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中宫第一章

魏国光庆元年,新帝登基,称魏献帝。

长达三个月之久的七子夺嫡之争,至此落下帷幕。

先帝死于猎场,被突然闯入的野熊咬住,活活拖行百米才救下,人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先帝骤然崩逝,未曾留下只字片语,才引发了这场皇位夺取。

魏离亲封虞家丞相之位,以嘉奖虞家悍不惧死,辅佐拥戴之功。

除几个尤为猖狂的兄长被魏离下令绞杀之外,其他皇子皆囚禁于皇陵为先帝守墓。

朝野之上人心惶惶,魏离却依旧延用先帝在时的数位老臣,成功安抚住旧贵族势力和前朝官员惴惴不安之心。

同年三月,册封虞氏嫡女为后,入主中宫。

礼部负责制册造宝,并会同司礼监、内府等部门,备办各种用品,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以便“执六礼”。

圣旨送到丞相府的时候,正是山花烂漫的大好时节。

帝后大婚,是为国喜。

魏离任命大司农钱招至丞相府亲迎。

钱招手捧奉节、奉诏,浩浩荡荡奔向丞相府,皇帝的封赏恩泽至上及下,人人有份儿。

虞澜清身着金绣凤纹红罗长裙,戴凤冠霞帔,跪受金册、金宝,吉时已到,虞家众人一路跪送到外院,看着凤袍加身的女儿,登上了鸾轿。

“清儿。”

母亲唤她,良久,也没有更多的话语再传来。

入宫的路很长,虞澜清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从闺阁里,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皇宫中早已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御路上也都铺了红毡子。

庆贺帝后大喜的宴席摆在乾明殿,魏离刚刚登基,后宫还没有妃嫔,是以被引领嬷嬷牵着从钟南门走向乾明殿的路上,只能听见过耳的风声。

虞澜清目不斜视的走过四周站着的魏国重要大臣们,他们将目送她踏上乾明殿前长而陡的阶梯,走到当今天子的身边。

虞澜清的眼里,只有上方的那个身影,她忽略掉他冰冷漠然的神情,耳边是嬷嬷们喜庆祝福的话语,之后手里就被塞上了红绸,魏离没有多看她一眼,拉着另一端,大步走进了殿中。

高位上坐着太后,正慈爱的看着向她走来的一对璧人。

“小心脚下。”

身边的人帮她拉高裙摆,轻巧的便跨过了眼前的火盆。

之后便是跪拜太后,礼成,外边臣子们的恭贺声响彻整个乾明殿。

虞澜清被簇拥着入了洞房,乾明殿的东暖阁里,已经用红漆及银殊桐油粉饰过,洞房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照得四处都红红火火。

从乾明殿一路过来,过道里竖着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取“开门见喜”之意。

进了房中,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枕边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

虞澜清坐在床榻上,直等到夜幕降临,宴会散场,才等到带着一身寒气到来的魏离。

跟着进来的嬷嬷们喜气洋洋,把帝、后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即是“合卺”。

魏离盯着虞澜清,冷声开口:“都出去。”

嬷嬷愣了一下,皇后美得似天仙般的人儿,又是如此大喜,年轻的皇帝怎么是这个表情?

不敢等魏离再说一次,领头的嬷嬷到底是先帝在时就在宫里伺候的人,让人把合卺酒放下,便催促着所有人都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魏离走到对面坐下,烛光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虞澜清的睫毛颤了颤,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明日瑶瑶进宫,朕,准备封她为德妃。”

魏离明明白白告诉她,一天他也不愿意多等,迎苏瑶瑶的仪仗已经备好,明日到虞府,直接把人抬到玉坤宫中。

坤,与乾相对,魏离此举亦是让她明白,纵使她做了天下人的国母,在他的心里,能和他相对比肩的人,只有苏瑶瑶。

虞澜清的眸子黯淡下来,他果然还是不记得了。

“虞家的女儿,端的是一身好本事。”魏离嘲讽她,跪到太后跟前逼着他改了圣意,实在让他觉得恶心。

虞澜清脸色煞白的坐着,滚烫的红烛也照不暖他们之间的冰川。

沉默良久,虞澜清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魏离那边过去,魏离眯着眼睛,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直到虞澜清的手触碰到他的腰带,才伸出手把她推开一些:“做什么?”

虞澜清盯着他,眼里是一片漆黑:“臣妾伺候皇上更衣歇息。”

无论如何,今晚都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魏离把她推的更远一些:“虞将军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么?”

