珊神色就是一变。 具体是往哪边变呢……离她最近的约克看得很清楚,也能凭经验分辨出来,那是一种厌恶、依赖、不满和无奈交替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求你了罗伊哥哥,你来我房间睡,我房间很大的,我、我可以把床让给你,你天亮前离开,妈妈不会发现的……”苏珊撅起嘴恳求。 虞幸知道晚上苏珊铁定要搞事,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得到的信息还多一些,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啊,我打地铺。” 闻,苏珊神色缓和了一些:“谢谢罗伊哥哥!” 虞幸善解人意地冲她温和一笑:“我们还有事要聊,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敲你门。” 就这样,拿着菜刀的不速之客被哄回去了。 约克关了门,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想的,准备硬刚了?” 苏珊来这一趟就跟猛鬼在人类里巡视一圈似的,选一个幸运人类杀掉。 明显,虞幸就是这个幸运人类,还是主动当选。 他几乎可以确定,在苏珊敲门之前,已经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肯定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了,嘴上说着害怕要人陪,实际上就是在挑选杀人对象呢! 虞幸明明可以抓着“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拒绝,偏偏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我不答应,你猜她会不会直接暴露本性,用菜刀给我们一人来一下?我可不想动静闹大又惊动布朗夫人,与其同时面对好几个恶意,还不如应付苏珊一个。” 虞幸不喜欢吵闹,安静的环境有利于思考,他继续道: “你们想,苏珊听到了我们的话,她想自己动手杀人,说明虽然布朗夫人偏爱她,她却对布朗夫人不亲近,否则,应该直接告诉布朗夫人,用布朗夫人的画中人来杀我们,我觉得我可以得到些别的线索。” 虞幸用手指了指自己,一点也不慌的样子:“而且我一个成年人,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小女孩吧?” 约克挑眉。 这话侦探说没问题,玩家说可就离了谱了,苏珊虽然很可能是活人,但是在这个家生活,万一自己有点什么古怪力量呢? 布朗先生不就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 玛莎也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虞幸会答应苏珊是因为自己拒绝了苏珊。 他为了得到今晚的线索以身犯险!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队友,还这么好看!玛莎想着想着感动了自己,顺便思考起结束推演的时候问罗伊能不能当他男朋友,成功率会有多高。 她思维容易飘散,这一点经常被她的师父骂。 现在,思绪飘了半天转了个弯又缩了回来,她感觉自己把风险全部转给队友去承受,好像不太好…… 但是她自己也不能违背本心啊,该怂就得怂! 虞幸拍拍睡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不再多说,还有很多细节就让两个队友自己去思考吧。 他们是临时队友,即使相处的不错,他也不用面面俱到给另外两个当保姆,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一大半的原因都是—— 说出推演过程,结算时有积分奖励。 哈,无利不起早,他什么时候善良过! “我们明天白天要做几件事,一,去阁楼看看。二,搜索书房里的有用信息。三,想办法勾出布朗先生,找到方法去主卧,也就是布朗夫妇的房间看看。四,探查门口的花园。”对明天的工作简单做了布置,虞幸就从床沿下来,踱到了门口。 据他推测,安吉尔要么在阁楼,要么在花园的土里,前者可能活着,后者基本上是死透了。 “我走了。”虞幸道。 玛莎蹦下床:“等一下!” 她两步凑过来,在虞幸手里塞了一叠东西。 虞幸低头一看,是一摞黄符,七八张的样子,黄符上用朱砂画着不同的图案,他反正认不出来是什么。 让他有点惊讶的是,黄符到手,他竟然获得了系统提示。 你获得了道具:洛家符纸 洛家符纸:驱魔人玛莎送给你的符纸,它是某个洛家人亲手画的,具有抵抗鬼物和人类的能力。请不要纠结玛莎为什么有东方符纸,问就是自己脑补。 这摞黄符并非祭品,而是道具,和虞幸的时间刻印、爱丽丝的红宝石一样,既没有祭品那么珍贵,又有些不寻常的力量。 而且从推演系统给出的极有个性的道具解析中,虞幸还捕捉到一个词——洛家。 原来如此,难怪玛莎胆子小,却能力不错的样子…… 虞幸知道洛家,与推演有关的洛家就一个,起源在皖北,也就是安徽北部,后来反而重心偏向了江南。 和天津赵家一样,洛家也是个有名的家族,但他们不像赵家那样成员纯粹,更接近于师门,向外收徒。 赵家情报能力一绝,洛家便是制符、驱鬼、风水、算命,什么都沾一点,又没有系统培养出来的推演者强。 你要说他们这一门大多数都是江湖骗子,也没人能反驳,有真才实学的少,寥寥几人而已。 玛莎能随手掏出这么多“洛家某个人”画的符,应该是洛家比较重要的徒弟,又因为年纪小,见识的少,才会如此怕鬼吧。 但是……虞幸第一次知道,现实中的东西也可以被推演系统判断为道具! 而且他又想起来了,凭什么他不能带祭品,不能带道具,玛莎却能带这么多。 呵,系统双标! 玛莎自然想不到被虞幸记恨上的“双标系统”把她身份给卖了,更想不到虞幸对全国的推演者势力都有了解,因为在初级中级高级的推演里,推演者大多没有渠道了解这些,就是白纸一张。 她掰着虞幸的手一个个给他介绍:“这是恶念符,有人或是鬼对你起了恶念就会自动燃烧,我怕你睡着了以后苏珊对你下手,有这个你应该能及时醒过来。” “这种是封印符,能暂时封住躲在容器里的鬼物,这种是驱鬼符,当然,这些符对这儿……的鬼物作用不大,但是聊胜于无嘛。”她话转了个弯,似乎是怕违反扮演规则,然后发现好像没有违规,才继续把话接上。 没人规定“西方驱魔人”玛莎不能整点东方项目,说不定她以前去东方游历过呢? 总之,给虞幸介绍完了符纸,玛莎才不好意思地给虞幸加油:“希望你平安。” ------------ 第二十四章 算你走运 虞幸对玛莎的好意没有拒绝,道过谢后收下了。 约克却越听越疑惑。 恶念符、封印符、驱鬼符……这都什么啊,为什么他没听过? 他道具商城不长这样啊,里面也没有卖过这些符纸,只有类似于恶灵驱逐符之类的。 此时,被所扮演的角色逻辑禁锢住行的虞幸、约克和玛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一些事情存在本质区别。 虞幸开门出去,留下了要“一起睡”的“亲兄妹”,敲门后走进苏珊房间。 苏珊的房间十分少女心,一切布置都与她的音乐盒一样,粉粉嫩嫩,充满了小女孩的气息。 “罗伊哥哥,谢谢你。”苏珊将菜刀放在了枕头下面,解释道,“这样我安心一点。” 虞幸假装没看见苏珊眼底的阴霾,在她的指挥下从柜子里掏出两床薄被,一床铺在地上,一床用来盖。 在地毯和薄被的双重阻隔下,虞幸倒是不觉得睡地上凉,想了想,偷偷把恶念符贴在胸口,这才躺下。 他怕系统给他强制入梦,到时候只能靠有灵异力量的外力才能唤醒他,恶念符恰好派上用场。 如果玛莎没有交给他这些,他当然有别的方式控制自己的睡眠,但是没有这么方便。 苏珊纤瘦的身躯钻进了被子里,她伸手关灯,道了句晚安。 被子里的她全无睡意,冷冷的目光望着虞幸背对着他的轮廓。 罗伊很好看,她想。 比她家的任何一幅画,任何一个玩偶,比她曾经在学校里人气很高的哥哥艾里克斯,她的妈妈,还有她自己都要好看,像上天派来的天使。 很可惜,天使知道的太多了。 她会代表魔鬼,给这位天使一场无尽的甘甜梦境。 总好过被妈妈和姐姐杀掉,不是吗? 虞幸察觉到一道视线紧贴着他的后背,本想打起精神,然而,他对系统的揣测是正确的。 巨大的困意袭来,虞幸只抵挡了一分多钟,就被强制“困了”,陷入沉睡。 …… 在虞幸进行推演的时候,真实世界的时间也在流逝。 虽然流速不同。 就像做梦一样,梦里的你走过一片黄沙,现实可能过去了一夜,也可能只有五分钟。 弥今市,夜。 隔了睿博大学两条街的商业街此时人流量很大,路边停靠着不少私家车。 一辆林肯停在街角停车位上,混迹在其他车之间,在夜色的掩护下并不太起眼。 车窗隔绝了街上嘈杂的声音,也隔绝了路人的视线。 “辛苦你了,祝嫣。” 韩江嘴里叼着根烟,并没有点燃,他侧头望着副驾驶上的年轻女孩儿,手里的本子翻开,这一页上记录得密密麻麻。 祝嫣一身黑衣黑裤,头发随意披散,毫无顾忌地在韩江眼皮子底下打了个哈欠:“韩支队,这些线索对案情有帮助吗?” “有,而且很大,我会给你记功的。”韩江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本子,眼里带着欣赏,“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队里做顾问吗,只是线人的话,有点屈才。” 韩江上次和祝嫣提起这件事,祝嫣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这一次,她依然只能拒绝。 因为她的侦查手段,其实不太好暴露于人前,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个虞幸。 祝嫣笑道:“算了吧,做个线人给你帮帮忙就行了,做顾问的话,会影响我日常生活。而且我的隐藏仇家也不少了吧,现在身份保密,哪天做顾问身份公开了,岂不是要被寻仇?” 无常的称号,可是被很多罪犯记得死死的呢。 韩江摸了摸自己冒头的胡茬子,觉得硬得有些扎手。 他其实也有私心,如果祝嫣正式入了成为警队顾问,那肯定会暴露一直以来的信息源。 祝嫣背后有人,他知道。 这么多案子,祝嫣对凶手的敏锐程度甚至比他还要高,这不是个大学生应该有的能力。 不过,总归对方也是善意的,他没有像报案一样刨根问底的兴趣,只是期待看到祝嫣更真实的一面,期待与祝嫣背后的人打打交道。 既然祝嫣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大不了过段时间他再问问。 “好吧,尊重你的想法。我正好送你回家?”今日祝嫣又给了他不少线索,现在交流完毕,韩江打算顺路送送她。 这辆林肯是他的私车。 祝嫣不住校,在学校旁边的学区房住,闻她点点头,正好也懒得甩腿走回去:“行啊,麻烦韩支队了。” 一路无话,将祝嫣送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告别。 祝嫣下了车,笑吟吟地同韩支队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韩江摇下车窗,看着女孩的影子在路灯下越拉越长,静谧的空间里偶尔传来两声不知名的虫子叫。 突然,路旁的绿化中,一颗大草球动了动。 韩江余光一扫,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下一瞬,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草球后冲了出去,手里还握着—— “小心!!”韩江大吼一声,同时拉开车门往祝嫣的方向跑去,“快躲开!!” 太近了,那持刀的混蛋距离祝嫣太近了! 祝嫣听到喊声,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噗。 刀锋入肉的声音。 “祝嫣!!”韩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股疼痛从腹部传来,祝嫣背部弓起,迅速抓住持刀的手,不让那只手控制刀刃在她肉里搅动。 