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前尘 这是一个无尽的白昼,但同样充满着血腥,灰蒙蒙的天空被阵阵光芒照亮,然后是力量波动而生的巨大的爆炸之声。 这里是魔河,这里是天界与魔域的交接,此刻这里正上演着一场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残酷战斗! 在这庞大的空间里,横杠着无数的尸体,那本来泛着黑气的河水不断的坠入一个又一个灵魂,无论是神还是魔,皆在此处陨落,这是一场让六界都为之动容的天魔大战。那浸染着无数顺着尸体流下的血水,或是黑色,或是红色,被强大的灵力激荡的河水不断地咆哮着,给这片天空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罪恶与血腥。 巨大的阵法散发着亮如白昼的光芒,血光混着火焰将那个汪洋恣肆的红衣女子牢牢地给困在了里面。 此刻她提着一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血剑,不停地挡住那嗜血诛魔阵中的一道道攻击。 她一刻都不曾停歇地战斗着,癫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对着阵法在白衣胜雪,不曾沾染半点血迹的男子,无比张狂却又苦涩万分地笑了。 这已经是三天三夜,那个人终究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他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要他这个魔女去死! 可怜,可笑,可悲,她姽婳竟然还以为他对她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情意! 血亲之仇,灭族之恨,到头来,他对她,从来都只有利用和算计! 傻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魔女,这嗜血诛魔阵你是逃不出去的,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冰冷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从她面前的人口中吐出,此刻他执一柄雪白的剑,青丝披散,玉冠紧束,高贵地立在虚空之中,冰冷无情地审判着她的罪恶。 白衣清冷的男子身旁立着一个穿着金黄色华服的女子,相比较男子已经是血迹斑斑,但凤冠扔在,修长如玉的手中绽开着一朵似血的红莲,绝色温婉的面容是同样的冰冷。 阵法中的冷傲女子却荡然冷笑:“幽篁,就算你是战神又如何?本公主姽婳从来都不知道投降为何物!今日你与这上神凤璃既然敢来,本公主就有本事让你们与本公主同归于尽!这区区的嗜血诛魔阵,你以为,就真的可以置本公主于死地吗?” 女子不屑地笑了,手中的长剑忽然缩小,化作一枚精巧而又绝美的玉簪,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心头刺入,然后迅速拔出。 那恢复原貌的血之刃沾染着黑红的血迹,凌厉无比,宛如从地狱而出,瞬间萦绕起无数杀戮的气息。 魔之利刃,弑杀一切! 红衣女子嘴角溢出血丝,但身形依然挺立,玉手执那一把已经变成黑红色的长剑,将全身的灵力都汇集到了灵器之上,丝毫不管心口还在不断汩汩流下的鲜血,决绝地对着那白色的光罩就狠狠劈了下去,贝齿微启,却是骤然冷喝道: “血祭,破!” 随着那一冰冷的声音落下,白衣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忽然闪过痛苦难耐。他想飞身上前阻拦,可是心头却陡然剧痛,那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的气血翻涌,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让他灵魂都颤抖,竟然让他连站着的力气都不曾有。 那一刻,站在鸿钰身旁的华贵的女子掌心的红莲业火已经挥了出去,可是看到浑身都在颤抖的人,本欲上前的她竟然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清冷的神色迅速褪去,焦急万分,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竟然放弃了进攻,转而手中灵力迅速灌入男子的身体,为他开始疗伤。 “小璃,去,杀了她!”即便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他也没有忘记他身为上神应该做的,忍耐着那不受他控制的身体,冷喝道。 “不,鸿钰,经脉逆转,神魂破裂,你可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同样是危在旦夕的凤璃狠狠地摇头,不肯停下手中的灵力的灌入,极力地镇压着那几尽碎裂的灵魂。 也就在那一刹那,接连被砍了三下的光罩陡然破裂,作为施阵之人的鸿钰和凤璃被顿然反噬,强大的力量波动将两人给掀去数米。 一道火红冷艳的身影从那困了她三天的阵法中闪出,高贵冷艳,嗜血残忍。那一刻,姽婳看着只能杀一个人的机会,红眸中不自觉的有了一丝犹豫,然后迅速消散。她手中的长剑闪着锋利的光芒直接就向着那刚刚站起来的凤璃刺去,决绝而不顾一切,虽然散发着巨大的力量,可是女子的脸色已经是惨白,握着剑的手也有着轻微的颤抖。 姽婳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可是她竟然还是犹豫了,犹豫的对象是那个伤了她无数回的负心男子! 对,她在赌,赌那个男人会为了他所谓的未婚妻付出多少?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在这最后一刻,想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无心无情! 那曾经身为幽篁对她所付出的一切,难道通通都是谎言? 那一剑快如闪电,让那个手持红莲业火的凤璃都来不及反应,直接就刺入了她的心口,带着魔血的血之刃迅速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让她的灵魂直接被震碎,只余下一口气息。 那四海八荒惊才艳艳的女上神,凤族一族的族长此刻瞪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没有出手阻拦的男子,嘴角溢出鲜血,苍凉悲哀。 一刹那,凤璃突然也就苦涩地笑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她才开始明白,原来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抵不过一个功劳,一个他拼死都要斩杀的魔女! 实在是可笑至极! 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有天下大道,永远都只有这高高在上的权位! 说到底,在冷血无情的他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与魔女姽婳,竟然无半分区别!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 凤璃想站起来,想去质问,可是力气与生命的气息缓缓从她的身体里消散,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被剥夺,就这样带着那一颗无尽悲苦的心沉寂入黑暗…… 也就在那一刻,那个刚刚还虚弱不堪的清冷男子站在红衣女子身后,将手中通体雪白的剑从背后送入了她的心口,毫不留情,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姽婳的身形迅速颓靡,她手中的长剑也随着她的力量的消失恢复原形,那只如血的簪就那样从空中缓缓掉落。而那个抗争了一辈子的女子的命运,便如同这只血玉簪一样,失去了支撑,即将走向尽头。 姽婳回头,看着那张俊美却没有一丝怜惜的脸,傻傻地笑了,凄凉而寥落,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憎恶:“看来,鸿钰你不仅是对本公主无情,而是你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心的怪物!” 可是回应她的痴情的只有一句冷酷的话语,“魔族公主姽婳伏诛!” 雪白的剑从她身体内绝情地拔出,黑红的血沾染在那把剑上,迅速被吞噬了痕迹。 白衣的人不再理会这个濒临死亡的魔女,身影一闪,就冲着那个同样没有希望再活下去凤凰飞奔而去,然后站在那,定定的看着那个为了他付出一切的女子死亡,灵魂化作碎片,一片片消散,归于寂灭。 姽婳已经支撑不住身形,她半跪在地上,痴狂地笑了。脸上的血水夹杂着泪水,已经让她都完全失去了希望,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只有嘴角有着一丝血迹的男子,冷笑着开口:“幽篁,万年前本公主平定魔族八大部落叛乱之时带着无尽杀戮崛起于六界,却不想万年后竟然被一个情字害到亡了父母,负了万千那些追随的魔族之人!呵呵呵,我,姽婳沦落到如此地步,是本公主咎由自取,此仇此恨,若有来生,必定断情绝爱,十倍奉还!” 说完这些话,她努力地抬起双手,缓缓地结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咒,带着枯寂与死亡的气息望向魔河的对面,为她的子民付出了她最后拥有的一切:“我姽婳,以仅存神魂为祭,以全身魔血注入魔河化为死水,为我所有魔族之人筑起守护之水,非魔族之人,入水者必死!” 献祭之语落下,红衣女子全身上下的血气迅速消弭,血气化作血色的光芒散入那本来就翻腾咆哮不已的魔河,漆黑的河水泛着死亡的气息,激荡起一阵又一阵血红的波澜。没人看到,这些血红色光芒注入的那一刹那,还有一片透明的流光同样进入了那已经翻涌而不停息的黑水之中! “你!”意识到大事不妙的鸿钰一个闪神就来到了红衣女子身边,想要给那个临死都不肯消停的人最后一个了断。但是掌风被迅速掩盖,一道全身上下都裹在黑暗里的人影紧紧的抱住了那往下坠落的身影,凌空一掌同样回敬了过去。他怀里仅存最后一丝气息的人努力支撑着那即将闭上的双眸,悲哀与绝望褪去,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欣慰地笑了,她想抚摸一下这个在最后一刻赶来的男子的脸,最后却无能为力地垂下了因为献祭失去了所以生机而干瘪的手。 “阑珊,好好活下去!”轻柔的声音消散在这怒吼的狂风中。 阑珊看着怀里的人只剩下那枯瘦而又丑陋的身体,泪水顺着风缓缓飘落,隐隐看,也透着血红。他生来便为她而存在的心此刻已经痛到麻木,他不知道,失去了一生挚爱的他该怎么活下去,又该怎么度过那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岁月。 ------------ 第2章 旧梦 他看着容颜枯老的她,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那日。那时的她,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依偎在他的怀里,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的脆弱模样。 在十五那个万家灯火的日子里,从天界那万千追兵中脱身的她坐在一处人家的房顶上,血泪顺着眼角风干,那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里,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别人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神情是无尽的绝望枯寂。 父母惨死,深情错负,一颗心寸寸碎裂,千疮百孔,那个从不肯认输的倔强女子,除了绝望,剩下的还有毁天灭地的恨意。 直到深夜,那辉煌的花灯一寸寸消亡,她才抬起头望着其实还算陌生的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望着淡漠的她,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名字。” 彼时,她望着那将尽未尽的灯火,怅惘地念了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然后淡然低头,看着玉手上捏着一只同样血迹斑斑的血玉簪,无悲无喜地对着他说,“以后你就叫阑珊吧!”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为这个她亲口起的名字而高兴了一世,她也不知道,他已经默默的喜欢她万年。他的确没有名字,但,在那万年的悠然时光中,从初生灵智到幻化成型,一点点地看着她从人人轻视的废物变成这四海八荒中最负盛名的天才魔尊,至始至终,他的眸中都只有她一人…… 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些,她的爱,给了另一个人…… 直到如今,他失去了她。 漫长岁月之中,他又怎么能再活下去? “既然又来了一个,本尊也不介意再杀一个!” 耳边冷冷的声音带着杀气的攻击却硬生生的将阑珊从悲痛中给拉了出来。 阑珊抬起头,血红的双眸中涌起疯狂,掉落在地上的血玉簪被他从地上召唤而回,他握着他的真身——那个被他挚爱之人使用了一世的武器,充满恨意地望着那个天界的战神鸿钰,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本君要杀了你!” “那就受死吧!”鸿钰没有因为那个红衣女子的死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他手中握着灭之剑,毫无表情,仍旧是用致命的杀招向阑珊砍来。 阑珊自然也是无畏无惧,他本就是这血玉簪的剑灵,人剑一体,又因为剑身吸收了姽婳纯正的心头血,功力大涨,每一招都正好避过,然后又迅速给予对手致命的伤害。 鸿钰虽然修为极高,可是与姽婳的战斗耗费了三天三夜,此刻不仅是虚弱不堪,身体内的疼痛也是越来越盛,虽然表面上看来无异,但是内伤严重至极。 就这样,在这片血肉横飞的场景里,一道黑影,一道白影纠缠了数个回合,直到两败俱伤,庞大的力量搅的此间翻天覆地,然后被迫退开。 阑珊黑色的衣袍里渗着血迹,虽然他本身为剑灵,不会流血,身上的血都是对方的,但是看不见的衣袍下,他的幻化的一寸寸身体正在消散。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他抬起头,悲哀的望着那个同也是狼狈不堪的战神,讥讽地笑了:“鸿钰和幽篁本就是同一人吧,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姽婳,她真正的死亡的那一刻,你就没有一丝的心痛?你不承认,可是本君却知道,你从始至终不过是天帝一颗棋子罢了,你一生就注定成为一个杀人利器!哈哈哈!” “不,本尊不是,不是!”这句话,好像是一粒火星,直接点燃了藏在鸿钰心中已久的怒火与忏悔,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人突然精神崩溃,那一刻,他否认着,叫嚣着,想要冲上来杀了这个戳穿一切真相的人。但最终却颓废地瘫软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眼眸中一道黑光,一道红光,似乎有什么即将从他的身体内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然而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迅速袭来,越过鸿钰就对上了阑珊,势必是要杀了这个说了不该说的人。 阑珊看着那个人,恨意再次席卷上心头,手中的黑气又浓郁了几分,丝毫没有管向他刺来的剑,反而是装作无力反抗似的站在了那里,眼神中充满着迷惑敌人的迷茫与恐惧。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就算是毁灭,他也要找一个可以用来垫背的人,既然天帝都亲自来了,那也该让躲在背后筹谋着一切的他为之付出点代价! 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他听见清脆的一声响,一颗心痛到极致,却还是将手中的黑气给无声无息地送入了那个万恶之源的人身体中。 那是凝聚了他本源之力的魔气,即便是天帝,也无法去除,一旦爆炸,就算不死,也会失去半条命! 天帝身为天界之主,力量根本常人无法匹敌,那致命的一击,直接震碎了阑珊的灵魂,那原本就是他身体的血玉簪就那样碎裂成了两半,随之隐藏在黑衣中的人影迅速湮灭。 那个刚刚还雷厉风行的天帝身体猛然一颤,瞬间倒退,爆发出惨烈的哀嚎声,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濒临死亡的人还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魔气在他身体内翻滚,侵蚀着他的力量与神魂。 但更可怕的,却是在后面。 天帝魔气入体的那一刹那,本来就濒临崩溃的鸿钰一瞬之间就变了一副模样,虽然是白衣,但黑眸已成红眸,散发着戾气,浑身缠绕着浓郁的杀气,他看着倒在血玉簪身旁的已经不成人形的红衣女子,眼角处竟然长长地拖出一道血痕,细细看来,无比狰狞。 天帝在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一刻,血色尽褪,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后怕。但是,他被这魔气侵扰的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惊慌失措地看着那个人:“幽篁,你是幽篁?不,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双生之术就再也不可能解开!” “是,本尊就是幽篁!那个从头到尾被你利用而害了自己的父母,害了自己的胞妹,甚至挚爱的幽篁!现在,她死了,本尊要杀了你为她们陪葬,陪葬!”黑色的魔气从他手中溢出,然后迅速包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只剩下无尽的呻吟与寂寥。 那个自诩为可以掌控六界的统治者,就这样戏剧性地死在了自己的阴谋算计之中。而那些所谓的真相,也很快跌入黑暗,千万年岁月变迁,再也不见。命运的齿轮,在交错之后,咔嚓一声,断裂! …… 许久许久,在这没有一个人活人的血腥战场,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趴在地上不断地寻找着什么,直到两手都沾满血迹,直到精致的小脸上都沾满血泪,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终于从那血迹斑斑的地上扣出来了两节已经碎裂的簪子。那簪子的一头,凝结着一粒暗红色的血珠,只是细看,本来血玉簪竟然在她的不断擦拭下变成了通体的雪白。 女孩轻轻的抚摸着那只断簪,无限深情,又无尽悲苦,不知道喃喃自语了什么,她从这血腥的战场里爬起来,缓缓的走向天界的方向。 白昼终于消散,落日的余晖洒在女孩的身上,拉出来了长长的身影,投射出无尽的落寞与凄冷。 背影逐渐化为小小的黑点,在灰暗中消失不见。 突然,一阵嘹亮的凤鸣划破天迹,熊熊烈火从天边开始燃烧,像极了火烧云彩,绝美而又无尽残酷。 一团火焰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不过,不再是女孩的样子,而是一道倩丽的身影。 …… 上古时期,共工怒撞不周山之时,天下大乱,魔族趁机取天柱以魔之气铸造而成血之刃,妄图以此神兵利器攻占天界,所到之处,尸骸遍野,无一幸存。一时间,魔界几乎就要将天界瓜分。天帝无奈,只好请女娲娘娘出面,以神力灌注而成灭之剑,重创魔界。 在那一场战役,若水河畔,血水遍布,紫薇大帝与魔族至尊相战,同时身陨。而充满着魔力和神力的血之刃与灭之剑也最终遗落,杳无踪迹。 