虞澜清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她站直身子,魏离坐着,是以呈现一种俯视的姿态,她握紧了拳头,也勾着嘴角笑起来:“伺候君王,服侍夫君,在皇上眼里竟然是不知廉耻的行为吗?臣妾也很好奇,明夜皇上在玉坤宫里,是否也会觉得身下承欢的苏瑶瑶,是个不知廉耻之人?”

魏离被虞澜清气笑,他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逼得虞澜清后退一步,他伸出手,掐紧虞澜清的下巴,她倔强的眼神刺得魏离太阳穴突突直跳。

连句求饶的话都不会说,这张倾城绝美的脸蛋,只让他想起用美艳外表掩饰毒性的曼陀罗。

“虞澜清,你费尽心机图谋后位,骗得了母后,骗不了朕。”魏离突然撒手,一双清明的眸子带上了狠色,“你嫁过来也没用。”

说罢,魏离打开门,负手离开。

虞澜清听见他吩咐门口的嬷嬷:“送皇后回凤羽宫。”

外头很快就乱成一团,按照规矩,虞澜清要明日午后才会被送到凤羽宫去,更何况。。。合卺酒都还没有喝呢。

绣心推开七嘴八舌的人进来,一眼瞧见像柱子般站定的虞澜清,扶住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已经凉透了:“娘娘。”

虞澜清回过神来,她环顾一眼这红火喜气的花烛洞房,无声笑笑,大步走出房门,冷眼看过去,便镇住了七嘴八舌的嬷嬷们。

“娘娘,鸾轿还在外头,咱们。。。”领头的柳嬷嬷被推上前来说话,她看一眼皇后的脸色,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个年轻的皇后,受了这般的委屈侮辱,眼中连丝怒意都看不见,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无端端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回凤羽宫吧。”虞澜清开口说话,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

柳嬷嬷应下,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小声问一句:“那柄玉如意,娘娘要带走么?”

按规矩,这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大婚过后,是要放到寝宫床头去的。

虞澜清没有停顿,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要了。”

------------ 第二章

中宫第二章

苏瑶瑶是虞澜清的表亲。

八岁那年,苏瑶瑶的父母外出办事,惊了马车摔下悬崖,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祖母可怜这个外孙女,把她接到虞府来的时候,虞澜清刚满九岁。

虞千齐带了一辈子兵,习了一辈子武,最骄傲自豪的事,却是娶了虞澜清的娘。

她爹这辈子没有纳过一个小房,没让她娘受过一丁点委屈,每逢醉酒,还总爱缠着她娘说话,一说便是大半宿。

虞澜清是家中的幺女,往上数,还有两个哥哥,作为独女,自然是从小娇宠着,金贵着,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家里人也会想法子摘下来给她。

“清儿,这是瑶瑶,从今往后,你便有伴儿了。”这是祖母把苏瑶瑶带到虞澜清跟前时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的苏瑶瑶,怯生生的样子处处透着可怜,虞澜清不认生,晓得她没了爹娘,便伸手拉她:“祖母说我年长些,往后我是你姐姐,你跟着我便好。”

谁知这一拽,苏瑶瑶像被掐疼了似的大哭起来,祖母护着她,看向虞澜清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生气。

“清儿,你别欺负瑶瑶。”

从那一刻开始,虞澜清便不大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祖母怕两人之间太显得亲疏,苏瑶瑶心里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小小年纪,心头种下疙瘩便不好了,所以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配饰玩具,苏瑶瑶总和虞澜清是一样的。

并肩站在一起,虞夫人还打趣说过一句:“瞧着跟孪生姐妹似的。”

相处不久的人,是分不清谁是谁的。

“娘娘。”

柳嬷嬷喊了好几声,虞澜清才回过神来,水蒙蒙的眼睛撇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德妃已经抬进玉坤宫里了。”柳嬷嬷说完,叹了口气。

虞澜清靠着栏杆,水榭支出的这处凉亭风景很好,她舀起鱼食撒进液池,不甚在意:“这才第一日,嬷嬷怎么就叹气了。”

往后不受待见的日子,可还长的很。

柳嬷嬷不敢再说,实在瞧不明白皇后在想什么。

“嬷嬷叫什么?我瞧你年纪不大,总这么喊,别扭得很。”虞澜清喂完了鱼食,才转过身来端正身子,对着她浅淡的笑。

柳嬷嬷在虞澜清的笑容里流连了几秒,赶紧垂下眼帘回话:“奴婢贱名月颖。”