她眼中讶异还没有消,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狰狞如鬼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褶皱的脸,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见自己刺中,男人癫狂又狠毒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终于他妈让老子逮到你了,就是你把我儿子害到监狱里去的!” 哎哟,刚还在车里开玩笑说被寻仇。这就成真啦? 祝嫣感受着这种被刀刺穿皮肉的感觉,心中戾气逐渐上涌。 她看着男人嘴角的笑,突然也笑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你见过真的鬼吗?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连虫鸣都没有了。 树影不再摇晃,风止。 她眼中血光升起,黑色的瞳孔翻涌出赤红的颜色,让男人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祝嫣身上流出,狠厉地全部钻入男人脑子里,她的身影在男人眼中逐渐变化,层层剥开,宛如一只从地狱来的恶鬼! 莫大的恐惧笼罩了他,男人惨叫一声,只见眼前的恶鬼张开巨口,就要把他吞噬! 下一刻,他被高大的韩江捏住手腕,狠狠一拧,松了刀柄,随即被一脚踢飞出去。 “祝嫣,你怎么样!”韩江转头,有些惊惶地握住祝嫣的肩膀,他四十出头,没有结婚,一直把祝嫣当亲女儿看待,结果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在他的眼中,祝嫣被刺中后就绷着身体不动了,他要是没看错,那刀应该插进了她的腹…… “我没事,不要紧。”祝嫣捂着小臂,脸色吓得苍白,有几缕碎发被渗出的汗打湿粘在脸侧。 她神色颇有些痛苦:“嘶……就是有点疼,哎呀呀呀我手不会断了吧?” “嗯?”韩江低头一看,刀插在祝嫣左手小臂上,而她的腹部……除了衣服被划出一个小口子,并没有伤痕。 是他看错了? 也对,他从后面看的,以祝嫣的反应能力,用小臂挡住了刺向腹部的刀也很有可能。 万幸啊。 “祝嫣你别动,我马上联系人送你去医院。”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韩江没有深究,安抚了她一句后,眼神冰冷得望着瘫在地上惊恐嚎叫的凶手。 他打电话联络队里的人过来处理,还叫了医生,没有看到祝嫣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即使痛得脸色苍白,略显狼狈,也漂亮得如同夜中昙花。 昙花与恶鬼,就像两条平行线,一个圣洁,一个可怖。 地上的男人爬不起来,他腿软,全身都软,在他眼中,祝嫣就是一个披了人皮的鬼! 他的刀明明刺进她肚子了,怎么会是在小臂上,这是魔鬼的能力,是魔鬼…… 祝嫣对着眼神惊恐的凶手,笑得恶意满满,用口型说了四个字:算你走运。 …… 虞幸睡得很沉,却并不安稳。 他好像做梦了,梦里的片段时而海浪般朝他打过来,让他无法呼吸,时而又变成了一块块锋利的碎玻璃,尖锐的一面朝他刺来,让他遍体鳞伤。 梦境太荒唐,也太混乱,他记不清都梦到了些什么,只依稀看见自己抱起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女孩,在他的努力下,女孩睁开了毫无生机的眼睛。 女孩在他怀中小小一只,紧接着,一把火烧了视线,胸口被火燎得滚烫,难受极了。 等下,这火好像不是来自梦里…… 在某一刻,虞幸清醒过来。 身下是薄被的触感,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个人正待在他旁边,衣服布料摩擦在地毯上。 他思维清明,胸口的恶念符烫得吓人,是唤醒他的功臣。 寂静之中,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还有另一道呼吸就在耳边。 虞幸唰得睁开眼,只见一把菜刀正悬在他头顶,苏珊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 ------------ 第二十五章 致命幻觉 见虞幸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苏珊冰冷着一张脸,眼中透着残忍,菜刀狠狠劈下。 这个距离避无可避。 虞幸也没想着避,他要是翻滚躲开,恐怕脑袋会当场被削掉一半。 所以他只是抬手,托住了苏珊的手腕,刀刃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两厘米。 苏珊腕部用力下压,刀却纹丝不动,虞幸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 “干什么呢?”虞幸将燃烧了一半的黄符从胸口取下,这黄符上燃着透明火焰,并不会烧到皮肤,只会带来灼热。 他的凤眼眯起,瞬间透出强势的意味,掌心里,苏珊的手腕冰冷柔弱,她想挣脱,可是虞幸的力气太大了。 “你为什么要醒呢?”苏珊面部逐渐狰狞,她非常遗憾,“你不醒,就不会看到更残忍的事了!我让你永远沉入梦想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醒呢!” 随着她越来越大的吼声,虞幸嫌她吵,捂住了她的嘴,顺便把菜刀夺了过来架在她脖子上:“安静点,不然我也送你永远沉入梦乡。” 他俯身在苏珊耳边,低沉的嗓音宛若死神:“还是噩梦。” 苏珊眼睛瞪大,两行血泪流了出来,虞幸一怔,感觉到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缩回手,下一刻,苏珊嘴巴张开,里面血肉模糊,隐隐有什么东西正从中生长出来。 显然,即使苏珊是活人,也已经不是什么正常人了。 突然,她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 那是一摊黑色的液体,虞幸迅速撤开,没有被溅到。 “对不起,我吃得太饱了,没忍住。”苏珊擦擦嘴,看着地上的液体,“浪费食物了……” 这是什么东西? 虞幸眯起眼睛,想看苏珊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苏珊只是看着原本属于她的菜刀被虞幸握在手里,问道:“你拿着我的刀呢。” “你要做什么?” “要杀了我吗?” “罗伊哥哥想杀死苏珊对吗?” 虞幸没说话,苏珊却主动走过来了。 “罗伊哥哥是大侦探,好棒哦。” “可是罗伊哥哥马上就要变成杀人凶手了,变成大家都害怕和厌恶的杀人凶手了哦~” 她走过来,蹲下,血泪越流越多。 苏珊将脖子伸到虞幸的刀刃前:“杀了我哦,你是想杀了我的。” 说话间,她往前一点,刀刃就在她脖子上留下一个小口子。 虞幸知道了。 他之前对这一家的判断有失误,苏珊和布朗先生都不是鬼,却也不是人。 最恰当的称谓,应该是——怪物。 不过苏珊想利用语击溃他,还是太异想天开了,换一个人,或许会因为道德、身份等等被苏珊吓到,他却不会。 或者说,大多数推演者都不会。 虞幸冷眼看着苏珊表演,苏珊继续前倾,非常果断的——头颅下落。 “你爸爸的能力是伪装声线,你的能力则是幻觉。”他轻轻说道,对滚落在地的头颅无动于衷。 没错,只是幻觉而已。 苏珊是个重要人物,即使要死,也不能今晚死,她死了会引起其他人的连锁反应,将剧情引向未知,这会对他明天的行动产生影响。 苏珊自己这么惜命,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杀,就为了吓唬吓唬他。 虞幸不太清楚自己是哪一刻陷入幻觉的,不知道脑海中的景象与现实中的景象差距多大,他本来打算用菜刀的刀背攻击周围,说不定能把躲在旁边的苏珊砸中,然而出手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了。 他体质特殊,不可能被牵入幻觉毫无察觉,除非…… 除非从睁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幻觉中了! 只有从沉睡转醒的那一刻入手,才能算计到他。 虞幸主动调动体内的阴冷气息,近期头一次放任它流过躯干和四肢,顿时,寒冷布满他的躯体,浑身发抖的同时,眼前画面突然崩碎,清明起来。 他还睡在被子里,一直就没有动过。 音乐盒叮叮当当放着小调,苏珊站在他面前,赤裸的脚踩在地毯上,嘴里跟随音乐哼唱着,手里的菜刀随意挥舞,像是在预习砍人角度。 虞幸胸口的恶念符灼热燃烧,只剩下一小截,即将烧成灰烬。 不只是恶念符,被他放在口袋里的驱鬼符也燃着,恐怕就是它阻挡了苏珊动手。 苏珊在等,等虞幸身上所有对她不利的东西燃烧殆尽。 她没想到的是,虞幸竟然从她的幻觉中挣脱了。 虞幸忍住不适从地铺上翻起,迎着苏珊惊讶的表情一个闪身,从后面勒住苏珊脖子,用手夺下菜刀。 “你!” 在苏珊发难之前,虞幸一个手刀过去,让苏珊陷入了昏迷。 残忍的少女软趴趴倒下,他甩了甩冰凉的手,轻呼一口气。 还真不能小瞧推演里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不过,经历了一场考验之后,收获也是巨大的,比如……他现在可以搜索苏珊的房间了。 在别墅里,布朗一家的房间是推演者最难涉足的地方,但往往重要线索就藏在这里,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虞幸开了灯,肆无忌惮地在苏珊房间里转悠着,终于,三十分钟后他找到了一些对推演有帮助的东西。 一是塞在床头柜最下层的照片。 二是藏在书桌最里面的日记本。 三是最显眼的,苏珊的音乐盒。 他最先观察的就是音乐盒了,能被苏珊随身携带的东西一定有特殊之处,之前在大厅时他大致上看过一眼,却没有拿在手里仔细调查过。 音乐盒是圆形底座,上面的小公主静静坐着,当音乐盒开启,小公主会随着发条一直旋转。 他抠了半天,成功在底座上找到了缝隙,打开了一个小夹层。 夹层里放着一卷被卷起来的小纸条,虞幸取出,把纸条铺平,只见上面用已经干涸的血写着:苏珊,11.17. 日期应该是苏珊的生日。 “有点像中国把生辰八字写在人偶里,用来诅咒别人或者替八字主人挡灾的做法。”虞幸无声喃喃,如果这个音乐盒也是相同作用的话,苏珊应该就是靠它……抵挡了家中玩偶和画中人的攻击的! 因为音乐盒上的公主同时拥有两个特性,它和画中人一样坐着,又和玩偶一样拥有实体。 虞幸想了想,把纸条撕了,又将夹层的盖子原封不动还原好,从外面看谁也不知道里面缺少了什么,除非苏珊自己打开看。 ------------ 第二十六章 从未出现的巫师 把音乐盒放到了昏迷不醒的苏珊身边,虞幸又将目光转向照片。 这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没有得到用心地保存,上面已经出现裂缝,整个画面中站着五个人,正是布朗一家。 这大概是很久之前的全家福,三个孩子都没有长大,苏珊好像只有十岁,最大的安吉尔也显得很稚嫩。 虞幸终于知道安吉尔的长相了。 与布朗夫人和苏珊一样,安吉尔也是金发,跟弟弟艾里克斯站在一起,笑得很恬静。 只是她刻意远离了其他家人,像是在抗拒什么。 布朗夫人挽着丈夫的手,笑容灿烂,可虞幸能看出来,她的手非常用力,是在禁锢布朗先生,让布朗先生无法逃离。 艾里克斯很亲近姐姐,苏珊面无表情。 “这张照片只能证明安吉尔也有可能遗传布朗夫人的精神病,另外侧面反应了一家人的关系,对我来说有点鸡肋。”虞幸也没把照片带走的想法,最后翻开了日记本。 苏珊的字迹一点也不好看,像是狗爬。 她并不像是在记日记,也没写日期,仿佛是什么时候想写了就随便写两句,大多数是饱含怨念的控诉。 不过,信息量倒是出乎意料的大。 安吉尔真的很讨厌。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她却总是摆出一副对自己不满的样子,她不满的不就是基因吗,她不就是在嫌弃我们体内的疯狂因子吗! 她好像处处都觉得外面那些“正常人”更好,总是学他们,怎么,学他们能改变什么?安吉尔,妈妈是疯子,我是疯子,你也逃不掉,你也是疯子! 安吉尔引以为傲的优雅和阳光根本不属于她,艾里克斯这个蠢货居然还向着她,幻想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家,别做梦了! 