千年后,铸剑世家机缘巧合在人间发现了已经辨认不出的两件神兵,以独到的铸造之术将两物炼化而成吻玉和泪簪,作为世代相传的至宝。 万年岁月之后,魔尊玄冥在人间偶遇许家后人许涵,二人相爱,传家宝吻玉和泪簪悉数落入魔族。 魔尊玄冥无心征战四方,神器入手,只是以此为条件和天界和谈,而以血之刃和灭之剑为原型的泪簪和吻玉也被奉为魔族至宝。 但转眼千年,魔族公主姽婳突然撕毁契约,意图带两件神器进犯天界。昔日战神鸿钰夺回灭之剑,与上神凤璃一起挫败其阴谋,而血之刃在嗜血诛魔阵中损毁。 至此,魔界在当年公主姽婳所献祭而形成的死水庇护下退避三舍,战神鸿钰作为那场连天帝都陨落的大战之中唯一活下来的上神,担负起了重建天界之重任,扶植少帝,休养生息,整顿五界。数千年后,天帝太光为奖励战神鸿钰之功绩,封之为帝尊,赐于众仙见之如天帝亲临之无上尊荣,此后,天界势力日益壮大,四海八荒安定。 …… ------------ 第3章 初遇 七千年后,天耀国。 “公主,公主,起床了!”像虫子一样的叫声不断响在耳畔,白蓦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了一眼窗外黑色的天空,猛的又闭上了双眼。 “菱纱,你让本公主再睡一会,外面天还那么黑呢,本公主也不用上早会,起来干什么?” 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哑然失笑:“公主,这可不是早晨,外面天色那么暗是因为已经晚上了,公主莫不是忘了今夜是十五,公主要出去看花灯吗?” “花灯?花灯!”床上的人重复了两句,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恍恍然的开口道:“菱纱,快快,给本公主更衣,本公主要去看花灯!一定要去,要去,本公主可从来没有看见过民间的花灯呢?” “是,菱纱知道了,菱纱一定会让公主看上这民间的花灯的!”绿衣女子从床边走下,从房间里取了一间火红的衣裙,准备给白蓦然换上。 女子看了看那火红的衣衫,雍容华贵,镶嵌着奇珍异宝,撇了撇嘴:“菱纱,你让本公主穿这一套衣服出去,是不是存心想让本公主被偷啊!你瞧瞧,本公主穿的这么富贵,还怎么在街上尽情的玩耍啊?” “哦,也对啊,可是公主,您是公主啊,出去当然要穿的漂亮,不然一定会有损皇室的威严的,再说你要是这样,皇上一定不会允许你出去的!”菱纱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肯松口。 “什么?你给父皇说了本公主要出去?”白蓦然猛的跳了起来,伸手就给了垂手待命的菱纱一个爆栗,“菱纱啊菱纱,你是不是傻,本公主的出宫的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那还出的去吗?本公主说的,是偷偷―跑出去!” “没有,菱纱本来是准备说的,但是恐怕公主再做噩梦,只好守在了公主身边,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挨了打的女子嘟着嘴,似乎有些生气。 “好了好了,本公主冤枉你了!”听到消息还没有泄露的白蓦然脸上顿时一喜,小孩子一样的拍了拍手,“菱纱啊菱纱,本公主求你了,去给本公主找一套男装来,本公主要独自出去看花灯!” “公主,你要出去可以,不能一个人,菱纱要和你一起,否则奴婢不放心。”绿衣女子坚持道。 “好吧,好吧,本公主带上你就是了!”白蓦然孩子气的将女子给推了出去,“快去,快去,这都已经酉时了,再不出去就晚了!” “好了,好了,公主,奴婢会尽快回来的。”哐当一声,小婢女就被赶了出去。 菱纱无奈的摇了摇头,认命的转了一个方向,然后没有了踪影。 没办法,谁让她家的公主太爱玩了呢?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一寸寸消散,京城的街道开始出现一颗颗的灯火,远远看来,如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白蓦然站在皇宫的房顶,一袭男装,秀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倒还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 “公主,快走吧,你不是都等急了吗?”拽着白蓦然手的菱纱催促道。 “菱纱,你说本公主这样会不会被父皇骂啊,堂堂一个公主穿成这样还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偷偷跑了出来。”白蓦然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有些心虚地开口。 “公主,这样的确是不对的,不如我们回去吧,宫里的花灯也很不错呢!”身旁同样是穿着男装的菱纱义正言辞的开口道,而且边说着就要施展轻功返回。 “别,别,本公主说错了还不行吗?”白蓦然浅笑投降,“我们还是真的快走吧,若是装病被父皇发现了,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道身影一闪而逝,很快的落到了城中的一条小小的街道上。 白蓦然一落地,直接就不管不顾的开始逛了起来,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跟着她的悲催的小侍女。 “公子,你等等我啊!”接近戌时的街道上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无奈白蓦然什么天赋都没遗传,但是这玩的时候却是十分利索,像一条小小的鲶鱼一样瞬间就没了踪影。 菱纱被人流半推半让,直接就被困在了原地,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究竟前往了何方。 白蓦然毕竟才十二岁,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皇宫里又是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倒也是养成了一个刁钻的性子,这厢刚刚出来,就把侍女菱纱给甩在了身后。 上元佳节,这偌大的京城羽都自然是美不胜收。 一串串花灯,挂在这主街道的每一户房门前,透射出不同的光芒,宛若一颗颗珍珠,迎着微风轻轻飘摇,竟然让这夜幕中挂着的明月都失了几分光彩。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小吃,首饰的叫卖声不绝入耳,白蓦然走着跳着,拿着两串糖葫芦兴致勃勃的就看了起来。 “公子,来买个许愿灯吧!”一双手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红灯笼,笑盈盈的拦住了白蓦然的去路。 “大娘,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呢?”白蓦然将右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了左手,然后接过小灯笼,饶有兴趣的端详了许久。 “公子竟然不知道这许愿河,传说我们这羽都只要在这上元佳节放许愿灯,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便可以成真!”小摊上的一个中年女人笑意满满的开口道。 “这样啊,那许愿河在哪里啊?”白蓦然掏出银两递给女子,然后用右手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轻轻的写下了几个字在灯盏的字条上。 “公子的字真的娟秀!”摊主赞叹道,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公子啊,那个人最多的地方便是许愿河所在的地方,你去将这许愿灯放入河水便可以了。” “哦,人真的很多啊!”白蓦然笑笑,一只手拿起两串糖葫芦,一只手端着已经写好的许愿灯就冲着那个方向而去。 大概走了几百步,白蓦然终于开始看到了那条长长的许愿河,河水虽然清澈,但是里面诸多的花灯的照耀下,竟然都映衬成了红色。 在人群里挤了好久,白蓦然强行拨开了一条道路,以龟速走到了河边。 河边的泥土有些松软,白蓦然轻轻的蹲下,将手中的许愿灯给放在了水中,然后双手合十,开始默默地许愿。 但就在她想站起来的时候,一匹发疯的骏马忽然从街道疾驰而来,让人流忽然骤起,她身边的人也开始迅速移动,地上的泥土松软无比,白蓦然还没来的及站起来,就一下被挤得直接向着河水的方向而去。 眼见着就要与那喝水来个亲密接触,那一瞬间,白蓦然觉得,她应该早点听菱纱的话,这样就不会狼狈的掉进水里。只是千钧一发之时,小姑娘只来得及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没有想象中冰冷,也没有掉入水中的窒息,有的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莲花般的清香,就像每日夜里那个怀抱一模一样的令人沉醉和美好。 白蓦然首先睁开了一只眼睛,想悄悄地查看一下情况,可是只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逸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她眼前微闪,一双如墨玉般的黑眸古井无波的看着她,光泽中倒映出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她的模样,微抿的薄唇,看起来似乎有些愠怒。 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从白蓦然心中涌出,不知道是心动还是害怕,怪怪的感觉,仿若这个人,她似曾相识。第一次,她对一个人如此矛盾,好像既有一种迷恋,却又带着一丝厌恶,被触碰到的细嫩皮肤,弥漫起大大小小的小泡。可是这张脸,她明明没有看见过! 白蓦然压下心头的异样,略带欣喜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准备细细地打量一下眼前的人,想要知晓到底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但是,下一刻,却是冷冷的质问之声,那清冷圣洁的人毫无感情地开口:“你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赶紧下来!” “本公……公子就不下来!哼!”白蓦然从小被宠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说话的语气,当下就赖在了那温暖的怀抱里,赌气地开口。 “那,你就下去尝尝这冷水的滋味吧!”冰冷的声音落下,支撑着白蓦然的手臂忽然抽开。 白蓦然往下看去,突然发现他竟然凭空站在水面上。而失去了支撑的她竟然就那样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而去,如一只飘然的大蝴蝶,怎么就飞不起来:“哎,哎,本公子不想掉河里啊!” 就在白蓦然即将给水面来个亲密接触之时,一股带着凉意的力量忽然缠绕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给慢慢的给送回了河边的地面。 与此同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仙姿秀逸的男子轻微的望了一眼刚刚站在地上还有些生气的白蓦然,神色还是冰冷,但是眼底却悄悄浮现出微微的笑意,然后足尖轻点,河水上顿时就消散了人影。 “等等,你回来!你还没告诉本公子你的名字呢!”白蓦然看着直接掉头消失的那一道清冷绝尘的背影,顿时叫喊道。 就在这时,那匹发疯的骏马被一个穿铠甲的士兵制服,一队士兵穿过围在一旁的百姓恭敬地走到白蓦然身边,垂首。 白蓦然想从身后偷偷溜走,然而穿着男装的菱纱从身后缓缓向着白蓦然走来,眼底有着浓浓的怒气。 “公子,请吧!”菱纱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白蓦然看着这阵仗,终究还是无语的摇了摇头,认命的看了一眼那个已经什么都没有方向,然后缓缓随着菱纱而去,随着手臂上起来的红痘慢慢消退,灵动的小姑娘心中弥散开淡淡的疑惑。 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的熟悉,让她心中竟然有一种轻微的悸动。 这么多年,除了阑珊,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人有过如此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 他,到底是谁? ------------ 第4章 噩梦 白蓦然大张旗鼓的回去,自然是经历一顿不少的训斥,毕竟身为一国公主,偷偷跑出去自然是不对的。 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白蓦然只好老老实实对着自己的父皇母后千万般保证,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被放回了自己的寝宫。 累了一天,又百般应酬,即便是中午休息了片刻,此刻已经是深夜的白蓦然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她以为,她会梦到白天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但是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却是比之前更为清晰的噩梦,她清楚的感觉到,那个梦中的人就是自己。 血的记忆,一把长剑穿胸而入,暗红色的血迹从她身体内流出,钻心的疼痛,她却连嘶喊的声音都发不出,亮如白昼的天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充满着绝望和死寂,一步步凌迟着她的灵魂。 她慌乱的回头,看到的是一个没有表情和五官的脸,在那里用一双仅存的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她,充满着邪恶阴狠的味道。 “不,不,不!”她拼命的捂住胸口,想要阻止身体内气力的一寸寸消失。 而那个面无表情的可怕男人忽然一步步的逼近她冷笑,“魔女,你是不是该醒了,该醒了!你这个魔女,永远只能走向死亡,走向死亡!” “别过来,别过来!”女子摇头,不解地叫道,眼神中充满着无尽的恐惧。 “小然!小然!别怕,别怕。”轻柔的声音一字一句,把女子从梦境中恍然拽出,白蓦然猛的惊醒,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身体不断的颤栗。 “阑珊,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可知道,我在梦境里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又一次杀了,我好怕,真的好怕!”女子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不肯放下的玉手还有些轻微的颤动。 “对不起,小然,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昏暗的灯光下,玄衣俊美男子轻轻的回抱着怀中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满怀歉意,柔和地开口。 “阑珊,你说,为什么我每天都会做这些可怕的噩梦,我好害怕,这一天真的会那么无情的到来!”白蓦然将小脑袋埋进了男人宽阔的胸膛,理所当然地索取着温暖与安全。 “不会的,不会!”男子抱住怀里的人,轻声安慰道,眼神中的宠溺与担忧却是表露无遗。 “真的不会吗?阑珊,我真的好怕,好怕!”女子似乎已经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消除了浓浓的恐惧感,变得乖巧起来,她似乎开始感到困倦,声音也开始变得无力。 “小然,你不用怕,不用怕,一切都有我的,一切都有我。”又是安慰之语,无人看到,男子双手在背后默默地掐了一个诀,微弱的光芒在黑夜里淡无踪迹。 “嗯,小然不怕,不怕,小然真的不怕……”微弱的声音终于没有了声响,白蓦然的小脑袋轻轻的依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小脸上带着安然的神情,仿佛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良久良久,男子终于将怀中的人给缓缓放下,用心地将被褥盖上她单薄的身体,在黑夜中看了又看那张让他无限留恋的人,终于还是身影一闪,站到了窗外。 窗外的黑暗中,无一丝光亮,但即使在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一道比较冷傲瘦削的身影,女子看见那个让她等待了许久的人,缓缓开口道:“阑珊,你知道的,你现在的身子已经拖不下去了,如果不尽快闭关修炼,你知道后果的!” “可是本君走了,她又该怎么办?她每日都会陷入无尽的梦魇,醒不过来。本君有时候都在想,没有告诉她真相是不是对的。”男子负手而立,微微叹声。 “阑珊,这是替你寻来的安神珠,你将这珠子送给她,她便不会在每晚都沉睡入梦魇了。不过,作为交换,你必须要跟我回去。”女子伸出手,一颗乳白色的珠子就出现在了阑珊面前,在暗夜之中熠熠生辉。 “安神珠,你去求了…”阑珊看着黑暗中的珠子,有些歉意,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打断了。 “阑珊,怎么来的不重要,你已经为那个女子守护了十二载,现在就算是为我想,你也应该回去吧!”女子似乎有些生气,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喙。 “好吧,我答应你!”阑珊接过了那颗小小的珠子,微微叹了口气,胸中的气血微微翻涌,让他都有些止不住。 没办法,他已经在透支这具身体了,如果不能及时的闭关修炼,他真的抵挡不住了,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再多出点时间,哪怕只有一点…… 他最后看了一下眼那在暗夜中安睡的少女,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忧伤,苦笑。 他终于也要走了,蓦然,你是否舍得? …… …… 白蓦然一夜再无噩梦,只是前半夜昏昏沉沉,后半夜也是惨惨淡淡,这一觉,便已经是正午。冬日的暖阳已到正午,阳光逼近窗棂,倾射在还在熟睡的白蓦然宁静美好的脸庞上。 但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侍女菱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慌忙的开始摇醒还在睡梦中的人,那副样子几乎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快醒醒!” 被这样摇醒的白蓦然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不悦地开口:“菱纱,昨夜的事本公主还没有消气呢,今日你怎的又要惹本公主不开心?” “是,昨夜是奴婢的错,可是,今天真的有大事发生啊!”菱纱嗫嚅道,虽然面带愧色,可是事情紧急的已经超乎了她的控制,所以她不得不这样。 “何事啊?”白蓦然没有睡够,又合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眸,心中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气恼,声音里也有了一丝愠怒。 “国师,国师大人据说是要去寻找一件镇国之宝!他让我来叫公主你。”菱纱小声的说道,她很清楚,这个消息对眼前这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小公主意味着什么,所以本来理直气壮的声音又弱了几分。 “什么?他要走?多少天?”听到这个消息的白蓦然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抓住身旁的人冷声开口问。 “不知道,好像,好像…至少要十年。”菱纱不敢再直视自己的公主,将头给扭到了一边,弱弱的回答道。 “十年!十年!”白蓦然此刻整个人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颗心瞬间冰冷,神智陡然恢复清醒,她直接跳下床,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冲了出去,“不,这不可能!我要去找他,找他!” “公主,您等等,这衣服还没有换呢!” 菱纱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得知了真相的白蓦然直接将她给扫到了一旁,连给她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穿着睡衣的女子已经没有了踪影,当下心中一紧,菱纱就像一道微风一样抱着衣服和鞋子没有了踪影。 公主,你可千万要走的慢点,您连梳妆都没有的样子若是让国师渊记和皇上看到,她这个婢女菱纱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白蓦然冲出自己的寝殿,赤着脚踩在那花园的石头小路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赤足的疼痛。只有那震惊,悲伤,失望与不舍萦绕在她的心尖,让她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她不知道,如果失去了那个让她依恋的男人会怎么样? 是夜夜被噩梦缠身,还是在孤独寂寞时再也看不到那双向她递来的双手?是在她贪玩受到危险时再也看不见冲来的身影,还是每每犯错时再也不会响起的求情之声?亦或是永远由着她任性胡闹无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那温暖的怀抱? 这十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暖与美好,已经再也舍弃不掉他的关心与爱恋。 所以,他不能走,也不能离开,因为她白蓦然不愿意!因为她白蓦然喜欢那个永远都会陪伴着他的温柔的男人! 冬日的暖阳本来让这严寒的皇宫里都增添了些许的暖意,可是此刻照在不停地奔跑着的女子身上,只有无尽的寒冷,让她不住的颤抖,心中一阵阵的发慌。 白蓦然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丝悲凉与无助,她不敢再去想,没有那个人的生活会是如何,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那一刻,身为这个国家最尊贵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的她心头漫过浓重的无力感。 她知道,一旦是那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他做出的决定,就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不论是谁,她也不例外! 可是即便知道是徒劳,她也想尽力的挽留,也想做最后的努力! ------------ 第5章 离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蓦然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因为在那并不算刺眼的阳光下,她远远的就看到了月火殿几个秀美的大字,那道牌匾静静地挂在那里,就像给处在迷茫中女子点燃了希望。 少女愣神了片刻,然后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想要搞清楚一切的急迫感掩盖了她已经浸出血迹的双脚的疼痛感,她跑着就没有了力气,根本无暇注意地上从梅树上落下的枯枝,眼看那双嫩白的小脚就要被划伤,那道倩丽的人影就要被绊倒。 一道白影顿然接过了那个即将坠落的身影,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着心疼与爱怜,他的眼神从女子凌乱的一头长发扫射到她那双血迹斑斑的玉足上,脸色顿时开始变得阴森可怕。 “菱纱,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家主子的?”愠怒的冷喝,完全失去了往常温润的样子,男子挥手就将追来的小婢女给扫了出去,“再有下一次,杀无赦!” 刚刚想要冲上来的菱纱就这样很悲催的被扔到了地上,而她怀中的衣物被一股力量牵引直接被阑珊给抓到了手里。 “别,都是我的错,是我要跑出来的,阑珊你别怪菱纱了。”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不可一世,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此刻看着那个唯一被她放在心尖的人,小声地开口道。 刚刚奔袭过来想要问的问题却在这样霸道而又温柔的话中一时间没有了影子。 “小然,你知道错了?”男子低头,鼻尖呼吸的热气挥洒在女子的脸上,让她心头宛如小鹿乱撞,一时间连神智都有些不再清楚。 “嗯,我知道了!”女子撇开头,不敢再看那一份温柔。 “都滚下去吧!”男子抱着怀里的人厉声开口,身影随着忽然开启又合并的殿门消失。 原本守在殿外的两个人应声而去,菱纱捂着胸口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向外面走去。 月火殿殿内只有一扇屏风,遮住了内殿的陈设,殿门骤然关上的那一瞬间,黑暗吞噬了被阑珊抱进来的白蓦然的视线,她只能紧紧地依偎在某个人怀里, “小然,下一次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要罚你了!”轻轻柔柔的声音,浸染着说不出的宠溺。 男子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给放在了床上,手指微扬,只见灵力波动,这被阴暗遮蔽的大殿就被一排排的蜡烛陡然照亮。 “阑珊,你不要走,好不好?”女子闷闷的开口,但这一句话却已经是用了她莫大的勇气和全部的力气,她说完这句话,心中忐忑不已,因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会怎样回答。 “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的伤害自己!”男子却自动屏蔽了这句问话,反而捏着女子的小脚,灵力往上面一点,让女子疼的几乎都叫了出来,“现在知道疼了吧!” “阑珊,你就算要走,也要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尽管脚上传来着钻心的疼痛,可是白蓦然仍旧是不肯放弃的恳求着。 “小然,我替你将这伤口去掉!”阑珊依旧不肯回答,只是那双手透明的灵力轻轻的拂过这一双玉足,低下头,不去看那个已经急得都要哭出来的小公主。 “我不要,你都要走了,还做这些事情干嘛?”赌气之声,白蓦然想收回自己的脚,可是对面的人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股灵力禁锢在她的双脚,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凉凉的寒意从脚底传来,足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迅速开始结痂然后恢复光滑嫩白的样子。只是白蓦然心里的痛苦,却仍旧是挥之不去,反而愈发的厉害。 她很清楚,这样避而不答就是无言的拒绝,可是,她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怒气与不甘更盛,她忽然坐起来,拉住那个人的衣袖,再次开口:“阑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说清楚本公主就不让你走!” 阑珊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隔了好久,他才缓缓的开口:“小然,不要任性,如果可以有任何的办法,我都不会离你而去的。” 话音刚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轻的将床上的被子给搭在了女子的身侧,关切的开口道:“天气还冷,你小心着凉。” 白蓦然愣在那里,手上还有着刚刚他触碰遗留下来的温度,虽然也是冰冷无比,但是耳边的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温暖了她的心。她突然扑入男子的怀里,本来蛮横的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丝低低的啜泣:“那你为什么要去十年,你可知道,十年后,我都已经老了!我――” “不会,我的小然永远都不会老的!”男子感受着怀少女的情绪,低声安慰道,可是心里也有着不确定与心慌,十年之久,她该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十年之后,她会不会忘了这个曾经对她极好的国师?会不会忘掉永远只属于她的阑珊? “你不懂,不懂!十年之后你再次归来,我一定…一定――”白蓦然的手不由自主的捶上阑珊的后背,狠狠地用力,似乎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与悲伤。 男子一声不吭的全部受下,直到白蓦然耗尽了力气,手无力的垂下,他才无奈的开口:“小然,如果不是不得不去的理由,我是断然不会离开你!” “是什么理由?”白蓦然轻声的开口,这一句话问出口,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一刻,她很清楚,无论怎么样那个日日夜夜都关怀自己的男人她是无法挽留了,而问出这一句话,不过是她最后的呢喃罢了。 “小然,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就像以往看到那些的奇怪事情,你选择沉默好吗?”阑珊松开怀里的人,看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的痛楚,心里疼的已经控制不住,此刻他多么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子,他爱她,永远只属于她一人,给她永远都不离开的承诺。 可是,他最后还是苦笑着说出了那一番他不得不说的话,因为,他这一世没有选择…… “好!”这一个字,白蓦然声音已经微弱到连自己都听不见,“可是,可是――”她犹豫着,就这样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用最后的话再做最后的挽留。 但就在那一刻,木门上传来轻轻的扣门之声,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国师大人,时间已经到了,请您快些出发!” 阑珊的脸上浮现出愠怒的表情,可是不过瞬间就变成了无奈与落寞,他淡淡的开口:“知晓了!” 直到门外的人应声而去,阑珊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小然,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嗯!”女子不敢再抬头,低头呢喃着,被打断的字句在她心里再也没有凝聚起来的勇气。 “小然,这只玉簪送给你!它会像我一样守护着你,无论你在什么时候遇到危险,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都会赶来。但是,切记,要在最最危机的时刻!”阑珊手中浮现出一只通体雪白光洁无瑕的簪子,他无限留恋地看着女子披散的一头凌乱的秀发,伸手熟练而又轻柔地用那一只玉簪为她挽起了那三千青丝。 白蓦然感受着手指捋过发丝丝丝的凉意,头却埋的更低,她不敢面对,她害怕,一抬头眼前的人就没有了身影。 “小然,我走了,你要好好等我回来!”良久,那简单的发髻终于挽好,阑珊留恋道。 “可是,可是……”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白蓦然也没有将那最重要的话说出来,因为在她犹豫挽留的那一刻―― 一个吻堵住她的唇瓣,霸道而又肆意的气息迅速侵占了女子的心神,让她沉醉,让她迷恋,让她疯狂。 白蓦然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她只想沉醉那样的美好之中。 情欲的气息迅速弥漫了整个大殿,就在白蓦然喘不过来气的那一刻,对面的人终于留恋地松开了那个让他已经倾心万年的人,低低的嘱咐道:“小然,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大殿的门忽然又被打开,那道黑色的人就这样不再犹豫决绝地走了出去。 唯一的光亮映射在还呆呆地坐在床上的人,她忽然笑了,可是泪水顺着她的青涩的脸庞就流了下去,无声无息,她伸出去的手什么都没有抓到,身上的衣衫依旧凌乱。 无数的画面从她眼前掠过,一如既往。那些他陪着她的日子,美好而快乐,可是,再也不见…… 唇齿间还留存着他的气息,而她却悲伤的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丧失,良久,她才哽咽着自言自语地开口:“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 只是,这句话,那个最想听到的人却再也听不见。 这句跨越了千万年终于迟来的喜欢,终于在命运的洪流中被错过,被遗忘。 因为,再见,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他们之间早已经失去纯真和喜欢。 …… ------------ 第6章 荏苒 迷离的日光透着小轩窗轻轻地洒在女子的脸上,那一张精巧的小脸,还闪着晶莹的泪珠,就算是梦中少了那血泪的死亡,却还是有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让她的心不断的哭泣。 床前坐着一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揩去女子脸上的泪痕,他穿着华贵的服饰,微抿的唇,紧皱的眉,俊秀的容貌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仿佛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忧郁的气息。 “阿姊,你真的不肯再醒过来?”他喃喃自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第十天,那一天国师走后,他死活都找不到消失的她,最后不惜闯了月火殿,才发现了已经泣不成声的她。 那时她扑在他的怀中,不知在呓语什么。青丝三千,凌乱不已,只有那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一只白玉簪,看见他之后,似乎安了心,沉沉地睡去,再也不肯醒来。 这个原本便小心翼翼的少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眸,浮上脑海的是五年前,他还是一个被随意欺负的不受宠爱的皇子。 母亲因为难产生下他就去世了,父皇因为他的出生害死了他宠爱的人,从来不曾关心他这个所谓的皇子,将他弃于冷宫,到最后甚至只有几个宫女,唯一的嬷嬷照顾着他。 当然,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因为逃脱了阴谋的漩涡,虽然备受欺凌,吃尽残羹剩饭,还是成功地活了下来。 嬷嬷告诉他,不要憎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下去。 可是,每一次的欺辱都会在他的心头留下伤痕,他的心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怀疑。 直到那一天,春光灿烂的一天,他的生辰,母亲祭日的那一天,他偷偷地溜进了御花园,想为自己也为母亲摘一束粉红色的桃花。可是被宫人看见,竟然因为他破破烂烂的衣着将他给踢倒在地,他不过十岁,七八个人围攻,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但也就是他苦苦地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之时,突然间甜美的声音将他给拉了回来,他睁开双眸,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已经都没了踪影,迎着斑驳的日光,一只手遥遥地向他伸来:“小弟弟,你这么可爱,不如做本公主的弟弟吧!” 他看着那甜美的笑容,恍恍然地点点头,不自觉地就抓住了那双向他伸来的小手。 她小小的样子,竟然毫不费力的将他给他拽了起来,看着他已经泛黑的眼圈,突兀地笑了,然后又心疼地为他涂上随身带着珍稀的药膏。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 “弃!”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是什么名字,不好听,不好听!你生的这么美,既然都是本公主的弟弟了,就叫白笙鹤吧,笙歌绝音,闲云野鹤,当如你这样的美人!”她如此地赞美道,银铃般的笑声,粉红的衣衫如灼灼桃花盛开在他的心里。 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沉沦了。 那一年,她七岁,他十岁,机缘巧合,她竟然成了他的阿姊。可是,他心甘情愿。 他愿意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永远只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那个她。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世,不仅没有嫌弃他的不幸,甚至跑去他们那个父皇那里为他正了名,他的地位也随之上升,可是他还是愿意叫他阿姊,即便岁月流逝,他的个头已经超出她小小的身板许多。 这一过,就是五年,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七皇子,日日陪着她玩乐,性格倒也变得外向起来,本就青涩的面容长开了竟然少了丝优美,多了男子的英俊。 只是,世事无常,他不过听从父皇的命令出去半个月处理一些事情,回来以后他一心守护的女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那个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国师,只是没有想到,那个高傲的小公主竟然会为了那个宛如神祗的他而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阿姊,那么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或者永远地离开了,你会不会为我而伤心? 但是一阵声音迅速打断了他的沉思,门轻轻被叩响,一堆人影缓缓走进,白笙鹤下意识地抬头,然后迅速站起。只是坐了太久,骤然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幸好菱纱眼疾手快,冲上来立马扶住了他,低低的开口:“殿下,小心。” 白笙鹤踉跄了一下,然后神智迅速清醒,低头就要行礼,眼前高贵的男子却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行礼。 至于皇后已经坐到白蓦然身边,慈爱的脸上有着不忍,还有浓浓的心疼:“陛下,你说然儿现在这个样子,让臣妾还怎么活下去?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话到最后,已经隐隐有了哽咽的声音。 