柳月颖。

“是个好名字。”虞澜清自己默念了两遍,“我叫你月颖可好?柳嬷嬷叫着,太生疏了。”

月颖赶紧跪下:“皇后娘娘直呼奴婢贱名,是奴婢的荣幸。”

虞澜清伸手把她拉起来,刚站稳,就见绣心慌慌张张的从长廊那边跑过来,喘着粗气,一脸委屈的开口:“皇后娘娘,皇上赐了德妃明黄绸缎一匹,说。。。”

虞澜清眯了眯眼睛,位列贵妃或皇贵妃,才能赐明黄绸缎,以显贵重,也表明其有辅佐中宫之贤能,自魏国开国以来,得到明黄绸缎的女人不少,在妃位上便得了的人,苏瑶瑶是第二个。

绣心缓过气来,声音都在发抖:“皇上说,登基以来的第一份明黄绸缎,只为德妃娘娘一人。”

------------ 第三章

中宫第三章

如今宫里人还不多,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遍三宫六院,更何况是如此大事。

太后身边的京香姑姑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太后脸色不好看几分,搁下手里的热茶,撇眉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昨个儿把皇后送回去便罢了,德妃刚抬进玉坤宫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像样子!”

京香笑笑:“那太后要请皇上过来么?”

太后消了些火,又重新把热茶端起来喝:“皇后呢?”

“奴婢问过了,皇后娘娘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在喂鱼。”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

太后心下多了几分宽慰,吩咐一句:“去请皇后过来吧,咱们婆媳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你告诉皇后,叫她别理那混小子。”

京香憋着笑,福身称是,她是看着魏离长大的,小时候魏离做错了事,太后也是这么骂他的。

虞澜清来的快,听见太后的传召,连衣裳都没有换便赶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亲自伸手把虞澜清扶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她今日换了身湖蓝色的常服,妆容雅致,不像哭过的样子,太后才放下心来。

“好孩子,叫你受委屈了。”太后叹口气。

当日召虞澜清入宫,太后就是想亲口问她一句,对皇帝究竟是什么用心。

她永远记得那日,虞澜清跪在她面前,眼睛里像是坠满了星星:“皇上身边孤零零的,臣女愿意到皇上身边去。”

“可他一心念着你表妹,你去了,委屈不委屈?”

“不委屈。”虞澜清明媚笑起来,“臣女心甘情愿的。”

论样貌性情,论家事门楣,太后都是看中了虞澜清,苏家的没落小姐做了皇后,不晓得又有多少是非。

魏离是她的儿子,她绝不会让她的儿子刚刚登基就被世人诟病,他要如何宠爱苏瑶瑶都好,只一点,中宫皇后的位置,轮不到苏家的女儿来坐。

“皇上昨夜。。。”太后握住虞澜清的手,想为自己的儿子辩解一句,可昨晚上的嬷嬷们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魏离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的很。

“皇上刚刚登基不久,日理万机,尚有国事要处理,儿臣不敢为一己私欲留下皇上,若母后为此责备皇上,便是儿臣的罪过了。”虞澜清顺势跪下去,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京香给跟着虞澜清来的月颖使眼色,月颖跪在虞澜清后边,伸手把虞澜清扶起来。

“在家里的时候,你娘叫你什么?”既然虞澜清已经帮魏离把话圆了,太后也不多做纠结。

“清儿。”

“那哀家也这么叫你,皇后念着拗口,总听你说儿臣。也别扭。”太后笑起来,越看虞澜清越喜欢,她那个混儿子,偏就瞧不见皇后的好。

虞澜清谢过太后恩典,一直在太后这里用了晚膳才离开。

鸾轿特地没走要路过玉坤宫的那条路,伺候虞澜清梳洗的时候,虞澜清透过铜镜瞧见绣心紧锁的眉头。

“在找什么?”虞澜清回过身,问一句。

月颖看着绣心手上的衣服,轻声提点:“皇上今日去了玉坤宫里,明日德妃要来给娘娘请安,才算名正言顺了。”

原来在选衣服,虞澜清沉默一下,抬手自己指了一件:“那就穿皇后凤袍吧。”

------------ 第四章

中宫第四章

虞府一连两天,出了个皇后,出了个德妃,表姐妹共同侍奉君王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