妈妈是蠢货,你们也是! 爸爸画了一幅山景,我很喜欢。 妈妈竭斯底里地吼了爸爸,说爸爸想从山里逃走,还把那幅山景图撕了,呵,这个女人真恶心,她不知道这样对待丈夫只会把丈夫越推越远吗?天呐,我的基因真差劲,这都怪她。 爸爸杀了妈妈,我看见了。他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叫出声,可我只是想告诉爸爸,妈妈在他背后的画里,妈妈在看着他。 妈妈回来了,爸爸疯了。 妈妈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她每天都要哄我睡觉,搞得像我和她有多亲密似的,事实上我快恶心死了,这时候我倒是有点羡慕安吉尔和艾里,他们在家里像是透明人,安吉尔可以学习制作玩偶,艾里的棋下得越来越好了,只有我像个孩子。 妈妈开始杀人了,她把外人骗进家里杀掉,她穿梭在一幅幅油画中,可怕,我得想个办法,我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我帮妈妈留下了客人。 安吉尔和艾里在害怕。 今天家里来了一个自称巫师的人,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他好像很喜欢安吉尔,呵,那个自视甚高,看不起我们基因的安吉尔。 艾里克斯去了花园,他在干什么?该死的,今天晚上我听到了歌声。 安吉尔失眠了,她讨厌那段歌声,我看出她心神不宁,嘿嘿嘿,我突然喜欢上了那段歌声了。 家里出现了别的东西,除了油画,连玩偶也会动了。这个玩偶穿着昨天来家里做客的老婆婆的衣服。 巫师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个音乐盒可以让我不再惧怕油画和玩偶。真是好东西!我问他条件是什么?他说,安吉尔把自己关在阁楼不肯下来,我必须把她看好,不能让她死。 真不知道安吉尔哪里好,我讨厌她! 巫师离开了,安吉尔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知道她在哪,我们一家人都知道,可没人能将她带下来。艾里克斯为此经常上去找安吉尔,可惜都没有用。 我讨厌艾里克斯,因为他看我的目光和从前一样,就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老鼠。 日记到这里基本上就结束了,能看出来时间跨度很大,另外,日记中还出现了一个虞幸头一次听说的人——巫师。 安吉尔的位置已经确定,是在阁楼,而且看日记中的记录,她似乎还没死。 除了一开始布朗夫人死后化成鬼在别墅中游荡,剩下的一切异常好像都和巫师脱不开关系,如果安吉尔没死,那控制玩偶的能力很可能来自巫师教授,这个巫师很关键。 可是巫师走了。 虞幸闭上眼理了理思路,觉得巫师一定在栋别墅里留下了些东西,明天可以去找找。 …… 翌日,隔壁的房门打开,不一会儿,布朗夫人就来敲门了。 虞幸从二楼他自己的房间出来,简单洗漱,随布朗夫人下到客厅。 他精神很好,就像昨晚安安稳稳睡了个饱一样,主线任务找到解决方式,在今晚不被鬼物杀死已经完成,显示着第一天平安度过。 现在是早上八点,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布朗夫人敲门叫醒了约克和玛莎——这两个人终归是分开睡的。 他们出来后,看到沙发上的虞幸,都是松了口气。然后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趁着布朗夫人去叫苏珊和艾里克斯,虞幸对约克招手,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什么意思?”约克挑眉。 “你拿着,有用。”虞幸凑到约克耳边小声布置一番,让好奇的玛莎不甘心地鼓了鼓腮帮子。 不一会儿,艾里克斯出来了,苏珊最后才来到大厅,抱着音乐盒,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怎么了苏珊,你没睡好吗?”布朗夫人非常关心她,然而苏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给予解释。 她余光不断瞥向虞幸,阴冷而怨毒。 早餐是布朗夫人做的,味道还不错,六个人围坐在餐桌上,气氛诡异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后虞幸用纸巾擦擦嘴,对布朗夫人笑道:“我和我的朋友该走了,打扰一晚真是抱歉。” 布朗夫人立刻道:“请不要这么说,罗伊,是我们一家吓到你们了才是,作为主人,我认为我很失败。” 她说着,替三个客人打开了门,随后睁大了眼睛:“呀,外面在下大雨,这可怎么办呀?” 为了让推演者合理的留下,雨下了一整夜,在门口的路面上留下一层积水,花园里的土壤泥泞,随处可见被雨点打落的花瓣。 还能怎么办? 虞幸顺势恳请多留一天,布朗夫人非常开心地答应了。 ------------ 第二十七章 花朵根茎下埋着尸体 白天,布朗夫人需要在卧室里花大量时间“照顾”生病的丈夫,除了做午餐和晚餐,基本不会下到一楼。 艾里克斯很宅,他喜欢闷在房间里和自己玩,整个别墅只有苏珊会跑来跑去。 可是今天苏珊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在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地注视下,她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抱着音乐盒回房间看以前买来的冒险了。 几个怪物的行动轨迹给了推演者非常大的自由,他们几乎可以在别墅中随意走动,当然,布朗夫人告诉他们——客人可以随意消磨时光,也可以去镇上其他地方玩玩看看,路上注意安全。 虞幸以散步为名,想去门外的花园逛逛,他还记得刚来到布朗家别墅时,鼻尖闻到的那股与泥土香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哪怕过了一整夜,哪怕只是一个小细节,也没能从他脑子里逃逸出去。 他薛定谔的记忆力就是用在这里的! 其实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只针对他他注意力集中,并且想记住某些微末细节的时候。 日常的对话和所见所闻,很可能一转身就会被他忘光,因为他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陈年旧事尚且逐渐被遗忘,更何况无关紧要的杂事? 恰好,推演游戏就是一个需要他集中注意力的地方。 虞幸带着玛莎,与约克分开了。 约克要去二楼书房找这个推演背景中关于巫师巫术的记载,顺便翻翻有没有布朗家的家庭成员留下来的日记、纸条、记事本什么的。 而虞幸和玛莎则要冒雨逛花园。 提出这个想法时,布朗夫人还没上楼,她热情地找出了一把伞,递给虞幸后还嘱咐道:“外面雨大,罗伊和玛莎想逛的话,可别淋湿了。” “谢谢夫人,您想得真周到。”虞幸穿着自己那身西装三件套,他本来只穿了衬衫,外面风大天凉他才把西装外套披上了,并没有扣扣子,整个人显得很随意。 趁着布朗夫人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的档口,虞幸问:“这个花园平时是夫人你来打理吗?” 布朗夫人摇摇头,说话总是找不出纰漏:“我们家有病人要照顾,我很久没有打理花园里。这段日子里它完全是自己在生长,哦,这么一想,我对这些花朵们也太不上心了。” 她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仿佛真的很喜欢花园里的花。 虞幸继续问:“花园里的花都是你以前挑选的?” 布朗夫人又摇头:“我们一家刚搬来的时候,花园里光秃秃的,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是些不知道被什么鸟衔了种子掉在这里结果生根的野花吧,渐渐自己长起来了。” 这话您自己信吗? 虞幸不知道是布朗夫人在撒谎,还是她死后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谁家花园能被鸟填过来各种不同的花啊? 这鸟叫精卫吧。 他又和布朗夫人随便聊了几句,在对方上楼后,就示意一直站在旁边旁听的玛莎跟上自己。 握着伞柄,虞幸把拿着镶银手杖的那只手分出两个手指来打开了门。 瞬间,风夹着雨朝他倾斜过来,一缕缕凉丝丝的气流在密集的雨珠中间穿梭,天色暗沉,让人有种置身夜晚的错觉。 他撑开了伞,把玛莎和自己都罩在不会被雨扫到的角度里,然后关上了门。 门一关,玛莎顿时解除了浑身的僵硬,伞的空间有限,小萝莉为了不被雨淋,抓住了虞幸一边袖子。 她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花园?” 花园被路分成两大块,虞幸没有纠结的随便选了一块,把昨晚看到的苏珊的日记内容简略告诉了玛莎,然后嘴角一勾,用问题回答问题:“你不想知道布朗夫人的尸体埋在哪里吗?” 玛莎顿时懂了,镇民说布朗一家最近都没有离开别墅,那如果死了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把尸体埋在花园里了! 他们踏上了草坪,泥土在大雨一夜地冲刷下变得松软泥泞,踩上去就要陷进去一块,手杖地步更是在土地里一戳一个洞。 离虞幸和玛莎最近的是蔷薇花,一丛丛黑色蔷薇随着风雨摇晃,令人忍不住担心下一刻它们会不会就要折断,美丽的花瓣被泥巴玷污。 与黑蔷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白玫瑰,一瓣瓣洁白的花瓣肆意绽开,黑白相映,很难想象这是它们自然生长的结果。 美丽,易碎,却拥有人类想不到的顽强。 昨天只是匆匆一瞥,现在近距离看到它们,玛莎眼中露出惊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玫瑰的重瓣:“哇……太美了……” 虞幸:“哇……布朗夫人的尸体说不定就在这朵花下呢。” 玛莎:“……” 有证据怀疑你是故意的。 这个人心里一定住着个小恶魔! 看着小萝莉逐渐嫌弃的表情,虞幸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轻笑道:“觉得花漂亮?” “漂亮啊,等我回家我也想种!布朗家品味不错嘛,你看,那边还有黑百合,都挺贵气的。”玛莎一指稍远的一丛百合花,眼里满是喜爱,“不过我会搭配一些别的颜色的花,不然太严肃了,还有点……怎么说呢,悲伤。” 这座小花园里,缺少了色彩。 三种花占领了所有的养分,放眼望去,除了绿色,就是黑与白。 虞幸向四周望去,大片大片的黑白,他昨晚还以为是因为入了夜,花园里的花才一片漆黑,现在看来,原来是本就如此。 “能感觉到严肃和悲伤,你共情力倒是很强。”他把视线转回来,低头看着白玫瑰,神色不明,“你知道这花的名字吗?” 玛莎疑惑:“白玫瑰啊。” “它有自己的名字,洛丽玛丝玫瑰。” 虞幸的目光穿过花与叶,又穿过杂草丛生,盯住了被暴雨冲刷出来的一截指骨。 指骨埋在土里,只露出小小的一块。 “洛丽玛丝的花语是,死的怀念。” 玛莎心脏莫名一紧。 紧接着,她听到虞幸磁性的嗓音缓缓在身旁响起,不带任何感情似的:“黑色蔷薇的花语是绝望的爱,而黑百合的话语是,恋与诅咒。” “在这样一片花海里埋葬一个人,虽然漂亮,但是……怎么想都不寒而栗啊,你说呢?”虞幸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不寒而栗,但是这种淡漠的语调却成功让玛莎不寒而栗了。 虞幸还在继续说:“被埋葬之后,一条条根茎深入泥土,最终扎进尸体里汲取养分,尸体被花朵吞噬着,越是腐烂,花开得越惊艳……” 玛莎感觉很淦,她光是想想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到底为什么她不仅要被鬼吓,还要被恶魔队友吓啊! 而且恶魔长得还这么好看,她不忍心和对方吵起来。 内心嘤嘤嘤了半天,玛莎只能接道:“大、大概吧。” 感受到身旁比她高了三十多厘米的人的气场,玛莎逃避般低下头。 