男子快步走上前来,看着这个已经陪伴了他们数十年的女儿,闷闷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皇后,不用担心,然儿不过是忧思成疾,她会想通的。” “父皇!”白笙鹤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亲近的皇,欲言又止。 “怎么,笙鹤,你还有事?”那个皇帝微微有些冷淡地开口,“你都已经守了然儿这么久,回去歇息吧!” “不,儿臣愿意照顾,请父皇允许召集天下名医为阿姊医治,儿臣怕阿姊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白笙鹤垂首,脸上有着放不下的担忧。 “这倒也是好办法,毕竟然儿这么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的!”男子挥了挥手,对着白笙鹤点了点头:“此事全权就交给你来办了!” “是,儿臣定会为此竭尽全力!”白笙鹤心头一喜,转身而去:“儿臣这就去安排!” 少年迅速消散了身影,眼神中期许依旧。 皇帝示意所有的人退去,对着皇后沉沉地点了点头。 “阿霍,真的要这样做?”皇后仿佛有些担忧。 “阿溪,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应该知晓,一旦然儿出了什么意外……”无可奈何的声音。 “不用说了!”女子陡然打断了那解释的话,阖上眼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手中缓缓流出,轻轻地射入那通体雪白的玉簪上那一颗乳白的珠子。 透明的力量迅速笼罩在了这个还在痛苦的小公主身上,而她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缓缓的变化,那原本伤心欲绝的面容竟然慢慢地出现了笑容。 而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无奈的摇了摇头,顿然出手,黑气迅速缭绕了这片空间。 许久之后,门被虚掩着,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白蓦然这一病,就是三年,三年里,天下来揭皇榜的名医来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没有一丁点的用处,饶是白笙鹤都没有了法子,只能每天守着那个沉睡的人,几乎都要忧思成疾。 白羽国的皇上皇后简直都要将天下的名医给翻了个遍,可是仍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年一闪而逝,时光荏苒,就连白笙鹤都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希望的时候,幸运悄然而至。 就在国师走后的第三个年头,正月十六的那一天傍晚,白笙鹤坐在那个他日夜守护的女子前假寐之时,床上的人忽然醒了,就那样突兀地醒来了。 女子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恍然地看着他,然后开怀地笑了,“阿笙,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然后不知所措地茫然回应道:“哦,阿姊!” 再然后,就是两秒钟之后,兴奋如狂的他直接将怀里的人不管不顾地给抱起来,旋转了两圈,高呼道:“阿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怀中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自在,拍了拍某人的头,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你都这么高了,还有啊,干嘛这么兴奋?哎,阿笙,……” 于是,白蓦然十五岁那年,苏醒了,不仅恢复了原本的灵动活泼的样子,就连国师出走的事似乎都被遗忘了。 玉隐公主恢复,举国同庆,只有白笙鹤在那一日,不小心回去的时候看见躲在墙角哭泣的他的阿姊。 只是,他选择了沉默,只要他最爱的阿姊好,他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而彼时的白蓦然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她梦见她喜欢的人从天边回来,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盛大的婚礼,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花轿里,一寸寸地欣赏着这羽都的美景,女儿家的喜悦映在心头,让她开怀地笑了。 再然后,就是平淡而又恬静的日子,她为他守候,他为她抚琴,一如既往地美好。 然后,直到有一天,她忽然间醒来了,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而她已经沉睡了三年之久。 她没有任何办法,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选择了等待。 梦境如此,她也愿意相信现实就是如此,与其伤感哀思,不如快乐的活下去,在岁月静好中等待着她的那个人归来。 所以,那个灵动的女子白蓦然就那样回来了。 闲暇的时候,她仍旧会在花园里四处逛,看见那欺负人的宫人们狠狠地教训一顿。 或者踮着着脚步跑到乐舞坊中,将那些琴师的琴弦给剪短几根,然后扬长而去。自然,那些乐师第二日都会得到一把更好的古琴。 再或者,白蓦然直接拉着白笙鹤去爬花园里矗立着的那个假山,搞得灰头土脸,有时候被挂在半山腰,不得不让菱纱把某个不安分的小公主给抱下来。 只是十五的时候,她会出去看花灯,拉着她的白笙鹤,买一盏许愿灯,虔诚地将它放入河中,手中紧紧地握着从她发髻上取下的白玉簪,默然而立,静静地看着那带着她愿望的许愿灯越走越远。 时间的巨轮缓缓转动,历史的洪流无情地吞噬着一切。 那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日子,其实早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危机四伏。 因为,她是白蓦然,她注定不会平凡…… ------------ 第7章 祭拜 这一日,端的是晴空万里,美不胜收,豪华的马车里,白蓦然百无聊赖地看着一闪而逝的花草树木,越走越远,竟然到了九嶷山附近都有了皑皑的白雪,虽然美丽,但是此刻白蓦然赶了十天的行程,一路上舟车劳顿,当真是提不起半点的兴趣。 边上的白笙鹤连忙扶住了因为颠簸差点就要摔倒的女子,开口抚慰道:“阿姊,你不要不开心了,到了这九嶷山我们不仅可以见到很多的美景,还可以见识一下那个久负盛名的缥缈派,这样不是很好吗!” “切,本公主才不要看这些呢,这一路赶来,阿姊的身体累的都没有知觉了!”慵懒的小公主扭过头,撇了撇嘴,显然没有被那安慰的话生出半丝欢喜。 “阿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你知道去年百姓因为上半年的旱灾和下半年的洪水损失惨重,流离失所,朝臣也是因此才要求皇室前来祭祀。阿姊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当然要来了。”白笙鹤皱了皱那好看的眉头,轻轻的抚慰道。 这一年的历练,开始让这个青涩的少年成长,此刻虽然他极力的安慰着心中最在意的人,想的却还是那些因为天灾而陷入苦难的百姓。 白蓦然撅起嘴,不乐意地敲了一下这个弟弟的脑袋,“阿笙,你现在越来越让阿姊看不透了,尽说些阿姊听不懂的话。阿姊才不管那么多呢,阿姊只要玩的开心就好了!” 白笙鹤挨了这一下,倒也不生气,毕竟他可是知道自己的阿姊是什么的样子,只是想到她肩上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又继续开口道:“阿姊,你是这一国的公主,无论如何,你都要――” “好了,阿笙,本公主本来就不开心,你就别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嘛!”白蓦然地开口,打断了少年还没有说完的话,脸上有些闷闷不乐,旋即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抓住身旁的人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再说,不是还有阿笙你嘛!阿姊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只要有阿笙你永远在阿姊身边,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白笙鹤点点头,微笑着开口:“好,阿姊不愿意就算了,以后阿笙就永远守护在阿姊的身边,为阿姊承担起一切。” 是啊,有他就够了! 既然曾经的曾经,他的阿姊为他撑起过一片晴空,那么今后乃至未来,他愿意给她一片绿荫,守护她快乐的成长。 “果然是阿姊的好阿笙,阿姊太喜欢你了!”听到肯定的答案的白蓦然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白笙鹤。 “阿姊,阿笙一定会好好守护你的!”不由自主抱住女子的白笙鹤坚定的许诺道,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是欢喜,也是依恋。 他最爱的人终于也需要自己的保护了,他要变得强大,他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这样,多好! “嗯,”只一个字,便没有了下文,白蓦然柔弱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等了良久白笙鹤低下了头,却发现那个像猫一样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小人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白笙鹤低低地笑了,只是那紧皱的眉还是不曾松开半点,他瞥了一眼车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际,轻轻地拉上了帘子。外面的凉气一丝丝的渗入,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低头,看着沉睡不醒的女子,他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阿姊自从醒来之后,虽然说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可是每到天色接近昏暗的时候,便会没有任何征兆的就陷入昏睡,随时随地,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也曾为她寻尽天下名医,可是连到底是什么原因都没有查出来,更别提治好了。这一年来,虽然他日日忧愁,可是终究无能为力, 后来的后来,他除了朝政的事情,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希望她平安。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当回事了。 说起来这九嶷祭祀,不过是给民众做出一个样子罢了。这所谓的缥缈派,也不知到底有几斤几两。那些所谓的神,到底是否存在,他都不敢确定。 白笙鹤闭上眼睛,许久,将怀中已经沉睡不醒的人给放到了卧榻上,轻柔地盖上了被子。 马车缓缓行进,几个时辰之后,终于到达了九嶷山,这载着白羽国皇室诸位大臣的车队缓缓停下。 “皇上,天色已暗,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登门拜访!”丞相王贾微微鞠躬,请求道。 白笙鹤走下车,对着已经站出来的皇上微微行了一礼,看着窄窄的山路矗立在眼前,犹豫了片刻,开口请求道:“父皇,传说中缥缈派便是虚无缥缈,这九嶷山也不是常人可以进入。今日既然敞开山路,势必是缥缈派给我们的考验,那么我们绝对不能等到天亮再上山。所以,还请父皇母后移驾,徒步上山!” 皇上白霍自然也瞧见了那一步一步而上的台阶,他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众人吩咐道:“徒步上山!” 此刻落日的余晖已经完全沉寂,天空中只剩下黑暗。 百十位人迅速开始行动,舍弃了马车,点燃了火把,一步步地开始登山,百余人接连踩在那狭窄的台阶上,远远的,排起一道长龙,看起来,竟然也别有一番意蕴。 而走在前方的白笙鹤背着白蓦然看着几乎没有尽头的道路,俊美的脸庞上有着轻轻的笑意,她的小脑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碎发一次次的划过他的脖颈,痒痒的,却也是甜甜的。 那一刻他心中却溢满幸福,他想,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背着肩上的人,陪她度过无数的艰难,陪她一起慢慢变老。 …… …… 彼时的九嶷山山顶,一处简约但灯火璀璨到亮如白昼的房间里,赫然静坐两个人,此刻他们相对而立,面前摆着黑白棋子。 “师弟,你现在还有闲心陪师兄下棋,你可知道,明天便是你等候了数百年的日子!”一个穿着素白衣衫的看起来有些微老的男子此刻手执一枚黑子,面上虽然在微笑,但是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担忧。 “师兄,你应该知道,我守候了数百年,自然知道轻重。不过是区区雷劫,你大可放心!”对面的人,仿佛漫不经心,但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那一颗白子,轻轻落下一子。 他似乎是累了,随手端起茶盏,微微地抿了一口,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微微显露,狭长的眉宇点缀在那精致的面庞之上,一双如黑耀石般的眸子轻轻转动着,摇曳起几点流光,睫毛微颤,不时地抖动几下,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薄薄的唇微抿着,似乎有些不悦。 本是无比绝色的面容,只是他此刻一身白衣胜雪,袖口绣着那飘逸的云鹤,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使得这样的容颜放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妖娆与魅惑,只有纯净与高雅,就像那开在水中的白莲,永远不染尘埃,不入世俗。 “可是,这你修炼了数百年才得来的唯一的机会,也应该慎重啊!”年长的那个男子面色沉重,他摇摇头,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路,将手中黑子落下,微微一叹,“而且,虽然师兄道行不高,却也算出明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不如云尘现在你去好好准备一番?” “师兄,你过虑了,这天下,还没有云尘惧怕的东西。既然师兄算出来有事发生,为何又要给山下的人开路呢?”云尘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他轻轻地捻起了盒中的白子,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然后沉思了片刻,才将手中的棋子缓缓放下。 “云尘,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为天耀数万百姓而来,我们缥缈一派,虽然超脱于尘世之外,但是天下兴亡,王朝更迭,百姓流离失所,却也不是我们乐于见到的。神,是存在的,所以,我们依然不能坐视不理。”年长的男子本就皱起来的眉头又加重了几分,他手中的棋子犹豫了良久,最终狠狠地落下,“既然冥冥之中他们来到此处,我们必然不能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明日若是他们仍然处在山脚下,区区凡人又怎么能抵挡住那天雷之威力呢?万一误伤,岂不是更加麻烦?” “师兄,既然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为何还要逆天而为?”云尘看了看已经快要摆满的棋盘,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来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面色不改,手中的棋子也是轻轻落下,“师兄,你已经输了。” 缥缈派掌门人崆青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毫无退路的棋局,刚才的儒雅与风范已经完全失去,他眉间忧愁又多了几分,沉默了片刻,他才微微开口道:“罢了,既然已经这样,那便如此吧!” 这棋局下了数百年,他崆青没有一次赢过,只是,这一次未免输得也太快了些。 这所谓的自有定数,便是连年的灾祸与战乱之苦吗?他为修道之人,又何其忍心? 但是,云尘是整个缥缈派修为最高,参透天机最多之人,他若是开口,便意味着毫无转圜的余地,所以,现在到底该如何做? 良久,崆青迈开脚步,转身,对着已经将棋盘收起来的云尘说道:“师弟,我会在明日封山,你去后山阵法内静心等候便好,师兄会为你解决掉一切问题的!” “师兄现在可是去接人?”云尘没有回应,反而难得的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既已知晓,又何须再问?”崆青不再回头,跨出房门的脚微微停滞,然后迅速恢复常态,转身离去。 “师兄,天道便是天道,莫要……”后面的话崆青已经消散了踪影,云尘也就没有说下去,他低下头,似乎有那么一丝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的悲哀。但是不过片刻,他便抬起头,澄静的眼眸移向窗外寂静凄冷的暗夜,淡淡地点了点头。 已经站在数十米远外的崆青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山下那由远及近的一天长长的火龙,不知不觉地怅惘了许久。 云尘,你从来不入凡尘,亦不愿入红尘,对待所有的一切都是云淡风轻,又怎么会知道这所谓的天道有多么的残酷与无情? 即便是窥破天机,若是失去了存活下去的意义,又为何要做一个无情无心的怪物? 他崆青既然是这缥缈一派的掌门人,自然做那些自己该做的,若是一味顺其自然,遵循天道,那么有一天,这所谓的天道轮回错了,又该如何呢? “掌门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是不是要下去迎接?”一个身影突然从远处而来,站在崆青身后,微微弯腰,恭敬地开口。 “你去就好,雪炫,让他们休息片刻,后天进行祭祀。切记,明天封山,不准任何人私自前往后山。”崆青转瞬便消散了踪迹,仿佛要去做一件最重大的事情,只余下一阵阵回音。 那个人抬起头,是一张看起来极美的容颜,面容之上有些清冷,她完全没有犹豫,拱手而拜回答道,“是,师父!” 三道人影手执夜明灯缓缓地下了山,历史的车轮疯狂地碾压着一切,所谓的天道正在一步步地将它看中的人带入痛苦与轮回。 夜仍旧在继续,深冬的寒气刺骨,让背着白蓦然都有了一个时辰的白笙鹤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虽然他已经累的浑身都开始冒出热气。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腾而起,白笙鹤留恋地望了一眼肩上的人,脚步又坚定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都会守候住这个他已经放在心里的阿姊…… ------------ 第8章 小人 半夜子时,长途跋涉了许久的白笙鹤一行人终于见到了缥缈派的人,那个女子带着两个弟子将天耀一众人亲自迎接到了大殿。 女子绝口不提缥缈派掌门之事,倒是用了法器直接将还站在半山腰的这百十人给带到了山顶。 