苏瑶瑶来得很早,纵使有魏离的宠爱,玉坤宫的规格也是远不能同凤羽宫相较的。

她抬高头,也只能看见飞檐一角,苏瑶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微眯起眼睛。

这凤位,原该是她的。

魏离属意的皇后,也原该是她。

虞澜清就算抢了去,也是自取其辱。

苏瑶瑶在廊下站着,月颖半个时辰前出来说了句皇后娘娘已经起了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虞澜清常年跟着虞千齐以及两个哥哥习武,她不是晚起的人,她只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月颖才打开了门,浅淡笑着传唱:“皇后娘娘宣德妃进殿。”

苏瑶瑶挂上得体的笑容,走入正殿之中。

前方高处华丽璀璨的凤座上,虞澜清孤冷傲然。

她看着苏瑶瑶走到殿中间,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下,都是对自己身份的铭记。

礼成后,月颖才看向虞澜清。

虞澜清的视线轻飘飘落在苏瑶瑶脸上,微微抬手:“赐座。”

她发了话,苏瑶瑶才能被扶着坐下。

“德妃坐坐便走,不必费事上茶了。”虞澜清笑着吩咐。

月颖怔了一下,见虞澜清目不转睛看着苏瑶瑶,心里有了大概,皇后和德妃之间的事,宫里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所耳闻的。

“皇后娘娘。。。似乎不太欢迎嫔妾。”苏瑶瑶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虞澜清明显是故意的,她娇娇弱弱的跪下来,又是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子,眸子里蒙上了水雾,怯生生开口,“嫔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嫔妾尽本分侍奉皇上,入宫来更是心生惶恐,若有什么地方错了规矩,还望娘娘能宽恕。”

十年前,十年后,都是一个样子,半分长进也没有。

不过既然自己跪下了,虞澜清倒是有话想说了。

“本宫既为皇后,有些话,有些规矩,还要说明了才好。”

皇后训诫嫔妃,是本分。

“你侍奉皇上,自然半分错也没有,往后每天晨昏定省,却不可错了时辰,选秀在即,你身为六宫妃嫔之首,更要以身作则。”

苏瑶瑶抽了抽嘴角:“若是皇上不许嫔妾早起,那嫔妾。。。”

虞澜清看她的目光冷下来,苏瑶瑶心惊了一下,后半句话便断了。

“本宫,是中宫皇后,后宫事宜自然由本宫做主,进了凤羽宫的门,本宫的话便是规矩,错了规矩,本宫便罚。”虞澜清的语调更重了一些,苏瑶瑶面色铁青,她素来知道虞澜清的性子,她这般说了,就一定会这样做。

“嫔妾记下了,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虞澜清顿了一下,接着道:“天下万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间臣民,没有规矩,不成家国,老祖宗定下的嫡庶尊卑,便是本宫的规矩,德妃,你记下了吗?”

------------ 第五章

中宫第五章

苏瑶瑶脸色发白的离开凤羽宫后,虞澜清依旧在这凤座上沉默坐着。

月颖不知道虞澜清在等什么,但刚才的话说得那般严厉,可见皇后心里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绣心端了杯茶到虞澜清手边的桌案上,随后沉默的走到月颖身边,拽了拽月颖的衣袖,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绣心是皇后娘娘的陪嫁,据说是五岁便跟了皇后娘娘的人,月颖虽然年纪大些,但虞澜清没发话,她也自动把绣心当成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来看:“娘娘不要人陪着么?”

绣心摇头,压低了声音:“姑姑还不知道吧?今天大公子要进宫面圣,应该会顺道过来看看咱们娘娘的。”

虞家大公子?

月颖回过头,望一眼虞澜清孤零零的背影,原来她坐在那里,是在等这个。

“可,皇上那边要是不许。。。”月颖担心的唏嘘一句,皇上对她家娘娘的态度,可不大好。

绣心却很有信心的样子:“会来的。”

说罢,便拽了月颖一块儿到外边守着,没人在殿里伺候,月颖的心总记挂着,好在没等多久,院子外边打扫的惜荷突然小跑着进来:“姑姑,奴婢瞧见吴总领带着虞大人往这边过来了,片刻便要到门跟前儿了。”

月颖错愕了一下,竟然真的来了,她很快回过神来,皱眉把惜荷往旁边拉了一把:“小声些,别惊扰了娘娘,这般声响叫别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凤羽宫没规矩。”