而这一低,她也看见了被雨越刷越清晰的指骨。 ……我妈耶,真就尸体埋在这丛花底下了呗! 罗伊,你嘴开光啦? ------------ 第二十八章 它找到妈妈了 开没开光不知道,但虞幸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花园。 他进门前闻到的特殊味道,是腐烂味。 既然顺利找到了目标,他便和玛莎一起把花底下的尸体给刨了出来。 主要是他在用手杖抛,玛莎在一旁喊加油。 你正在挖掘花园中的尸骨,体力值-15 体力值靠休息和睡觉就能回满,大清早的虞幸和玛莎体力值饱和着。减去15并不算什么。 怕虞幸无聊,玛莎还找话题闲聊呢:“罗伊哥哥,你为什么对花语这么熟悉?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吗?” 虞幸笑笑:“有个以前的朋友,他像个花精一样,对各种花都很感兴趣,我只是耳濡目染,记住了一些特殊的。” 很快,花丛一支支倒下,土地被翻开,露出一具人类骸骨。 没错,不仅仅是手指没了皮肉,整个身体都是,它已经不能被称作尸体,只能以骸骨来称呼。 在挖掘过程中,很多断裂的地方无法连接,所以当虞幸把它从土里弄出来以后,它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了。 光是从土里扒漏网之骨都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和精力。 玛莎怕鬼,没想到居然对尸体不怎么畏惧,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只怕会动的,不会动的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她正自告奋勇帮虞幸还原骸骨形态。 两人把一堆七零八落的骨头移到了花园最里面,那里有一片与别墅相隔开的硬质地面,适合摆骸骨。 “这块摆在这里,嗯,这块……这不是腿骨,是肋骨,你有常识吗?” 虞幸和她拼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小萝莉真的是对此一窍不通。 而玛莎也特别委屈,她撅着嘴把肋骨放好,心想普通人谁特么能拼出一整具骸骨啊,你当别人都跟你似的嘛! “这个不是胳膊,是腿……” 当虞幸再次用无奈的语气纠正玛莎时,玛莎不干了,她仗着角色身份气呼呼地道:“罗伊哥哥说好了会照顾我的,不准凶我!我是个驱魔的,不像你是侦探,学识渊博!” 虞幸好笑地看着她,其实他们速度很快,大致上都已经拼好了,小萝莉虽然不懂,但很听指挥。 他问:“我哪里凶你了?” “……”玛莎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凶,但她莫名就觉得很不开心,“你那种语气,伤我自尊了!我会觉得我很没用的!” “别妄自菲薄。”虞幸故意逗她,“你的符很有用。” 玛莎花了两秒想通——这不是默认了她很没用吗!虽然她现在的确用处不大,但是,但是,嘤嘤嘤!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把所有找到了的骨头归位。 有几块在土里实在找不到了,就随它去吧。 玛莎知道,找布朗夫人的尸体,能从尸体形态上看出大致死因,或许能还原当时布朗先生杀布朗夫人时的状态,即使只剩骸骨,有些东西也能从骨头上看出来。 当然,她不懂这些,只寄希望于好像什么知识都知道的虞幸能给她解释解释。 然而,她却发现虞幸仔细看了一遍骸骨后,神色奇怪了起来。 玛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找不出信息吗?” 虞幸的目光停留在骸骨的盆骨那里很久了。 闻,他眼尾上翘,露出一个别有深意地笑容:“不,信息很多。” “这具骸骨不是布朗夫人。这座花园里不止埋了一个人!” “啊?”玛莎一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男的?” “嗯,是男性骸骨。”虞幸点头认同。 看盆骨是辨认一具骸骨是男是女最简单的方法,因为这里的差异最大。 男性的骨盆壁肥厚粗糙,侧壁内倾而深;入口纵径大于横径,叶心形或楔形;出口狭小,盆腔狭而深,上大下小,呈漏斗形;骶骨狭长,呈等腰三角形,弯曲度大,岬明显突出;髂翼位置垂直。 而女性则是盆骨壁纤薄光滑,侧壁平直而浅;入口横径大雨纵径,圆形或椭圆形,出口宽大;盆腔短而宽,圆桶形;骶骨短宽,呈等边三角形,弯曲度小,岬略突出;髂翼位置水平。 除了这些,还有坐骨结节、耳状面、耻骨、闭孔等,都有差别。 所以,从“验尸”结果来看,这并不是虞幸想挖的布朗夫人,而是另一个出乎意料的男性死者。 而一个死人要从尸体变成骸骨,要么是埋了很长时间,要么就是荒诞世界里才有的一些奇怪操作导致。 联想到苏珊日记里的某些细节,一个答案浮现在虞幸脑海中。 “真有意思。” 玛莎见他想到了什么却又说话说一半的样子,好想给这张妖孽的帅脸狠狠来上一拳。 然而忍了忍,她最终只是问道:“那布朗夫人的尸体我们还挖吗?” “不……”虞幸想说不用了,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就让布朗夫人在土里埋着吧,然而下一刻,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们要挖我?” 瞬间,玛莎背后汗毛一竖,差点叫出声。 她一回头,就看见布朗夫人不知为什么打开了门,脸上不再是热情的笑,金发被雨水打湿粘在脸上,衣裙湿透,在雨中疾步走来。 啊!还有什么比刚说完要挖人家尸骨,就被人家的鬼魂找上门来更尴尬和惊恐的事! 玛莎从兜里掏出几张符纸,如临大敌。 “看来有人打了小报告啊~”虞幸并不畏惧,甚至有心情调侃。 “原来你们已经发现了。”布朗夫人撕去善良的面具,身体突然飘忽起来。 “赏赏花不好吗?为什么要对死人感兴趣?”她样貌大变,脸庞漆黑,表情狰狞而狠厉,雨珠穿过她的身体,仿佛穿过一层透明的半凝固物体,在减速后顺利落到地上,碎成无数碎片。 “啊啊啊!!”玛莎一边尖叫一边扔出一道黄符,黄符有自主意识似的冲布朗夫人飞去,在雨中熊熊燃烧! 布朗夫人不怕这个,她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像个厉鬼一般离开地面,以一个前倾的角度尖啸着向两人冲来! ……如同国外恐怖电影里的鬼怪,用一种最具压迫感的姿态和速度袭来。 想对付推演中的鬼物,靠祭品和道具并不好,这二者只能起到牵制、欺骗、迂回、保命、治疗等等一系列作用,唯独不能杀死鬼物。 除了一些僵尸场景和设定鬼物可以被直接消灭的场景,要杀鬼物,只能找到对应的方法。 玛莎的黄符或许在现实里还有点用,说不定也算得上驱鬼利器,可在推演中就只能降级为牵制道具了。 然而虞幸并不慌,他把玛莎往后一拉,用身体挡住她,然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喊一声—— “约克!” 下一刻,一个物体从天而降,砸中了本应没有实体的布朗夫人。 二楼书房的窗户被打开,约克探出头,看着自己刚扔下去的东西。 那是一个玩偶。 玩偶长相颇为惊悚,但此刻对它最为畏惧的应该就是布朗夫人了,夫人大叫一声,生生止住了前冲,想向后倒退。 然而玩偶不偏不倚砸中了她,又怎么会轻易让她离开? 玩偶伸出手抓在布朗夫人裙摆上,一摇一晃往上爬。 它嘴里机械地叫道:“妈妈!” “妈妈!” “妈妈!” 虞幸露出了得逞的笑。 ------------ 第二十九章 玩偶全场最佳 玩偶一路顺着衣裙向上爬,布朗夫人只能尖叫,碰都不敢碰它。 它抓住了布朗夫人金色的头发,终于与“妈妈”面对面,漆黑的大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似乎在打量目标是否正确。 布朗夫人惊恐扭曲的面庞落在了它眼中,它满意地扬了扬手,张开了嘴巴。 顿时,小小的玩偶张开血盆大口,一股使人灵魂失控的吸力传来。 “不!”布朗夫人声嘶力竭,眼里充斥着惊恐和怨毒,身形摇曳,不断挣扎,但最终还是如同一条在岸上拍打尾巴的鱼,化作一片雾气,被玩偶吸了进去。 失去了支撑的玩偶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僵硬的小身体摇摇晃晃,很快爬了起来,以一个正常玩偶的坐姿停在地上不动了。 在雨水冲刷下,它不再喊妈妈,也不再伸出手臂要抱抱。 几秒后,它张开嘴,换成了布朗夫人的声线,哼唱起一首虞幸没听过的歌。 又过了几秒,玩偶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意识到虽然天是黑的,但时间不对,闭上了嘴,歌声戛然而止。 虞幸想为玩偶的表现鼓掌。 真是全场mvp,特别好! 镇民们说的半夜歌声有结果了! 玩偶吸收了布朗夫人的鬼魂后,空洞机械的声音转变为布朗夫人的声音,才可以自然的唱歌。 他理所当然猜测,一个玩偶吸走一个人类的灵魂,才能拥有对方的声线,人类失去了灵魂,也就是死了,就像露西亚一样,浑浑噩噩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不知道自己死亡的事实。 但是根据描述,歌声越来越繁复,不止一个声音,到了虞幸扮演的侦探过来时,已经是大合唱级别的了。 所以别墅里,起码有一个合唱队的玩偶,也就是——死了等量的人。 这个安吉尔还真是可怕。 “解……解决了?”玛莎上一秒还做好了被鬼物突脸的准备,下一秒就发现鬼物被小玩偶吸收掉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罗伊哥哥,有抬头看看约克哥哥,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背着她打的商量。 虞幸撑伞上前,捡起了被淋湿的玩偶,看了一眼二楼窗户上探出身体的约克。 约克笑得阳光:“及时吧?” 虞幸回道:“还行。” 他在早餐之前塞约克手里的东西,是他的卧室钥匙。 因为在晚上了解了更多推演剧情后,他就想起了房间里的小玩偶,他突然意识到,玩偶一直在叫妈妈,不是因为它在找妈妈,而是在提醒推演者,它可以“杀死”妈妈! 玩偶受安吉尔操控,安吉尔的妈妈,不就是布朗夫人么。 当时虞幸对约克说的是: 等上午自由行动时,你就去二楼书房找线索,而我带着玛莎去花园挖尸,不出意料的话,被发现了尸体的布朗夫人一定会出现,并且展现出本性。 你一定要提前去我房里拿个不透明袋子把被床单打包了的玩偶带出来,这个小东西应该就是克制布朗夫人鬼魂的利器,到时候我一喊,你就看准了把玩偶扔布朗夫人身上。 记得,一定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视线。 …… 整个事情的发展与虞幸的推测相差无几,所以事情的进展分外顺利,唯一的不同就是,虞幸本来以为挖到了布朗夫人的尸体以后,布朗夫人会应为某种感应而来,没想到尸骨是别人的。 那布朗夫人这么急急忙忙过来,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现在上来找我吧?”约克见底下的危机已经解除,于是准备叫两个队友上来看看他几个小时的搜索成果。 没错,挖骸骨、拼骸骨太费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快到正午了。 天色还是没有放晴的意思,暴雨让天浮着一层光,却始终亮不起来。 虞幸点头,带着玛莎回别墅里,刚一进门就看到苏珊站在门后,手里还握着那把熟悉的菜刀。 玛莎想:原来通风报信的是苏珊啊。 “她死了吗?”苏珊表情淡淡的,似乎布朗夫人死了也好,不死也好,她并不太在意。 因为她的情感太复杂。 “死了。”虞幸在进屋时就把伞收了靠在门边,此时一手镶银手杖,一手玩偶。 他故意把玩偶提到苏珊面前,果然见她变了脸色,她似乎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后退,硬生生忍住:“是它杀了我妈妈?” “杀布朗夫人的是布朗先生,这个玩偶……顶多就是再杀一次。”虞幸话音未落,苏珊就跟发了狂似的,一把抢过玩偶,用菜刀狠狠剁下。 她眼睛通红,嘴里嚷嚷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也不知是在说杀了玩偶,还是在抒发一直以来对布朗夫人的不满。 