白笙鹤问及何事才能商议祭祀大事时,不卑不亢地女子却只是点点头,冷淡却又不失恭敬回答:“今日已经是半夜诸位劳苦,明日休息片刻,明日过后掌门人会亲自出关主持此事!” 此话纵然天耀的皇帝,也没有任何的反驳之言,毕竟是他们整个国家有求于这传说中的缥缈派,自然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诸位大臣虽然也有些不情愿,可是爬了几个时辰山,此刻也是困倦不已,不得已也只好同意这样的决定。 折腾了半夜,天耀国的众人缓缓进入梦乡,整个缥缈派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而沉睡中白蓦然也被安置到了一个房间内,白笙鹤守了她一个晚上,眼看着日光越来越盛,才为她前去找些吃的东西。 那一天,阳光照常升起,只是整个九嶷山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中,就连睡梦中的白蓦然也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因为她又梦见了那个已经四年都不曾再做的梦。 依旧是血腥无比,依旧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从她身后将长剑送进了她的身体,强烈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在梦中,弥漫在心头的震惊与惶恐随着身体上的猛地一沉而迅速惊醒。 白蓦然抬头,才发现一个瘦小的人影从她身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有些害怕地想要跳下去逃跑。 虽然心里还在颤抖,可是白蓦然这个从来都不会吃亏的人怎么可能这个小人给跑了呢?直接伸手一抓那个小男孩的头发,就将本来就有些心虚的小人给紧紧地抓住了。 “放手,你快放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小人不得已转头,恶狠狠的开口,似乎下一秒就要跟她动手。 “哼,小人,你知道本公主是谁吗?竟然敢威胁本公主,信不信现在本公主就叫人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白蓦然才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她打量着这个同样穿着白衣道袍的小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硬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跟幼时的自己竟然没什么两样,看着看着,她就笑了,小小的虎牙随之而出,本性显露无疑。 “姐姐,你真好看!”小男孩看着白蓦然,痴迷的开口,面上做着这一副表情,但那一双好看的眼眸中却有着不合时宜的狡诈。 “切,别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本公主?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说现在本公主就叫人了!”白蓦然虽然听着那样的赞美之词,可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停顿,她耍了别人那么多次,这种计俩早已经是轻车熟路,她早就知道这小鬼的套路,朝着这小人头顶就是一个爆栗,开口威胁道。 “我,我才不会因此就告诉你的!哼!”小孩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落空,将头扭回,不肯交代,挣扎着叫嚷着。心里却盘算着是不是要把这个抓着自己的人直接给打昏,然后再成功的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但是白蓦然才不会善罢甘休,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有趣的小男孩,她才不会放过,一定问出来一个所以然。 “喂,小人,你要再挣扎下去,进来人本公主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是说了,本公主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把你放了。你要是不说,本公主可就要叫人了,所以说,你选吧!”白蓦然眨眨眼,摊牌。 “你先松开,我就告诉你。”小孩撇撇嘴,似乎白蓦然不同意他就准备这样僵持下去。 “你确定什么都不说?本公主觉得还是不松开的好,毕竟从这屋顶上掉下来的小人,想必也不会干什么好事?不如本公主直接叫人,看看你到底谁?”白蓦然依旧不肯松手,反而轻飘飘地开口威胁,她的眼神微微瞥向屋顶上空空的那个大洞,还有刚醒来都没有发现的身边的茅草。 “你,你怎么这么…这么不讲理?”小人嘟起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明明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是落在白蓦然眼里,却是异常的可笑。 这个小不点,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硬的不行,直接就来了软的。 只不过他算错了,她白蓦然这个向来都是玩别人的,从来都是软硬不吃,既然小不点不肯说,那么就要好好吓吓他了。 “讲理?好啊,那你说,你现在本公主的屋顶干什么?还有,你站在本公主屋顶也就算了,掉下来还偏偏砸到本公主头上,这到底是谁的错呢?你不说你的来意和身份,那么本公主可就要叫人了?”白蓦然说完这些话,直接作势就要大声开口:“来人啊,快——” 只是才一句,小孩就忍不住了,连忙阻止道:“等等,等等!我说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白蓦然回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孩,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你先放开嘛,这样真的不好受。再说要不是我因为这缥缈派的规矩,不能伤害你,才不会让你威胁呢?”小孩委屈地开口,说到最后,声音还有了一丝丝的哽咽。 白蓦然顿时感觉头大,虽然她说的是软硬不吃,可是这一旦她欺负这么可爱的小孩,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这小孩说的倒也没错,这缥缈派均是修仙之人,他虽然是个小孩,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恐怕也是不想伤害自己吧。 想到这,白蓦然紧抓着的手就缓缓地松开了。 “喏,现在你说吧。”白蓦然看着转过头的小孩脑袋上还有几根茅草,顺便就悄悄的取了下来。 这一幕,落在小孩眼里,却有了另一种的意味。 从小到大,他虽然顶着缥缈派的名头,可是母亲从未真正的关心过自己,放任自己不管,却又在做错事情的时候狠狠的责罚。 既然她那么的无情,那么他就叛逆一回,等到他变得强大,一定会让她看到自己的能力。 “哎,你发什么愣啊!”白蓦然看着一直默不作声,反而有些隐隐悲伤的小人,又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啊,没什么。”雪玥摇摇头,小小的眼神中有着一丝的哀伤,“小姐姐,我只是想去看云尘师祖的雷劫,学点本事和招式,只是后山有结界,我被反弹了出来,就落在你的屋顶上了。” “雷劫?难道就是修仙之人必须要经历的雷劫?”白蓦然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来了兴趣,心里早已经盘算的妥妥的。 这雷劫可是百年甚至千年都不曾遇到过的,更何况她就算是贵为公主,也只是凡人,此生若是可以见到这么有趣的场景,也算是值了! “是啊,雷劫。师祖很强大的,几乎是整个缥缈派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存在,云尘公子的名号也是世人皆知!只是听说百年来他从不收弟子,甚至都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招式。就算是危险,我也要去看看师祖的真正实力!”男孩说出这一番话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无比坚定。 “嗯,你会的。”白蓦然点头,难得正经地支持道。 雪玥抬头,看见的就是白蓦然对他表示支持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逐渐温暖起来,但是,下一秒,白蓦然就像一个八爪鲶鱼一样直接趴在了雪玥身上,兴致勃勃地开口:“所以,小人,不如带本公主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这个人尽皆知的云尘公子呢?好不好吗?” “不行,本来这就是做的违反规矩的事情,带上你,岂不是让你也掺和进去了吗?还有啊,你什么都不会,万一遇到天雷毫无抵抗之力,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雪玥板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地拒绝。 白蓦然当然不乐意了,捏着那雪玥的脸颊就开始一顿发泄:“喂,你到底带不带着本公主,你要是不带着,本公主就不下去,让你怎么也去不了?哼!” “小姐姐,我怕了你还不成吗?你就放过我行吗?”从来没有被被人掐过脸蛋的雪玥哭丧着脸,简直想死的欲望都有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到比他还喜欢玩的人,而且,他竟然还没有办法! 这个真的是一国公主应该有的风范吗? 雪玥表示怀疑,但是不达目的的白蓦然当然不肯罢休,笑嘻嘻地继续威胁道:“你说,你带不带着本公主?要不然本公主就不让你走,或者你走了,本公主就去告发你,要不然,你就带着本公主一起去,反正上了贼船,本公主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奋斗到底的!” 这一番话,说的简直是大义凛然,只是雪玥的手感觉着脸上那怎么都拿不开的爪子,脑门上浮现出无数条黑线。 眼下这个甩不开的牛皮糖,一言不合就开始威胁,他雪玥真的是有种抓狂的感觉。 要不然,就暂且先带着她,等会直接把她给丢下就好了! ------------ 第9章 雷劫 “好了,好了,你放下好吧!小姐姐,亲爱的小姐姐,我带你去还不行吗?”雪玥终于将她脸上那一双动来动去的爪子给弄了下去。 “哇,太棒了!本公主就知道,小人你绝对不忍心本公主一个在这里寂寞的!”白蓦然嘿嘿一笑。 “呃呃呃,那个现在就走?”雪玥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长着一副温婉美艳的脸却是这样一个性格的女子,试探性地开口。 白蓦然上下看了看,除了一头青丝散乱,怕是因为事出紧急,衣服也不是睡衣,此刻除了没有梳妆打扮之外,倒也没有什么。 “你确定就这个样子出去?”雪玥呲了呲牙,有些迟疑,完全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 “没事,这都已经快正午了,再晚都来不及咯!”白蓦然才管不了那么多呢,伸手直接拿过床前的白玉簪,迅速的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桃红色的衣衫,示意完全搞定。 “呃呃呃,好吧,我们走吧!”雪玥倒抽了一口气,虽然眼前这个小姐姐的样子并不差,可是这么爱玩这么调皮真的好吗? …… 一切就在恍然间,白蓦然就被那个小人给拉上了房顶,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蝉。 这个真的是有点猛啊,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小人还是有两下子的,顺着那个刚刚他掉下去的洞就重新爬了上来。 白蓦然在心里默默感叹,脸上却是不表露分毫,开玩笑,她一国公主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被这个小人抓住,绝对又要被嘲笑! “接下来去哪里啊?”白蓦然抬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云海,脚下是曲曲折折的小路,虽然天空中笼罩着雾气与阴云,但是她依旧看不出来到底该前往何方。 只不过站在高处,看着这座从来都笼罩在神秘烟云中的九嶷仙山,虽然这里算不上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但是错落有致的小茅屋,还有着那堆积起来还未化尽的白雪倒也让白蓦然感觉到了另一种美。 “跟着我就好了!”雪玥难得好好吹嘘了一把,拽着白蓦然的手朝着那个乌云最深处就冲了过去。 “雷劫嘛,顾名思义就是要打雷,刚刚被弹回来之时就感应到了结界,所以,师祖一定就在那个方向!”雪玥有理有据地开口,足间轻点,落下最后一座小茅屋屋顶。 “说的还蛮有道理的!只是你说的方向到底是哪个方向啊?”白蓦然点头,然后又有些迷惑地摇头,但是旋即发现她已经站在了地上,身旁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小姐姐,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我就先走了。嘿嘿,虽然在屋里我奈何不了你,可是这御空飞行你就奈何不了我了!有缘再见哦!”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人影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白蓦然咬着牙跺了跺脚,虽然料到这个狡猾的小孩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打算带自己一起前去,可是白蓦然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子把自己骗出来两分钟后直接就没有影了! 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这个小人给耍了! 若是下一次再见,她一定要好好地整一下这个言而无信耍着自己玩的小孩! 白蓦然不甘心的地摇头,然后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既然来了,那么肯定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他不带自己去,那她就自己去看看! 既然是雷劫,那么肯定是乌云也就是雷云的聚集之处,这点那个小人说的倒是没有错,可是这天空中似乎有两个漩涡,到底是哪个呢? 乌云遍布泛着黑气的天空中,在白蓦然眼里有两个巨大的漩涡,此刻呼啸着,挣扎着,雾气笼罩在这片区域周围,似乎就要有着惊雷隐隐落下。 不过很奇怪的是,已经接近正午,整个缥缈派都是安静无比,甚至阿笙都没有了影子。 白蓦然眉头有些紧皱,两个,到底是哪个呢? 这两个看起来似乎都一模一样,不过肯定有真有假,所以,只能选择一个,到底去西方还是东方呢? 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又只能选择一个,真是两难的决定啊! 一分钟以后,白蓦然倒抽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朝着东方的那个闪电雷雨汇集之处坚定地走去,反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管那么多干什么? 小小的身影沿着那曲折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隐隐要落下的惊雷之处走去。 其实,白蓦然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个方向,似乎心里有着一种呼唤的声音,在冥冥之中吸引着自己。 那条石子路很长很远,不过所幸白蓦然没有遇到一个人影,她就那样走着走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踢着路上小小的石块,再不然抓一把还残留在崖壁上的白雪,愉快地揉一个大雪球,用通红的手指狠狠地抛向远方,心里愤愤不平地对着那个毫无情意的小破孩骂了又骂。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蓦然看见那条路越来越狭窄,直到尽头,她突然发现眼前顿然开阔,那一大片空地上竟然出现了一片花海,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那白梅竞相开放,簇拥着,无畏无惧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甚至有几棵梅树的枝头还有着些许的雪花,这一幅美景,在这样阴郁的天气里,让白蓦然顿然欢喜无比。 走了许久的劳累一扫而空,白蓦然踮起脚尖,端详了许久,折了一株最漂亮的梅花,一路蹦蹦跳跳地走过了那百里梅园。 然后,顿然停住脚步,白蓦然有些无语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百米的山头,有种要打退堂鼓的想法。 虽然百米,却是陡峭无比,几乎接近直立,远远看去,缥缈在烟雾之中,光秃秃的,只有那肉眼可见的一天粗大的铁链挂在上面,挑战着白蓦然的勇气。 白蓦然大致环绕着看了看,完全没有可以上去的山路,然后重新回到那个铁链跟前,极其犹豫地打量着那看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的铁链,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有着不情不愿。 这缥缈派不愧是修仙的门派,竟然连这么高的山都没有山路,嗯,太好了,都是直接飞上去的! 她真的是疯了,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好了,不爬也要爬了,不然走了这么远,辛苦岂不是全部都白费了? 良久,白蓦然将手中那株极其喜欢的梅花给咬在了嘴里,狠了狠心,抓住铁链就一步一步地开始攀爬。 都到这里,说什么也不能放弃,那雷云聚集之处明明就是在这山上,她白蓦然今天就是要看看那个敢对抗雷劫的人是谁! ------------ 第10章 血雷 此刻,天空中的酝酿了许久的惊雷似乎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朝着白蓦然还在爬着的这座山头给劈了下去。 惊天动地,轰鸣炸响。 白蓦然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了几分,然后倔强地继续向上攀爬,她今天一定要看看这所谓的雷劫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个渡劫之人又是何模样! 那第一道电闪雷鸣骤然而下,只是雷声大,在渡劫之人看来,却没有丝毫的危害,劈下来瞬间就没有了声响。 这山头似乎连摇晃都没有摇晃,紧接着第二道天雷又滚滚而下,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骤然又往下坠落。 随着第二声的雷霆之声,白蓦然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虽然是百米,可是对从下就天天爬树又爬山的小公主事实上也算不了什么,只是铁链终究还是太粗,让她嫩白的手都被磨出了鲜血。 可是韧劲上来了,白蓦然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反而干劲十足地又一寸一寸的往上前进。 第二道天雷也在到达地面之时瞬间归于寂静,那历劫的人似乎完全不把这些狂暴的力量给放在眼里。不肯罢休的第三道天雷没有丝毫停顿,骤然向下面的人劈落。 