惜荷赶紧应下,抱着扫帚往旁边退下去。

吴义是跟着先帝的老领事太监了,魏离登基以后,也继续延用了吴义,年轻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早前,魏离让虞家两位公子往渝城平定匪寇,今日虞文武刚回京述职,魏离便主动提出要他去看看皇后的要求。

像是刻意要展示皇后安好的信息一般。

虞文武头一次到凤羽宫来,巍峨华丽的宫殿门前还挂着大红灯笼,美则美矣,却叫人无法生出亲近之意。

吴义说话客气,进了凤羽宫差月颖前去通禀,绣心给虞文武行礼,一声“大公子”喊得亲切,有种自家人的暖心感,随后一下子酸了鼻子红了眼睛,赶紧垂下眼帘掩饰住,怕被虞文武瞧出了端倪。

月颖很快从里边出来,说皇后娘娘请虞大人进去说话。

进了屋,坐在上座的虞澜清带着温柔浅淡的笑,和方才见苏瑶瑶的神情,判若两人。

“臣虞文武,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虞文武跪下去,做全了礼数后,虞澜清才赶紧说赐座上茶,吴义在旁边站着,脸上带着些笑意。

皇后是懂规矩的。

光是风姿气度这一点,吴义就觉着玉坤宫里那位德妃娘娘比不上。

“臣方才一路从乾明殿过来,四处挂着喜庆的红绸,很好看。”虞文武环顾一眼四周的陈设,笑道,“现下进了凤羽宫,得见皇后娘娘,乃是皇上恩德,虞家上下同沐天家庇护下,更是感激涕零,臣在此,再贺过娘娘大喜。”

说罢,虞文武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来,递交给一旁的月颖。

虞澜清把锦盒握在手中,方才虞文武的一番话,听得她心里发紧。

大哥这般谨慎小心的言行,都是为了她。

打开锦盒,里边放着的是一枚剑穗,入宫不得佩戴利器,这剑穗瞧着像是母亲的手艺。

他们。。。都记挂着自己的处境,虞家上下的心意相通,尽在此枚剑穗中了。

虞澜清深吸一口气,忍回泪水,浅笑抬头:“二哥呢?”

虞文武还是笑着:“二弟尚在渝城没赶回来,有些善后的事,留他处置较好。”

二哥性子急躁,魏离放着南边伊勒邪教的事情不许虞家插手,把她两个哥哥往渝城分配,还借此剥了虞家一半兵权,想来照着虞双全的性子,此时定是又怒又怨,不让他来,也好。

“家里人都还好么?”虞澜清至始至终只淡淡的同虞文武话家常,她无视一旁站着的吴义,不管魏离派吴义跟着来是想监视些什么,或听见些什么,虞澜清都不在意。

虞家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听不得见不得的。

“都好。”虞文武回答得简短,他突然往凳子前方挪了挪,看向虞澜清的眼神里,带着些心疼,“皇上。。。待娘娘可好?”

旁人说什么,议论什么,虞文武都不听不管。

他就是想亲口问虞澜清一句。

悔不悔?

虞澜清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开口:“大哥,这是我自己选的,自然甘之如饴。”

还是那个傻丫头。

认准了的事情,便铆足了一股劲儿要走到底。

可若是说出个悔字来,也就不是他妹妹了。

虞文武点头,纵使得到了答案,也并没有觉得轻松一些,宫墙深深,进了这金丝笼,就是一生一世的束缚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朝虞澜清抱拳行礼:“只要娘娘欢喜就好,虞家一切如常,娘娘无需挂怀,外臣不宜久坐,臣,就此告退了。”

说罢,又深深看了虞澜清一眼,随后利落的转身走出了殿门。

吴义一路送虞文武到云苍门,回到乾明殿给魏离复命时,把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魏离沉默听着,好半天,才抬起眼帘看向吴义:“皇后没有问虞家夫人进宫的事?”

“没有。”

“虞老太太身子不大好,也没说?”