而虞幸看着,总觉得她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苏珊癫狂道:“还剩安吉尔了,只要安吉尔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姐姐才不会死,你们这些疯子别想伤害我姐姐!”大概是她声音太大,惊动了其他房间的人,艾里克斯猛地开了卧室门,忍无可忍对苏珊吼了一嗓子。 平时旁若无人打扰他下棋看书就算了,今天又发了什么疯! “艾里克斯,妈妈死了!”苏珊也不再装作那副听话的样子,从她漂亮的小脸上只能看到“发狂”两个字。 艾里克斯一愣,随后道:“她死了?” 他语气中没有顿时惊讶,只有未消退的愤怒和新生的疑惑:“你杀的?还是……罗伊杀的?” 虞幸见他瞥来,配合地摇摇手,指了指苏珊。 有锅先甩,不管艾里克斯信不信。 艾里克斯深深呼吸着,余怒未消:“她死了就死了,这叫魂飞魄散,是报应!但是我姐姐不一样,你再敢诅咒我姐姐我就撕烂你的嘴。” 他一打量,又看到了她手里的菜刀,瞳孔一缩:“你果然想杀我姐姐!” 苏珊不甘示弱,扬起手里的音乐盒:“妈妈死了,没有能牵制安吉尔的人了,安吉尔会杀了爸爸,再杀了你,只有我能活下来!” “闭嘴,不可能!都是你们害得姐姐被关在阁楼,都是你这个整天就知道听音乐的疯子!”艾里克斯气急,手里扔出来一道物体。 原本乐呵呵看着二者吵架的虞幸顿时把目光放在那个物体上,东西砸中了苏珊的头,惹得苏珊惊叫一声。 那又是一个玩偶。 ------------ 第三十章 起源 玩偶落了地,机械的声音喊了句:“妹妹!” “妹妹!” 虞幸一眼就看出来,这玩偶属于还没杀人的状态,那声妹妹指向性十分明显,摆明了是针对苏珊的。 苏珊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这个?” 艾里克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目光阴沉:“这是姐姐送我的,姐姐早就告诉过我,只要妈妈死了,我就能对你用它,它会替姐姐惩罚你!” 原来如此,安吉尔的玩偶不止克布朗夫人,还克苏珊,说不定……克制这里所有活人和死人。 虞幸眉头一挑,拉着玛莎看好戏。 玛莎瑟瑟发抖,在虞幸身后找了个vip观影位,这才安下心来。 让约克在楼上多等一会儿吧!眼前的场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玩偶,苏珊看起来并没有布朗夫人那样恐惧。 她抱紧了音乐盒,白着脸冷笑一声:“它不会伤害我的,它认不出我。” 说着,她色力内茬地拎着自己的菜刀,昂首阔步走向艾里克斯:“我也受够了,你和安吉尔一样,每天都在瞧不起我,你也是妈妈的孩子,你也有怪物的基因,装什么正常人!?去死吧,你也去死吧。” 艾里克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是不知道苏珊为什么自信不会被玩偶伤害。 倒是虞幸这会儿有心情插个嘴:“苏珊啊。” 苏珊脚步一停,怨毒的回头。 她认得虞幸,昨晚的情形历历在目,这也是她必须要解决的目标之一!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想提醒你一下。”虞幸愉悦地晃着镶银手杖玩,语气中戏耍意味浓厚,“你的倚仗是音乐盒里的纸条吧?忘了告诉你,那张写着你名字和生日的纸,昨晚被我撕了。” 苏珊一怔,突然感到自己的裙子被扯住了。 她心脏几乎都要停滞,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如同地震中的房子,将她的生机掩埋住。 罗伊说的不错,她的倚仗就是音乐盒。 巫师离开前送给她这个音乐盒,告诉她音乐盒会代替她承受油画与玩偶的攻击,相当于一个替身小人。 只要音乐盒在,她就不怕妈妈和安吉尔。 如果罗伊把写着她生日的血字纸条撕了……音乐盒自然也就不具备这种能力了。 她这么久以来,为了确保音乐盒的安全,时时刻刻把音乐盒带在身边,独独忘了昨晚她昏迷过! 那么扯住她裙子的是…… “妹妹!” 玩偶伸出手要抱抱,花园里的一幕重新上演,苏珊尖叫着想逃脱,却无法挣脱。 唯一的不同是,由于苏珊是实体,她并没有和布朗夫人一样直接被吸收,而是到了某一刻突然就呆立在原地。 虞幸离得近,似乎能感受到两道气息的彼此交换。 玩偶手一松,落在地上,苏珊“本人”则呆呆地站着,末了往沙发上一坐,安静的像个家人假人。 艾里克斯面上拂过一层喜色,他三两步过去把玩偶捞进怀里,心情不错,还有闲心给围观吃瓜的虞幸和玛莎解释:“我要把它带给姐姐,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那这个苏珊?”虞幸看向沙发上的人。 “不用担心,你把她看成个大号布偶就行。” 艾里克斯顿了顿,接着道:“其实你们来的目的我差不多猜到了,你们现在要去和同伴汇合吧,昨天你不是想找我聊聊吗?现在就可以,我告诉你们真相。” 小哥哥的配合让玛莎满意极了,她真的觉得整个别墅就这一个还算正常人,虽然挺心狠手辣,还是个姐控。 于是虞幸好奇的戳了戳苏珊,随即带上了艾里克斯,上楼找等待多时的约克去了。 …… 约克此时正在看一本记载着远古巫术的书,这本书在书房的一处隐蔽角落,让他好找。 他指尖像转笔一样转着自己从厨房顺出来的水果刀,纤细的水果刀在手指上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独具一种吸引力和美感。 “不是手术刀,手感真差。”无声抱怨一句,约克听见脚步声,他瞬间把水果刀插入了皮带一侧,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不一会儿,虞幸推门进来了。 这是虞幸第一次进书房,只见书房里没有横在中间的书架,而是把书架紧贴着四面墙体,四周全是书海,唯独中间放了张桌子,约克正双腿交叠等待着他们。 “艾里克斯?”看到跟在虞幸身后的艾里,约克眉头一挑。 玛莎哒哒哒跑到约克身边,替约克科普:“他刚刚杀了苏珊!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别墅里唯一能给我们帮助的好人。” 下之意,其他四人是boss和小怪,只有艾里克斯是npc。 约克对此不置可否,见虞幸没反驳,他也随意,扬了扬手里打开的书:“这本远古巫术里记载着一种古老的仪式,叫做灵魂剥夺。” 灵魂剥夺,顾名思义,是一种伤害别人灵魂的禁忌之术。 书中详细记载了这种术的好坏,好的是施术者将获得强大力量,剥夺的灵魂越多,施术者就越年轻、美貌、长生。 坏则是……想完全完成这种禁忌之术,必须要剥离全部血亲的灵魂才能成功。 照着书本解释了一遍,约克抬头:“安吉尔或许就是用玩偶做媒介进行这种禁忌之术的,她真是野心不小啊~” 艾里克斯反驳:“我姐姐都是被逼的!” 虞幸趁机怂恿他:“展开说说。” 艾里克斯看他一眼,讲述起自己家的噩难。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他们搬入这座古老别墅开始的。 他们一家原本还算正常,虽然布朗夫人因为有先天精神病,比较偏执,与布朗先生的感情岌岌可危,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三个孩子多多少少遗传了妈妈的疾病,不同的是,与布朗夫人最相似的苏珊放任自己,从小任性古怪,而安吉尔和艾里克斯则不希望变成妈妈那样的疯子。 他们一直克制自己,学习,交友,往正常人的方向发展着,自然与家里的精神病妈妈和精神病妹妹越来越疏远。 直到……他们搬来奥瑞朗镇,这栋别墅里,怪事就不断发生。 ------------ 第三十一章 恋与诅咒 首先是布朗夫人压制不住自己的病态了。 她在外人面前还能伪装体面,对孩子也勉强和善,可一旦与丈夫独处,就会展现出非正常的控制欲。 布朗先生是画家,被要求只能画她和孩子们,安吉尔和艾里克斯不喜欢布朗夫人这样做,于是只有苏珊和她自己是最常被画在画布上的。 之后,是安吉尔也开始发病。 她一直很克制,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怪物,泯灭人性,那段时间她非常痛苦,每天都在与自己作斗争,艾里克斯鼓励着她,陪安吉尔做玩偶来集中精力。 再后来,便发生了布朗先生受不了妻子的控制,失手杀了妻子,却被妻子的鬼魂吓疯的事。 那一天,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发现,他们走不出别墅了。 布朗夫人的鬼魂勉强能到大门口,其他人则被困在别墅里,连花园都去不了。 不管是什么性格和立场,被禁锢加上布朗夫人死后回归这件事,给了他们所有人重重一击,他们哭过,竭斯底里过,绝望过,最后归于平静。 …… 艾里克斯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哀伤。 “原来你们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啊……”玛莎唏嘘,要是家里人让她在家禁足,给她断网,她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趁夜里翻窗逃跑。 可布朗一家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虞幸嫌累,他累了一上午,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坐着,于是他一屁股坐到了书桌上,然后问:“我猜后面的事跟那个来你家做客的巫师有关吧?” 艾里克斯点点头,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回忆巫师的样子。 “当时,我们接受了被囚禁的命运后,妈妈开始想办法吸引人回家杀掉,她相信杀够了人这个禁锢就会解除。当时,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妈妈控制着油画杀掉了。” “然后在一个午夜,有个男人敲开了门……” 那个男人没有说名字,只自称巫师。 那天的雨和今天差不多大,男人路过奥瑞朗镇,选择在这个逐渐有名的别墅留宿。 他在聊天时说自己会巫术,并且一下子就点出了布朗一家的异常,布朗夫人没能杀死他,他不仅没伤害布朗一家,反而悬疑提供帮助。 当时的苏珊问巫师:“你是驱魔人吗?要把妈妈驱走的那种。”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怕布朗夫人,他们认为是布朗夫人的存在才导致了他们被禁锢在别墅不能离开。 无论是安吉尔和艾里克斯,还是苏珊,还是疯了的布朗先生,他们都一样有人能来消灭布朗夫人的鬼魂,可是碍于布朗夫人对这个家的绝对掌控,没人敢表现出来。 巫师的到来是个好机会。 …… 由于这段回忆是以艾里克斯的视角描述的,他有些细节根本不知道,只能斟酌着讲述。 …… 安吉尔漂亮,善良,隐忍,在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刻在基因中的危险的锯齿,她就像一朵沾了毒药的黑百合,充满瑕疵,又完美无瑕。 巫师喜欢上了安吉尔,这点毋庸置疑。 他在布朗家待了十天。 有一天白天,艾里克斯在安吉尔的房间里陪姐姐做人偶,巫师敲门进来,告诉他们,他有一个方法,能帮助他们脱离布朗夫人的掌控,但有个条件。 脱离布朗夫人,这是姐弟俩梦寐以求的,虽然他们犹豫了,但一天之后,安吉尔还是去找了巫师,表示愿意尝试。 安吉尔知道巫师喜欢自己,她以为巫师的条件是她的身体,所以,她没有告诉艾里克斯自己的选择。 巫师教会了安吉尔一种古老巫术,让安吉尔拥有了用玩偶汲取别人灵魂的能力,这种玩偶克制布朗夫人的灵魂,果然,之后布朗夫人不再敢威胁强迫安吉尔,和与安吉尔关系特别好的艾里克斯了。 但安吉尔很痛苦,因为她感觉自己像个邪恶的疯子,她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那些玩偶吸收了别人的灵魂后,每天晚上都会发出歌声,她害怕这种歌声,就像是死人在地狱里吟唱,要把她一同拉下去一般。 她快疯了。 