白蓦然此时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电闪雷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雷声又响了多少次,后来的后来,雷电一道道劈下,愈发地猖狂,愈发地狂暴,叫嚣着,瞬间而下。 只是每一次不管来的多么迅速,多么强大,到了这片山头都是恢复寂静,就像是打在棉花之上,一丁点声音都不曾有。 终于,就在那雷声停止一刻钟之后,白蓦然终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顶端。她一个转身,牢牢地站在了那高耸的峭壁之上,虽然有些失望雷劫或许已经过去,可是最后还是爬了上来,白蓦然自豪地看着脚下被云雾缭绕的那一片白梅,喜滋滋地一笑。 白蓦然将口中保护的还算完好的那一株白梅花拿在手里,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血迹斑斑,刚才太兴奋甚至都忘了疼痛,不过瞬间她就释然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的最后,都会有等待那个他为自己去除所有的痛苦。 想到这,白蓦然的神色有些黯淡,她的手指轻轻地抬起,感觉到头上那一丝冰冷的触感,难受的心似乎有了些许的安慰,她满含期许地笑了。 现在,她耗尽了力气爬上来,也该看看这渡劫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白蓦然转头,果然,这陡峭的山唯一平坦的地方静静地坐着一个白衣的人,隐隐有风从远处吹来,让他的衣摆随着微风轻轻地飘扬。 很难想象,在经历那么多的天雷之后,这个人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不染纤尘,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一丝丝的血迹。 白蓦然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个即便是背影也是高贵圣洁的人,好奇心顿起,难道这便是成仙的样子? 她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样上前,想去看看那个人影真正的面貌,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小猫,生怕吓跑了她看上的猎物。 大概走了几十步,白蓦然终于站到了那道身影的背后,然后悄悄地一步步从侧脸看到那个人的正脸。 再然后,白蓦然死死地压住了心里想要将这个人给踹下去的冲动! 什么师祖,什么缥缈派的云尘公子,分明就是六年前在许愿河前挑弄她的大混蛋! 自从她醒来以后,也派人去找过这个家伙,只是总是杳无音信,后来她就渐渐忘记了。 真是没有想到,冤家路窄,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大混蛋! 白蓦然踱来踱去,看着这个许久都闭着眼睛没有察觉的绝美的人,虽然她承认这个男子的确很美,就像她手中这白梅一样,高洁无比,不染尘埃,不入世俗。那薄唇微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宇之间凝结着点点的光华,看起来便是俊逸无双的仙人模样。 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白蓦然就十分不爽,这天下还没有人敢将她给耍了还不出点代价的人。 就算是他可能已经成仙了,也不能例外。 白蓦然撇了撇嘴,看看那静坐的人,又看了看刚刚她爬上来的铁链,顿时心生一计,报复的计策随之而生。 要说她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来,都是他这个家伙搞出来的,那么既然他经历了这么多天雷都死不了,就把他给扔下去好了,让他也尝尝被扔下去的滋味。 白蓦然满意地点点头,趁机敲了敲那一直沉睡不醒的人的头,硬邦邦的,一点弹性都没有。 “哼,你这个坏家伙,你也有今天!”白蓦然抓着白衣的人肩膀,想要把他拖起来,然后狠狠地扔下去,好好的戏耍他一把。 可是,她没有看见,那惊雷已经停止的天空中,聚集起来的漩涡并没有消失,甚至隐隐地还带了一丝血气,缠绕着黑暗与死亡,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那里面出来什么,吞噬一切。 …… …… 烟雾缭绕的天空上,奇装异服的男女收了家伙,就要驾云而去。 “老雷啊,你说这帝尊的这一次是不是就要突破了?”女子率先开口道。 “说不好,他一介凡人之躯,按理说不应该是今天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数?”男子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回答。 “哎,哎,老雷,你看,这空中,这空中,竟然竟然!”女子抬眼望下去,血色已经慢慢凝聚,从空中缓缓浮现出一道雷光的痕迹,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阴森可怖,几乎已经在成型,不顾一切地向下而去。 “糟了,是血雷!帝尊一介凡人之躯,若是抵挡不过去,那便是万劫不复!”男子顿时不安地开口。 “可是,不是已经经过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了吗?为何?”女子似乎不理解。 “别说了,快去禀告天帝,帝尊这一次历劫,成便是跨入真神之列,不成便神魂俱灭,犹豫不得,你快去!我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男子手中光芒乍现,直接射入了空中,想要延缓一下这里的危机。 “哦哦,我这就去!”女子楞楞地点头,然后掉头而去,一闪而逝。 这可是关乎整个天界的大事,数万年来,就连历代天帝都从未达到过这样的地步,若是帝尊能够到达真神,那,那便是…… ------------ 第11章 真神 此刻的云尘意识沉浸在一片空白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都没有一丝气息,被困在里面,只有被烟雾缭绕的画面,只有他目之所及的这一片洁白的空间。 虽然内心无比疑惑,可是云尘此刻还是淡然如水地走着,走着。他知道,此刻只是幻境,走不出来就只能永远地被困在其中,他必须心如止水,绝对不能被这里面的任何东西所诱惑。 但是,似乎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微痛,却看不见人影,但也就在那轻轻的敲打之声过后,他所处的空间忽然变成了满地血腥与寂寥。 无数的厮杀,无尽的鲜血,一寸寸的沉淀着这一片原本纯洁的土地,直至将它染成血红,血水翻涌而起,呼啸着的狂风浸染着无数的血腥。 云尘看着那样的场景,一阵阵的干呕,虽然他活了这数百载,见过杀戮也是无数。可是这一次,却莫名地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感觉十分的反感,甚至看着这样似曾相识的战场,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与后怕。 那一刻,他想逃跑,想离开,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下意识地开始变得有些惊恐,他想提步而走,却发现整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迈出脚步。 就在那一刻!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红衣的女子,只有背影,看不清楚脸庞,后背插着一把长剑,但此时却没有长剑的主人。而那凌厉的剑身直接刺穿了她的心口,汩汩地流着鲜血,浸染在红衣里,似乎在凄厉地哀嚎着,让云尘的心有那么一丝的疼,眼睛里有些发痒,好像有什么抑制不住的东西即将从心口蹦出来,那种无法言说的就好像要将他给吞噬。 女子缓缓转过身,却看不清表情,没有五官,只有一片黑暗,阴森恐怖,只有阴狠狠的声音对着他开口凄厉地尖叫着,:“死,你去死!” 云尘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感知着眼前诡异的女子,心中的惊惧又多了几分,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不是自己。 他从来都不曾惧怕过什么,如今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难道这便是潜藏在他内心最深的执念? 可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似乎要向他扑来,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那幻象瞬间破灭。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却又是美丽而又偌大的凤凰,彩羽铺洒在这血腥的地上,宝石一般的眼眸中有些凄苦与哀怜,似乎在责怪着他为何不曾出手,盈盈如秋水的眸子中弥漫着无数的哀伤与绝望。 云尘有些恍然地看着出现在这厮杀战场上的这样诡异的现象,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生疼不已,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那双哀怜的眼神,愧疚涌上心头,让他难受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被遗忘,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迷茫地站立着。 耳边似乎有些嘀嘀咕咕的声音,云尘骤然从幻境中惊醒,入眼的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此刻她正拽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地上给拉起来,只是好像怎么也拉不起来,那一张小脸有些着急,下意识生气地开口:“什么人啊,看着长得好像挺美的,怎么这么重?” “本公子不重,只是施了法术而已。”云尘淡淡地开口,刚刚幻境中的心痛与无奈似乎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些释然和轻松,似乎看到这个不知何时闯进来的女孩,有些庆幸。 若不是她,恐怕他就只能陷在那个幻境中了。 只是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明明已经过去,为何他还会沉入幻境? 白蓦然抱怨过后,猛然听到耳边宛如清泉石上流一样的声音,低头,发现刚刚还闭着眼眸的人此刻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样傻乎乎的样子,再然后,就是脑袋有些发愣,手又一抖,就那样直直地落在了云尘怀里。 “你怎么醒了?”白蓦然小声地嘀咕道,想要垂首时却发现她已经躺在了某个人怀里,就像上一次的一样,不同的是,此刻这个人的表情已经不如上一次的冷漠。 似乎有什么淡淡的情绪化开在她的心中,都让她忘了此刻被明明白白逮住的自己不是在这里缅怀往事,而是应该赶快逃跑! “本公子为何,”话还未说完,云尘猛然抬头,一道带着血光的天雷陡然呼啸而至,缭绕着黑气,真正强悍的一击,绝对实力的压制,此刻正精准地就往他劈来。 快,快的声音似乎都落在了后面,快到连他都来不及反抗,只能下意识护住还在自己怀中的人。 他无法想象,如今,是否真的能挨过这样恐怖的血雷! 但是白蓦然却毫无知觉,挣扎着将精神高度紧张的人给猛的按到了地上,就在她兴致勃勃地即将站起来之时,那一道血红色的天雷顿时坠落,轰鸣之声骤然而生,咆哮在这片天地之间,直直地劈在了白蓦然的后背上,撕裂般的痛苦侵蚀着她的身体,蔓延至她的灵魂,惊叫之声陡然而起。 就在那一刻,不知何处的洞穴之中,被淡淡红光所笼罩的人原本静止不动的手忽然颤抖,低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紧闭的双眼似乎就要睁开,身旁一直守候的冷傲女子却紧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灵力顷刻灌入,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阑珊,若是此时你出去,那么就算是我也无法挽救你这已经走向枯竭的身体。 所以,对不起…… 此刻云尘骤然起身,有些心惊也有些奇怪,怀中的女子硬生生地为他挨下了这本来最致命的一击,竟然没有化为灰烬,那血色天雷就算是他竭力对付,也不一定有生还下去的可能,这个女孩,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云尘感知着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手中灵力就要缓缓输入为她渡命,就在那一刹那,原本黑压压的天空陡然放晴,刺眼的阳光落在云尘身上,诸多记忆随之而来,庞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体乍现。 他后退了两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薄唇微抿,冷冽异常,一瞬间就好像变了个模样,在淡雅不染尘世之中加了凌厉的气息,高贵,冷酷,薄情,几多杂糅的情感凭空而现。 他手中的人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缓缓拖起,金黄色的光芒映射了整片天际,美到极致,华贵无限。 一双巨大的翅膀从白蓦然身后腾空而起,绝美无暇,光彩夺目,她原本惨白的脸上顿时开始缓缓浮现起红润。隐隐看来,竟像是那翱翔于九天之上高贵的凤凰。 不过是在一瞬间,云尘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这一次,是极其冷淡的表情,他抬头,死死地盯住空中的白蓦然,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是留恋,也似乎是徘徊,他袖中的手轻轻地掐了一个决,迅速遮住了这片空间白蓦然所造出来的异象。 云尘看了许久,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面容,飞身一去,就将那还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影给抱了下来,只是在接触到那金光的一刹那,一股更加熟悉的气息直入心底,让他的手都有些发颤,瞳孔猛地一缩,但不过是刹那间,他就恢复了常态。 天劫过后,他便成仙,前尘忆起,斯人不在。 这个叫白蓦然的女子便是拥有一丝灵魂的她吗? 小璃,你还活着? 如果不是你,为何冥冥之中又为我挨下这足以让我神魂俱灭的天道血雷呢? 可是,为什么,又会有那一股气息? 你…到底是谁? 三道身影缓缓从虚空中浮现,沉思中的云尘抬头,然后微微低头开口道:“天帝!” “帝尊不必如此!”那年轻的天帝连忙扶起这个刚刚历劫成功帝尊,虚伪地笑着,心中不知道掩藏着什么想法。 “是。”云尘不卑不亢地起身,细细看来,又多了一丝凌驾在那四海八荒掌权者的气势。 感知着身体内的修为与境界的增长,他微微开口道:“谢过天帝前来!” “既然这下凡目的已经达到,帝尊已经跨入真神境界,不如回天界?”天帝站在那里,虚伪地开口道。 “虽然雷劫已过,但凡尘之事还未解决完毕,待本尊完成之后,定然回天界。”云尘看了一眼怀抱里的人,又瞥了一眼山下在结界外面飞速赶来的人影,淡漠地开口道。 “如此也好,帝尊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朕就先回去了。”天帝看着被云尘紧紧抱住的白蓦然,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回头消散身影之时冷冷一笑。 “恭送天帝!”鸿钰处变不惊地开口道。 两道人影随之消散,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人慢慢的跪下,开口道:“楼雪恭贺师尊登上真神之位!” “楼雪,你去阎王那里给本尊查查这白蓦然的来历,尽快回来。”云尘看着处于睡梦中的白蓦然,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是,帝尊!”那个冷冷淡淡的少年,沉沉地应了一声,也顿时消散了身影。 虽然经历了天雷,这里却也没有损伤巨大,云尘淡淡瞥了一眼山下的那道人影,解开了结界。 “不要,不要!”低声的呢喃,白蓦然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云尘低下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情,他看着那双血迹斑斑的手,灵力轻轻地闪过,为她抚去了所有的伤痕。 片刻之后,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迅速飘上前来,直到看到完好如初的云尘转过头,崆青才松了一口气。 “师弟,还好你没事,若不是雪玥这个小子闯入了我布下的障眼法,我也不至于会到这天雷结束之后才能赶来!”崆青点头,揪着的心才开始放下。 “师兄,你本就不该设下迷障之术,因为该来的总会来的!”云尘毫无感情地开口道,眼神示意着躺在他怀中的人。 “这个女孩,是凡人!她是如何上来的?”崆青震惊地看着云尘怀里的人,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见过有任何女子可以接近他这个不入世俗的师弟,怎么经历了一次雷劫,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瞬间就变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中夹杂了凌厉与杀气,就连跟他说话,都有着比以前更加无尽的冷意。 “冥冥之中注定而已。”云尘轻笑,看着怀里的人,然后身影微动,飘下了这座小小的山峰。 崆青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在笑的云尘,觉得世界好像玄幻了,那个不知道从何时就没有笑过的人竟然笑了? “师弟,你经历了天劫,现在便是神仙了?”崆青紧紧追问,他总觉得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期,就连这个已经相识了数百年的师弟,好像都已经变得极其陌生。 “师兄,若是你再不去随我一同看看天耀的人,恐怕就麻烦了。”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云尘的身影却已经不见。 崆青猛然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极其重要的事情,他恍然回神,直接跟着云尘的步伐就飞了下去。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天劫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引起一些恐慌…… 冬春之交,突然放晴的天空又迅速阴暗,稀稀落落地开始飘起雪花,仿佛是那惊天巨雷之后的一点小小的呼应。 洋洋洒洒,片片飘落,落在这本就缭绕在烟雾中的九嶷山,当真是极美。 …… ------------ 第12章 落定 此刻缥缈派的大殿里,站立着天耀的人,皇上白霍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因为让这个皇者不安的是那个已经消失了半天之久的小公主,那个他最宠爱的女儿。 “掌使,现在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所以朕是不是有权可以出去寻找朕的女儿了?”他犀利的眼神盯着带领着弟子紧紧守住门口的女子,冷冷地询问道。 “还请皇上再稍候片刻,掌门人已经去找了,眼下雷劫刚刚散去,雪炫不能让你们出去!”女子缓缓低头,不肯退让半步。 