吴义摇头:“也没有。”

魏离收回视线,冷哼一声,把手里边的几本册子往旁边摆出来:“太后念着后宫选秀的事情,你差内监筹备着去办吧,不宜过急,定在五月便好。”

吴义上前接过册本,默不作声便要退下,刚走了两步,魏离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突然拿起手边的一道折子,站起身来下了台阶往外走:“摆驾慈寿宫。”

吴义把册本收好,赶紧跟着魏离朝外走,招呼着伺候的太监去传撵轿,风风火火赶到慈寿宫里的时候,正巧遇着苏瑶瑶奉完茶。

太后强打着精神同苏瑶瑶说话,毕竟是自己儿子看重的女人,又摆出这么副娴静孝顺的模样,自己也不好过于不给脸面。

魏离撩起帘子便进来了,屋外伺候的宫女都没来得及通禀。

他一瞧见苏瑶瑶还坐在这儿,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不少,快步上前给太后问安。

太后撇一眼魏离,又撇一眼苏瑶瑶,等魏离坐好,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开了口:“皇帝这般急匆匆的赶过来,是惦记着哀家,还是惦记着怕哀家难为了你的人?”

苏瑶瑶听出太后话里的几分发难,连忙垂下眼帘。

魏离却笑,摆明了是要袒护着:“母后这便是打趣儿子了,儿子赶着过来,是想起今日早朝靖安国公递的一道折子,想请母后也瞧瞧。”

太后盯着魏离,放缓了声音:“前朝的事,哀家一概是不明白的,皇帝心中有定夺便是。”

魏离把折子摆到太后跟前,目光炯炯,语气恳切:“事关选秀,儿子年轻不懂,万望母后指点。”

太后闻言,脸色变了变,深吸口气看眼旁边坐着的苏瑶瑶,有些明白过来魏离的意思,心下不舒坦,没伸手去接,反而扭头对一旁站着的京香道:“既然事关选秀,便请皇后过来,一块儿商榷吧。”

------------ 第六章

中宫第六章

京香应下便往外走,从魏离身边过的时候,被魏离叫住了,他微微撇眉,和太后对峙几秒,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要说话,苏瑶瑶突然站了起来,她本就瘦弱,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儿,别说魏离,太后听着骨头都软了:“皇上和太后有要紧事商议,嫔妾便先行告退了,嫔妾明日再来给太后问安。”

说罢,苏瑶瑶抬起眼帘看一眼太后,见太后颔首,脸色有所缓和后,顾不得魏离是什么脸色,赶紧福身退出去了。

出了慈寿宫,喜笙才压低了声音问一句:“娘娘怎么出来了?在太后娘娘跟前受几句指点,可是大福气,皇上也赶着过来帮衬娘娘,可见皇上看重。”

苏瑶瑶目视前方,一脸漠然:“就为了这么几句指点断送了太后的好感,才是最不值的,你瞧不见太后脸色不好么?想来是不喜欢妃子越过了皇后去,皇上和太后是母子,不管皇上做什么,太后都是可以原谅的,我若是不懂事还在里边坐着,太后怕是要以为皇上急匆匆赶过来说这事儿是我唆使的,全当我惦记着皇后的权利呢。”

喜笙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明白过来:“主子是以求来日呢。”

苏瑶瑶没再说话,她的目光阴沉而内敛,望向高耸宫墙外飞过的雁群,轻而又轻的握了握袖中的手。

苏瑶瑶走后,太后才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只剩母子二人坐着。

魏离走上如今这个位置,是他的运,那三个月的明争暗斗何其凶险,此刻想起来,太后仍心有余悸。

大魏的江山代代相传至今,靠的是清明贤君,更离不得后宫主位的品行端正。

魏离自小刻苦聪慧,在前朝政干上的手段把控,太后一点也不操心,可偏生得和他父皇一般脾性,身为帝王,一腔深情都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实乃害之。

此时魏离不肯说话,盯着靴子上的龙纹出神,太后伸手拿过桌案上的折子翻了翻,半阖眼帘,轻声开口:“先帝宠爱静贤皇贵妃,为博皇贵妃一笑,千里快马送春花,闹得举国不安,皇贵妃在世时,何其跋扈嚣张,偏生遇上皇后性情纯良敦厚,更助长其气焰高涨,几度越过皇后职权去,那几年哀家在皇贵妃的宫里是如何低三下四,伏小做低才把你保下来的,你全当是忘干净了么?!”

说起往事,太后语气重了几分,魏离怔了一下,连忙接过话来:“儿子不敢。”

“皇贵妃生前恶事做尽,断送了皇后,断送了那么多皇子,直到死后真相大白,先帝才念及皇后贤德,追悔不已,可去了的人永远去了,听不得,见不得,谈何原谅?”太后感慨一句,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她把折子搁下,手指轻点,“眼下便是靖安国公宠妾灭妻的好例子,好端端的嫡小姐怎么就突然在选秀的节骨眼上受了春寒要以庶女来替?皇上是明君,前车之鉴就摆在跟前,还要哀家多费这些口舌做什么?”