为了惩罚自己,她搬进了阁楼。再也不与别人见面,上去之前,安吉尔叫来了艾里克斯,告诉了他一切。 巫师给她的条件是,她必须吸收够九十九个人的灵魂,否则,巫师会把艾里克斯杀掉。 她爱她的弟弟,这是从小到大一直与她相互支持,坚定走下来的唯一陪伴。 于是她留给弟弟一个玩偶,还在客房里藏了两个玩偶,之后上了阁楼,一边制作新玩偶,一边惩罚自己。 每当有客人来,她就要和布朗夫人争抢客人的生命,谁先完成目标,谁就赢了! 布朗夫人害怕安吉尔的玩偶,她很小心,遇到叫妈妈的玩偶就让苏珊去毁掉,遇到叫妹妹的玩偶就自己毁掉,安吉尔一直没能直接杀死她们。 艾里克斯也一直在等机会。 十几天后,巫师走了。 艾里克斯看到巫师走之前送给了苏珊一个音乐盒,他不明白巫师这么做的原因,他到底要帮谁? 然而他没有找到机会问,巫师走的那天,花园里盛开了很多黑色和白色的花,仿佛一夜之间出现。 巫师站在阁楼下,温柔地对安吉尔说:“这些花是送给你的。” 艾里克斯只认识黑蔷薇的花语,恋与诅咒。 他感到害怕,巫师是个不亚于布朗夫人的变态,他爱着安吉尔,却要诅咒安吉尔,把安吉尔拉向深渊。 巫师说安吉尔达成目标时,他还会再回来。 …… 虞幸觉得这故事还挺跌宕起伏,他就差拿爆米花了,晃了晃撑在地上的腿问:“现在已经有多少了?” 艾里克斯笑笑:“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让你们来结束这一切。如果加上苏珊和妈妈,再加上你们三个人,那就有43个了。” 玛莎奇道:“那就是说还在安全线里?” 约克敲了敲小萝莉的脑瓜子:“当然不在,别忘了,别墅里还有个疯了的布朗先生。” 加上布朗先生,正好四十四个。 ------------ 第三十二章 安吉尔 这还是艾里克斯过分相信安吉尔,没有把他自己算进去的结果。 被安吉尔凑齐了四十四个灵魂,会发生什么? 从艾里克斯的讲述里看,应该是巫师会出现,那么正常逻辑下,巫师应该才是最终的大boss。 事情已经愈发明了,虞幸相信,他们三个推演者只要去一趟阁楼,并且活着下来,就能结束调查,完成推演。 这个推演游戏的最终高能就在安吉尔身上了。 想清楚这点,虞幸敲定行动计划——两个驱魔人带好自己的“装备”,和他一起去阁楼找安吉尔! 艾里克斯紧张起来:“我姐姐是好人,她做的事都是被逼的,你们不要伤害她,你们是驱魔人吧?只需要……只需要用你们的力量打破这栋别墅的诅咒,让我们出去就行了!” 约克理了理自己三七分的长刘海,做出了一个十分有安抚作用的保证:“放心,我们不会对安吉尔动手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甚至能帮你们消灭巫师。” 艾里克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约克道:“当然,需要付费。” 这下艾里克斯放心了。 放心之后便是激动,他想到这么久了,他和安吉尔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不由得眉头放松,转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他转身太早,所以错过了约克整理好刘海放下手后,脸上一瞬间不加掩饰的阴暗表情。 不伤害安吉尔?做梦呢。 不管是不是被逼,她都已经杀了直接间接杀了四十个人了。 这样的行为……可不能原谅啊。 他很擅长安抚精神病患者,但是不代表他会做到。 哈,他可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 玛莎一抖,默默远离了这个长相与真实性格极不相符的男人。 虞幸轻笑一声,从桌子上下去,对他们道:“驱魔工具都准备一下吧?那个……十字架和圣水什么的在哪里?” “都在玛莎房间里。”约克懒洋洋从座位上起身,“顺带一提,圣水就是普通自来水,凑数用的。” 虞幸:“……哦~” 当下,三人加上艾里克斯下楼拿了名为驱魔工具读作祭品的东西,又来到了二楼。 通往阁楼的楼梯在二楼天花板上,天花板垂下来一个拉环,需要用撬棍之类的工具把拉环勾下来,就能拉下折叠楼梯。 这个设计与别墅整体一点都不相符,就像古老的埃及金字塔里混进去一座电视塔一样,十分突兀,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阁楼是后来建的。”艾里克斯看出几人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用放在墙角随时备用的撬棍打开了楼梯:“最近姐姐情况很不好,拒绝沟通,连我都不见了,我们只能直接上去。” 楼梯缓缓展开,艾里克斯扔掉撬棍:“上面有玩偶,我不敢先进去,实际上,我很久没上去过了。你们比较厉害,你们先?” 玛莎忍不住道:“你不是相信你姐姐不会杀你么?你怕个卵……你怕什么呢?” 她看见艾里克斯脸上升起的颓废,把自己的习惯性用语吞了回去,改成了更温和的。 啊,嘴上说着最亲近的姐姐不可能杀自己,实际上深知家族的基因遗传的艾里克斯,又怎么会真的不担心呢? 玛莎小萝莉充满母爱地想: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姐姐变成怪物吧,唉,毕竟只是刚成年的孩子啊。 要是虞幸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得给洛家点个赞,恭喜他们成功养了个如此单蠢的小辈。 在推演者环境下养出来的,怎么能这样蠢得可爱的? “行,那我先上去。”约克语调里透着慵懒,他此刻手里拿着那副十字架,站在角色的角度上来说,这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虞幸身为侦探,没有自保能力,不可能在不清楚阁楼情况的时候第一个上去送死。 而玛莎呢? 胆小鬼小萝莉,指望不上。 于是他顺着楼梯爬了上去。 虞幸提醒道:“玩偶没有遇到特定目标的时候,应该是怕别人的视线注视的,如果你一露头就看见玩偶,记得盯住它。” 不一会儿,就听约克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安全的,上来吧。” 这一刻,虞幸再次觉得他声音特耳熟。 玛莎上去了,紧接着是虞幸,艾里克斯在最后。 虞幸上了阁楼以后才发现,阁楼面积一点都不小,他们上来的这片区域比较拥挤,堆了些陈年杂物。 在杂物之后,还有门通向别的区域。 “安吉尔住哪儿啊?”周围不止一扇门,虞幸直接询问艾里克斯。 艾里克斯不假思索地指向左边:“右边是我们家堆放东西的地方,左边比较空,姐姐上来之后搬了个垫子睡,我还帮她搬了张小桌子,用来做玩偶。” 于是四人往左边的门走去。 约克推开门,门后,看上去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排排玩偶以未知顺序排列摆放,在他们中间,果然坐着一个穿长裙的金发女人。 女人面容精致,气质恬静,眼神空洞地望着手里未做完的玩偶,手上动作娴熟,玩偶正不断被完善。 正是虞幸在相片里见到的安吉尔。 只不过,此刻安吉尔并不是自己坐在这里,而是脖子上、胳膊上、腰上都绑着细长的白绸缎。 白绸缎一端在安吉尔身上,另一端分别延伸出去,融入墙上画的一个个小小的、奇怪的法阵里。 他们来了以后,安吉尔并没有停下手里制作玩偶的动作,倒是门“彭”一声关上。 艾里克斯惊惶道:“门关了,打不开!” 玛莎跟着紧张了一下:她迅速尝试开门,果然失败了,门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牢牢封住。 还没等她忍着害怕开始安抚艾里克斯,就看见约克嗤得笑出了声,虞幸也似笑非笑,对艾里克斯说道:“你这是何必呢,门,不是你自己关的吗?” 艾里克斯一怔。 听到这边的动静,安吉尔终于往这边看来,白绸缎随着她微小的动作在空中晃了两下,看起来她并不是主动搬上阁楼,而是被囚禁在这里似的。 与奥瑞朗镇大多数人,包括布朗夫人和苏珊等人不同,她美丽的眼睛是海洋一般的深蓝,透着令人窒息的漩涡。 她看了三个陌生人一眼,然后目光转向艾里克斯,语气麻木又飘忽:“他们就是最后三个吗,巫师?” ------------ 第三十三章 火焰与疯子 安吉尔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对传说中与她关系非常好的弟弟说话,她语调平平,仿佛艾里克斯于她而言只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不,这么说又不太对,她的麻木足以让虞幸感受到她脑子里一种叫“绝望”、“心死”的神经。 被安吉尔叫破身份,上一秒还惊惶于门被关上,后路被断的艾里克斯,立刻换上了一副恶趣味满满的模样。 这个看起来刚成年的青年微微一笑,主动走到她身旁,撩了两下束缚住安吉尔脖子的绸缎。 他轻轻道“是啊,安吉尔,这就是最后的三个了。” 然后抬头“抱歉了各位驱魔人大人,很遗憾,你们的冒险游戏到此为止了。” 虞幸“……” 约克“啧。” “等等,这?”玛莎一时间懵逼,随后一种被欺骗的怒火和害怕同时涌上心头。 妈妈耶,艾里克斯就是巫师?她有点转不过这个弯,不不不,最重要的是,什么叫他们就是最后三个了? 艾里克斯的脸上浮现出与他俊美面容不太相符的神色,如同毒蛇咬住了猎物,并不马上咬死,只注射了毒液后慢慢欣赏猎物挣扎的样子。 然后他蹙起了眉头。 这三个人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罗伊和约克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让他很不爽的悠然自得。 他不想在这个档口出幺蛾子,于是冷笑了一声,低头对没什么情绪的安吉尔道“用你的玩偶杀了他们吧,马上你就自由了。” 话音刚落,虞幸就听见这个空间里的玩偶齐齐动了一下。 咔嚓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中分外明显,随后,那些好像还没有吸收人类灵魂的玩偶动了起来,与虞幸从客卧床下发现第一个玩偶时一样,只要用视线盯住,玩偶就不会动。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里的玩偶太多了。 盯住一片时,另外一边就会有玩偶开始朝他们爬来,而且人要眨眼,阁楼的玩偶明显比下面的敏捷很多,就在几人眨个眼的功夫,玩偶就能靠近一大截。 玛莎咬牙,拿出最后一摞黄符,默默点燃了往玩偶堆里扔—— “轰!” 令她没想到的是,黄符上的火焰燃起,竞有一大片玩偶惊慌逃窜,似乎它们很怕这张符纸似的。 玛莎愣神间,虞幸的声音幽幽响起“玩偶怕火,不然你以为布朗夫人为什么要借布朗先生生病的事,在一楼点燃壁炉?” 布朗先生是疯,与暖不暖和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么布朗夫人要撒谎去做的事,肯定是有意义的。 虞幸几乎在知道安吉尔学习了巫术后就猜到了壁炉的作用……实际上只是在一楼布了一层防线,万一有玩偶出现在一楼,她能快速找到火源驱赶。 可惜,这个技巧随着布朗夫人在花园消失,并没有传到苏珊耳朵里,她明显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之前第一时间靠近壁炉,未必没有能力赶走那个叫着“妹妹”的玩偶。 这些都是虞幸之前就想到的,现在,在空间稍显狭小的阁楼空间中,数不清的玩偶朝他接近,他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想别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打火机——侦探角色抽烟,他虽然开始扮演后就没抽过,但打火机被他从手提包里转移到了西裤口袋。 现在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他扯过一旁装东西的纸箱子,用打火机点燃后扔进了玩偶堆,配合着玛莎是不是扔出来的黄符,竟然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局面。 约克举起了十字架,一缕缕黑雾从十字架中心溢出,先前让露西亚现出死亡原形的黑雾钻入玩偶中,让它们的速度减缓了,甚至有越来越僵硬的趋势。 