昨日师父就宣布封山,偏偏今日这天耀的公主就没了踪影,僵持了两个时辰,她也有点担心,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缥缈派的麻烦将会很大。 “掌使当真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刚才朕要外出寻找,你已经以雷劫为由阻拦,如今天雷已经消散,你还要继续吗?”白霍皇者的气势出来,质问道,而就在开口的瞬间,他宽大衣袖中的手忽然不着痕迹比了一个手势。 刚刚还跪在地上不曾抬头的俊美少年瞬间就站了起来,直接出手就朝着一直在阻拦的女子而去。 掌风袭来,雪炫并不曾放在眼里,她瞬间反应,身影虚晃一过,右手灵力轻扬,直接就接住了白笙鹤出其不意的一掌。 白笙鹤一击不中,身体凌空翻滚,随身佩戴的长剑出鞘,登时就朝着女子死穴而去。 女子似乎没有想到白笙鹤一出手就这么的狠心,她原本淡然如水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避开那一击,一柄短刃从她手中闪现而出,冲着白笙鹤肩膀划去。如今这样的情况,雪炫也只能阻挡,师父的命令,她绝对不能违抗! 而随着白笙鹤这一动,原本皇帝带来的隐藏在大臣中的侍卫也顿时开始动了,直接冲着女子身后的严阵以待的弟子们攻击而去。 雪炫瞥了一眼剑拔弩张的场面,原本镇定的心神微微一愣,手中的招式也就慢了几分,白笙鹤瞅准机会,身子像一条影子直接就要从那缝隙中钻出。 但是雪炫修炼了几百年,实力自然高出白笙鹤,直接瞬移将匕首对准了还在奔跑的少年,眼看那一道流光就要插入白笙鹤的后背。 忽然一道更为强大的力量猛扑而来,直接将雪炫用灵力幻化的匕首化为了乌有。 “通通都给本尊住手!”崆青苍老而又凌厉的声音由远及近,直接镇住了这还在打斗的两方人。 “师父!”雪炫猛然单膝跪下,垂首相拜,低垂的眼眸中有着愧疚与自责。 “掌门人!”其余的缥缈派的弟子也顿时跪下请罪。 “看来你们都十分有本事啊!竟然还打起来了,不要忘了,你们是修道之人,你们的职责是什么!”崆青身影陡然一转,直接就到了大殿,他看了一眼雪炫,又瞥了一眼跪下的这些弟子们,怒火更胜。 今日雪玥那个小家伙直接闯了障眼术,让他布置了半天心血全部白费,还让白蓦然闯进了天雷之中,如果不是足够幸运,那么死去的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黎民百姓。而如今雪炫竟然又办了这样的事情,这让他怎能不气? “师兄,你生气了?”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而现,白衣如雪,不染纤尘,如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永远地迷失在其中。他扭过头,微微看了一眼那个从来都是儒雅谦和的师兄,淡淡地开口。 云尘抱着白蓦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先反应过来当如白笙鹤,本来因为突发情况而站在原地的少年直接就冲向了那个让他都快担心死了的女子。 右手持剑,杀气腾腾,只是白笙鹤不过是虚晃一招,左手直接成爪,朝着云尘就怀里的人而去。 云尘似乎没有意识到白笙鹤一上来就要将他怀里的人给抢走,身形陡然后退,腾出来的左手直接就空手接下了白笙鹤愤怒的一剑。 “阿姊,你醒醒!”白笙鹤来不及搞清楚状况顿时焦急地呼喊道,手中长剑被云尘右手中的灵力一寸寸消融,白笙鹤又是一掌劈去。 “给你便是。”云尘不想和一个人凡人争斗,虽然怀里的女子对他来说很不一般,但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如此争斗根本毫无意义。 他活了这数万年,没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去做。 白笙鹤看着被扔下来的女子,心中一紧,就将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小女子给抱在了怀里。他的手轻轻地搭在白蓦然的手腕,然后又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几遍,直到确信他的阿姊没有任何大碍,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一颗揪起来的心才慢慢放下。 皇上缓步踱上前来,沉沉地开口:“朕一国公主今日为何会在别人怀里,还请掌门人解释一下!” “本尊昨日曾经下令封山,贵国公主私自闯了后山,差点让云尘公子的修炼毁于一旦,不过索性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若皇上对今日缥缈派的无礼一笔带过,本尊承诺,明日就可以许诺皇上祭祀!”崆青看着那个皇帝,不卑不亢地开口,既全了天耀的颜面,也将这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给一笔带过。 “好,朕希望你说到做到!”皇帝也弯了弯腰,表示不再追究。 已经站在皇帝身后的白笙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刚刚一直不动声色此刻却轻轻地走上来的皇后黎溪摇了摇头,手地抚上白蓦然的额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师兄,云尘告辞!”云尘拱了拱手,那狭长的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目光落在白羽国的皇上皇后以及那个为他挡了一道天雷竟然都安然无恙的女子身上,消散身影之时突然点了点头,杀气瞬间涌出又瞬间消失。 似乎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那个算不上年轻的皇帝微微抬起头,只看到云尘那深邃而又冷峻的眼神寸寸消散,心中不安顿起,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白蓦然,疑惑又有些许的后怕。 看来,一切都要改变了! 那么,前来这缥缈派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请吧!”崆青作出邀请的样子,示意商谈相关事宜。 “请!”皇帝不再思考太多,回礼道,然后他对着身后的白笙鹤微微点头示意。 “除了雪炫,其他人都退去吧!”崆青吩咐道。 很快,不想干的人开始缓缓褪去,一场还没有开始的风波就这样轻易的被平息。 大殿的门被缓缓合上,遮住了一切。 白笙鹤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白蓦然,一步一步地走入那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洁白如玉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白笙鹤的衣摆上,身旁的宫人连忙撑起一把木伞,遮住了落在白笙鹤头顶纷扬的雪花。 外面很冷,白笙鹤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不安分的低低呓语,无奈地笑了。 这漫天白雪,若是阿姊醒来,看到定是十分的欢喜吧。 九嶷山的白雪皑皑,风轻轻地吹起,卷起数百片雪花轻洒在白蓦然那被白玉簪轻挽起来的发丝上,像是在挑逗着还未醒来的女子。 白笙鹤突然停下来,将那好看的手指伸出伞外,几片雪花轻轻地落在他的掌心,痒痒的,却又是凉凉的,将他心中的怒火与后怕轻轻压下了几分。 如果今天他的阿姊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他要变得强大,以后的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好好的守护他的阿姊,亘古不变…… 虚空中,一个人影站在那里,面沉如水,他看着那远远离去的两道背影,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沉甸甸的,似乎那个女子再也不会属于他。 但是隔了许久,他才缓缓阖上那藏着诸多心思的弯眸,恢复了那淡然如水的神情。 来日方长…… ------------ 第13章 变故 夜里,还飘着无数的雪花,地上的白雪一寸寸堆积,冷冽的风即便是借着温暖的火炉还有着几分凉意,白笙鹤半靠在白蓦然的床前,沉沉地睡去。即便是睡着,他俊美的脸上也有着一丝不安和担忧。 昏暗的火炉照耀下,拉长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缓缓地靠近还在熟睡中的白蓦然。 半黑暗中,一道流光击中白笙鹤,毫无生息地让他缓缓倒在床沿。 来人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子良久良久。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目光和眼神。只有他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散发着光辉,一寸寸地探过白蓦然的身体,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那个小巧可爱的人。 又过了许久,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接射入了白蓦然的脑海里,然后又陡然抽出。 做完一切之后,他藏在黑暗中的面容突然有了一丝的笑容,他轻轻地捏住了白蓦然的小手,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直到黑暗一寸寸的消散,黎明的光芒缓缓从天际浮现,那个修长的人影最后望了一眼每每都会想起的人,然后身影瞬间消失。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直到日光倾洒在窗棂,让白笙鹤陡然从睡梦中清醒,他才有些惊诧,自己已经睡着。他叫了几声阿姊,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要苏醒的意思,停了半刻钟,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推开门,半尺厚的白雪铺满了整片天地,一派银装素裹,当真是绝美。那雪的世界里,零星点缀着几株在寒冬中还傲雪凌霜的红梅,远远看去,却又融为一体,仿佛沉浸在白色的海洋中,美到无法自拔。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看见白笙鹤垂首拜道:“殿下,皇上让奴前来叫你赶往祭祀。” 白笙鹤应了一声,淡然有礼地回答道:“本殿知道了,你稍后片刻。” “是。”那个小侍模样的人回应道。 白笙鹤转头,进入屋内,将被白蓦然弄掉的被子又重新盖上,看了许久,他才猛然转头,轻轻关上了那扇门,踏入了茫茫雪的世界。 这一天,漫天大雪停止,天耀国的祭祀很快在冰天雪地中结束,一切似乎都看起来那么完美,只有白蓦然还在睡梦中,做着那个让她恐惧和害怕的梦,沉入其中,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祭祀过后,皇上白霍很快选择了离开,于是,就在祭祀后的第三天,天耀之人带着还未从沉睡中的小公主一步步地走下了那偌大的九嶷山。 第五天,就在白笙鹤以为他的阿姊又要如一年前陷入沉睡之时,那个他一直守护着的女子突然哭着从睡梦中惊醒,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那时他紧紧地抱住她,不断地轻声安抚,看着终于醒来的女子,心中溢出点点欢喜。 还好,那个住在他心里灵动的女子还在。 除了那一天恍然的哭泣,白蓦然迅速恢复了原样,调皮捣蛋,只是雷劫那一日她爬上后山见到的景象,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她看到那个戏弄了男子静坐在那里,之后的一切全然忘记,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一路的行程,说慢其实也不慢,日夜兼程,这皇上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天耀国,而祭祀成功的事情也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整个受苦受难的天耀百姓争相传送这个好消息,家家户户在这已经过完元宵的二月张灯结彩,庆祝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于是,就在二月二的那一天,皇上四十岁生辰的那一天,宣布与民同庆。 京城到处张灯结彩,惹得白蓦然这好玩的性子蠢蠢欲动,直接一个不注意就拉着白笙鹤溜出了宫外。 自从这一次昏迷之后,她时不时在入夜之后就昏睡毛病竟然没有了,白蓦然当真是高兴坏了。这一夜,她甚至就翘掉了给父皇祝寿的日子,只愿去那条以前放满花灯的许愿河,为她苦苦等候的人许下一个愿望。 去年因为她还未入夜便沉沉睡去,只能在天还大亮的时候将那一盏花灯给放在河中,而这一次,白蓦然暗暗许诺,绝对不能再错过。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牵着白蓦然在屋顶快步而行的白笙鹤两人身上,明明是极其美好的场景,却让微微看向白蓦然的的白笙鹤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轻轻地开口:“阿姊,今日不如回皇宫吧,父皇若是在寿宴看不到你,一定会雷霆震怒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被重重责罚的。” “阿笙,你怕什么,父皇都把我关了这么多天,都快闷死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溜出来,你又在这里啰嗦。反正出来都出来了,现在回去也是挨骂,不如就玩个尽兴。而且,你知道的,我想去许愿河那里!”白蓦然看着白笙鹤一副认真的模样,哑然失笑,催促道,只是话到最后有了一丝的悲哀。 “阿姊,你……”白笙鹤迟疑,好看的眉头紧皱。 “阿笙,你还没完没了是不是啊!还有啊,这眉头再皱下去,就要成一道一道的了,你都不觉得丑嘛!”白蓦然大大咧咧地看着站在屋顶的白笙鹤,指着他的眉头,戏谑一笑。 “好吧,今日我就听阿姊的。”白笙鹤佯装一笑,他知道劝不住这个极其固执的阿姊,索性就不再劝说,拉着身旁的人就踏入了已经是黑暗的夜幕之中。 不管未来如何,都由他好好的守护着他的阿姊。 阿姊想要去做的,他付出任何代价都会达成。 …… …… 此刻仍旧白雪皑皑的九嶷山,缥缈派掌门人立在小亭,看着夕阳的余晖,有些烦躁不安。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一日九嶷祭拜之后,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就好像有什么悲惨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且,师弟云尘也似乎更加陌生了些,经历过天劫之后,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完全脱离他的知晓的范围。 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掌门人!”雪炫微微行了一礼,奉上一杯茶水。 “雪炫,有事情吗?”崆青端起茶盏,可是手指触碰到的那一刹那,那茶盏忽然一声从他手中坠落下去,清脆的碎裂之声,浓香的茶扑洒了一地。 崆青低头,那碧绿的茶水似乎变成了鲜红,隐隐看去,竟然还弥漫着黑气,跨越这层隔膜,不知还有着什么,缥缈派的掌门人忽然整个脸色都变青紫。 “请掌门人恕罪!”雪炫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崆青手指轻动,更加不好的景象从他的脑海里浮现,让一向儒雅的他神色都有些慌乱。 原来,最悲惨的那一天是今日? 该来的总该会来的? “掌门人?”雪炫还有些不甚理解,试探性地开口。 “雪炫,为师要下山,你好好守着九嶷山!”预料到结局的崆青再也无法坐视不管,身影陡然消失,只剩下还低着头的雪炫。 云尘,你是否已经猜到了那样悲惨的结局? 难道,这就是命运,就是天道? 无论如何,这一次天耀他一定去! 雪炫微扬起头,冷若冰霜的她看着师父的身形向着师叔云尘的住所迅速而去,神情有些轻微的疑惑。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师父如此惊慌,甚至还要去找师叔商议? 而此时,夕阳西下,象征着黑暗的夜幕慢慢地浮现,死亡与恐惧的阴影就这样缓缓落下。 …… ------------ 第14章 绝望 “阿笙,你快点啊!”白蓦然提着手中精致的莲花灯,穿越街道上拥挤的人,一步步地朝着那长长的许愿河而去。 “阿姊,你慢点,人太多了。”清秀的少年迅速的牵着那一双小手,紧紧地跟上白蓦然的脚步。 “嗯?你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白蓦然脚步停都没有停,那缓缓流动的许愿河中满满地飘荡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远远看去,像那花火的海洋,美丽极了,只是挣扎在拥挤的人流中,白蓦然的哪怕再兴奋也被削减了不少。 “唉!阿笙你说为什么今日也有这么多许愿的?明明十五那天不是都许过愿望了嘛!”白蓦然陡然停下,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苦恼地开口,难得的忧愁挂在她的小脸上,让随着她停下的少年轻轻地笑了。 “阿姊,人嘛,愿望有很多,所以说,一次许愿的机会哪里够呢?”白笙鹤看着人头攒动的周围,将目光放在了白蓦然手中的那一盏莲花灯上,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花灯是买给谁的,可是就算是知道,他也有些难受,因为他的阿姊在这纸条上写的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她是在说,她愿意为那个如仙人一样的国师等待十年之久。 十年,太长了,阿姊真的愿意那样杳无音信的静静等待吗? “喂,你还笑!笑什么笑啊,今日若是放不了这许愿灯,本公主就……”白蓦然看着失神嘴角却还挂着笑容的白笙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笑话她。 “阿姊,不要生气嘛。你家的阿笙怎么会没有办法呢?”白笙鹤被白蓦然耍脾气的声音陡然拉回现实,他看着她气的发青的小脸,笑吟吟地搂住白蓦然的腰,一个凌空就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足尖轻点,瞬间就跨越了这人海茫茫,落在了那许愿河的岸边。 “好了,阿姊原谅你了!”白蓦然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开心地从白笙鹤怀里给跳了下去,她看着那依旧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赞叹道:“阿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阿姊,你就不要取笑阿笙了。”白笙鹤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女孩,哑然失笑,他怎么会不知他这个小阿姊心里的鬼主意,现在恭维话说的漂亮,指不定后面怎么捉弄他呢,不过那又如何呢,只要他的小阿姊开心就好。 “咦?怎么是取笑呢,阿姊在夸阿笙呢,你瞧,跟我们一起的这么多人,除了阿姊,可是都还在人群后面呢!”白蓦然用手指点了点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开心地说道。 “阿姊,你还是赶快放许愿灯吧,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白笙鹤看着迟迟不肯干正事还在开玩笑的白蓦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这个阿姊,玩心真重。 