魏离皱眉:“瑶瑶性情温和,心地善良,怎可以静贤皇贵妃相较,且,皇后那般强势,她莫伤了瑶瑶,便罢了。”

太后猛地坐直了身子,严厉的打断了魏离的话:“中宫皇后就是中宫皇后,规矩一开始便要立下,哀家活一天,便不容担上静贤皇贵妃的事再重演一遍的风险,皇后是哀家硬要塞给皇帝的,皇帝这般怨怼皇后,是不是也这般怨怼着哀家?!”

------------ 第七章

中宫第七章

京香应下便往外走,从魏离身边过的时候,被魏离叫住了,他微微撇眉,和太后对峙几秒,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要说话,苏瑶瑶突然站了起来,她本就瘦弱,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儿,别说魏离,太后听着骨头都软了:“皇上和太后有要紧事商议,嫔妾便先行告退了,嫔妾明日再来给太后问安。”

说罢,苏瑶瑶抬起眼帘看一眼太后,见太后颔首,脸色有所缓和后,顾不得魏离是什么脸色,赶紧福身退出去了。

出了慈寿宫,喜笙才压低了声音问一句:“娘娘怎么出来了?在太后娘娘跟前受几句指点,可是大福气,皇上也赶着过来帮衬娘娘,可见皇上看重。”

苏瑶瑶目视前方,一脸漠然:“就为了这么几句指点断送了太后的好感,才是最不值的,你瞧不见太后脸色不好么?想来是不喜欢妃子越过了皇后去,皇上和太后是母子,不管皇上做什么,太后都是可以原谅的,我若是不懂事还在里边坐着,太后怕是要以为皇上急匆匆赶过来说这事儿是我唆使的,全当我惦记着皇后的权利呢。”

喜笙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明白过来:“主子是以求来日呢。”

苏瑶瑶没再说话,她的目光阴沉而内敛,望向高耸宫墙外飞过的雁群,轻而又轻的握了握袖中的手。

苏瑶瑶走后,太后才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只剩母子二人坐着。

魏离走上如今这个位置,是他的运,那三个月的明争暗斗何其凶险,此刻想起来,太后仍心有余悸。

大魏的江山代代相传至今,靠的是清明贤君,更离不得后宫主位的品行端正。

魏离自小刻苦聪慧,在前朝政干上的手段把控,太后一点也不操心,可偏生得和他父皇一般脾性,身为帝王,一腔深情都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实乃害之。

此时魏离不肯说话,盯着靴子上的龙纹出神,太后伸手拿过桌案上的折子翻了翻,半阖眼帘,轻声开口:“先帝宠爱静贤皇贵妃,为博皇贵妃一笑,千里快马送春花,闹得举国不安,皇贵妃在世时,何其跋扈嚣张,偏生遇上皇后性情纯良敦厚,更助长其气焰高涨,几度越过皇后职权去,那几年哀家在皇贵妃的宫里是如何低三下四,伏小做低才把你保下来的,你全当是忘干净了么?!”

说起往事,太后语气重了几分,魏离怔了一下,连忙接过话来:“儿子不敢。”

“皇贵妃生前恶事做尽,断送了皇后,断送了那么多皇子,直到死后真相大白,先帝才念及皇后贤德,追悔不已,可去了的人永远去了,听不得,见不得,谈何原谅?”太后感慨一句,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她把折子搁下,手指轻点,“眼下便是靖安国公宠妾灭妻的好例子,好端端的嫡小姐怎么就突然在选秀的节骨眼上受了春寒要以庶女来替?皇上是明君,前车之鉴就摆在跟前,还要哀家多费这些口舌做什么?”

魏离皱眉:“瑶瑶性情温和,心地善良,怎可以静贤皇贵妃相较,且,皇后那般强势,她莫伤了瑶瑶,便罢了。”

太后猛地坐直了身子,严厉的打断了魏离的话:“中宫皇后就是中宫皇后,规矩一开始便要立下,哀家活一天,便不容担上静贤皇贵妃的事再重演一遍的风险,皇后是哀家硬要塞给皇帝的,皇帝这般怨怼皇后,是不是也这般怨怼着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