虞幸还有闲心问呢“这十字架这么强啊,具体用来干什么的?” 十字架是祭品,不会被推演削弱,所以哪怕在这个推演游戏里与玩偶巫术的克制并不沾边,仍然能正常发挥作用。 他这话问得也不算失礼,约克用都用了,他也不是问具体能力,只是好奇所以问了大致方向。 约克也没藏着,他道“净化用的。” 净化的范畴很广,或许送鬼物魂飞魄散……也算净化的一种? 不过目前看来十字架的净化能力的确是净化某些污秽,比如已经死去的露西亚的活人表象,又比如玩偶们身上被安吉尔赋予的鬼气。 鬼气减弱,玩偶自然也会变弱。 这边三人给出了应对方法,安吉尔静静坐在那里,白色皮肤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艾里克斯一点都不急,在他看来,这三个人只是在负偶顽抗罢了,他见过很多很多这样的人,不想接受死亡的命运,非要在他手里挣扎一通。 他看得见,那个双马尾的小女孩手里的符纸已经不多了,而自以为聪明,其实一直被他耍得团团转的罗伊也没有足够的可燃物能点燃,他们马上就回失去抵抗能力了。 唯一的麻烦是这个叫约克的,这家伙手里的十字架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很难受,甚至很忌惮。 艾里克斯抓起几个玩偶,朝约克靠近了过去。 黄符?燃烧的杂物?这些对他来说通通不算什么,他只要护着这几个玩偶,把它们丢到约克身上,唯一的威胁就没有了。 这么想着,艾里克斯眼底一片疯狂的快意,在他看来,罗伊、约克、玛莎自然都看到了他的动作,但是他们都没有余力去阻止他! 近了,非常近了。 艾里克斯哈哈大笑,把玩偶们朝约克扔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正好,你死了我还能把你的十字架拿过来研究研究——” 他话还没说完,只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的光芒一闪而过。 为了方便安吉尔制作玩偶,阁楼的顶部是安了灯的。 此时,纤细的刀刃反射着顶部的灯光,映出一片交错的冷芒。 约克左手稳住十字架,动也不动,右手从裤腰带里抽出了那把不太顺手的水果刀,以一种惊人的灵活刀法,将扔到近前的玩偶全部拦腰斩断! 虞幸猜到这人实力不简单,没想到身手这么厉害,现实里恐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不由得把注视着玩偶的视线分给约克一点,就见约克嘴角露出病态的笑容,表情甚至比艾里克斯,以及已经凉凉的苏珊、布朗夫人更加疯狂! 就好像一堆精神病围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欺负,没想到这个医生是最狠的那个精神病扮演的,一暴露本性,就把其他精神病通通比了下去。 约克身上那股子疯,让人心悸。 ------------ 第三十四章 你贱不贱呐? 约克注意到了虞幸的视线,露齿一笑,随后张扬地吹了声口哨,在被斩碎的玩偶掉落到地上挣扎着自己拼接时,毫不留情一脚踹飞。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其中一个玩偶被砍下来的身体被约克一脚踢出去,贴着艾里克斯的脸颊飞过,最后撞在天花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艾里克斯望着约克,表情有些惊诧。 但是他很快露出冷笑,摸了摸被风刮但的脸,用邪恶嗜血的目光锁定了约克。 玛莎此刻惊呼一声“没符了!” 她有点绝望,火只能驱赶玩偶,要想玩偶真正停下,只能是直接对控制玩偶的安吉尔动手,但是她们之间隔着玩偶大军,还有一个行动自如的艾里克斯,也就是巫师。 要不然约克的十字架的祭品功能非常好用,她说不定已经被靠近的玩偶抓住,凉凉了。 诶,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带道具,不能用祭品呢!? 她早就看出来了,系统对他们三个人的能力封禁程度不一样,她的祭品被封,约克也只能使用一件祭品,说不定道具被封,而罗伊更是惨,从头到尾好像一次道具或者祭品都没用过,明显是出于完全封禁状态。 难啊。 光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偶她都头皮发麻,更别说这其中的每一个都能要她小命。 这就是推演吗?只是初中高混合难度的推演就这么离谱了,以后分化级的推演不是要更惨烈!? 一个漏网的人偶朝玛莎脚脖子抓来,她连忙后撤,正在纠结用视线盯住它会不会让前方一大片玩偶得到可乘之机,下一刻一个燃着火的小纸箱就呼了上去,把最近的这个玩偶给驱赶走了。 是罗伊。 玛莎松了口气“谢谢你!” 虞幸见她已经没有符纸,把她往后拽了拽,又见艾里克斯被约克吸引,安吉尔近处已经没有人守着,他眼里的异彩升起。 “玛莎,注意闪避,记得上发条。” 玛莎一愣,不知道罗伊突然间在说什么。 然而当罗伊拿出苏珊的音乐盒,迅速拧过发条后把音乐盒塞她手里时,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一阵音乐突兀地飘出,柔和的民间小调仿佛一把利刃插进了安吉尔的心中。 安吉尔麻木的表情终于破裂,她尖叫一声,丢掉了手里还未完成的玩偶,想后退却被四面八方的白绸缎勒住了身体,恐惧得无法呼吸。 她一停下控制,那些玩偶瞬间便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玛莎终于知道罗伊让她注意闪避是什么意思了。 她还算灵活,知道罗伊大概是有办法了,抱着音乐盒不断拧发条,并且眼睁睁看见罗伊飞了出去—— 啊不是,只是跳了出去。 但是由于跳跃距离远,速度快,在玛莎小萝莉心里,罗伊这一跃与飞没什么两样,很难想象出这个人的腿部肌肉有多强的爆发力。 虞幸的目标是安吉尔。 他一跃而起,趁着混乱生生跳了有两米多,利用动态视力找了个玩偶中间的落脚点,紧接着又是一个跳跃,直接来到了安吉尔身边。 艾里克斯瞳孔一缩,他不知道音乐盒怎么到这个罗伊手里的,为了搞定这个不确定因素,他提前让拥有音乐盒的苏珊去死了。 明明是他看着苏珊死的,这个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 突然,他想起来了。 在上楼去书房之前,罗伊因为“好奇”,戳了戳苏珊。 难道就是那时候! 罗伊根本不是好奇,只是借着这个东西拿走了苏珊手里的音乐盒! 真是狡猾…… 艾里克斯阴狠的垮下脸,刚准备去把罗伊抓回来,一道冷刃横在了他面前。 玩偶即使乱跑,也不会主动涉足有火的地方,约克仗着刚才虞幸四处丢落的着火杂物,站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与巫师艾里克斯非常近。 说起来这个距离还是艾里克斯自己缩短的,让约克现在近到足以拦下他。 虞幸没有后顾之忧,站在被他故意扔到安吉尔周身的可燃物之中,虽然灼热烤着他的腿,但这点热量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他看向安吉尔。 苏珊的日记里提到过安吉尔不喜欢歌声,布朗夫人常常给苏珊哼歌,玩偶吸收了人类灵魂之后,在午夜也会唱歌。 安吉尔对歌声的惧怕应该来自于很多个方面,潜意识里对妈妈的畏惧,对杀了人的不愿接受,对自己逐渐变成怪物的恐惧…… 凡此种种交织在一起,让歌声变成了安吉尔最大的弱点。 当然,虞幸估摸着没有音乐盒也不是死路,推演者自己唱也行,但是音乐盒无疑最省事也最安全。 安吉尔被音乐摧残的脸皱成一团,再也没有那种恬静,没有她从小到大一直在为之努力的理性。 虞幸问“你现在是想出去,还是想死?” 因为虞幸发现安吉尔被白绸缎束缚,很难去死,即便是脖子上那条,勒到也只会难受,不能窒息。 他想最后确认一下安吉尔的立场。 主动犯罪,和被逼犯罪,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我不能死……”安吉尔缓了半天,才喃喃出一句话。 艾里克斯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与约克的水果刀斗在一起,听到虞幸的问题,他分出一点神来嘲讽“别白费力气了,怎么会有人想死呢?” 虞幸彻底无视了他,他冷漠却笃定地说“安吉尔,你渴望活着,不是因为自己想活。” 安吉尔流下了眼泪。 虞幸“巫师告诉你,你完成目标就能让你弟弟自由对不对?” 安吉尔呼吸一滞,感觉心很疼。 没错,她自己已经罪无可恕,只剩弟弟了,她只要弟弟能好好的离开这里…… “你弟弟已经死了。”虞幸无情地打破了她的期望。 艾里克斯的脸上被约克划破了血口,看着目露兴奋的约克,他叫道“安吉尔,你弟弟好好的,别听这些猎物胡说,他们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才骗你!” “安吉尔。” 虞幸语气愈发没有感情,像是在宣判一件已成定局的事“你弟弟的尸体就在花园里,我今天上午刚挖出来。巫师用某些方法把你弟弟的皮剥了,穿在了身上,不然你以为,巫师有什么办法乔装成艾里克斯一直混在你家,连你妈妈和妹妹都没发现?” “别傻了,从巫师当初'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你弟弟就已经死了!而你,还在为了艾里克斯,帮这个杀你弟弟的凶手收集灵魂,你贱不贱呐?” ------------ 第三十五章 一环套一环 听了这话,安吉尔一下子瞪大眼睛,眼里重新焕发出神采,灼灼地看向“艾里克斯”。 或许是浑浑噩噩太久,一下子听说弟弟已经死了,她反而涌起一丝生气。 因为据她了解,巫师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 巫师终于摆脱了约克的刀影,他踢开碍事的玩偶,伸手要抓虞幸的胳膊。 虞幸注意到巫师手心里弥漫着隐隐的黑气,其中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当即用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杖抽了过去,顿时,巨大的反震力让虞幸虎口微微发麻。 你与巫师进行了力量对抗,体力值-5 你被巫师的力量反震,生命值-10 从进入阁楼见到安吉尔开始,为了躲避玩偶,虞幸的体力值是在不断减少的,尽管一次减少的数值不多,但持续到现在,已经让他的体力值到了一个不太安全的地步。 而生命值,也在火焰偶尔的舔舐下下降了一些。 体力值:32 生命值:73 巫师后退一步,惊讶地看着虞幸:“你体内有恶魔的力量!你根本不是侦探,你是谁!?哪个教派的!” 虞幸斜他一眼:“巧了,我还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侦探,你所谓的教派,我可一点儿没兴趣。” 他趁巫师惊疑不定,偏头对安吉尔一笑,声音里带着蛊惑一般的力量: “安吉尔,你害了这么多人,做的全是无用功,如果你有后悔,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安吉尔咬住牙齿,看起来思绪并不集中。 “你也知道我们三个人,是巫师要的最后三个灵魂了。”虞幸凑近她,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但你知不知道,前四十一个灵魂中,有一个是没了皮囊的艾里克斯呢?他早就……被你亲手……” “啊!!!”这话杀人诛心,安吉尔像是被用了酷刑般嘶哑地惨叫起来,虞幸直起身,与目光阴冷的巫师对视。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基本上可以说,巫师的计划已经全盘败露。 巫师反而冷静下来:“安吉尔,只有三个人了,我承诺,你杀了他们,你将会自由。” “我……弟弟……呢?” 安吉尔叫够了,深蓝色的漂亮却无神眼睛凝视巫师,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巫师冷哼一声:“如他们所说。不过,你完全不必把弟弟看得太重,等你完成我要你做的,你将会彻底自由——我可以将你的疯狂基因完全抹除,你会成为一个正常人,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会再相信你,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安吉尔却对他的承诺避如蛇蝎,她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即使基因被抹掉,她也失去了做正常人的资格! “陌生人!”她凄惨地叫道,“杀了我吧!杀了我玩偶才能彻底停下来,杀了我巫师的计谋才能彻底失败!我要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心机都白费!” “死女人。”巫师恶狠狠咒骂一句,再次朝虞幸抓来。 他现在没有精力控制安吉尔,他打算把这三个人一个一个收拾掉,砍掉四肢,割下肉,活着尝尽痛苦,然后再成为他计划的终点! 虞幸知道自己的体力没办法跟推演游戏的boss相提并论,只能躲闪,期间不小心拉到了安吉尔腰间连着的白绸缎,一股阴冷从绸缎上直窜入他体内,让他身体一僵,差点被巫师抓到。 这感觉可太熟悉了。 虞幸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墙上的一个个小法阵,再次敏捷躲开,同时朝约克喊道:“斩断这些绸缎!” 他身上没有锐利的东西,所以有水果刀的约克是最佳人选。 约克舔舔嘴唇,一手拎着十字架,一手握着水果刀,堪称矫健地冲过去。 几乎没人看清楚,绸缎们就在冷光中断成几截。 “不!”巫师不甘的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与阁楼着火的杂物融为一体。 白绸缎上鬼气大盛,肉眼可见地冒出巫师手心同款黑气,随即竟然不知从哪里发出几声活物般的尖叫,刺耳又瘆人。 安吉尔恢复了行动能力,她颤抖着捂住了脑袋,在音乐盒中小调的刺激下,突然意识到这几个月那些绸缎上传来的力量使她的脑子越来越迟钝,就快变成一个不懂得思考,只知道制作玩偶的傀儡了! 此刻脑子清醒过来,安吉尔顿时感到荒唐,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她竟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比如如果弟弟还活着,巫师怎么能伪装成她弟弟的样子在这个家里活动呢? 还有就是……她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进食和喝水,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不想还好,一想,饥饿感就涌向身体,她清晰地感觉到胃部缩成了一团,随后是其它内脏,然后是血肉组织……身体的每一块都在发干,都在萎缩,喉咙也挤压起来…… 好痛。 这种感觉好痛啊。 她在变干。 “巫师,你会遭报应的。”安吉尔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几乎无法发声的喉咙诅咒道。 她的手也变成了枯槁,只见她随手抓住最近的一个玩偶,艰难地将它放在了自己脸上。 灵魂汲取! 在化成人干的最后一刻,安吉尔选择用灵魂汲取把自己的灵魂保存在玩偶里。 “吧嗒。” 玩偶落地,安吉尔的身体则成了一副可怖的干尸。 失去了她这个主控,所有玩偶都安静下来,原地不动了。 所谓的收集四十四个灵魂的计划,也毁于一旦。 火焰熊熊燃烧,燃着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玩偶被点燃,阁楼里顿时温度拔高,有彻底被点燃的趋势。 “你早就知道我是巫师,不是艾里克斯了?”在高温下,巫师这张艾里克斯的皮隐隐有起皱的趋势,他看着毁掉的一切,盯住虞幸的脸,似乎正在将这张脸记在脑海中。 虞幸看他反应,就知道没有什么boss战了,在玩偶海洋里找机会破坏全部白绸缎对他们这些初级、中级、高级推演者来说已经是很难的操作了,重点是对音乐盒之类道具的收集。 要是他没有利用玩偶在花园里把布朗夫人干掉,此时就会多一个女鬼。 要是他没有把音乐盒里苏珊的生日纸条撕掉,苏珊就不会因为玩偶死掉,他们就不能在阁楼里用音乐盒扰乱安吉尔。 这些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 第三十六章 真相 生命值在火舌下不断降低,虞幸却越发悠哉游哉起来。 既然巫师真心诚意地发问了,为了推演积分,他不介意勉为其难地回答一下。 玛莎从头到尾精神紧绷浑身冷汗,又不想靠近火,就躲得远远的贴在门上支起耳朵。 她已经不用再拧发条了,松了口气之后,她也想知道罗伊到底提前看出来了多少东西,又暗地里做了多少布局。 约克无聊地玩着水果刀,一副同样洗耳恭听的样子。 虞幸后退几步,用镶银手杖撑住自己,吊儿郎当地站住了:“就凭你在书房漏洞百出的描述,我要是猜不出你的身份,简直可以找块冻豆腐把你砸死。” 玛莎:? 砸谁? 巫师听不懂中国的俗语,自然不知道这句话本身是什么样的,只觉得逻辑不太对。 约克笑了一声。 他莫名觉得罗伊和他某些朋友有点像,都属于嘴欠型。 虞幸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拿出冻豆腐砸自己也砸不死,不去砸死问题源一劳永逸。 “首先,约克发现的巫术,放在别墅书房里,而你用艾里克斯身份描述时,说的是巫师教给了安吉尔汲取灵魂的巫术,这一点本身是矛盾的,难道巫师随身带着书,临走还把书留下?” “其次,布朗一家搬来别墅后坏事频发,这时按理说你还没有来过。所以,在你到来之前,别墅的异常要怎么解释?” “第三,布朗一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疯狂,唯独'艾里克斯'很正常,试问,这得心多大,才能在没有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几次三番嫌弃苏珊,对布朗夫人冷漠相对,还说布朗先生是个麻烦鬼?” 虞幸余光瞥见玛莎呆滞的神色,心中暗暗为洛家点根蜡烛。 这孩子有点傻傻的。 他有(幸)些(灾)操(乐)心(祸)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对巫师道:“我本来以为,是安吉尔的存在,让其他人不敢动'艾里克斯',直到上阁楼之前,你说安吉尔自闭到连你都不理了。呵,都不理你了,还有余力护着你?你别说断胳膊少腿,起码应该凄凄惨惨才对。” 巫师阴森地笑起来,此时,他的头皮已经有些裂开了。 “不愧是侦探,的确和我之前拐进来的蠢货们不同。那你认为,这些一点都应该怎么解释?” “多简单的事,你从头到尾看上的都是安吉尔基因里延伸出来的特殊能力,这才是一切的起源。”约克突然插嘴,贵气地发型一丝未乱,他旁听半天,感觉有些无聊了,这个巫师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聪明。 他伸手揽住虞幸肩膀,大大咧咧靠过去,看着巫师道:“不是你路过别墅导致了后面的一切发生,而是你为了让这一切发生,引导布朗一家从外地搬入了这栋古老别墅。是不是呀~小侦探~” 显然,约克虽然一直比较低调,自称“懒得思考”,但他其实思路强得很。 他最后一句是对虞幸说的,语气里带着调侃,说完后便主动放开虞幸,朝玛莎走去。 虞幸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嗤了一声,他觉得“小侦探”这个词太有意思了,他明明可以当侦探祖宗。 然而这会儿他没有吐槽,而是接上了约克的话,对面容越来越阴沉、皮囊融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巫师道:“这栋别墅里有诅咒用的阵法吧?或许就在花园里,或许在任意一个房间里,是你故意布置的。” “我想,你应该是偶然感知到安吉尔这个女孩体质的特殊,想利用她与玩偶的契合程度,帮你收集灵魂,用在其他邪恶目的上。” “为此,你布置了一年多甚至更久,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栋别墅,引导布朗一家搬进来,他们才会受到你诅咒的影响,控制不住内心疯狂,在布朗夫人变成鬼魂后,你启动了更强的诅咒,让他们全部被囚禁起来。” “这时候,由于布朗夫人的鬼魂与囚禁来得太巧,他们自然而然会把两件事联系在一块,从而得出是布朗夫人害得他们被困的结论,就此,安吉尔和艾里克斯开始与布朗夫人敌对,为你接下来的计划奠定了基础。” “把人憋的差不多以后,你,巫师,就这么出现了。你挑起的所有争端,都是为了让安吉尔的病态基因被触发,并且心甘情愿接受你教她的巫术。” “控制人偶是她自己的能力,就像苏珊的幻觉,布朗先生的声线变化一样,你教她的只是如何汲取灵魂,是她把这种巫术和玩偶结合在了一起。” “再之后,安吉尔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也是你撺掇她上阁楼赎罪,由此,你用白绸缎控制了她,杀了艾里克斯,达成了一个非常平衡的循环——布朗夫人为了离开别墅,主动吸引客人,苏珊为了离开别墅,帮助布朗夫人杀人,而安吉尔只需要在阁楼上控制玩偶,从布朗夫人的客人里抢下灵魂就好。” 尽于此,巫师不禁冷笑着鼓起掌来:“好好好,我倒真想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叫了你和你同伴来调查布朗家了。如果来的不是你们,而是另外随便什么人,我的计划此时都应该成功了!” 玛莎缩在约克身后,好奇了:“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收集四十四个灵魂能干嘛?” 巫师被火苗灼伤了,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疼,反而狂热无比的举起手:“我会将这些灵魂献给我的主人,让我的主人从地狱里归来!” 虞幸兴致缺缺。 得,原来是个狂信徒。 结合巫师刚才还问他是什么教派的,就知道这次推演背景肯定跟某些邪神教派有关。 不过,这个就不是本次推演中他要关心的事了。 支线任务:补全三种怪物资料,已完成 鬼怪1:布朗夫人 种类:画中人 解决方法:玩偶 鬼怪2:安吉尔 种类:玩偶 解决方法:音乐、白绸缎、火焰、杀死安吉尔 鬼怪3:巫师 种类:狂信徒 解决方法:暂无 虞幸已经收到支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既然巫师的解决方法是没有的,更说明巫师不会真的和他们硬刚。 主线任务在他们出去后把调查结果交给露西亚时也能完成。 嗯,狂信徒什么的,牵扯更大,应该是分化级的推演游戏了,就留给别人玩吧。 “实话实说,我奈何不了你们。”巫师又发话了,他伸手把自己的头皮……或者说艾里克斯皮囊的头皮撕开,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矮小身影,不似人形,像是枯骨般的怪物,却又没有实体。 艾里克斯的皮囊一点点被褪下,最后堆在地上,玛莎已经不忍心看了。 脱离了皮囊,黑色巫师气体般在空中游荡了一会儿,所过之处火焰蹭蹭拔高,它嘶哑笑道:“这里的我只是一个残缺灵魂,我不能捏死你们这群蝼蚁,等我们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我会让你们为今天坏我好事付出代价!” 紧接着,它透过天花板,飞离了别墅。 它倒是走了,阁楼里的火势却凶猛至极,虞幸看着生命值跳崖式下跌,皱了皱眉,决定立刻离开。 而且这个阁楼本身就不太稳固,此时已经有要坍塌的苗头。 大火与塌陷,让他记忆深处某个画面被触动,他眼神中的冷漠一闪而过,眼疾手快捞起地上安吉尔的玩偶,冲约克和玛莎道:“先离开这里!” 玛莎离门最近,她二话不说转身推门,果然,没了巫师的控制,门很轻易就打开了。 三人通过阁楼楼梯下到二楼,虞幸迅速去房间拿了他的手提包,再一路跑到一楼,等玛莎背上炸药包似的大背包后,三人冲出了别墅。 他们站在花园的中央回头看,这栋别墅上半部分已经被火包裹了。 陆陆续续有镇民前来看热闹,在被围观之前,三人打开栏杆门,脱离了镇民纠缠往警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