真的是拿她这个小阿姊没有办法! “好吧,好吧,阿姊听你的就是了,父皇还等着我们呢,阿姊知道了。”白蓦然看着扫兴的白笙鹤,努了努嘴,有些高兴不起来,但是一提到正事,她看着手中许愿灯,就不再辩驳了。 是啊,她想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阿笙说的也没有错。 她还在一心等待着那个被她放在心底的人的归来。 这盏许愿灯,不过是她寄托心愿的希望。 “阿姊,对不起。”白笙鹤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埋在阿姊心中最不能触碰到的伤痕,看着迅速被忧伤与落寞感染的白蓦然,他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开口道。 “没事,阿笙,阿姊没事!”白蓦然忽然抬起头,宽慰地开口,脸上有些不属于她的性子的表情。 说完之后,白蓦然不再犹豫,将手中那精致的花灯给整理了又整理,看了又看,大大的眼睛中带着无限的留恋与不舍,准备将手中的花灯放入那清澈的河水之中。 但就在此刻,一阵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妖风陡然吹来,风中似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许愿河中的许多灯火一一熄灭。 白笙鹤直接抓住了白蓦然的左手,心中一惊,再看时,他的阿姊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低低的抽噎之声响在他的耳畔,白蓦然哽咽着喃喃自语:“灭了,灭了,一切都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笙鹤定睛去看之时,发现那原本点燃在许愿灯中的烛火已经被刚刚的风给吹灭了,周围的许多人都在抱怨这阵风破坏了这最美好的时刻,就像他怀中的女子,希望被瞬间浇灭。 “阿姊,你别哭啊,花灯灭了再点燃不就好了吗?真的没有事的!”白笙鹤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将女子柔弱的身体给抱在了怀里,一次次地安慰道。 “可是,已经灭了,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他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白蓦然右手还紧紧地抓住那灯盏,在夜幕里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白笙鹤,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让白笙鹤心疼不已。 他的阿姊,那么坚强倔强的小姑娘,竟然会因为一盏花灯熄灭而哭泣,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该有多么的重要? “不会的,阿姊,一切没有那么糟糕的,没有!”少年摸了摸袖子,将放在里面的火折子给拿了出来,想要将那花灯上面的灯罩取下,可是怀里的女子却迟迟不肯松手,等到他低下头去看时,他的阿姊又一次突然睡着了。 几滴泪珠还挂在她的眼角,微抿的红唇,淡淡的眉目,有着丝丝的哀愁。白笙鹤看着这样一张令人心疼的脸,轻微地摇了摇头,就算是睡着,她恐怕也是不开心的吧,这一次的花灯,她终究还是错过了。 既然如此,他就替阿姊做吧。 白笙鹤看了看今日的夜幕,漆黑一片,若不是这街道上的万盏灯火,这夜又该有多么的黑暗? 他将怀中的女子紧紧抱住,叫住了一个同样来放花灯男子,请他将这烛火重新点燃。 索性,遇到的那个人还不错,很快地将这烛火重新点燃了去,花灯挑在白蓦然手中,红色的光芒透过薄薄的布纱映照在她的脸上,越发的美丽动人。 白笙鹤内力微微倾洒,足尖点地,又迅速立于水面,那原本被白蓦然紧紧抓住的许愿灯在内力的托举下缓缓地落在了那条清澈的许愿河中。 做完了这一切,白笙鹤低头看着沉浸在睡梦中不肯醒来的人,微微调转了方向,朝着皇宫而去。 阿姊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为今之计,还是暂且先回皇宫吧,毕竟,阿姊是偷跑出来的,若是父皇知道了,定然又要雷霆震怒了。 只是,这一次,阿姊醒来怕又要失望了。 等待了许久的许愿灯,她还是没有能亲自的放下。 白笙鹤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幕中,而许愿河中的那一盏刚刚被他放下的莲花灯,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熄灭,就像在白蓦然手中一样,永远无法被照亮。 因为注定了的命运,不能更改…… 这许愿河周围,依旧是熙熙攘攘,叫卖,祈求,以及笑语萦绕不断。 那一盏忽然寂灭的许愿灯,就好像从未点燃,顺着那清澈的水流而下…… ------------ 第15章 地狱 这一次,出现在白蓦然睡梦中的终于不再是那满目苍夷的战场,不再是那一柄透心而过的长剑,但是却比那个更可怕,更加让她无法接受。 因为,这个梦,依旧是血红的,红的灼伤了白蓦然的眼睛,红的刺痛着她那一颗更加脆弱的心灵,红到让她几乎灵魂都要崩溃! 那种记忆,血腥而残酷。 白蓦然站在那里,看着一道道黑气漂浮在她生活了数十年那个地方,呆呆地立着,双眼空洞,仿佛这就是地狱。 因为,那的确就是对于她白蓦然而言的地狱。 因为,梦中血腥遍布的地方,是她的家,是天耀的皇宫! 那满地血腥的来源,是她最亲最爱的人。 她的父皇母后,倒在那原本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不甘心地睁着眼睛,缓缓地停止了气息。 旁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部脸上都泛着黑气,几乎都是一击毙命,血滴嗒嗒的从那已经是血红的桌面上滴落,宛如死亡的奏歌,充满着阴森恐怖。 这个地方,没有一个活人,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就像那无边甚至永远都有不出去的地狱。 白蓦然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噩梦里面,然后扑在最疼爱的父皇母后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她发疯了一样摇晃着那呼吸都已经没有的人,巨大的悲痛压抑的让她直接喘不过来气,一瞬间就要晕厥过去。 黑暗恐惧中,轻柔而又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就像救赎,就像希望,一阵痉挛让心灵几乎遭受灭绝性碾压的她从那更为可怕的噩梦中陡然清醒。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欣喜地开口:“阿姊,你醒了?” 白蓦然借着旁边依稀的灯火,辨认出那个叫醒她的人是白笙鹤,她的阿笙,梦中的恐惧还让她的声音有些微颤:“阿笙,这是在哪里,父皇母后怎么样了?还有,我为什么又睡着了?” 白笙鹤看着刚刚醒来茫然无措的女子,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阿姊,你在睡梦中都会流泪,到底是经历什么? “阿姊,你忘了,你在许愿的时候睡着了,所以,我就把你带回了皇宫,这已经是在外宫了,马上你就可以见到父皇了,只是到时候,可能又要挨骂了。”白笙鹤故作轻松地笑着回答道。 他不想告诉他的阿姊,只是因为他看到怀中的她在睡梦中都在悲伤的哭泣才会将她叫起来。其实,他原本以为,他是叫不醒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沉睡的阿姊。只是这一次,他不过轻轻地叫了几声,阿姊就清醒了过来,虽然有点奇怪,但他还是有些微微的喜悦。自从四年前他的阿姊陷入沉睡再醒来后,他最怕的便是她再次陷入昏迷,每一次,看着她沉在梦中,他的心都在颤抖与恐惧…… “阿笙,你知道吗,我梦见,梦见父皇母后都死了,很恐怖,恐怖――”白蓦然并没有因为白笙鹤的安慰有任何的释然,相反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更盛,一点都不亚于她在梦中的痛苦。因为这个世界她遇到的奇怪的事情,好像都不能用常态解释,这个梦,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就是真的。 “哎,阿姊,你太过敏感了,父皇今日设宴,谁又能伤害他,再说,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阿姊,你不要担心了!”白笙鹤轻轻地安抚,抓住小公主的手腕,一点点地给予她温暖。 “不,不…阿笙,我感觉到,那就像是真的一样,阿笙,我们快点回去,回去,我害怕,害怕!”此刻已经完全忘记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的许愿灯才刚刚被熄灭的白蓦然抽咽道,心里弥漫着浓浓的不安,掩盖不住的惊慌。 “好,阿姊,阿笙马上就去,现在就去。”白笙鹤知道他的阿姊最怕的便是噩梦,所以很快地应承道,他脸上也有些一抹担忧,脚下生风,身影迅速向着正殿而去。 说起来,很奇怪,他进入皇宫已经很久,除了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至今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甚至夜里的守卫都被调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白蓦然的话在加上这样诡异的场景,让他一向镇静的心也有了微微的不安,难道皇宫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阿笙,你再快点,快点,不知道为什么,阿姊心里真的很慌,总感觉有什么就要发生!”白蓦然不再哭泣,她现在等待的心在胸膛里快速地一次一次的跳跃,越靠近正殿,她就越慌乱和恐惧。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像那一天,她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那一片看起来本就没有什么不同的雷云一样,神秘而又诡异。 “阿姊,你不要太紧张了,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只是话说道最后,白笙鹤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整个皇宫里,亮着灯火,却寂静的像一个鬼城,没有一丁点的生气。 “阿笙,万一,万一父皇母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白蓦然不敢再想去,紧紧地抓住白笙鹤的手指,让他都有些微疼。 “没事的,没事―”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随着白蓦然陡然地尖叫戛然而止。 他站在屋顶的脚忽然一顿,差点就要掉下去,还好白笙鹤死死地按耐住心中的震惊与痛苦,才能够抱住怀中的人一个旋转,站到了地面上。 可是,算起来,那已经不是地面,而是血海。 白蓦然掩面而泣,从白笙鹤怀中跳下来,却又缓缓地蹲下来,不敢走上前,整个人在看到那发生的一切时完全木然。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脑海,一切都应验了,那个可怕的梦成真了,成真了。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梦中的一切就那样突如其来的显现她的面前,巨大的打击让她神智几乎都不再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她的身上? “成真了,成真了…”白蓦然突然站起来,入目的血腥让她几近眩晕,她想迈出脚步,可是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抽干,她甚至连支撑着身体都很困难。 白笙鹤环顾了四周,血腥地狱般的场景让他一阵作呕,可是身边女子低沉而又压抑的叫喊声,让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对,还有阿姊,他要保护他的阿姊! “阿姊,阿姊,阿姊!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白笙鹤一把将精神已经癫狂的女子给搂在了怀里,一声一声地开口,想要那个女子稍微清醒。 可是,他却忘了,他最在乎的只有他的阿姊,而他的阿姊,最在乎的却是那已经躺在地上的父母…… “不,不,这不是真的,是梦,是梦!”白蓦然狠狠地摇头,死命地想脱离白笙鹤的怀抱,冲入那个无边的地狱,一遍一遍地拍着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阿姊,阿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跟阿笙走,快点跟阿笙走!”白笙鹤紧紧地按住那个力气已经耗尽的女子,刚才一瞬间的震惊散去,剩下的是极致恐惧后涌现而出的理智。 能够做出这样惨剧而不动声色的人,绝对不一般! 这缭绕在这片空间的黑气,短短两个时辰竟然整个皇宫屠戮一空,凶手,该是有着多么强悍的力量? 恐惧第一次填满了他的内心,他知道,至少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万一那个人并未离去,那么…… 白笙鹤不敢再想去,他抱着白蓦然,足尖轻点,想要远离,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 “不,不,不要走,我要去看父皇,去看母后,我要报仇,报仇……”白蓦然挣扎着,不肯罢休,她的手狠狠地捶上白笙鹤的胸口,声嘶力竭,血泪模糊。 只是,纵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却还是晚了。 就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黑气骤然聚集,一阵阴冷的声音顿然而出:“原来还有漏网之鱼,想走,也不问问本尊同不同意?” 伴随着那笼罩在空中的黑气迅速聚集,一道人影陡然从黑气显现,他就像看着蝼蚁一般俯视这两个渺小的人类。然后手掌一挥,顿时就冲着在看见他出现那一刻已经怒不可遏的白蓦然而去。 白笙鹤感知到来人的强大,看着那足以致命的招式,完全没有犹豫的背对着那凌厉的黑气,为他的阿姊挡去所有的危险。 “不!”白蓦然自然也看到了那即将为她而死亡的白笙鹤,一直浑浑噩噩的神智瞬间清醒,她呼喊道。 今天,她几乎已经失去她所有爱的人,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去阿笙! 绝对不能! 这个想法,顿然让她枯竭的身体焕发出生机,她死命地推开白笙鹤,想要用自己身体去抵挡那样凌厉的攻击,殊死一搏,无怨无悔! ------------ 第16章 地狱 白笙鹤被推开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晚了。挣扎中,那一道带着毁灭气息的攻击冲着两个人劈来,直接将兄妹二人给掀出去了数十米。 白蓦然虽然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嘴角不断地溢出血丝,但是此刻愤怒与仇恨充斥在她的心中,让心中气血翻涌的她顿时就站了起来,疯狂地冲着那个还在半空中而去的人影而去。 那一刻,疯狂的念头和极致的仇恨汹涌而起,她只想杀了那个让她恨到骨子里的人! 可是,她忘了,此刻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公主。 白笙鹤吐了一口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之时,那道半空中的人已经在桀桀地笑了:“还真的是不怕死啊,既然如此,那么本尊就不客气了!” 只一瞬间,他手中的黑气就又幻化成掌,冲着完全意识不到危险,已经被仇恨淹没的白蓦然的心口而去。 白笙鹤看着那几乎算的上致命的一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恐惧接踵而至,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冲了上去,想要拼命地救下他所在乎之人。 只是白蓦然的速度似乎更快,她葱白的玉手从发髻上拔下那一直都视若珍宝的玉簪,直接划在了手掌,一瞬间,洁白的玉簪很快地浸透了血迹,那一颗珠子,在黑暗中映射出诡异的光芒。 “阿姊,小心!”白笙鹤心中被侵入的魔气折磨的疼痛万分,内力根本一点都使不上来,只能看着她最爱的阿姊一步一步地接近死亡,那一声呼喊,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白蓦然紧紧地攥住那一只玉簪,看着那几秒后完全就要将她置于死地的黑气,心中默默地祈求,一遍遍地呼唤着那个可以为她挡去所有灾难的人。 阑珊,求求你,快来快来!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他说过,只要呼唤,他就一定会回来! 没有人看到,就在鲜血侵入那玉簪的那一刻,隐藏黑暗中的那个人变了脸色。 因为,他知道,那是曾经让整个天界都为之惊惧的武器―― 血之刃! 就在白蓦然苦苦祈祷之时,万里之外的洞穴里。 静坐的人浑身上下黑气与白气缭绕,火热的光芒灼烧着他的身体,似乎听到了来自内心的呼喊,他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似乎想要站起来,但下一刻心头弥漫起腥甜,直接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阑珊!你…你怎么了!”本是与他同坐的一个女子恍然睁开双眸,惊慌失措。 “小…小然,有…有―”阑珊努力地支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但是胸膛中一直翻滚的两股力量让急火攻心的他直接失去了力气。 “糟了,这两股完全对立的力量控制不住了!”女子皱着那好看的眉头,本就是紧紧揪起来的心此刻更加慌乱,她手中灵力微扬,顺着他的后背就灌输了进去。 灵力撕扯,本体受损,阑珊心中涌现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他强忍着疼痛,骨节分明的手指费力地抬起,下一刻掐诀就要离开,但是仙力与魔力这强大的两股力量在一瞬间产生的痛苦却让他直接陷入了昏迷。 而就在他昏倒的那一刹那,结局就注定了是悲剧。 一切开始脱离他原本的设定,一步一步地走向自我毁灭! 女子焦急地灌入疗伤之力,可是不安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腾,发酵,膨胀,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她都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危险,会让阑珊反噬成这个样子? 阑珊啊阑珊,你可一定要醒来,不然你我千万年的等候,便都是付诸东流…… 同一时刻,死亡越来越逼近,白蓦然捏着那一只玉簪,本来充满希望的心慢慢跌入黑暗,简直心碎欲死。 也就在她放弃希望的那一刹那,黑气顿时冲击了她的整个身体,直接将她给扫到几米之外,鲜血从她的嘴里溢出来,绝望笼罩在她的心里。 玉簪咔嚓一声,那颗原本明亮的珠子掉落在地上,碎裂成两半,白蓦然手无力地松开,那簪子迅速坠落,一如她原本满满期许一样,永入黑暗,再无任何希望。而下一秒,是更加令她心碎的一幕。 黑衣的人紧紧地抓住已经完全失去抵抗之力的白笙鹤,阴森地开口:“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还挺能挨的,好啊,那就先拿这小子开刀吧!” “阿姊,你快走,快走,不要管我!”白笙鹤狼狈地看着他的阿姊,一遍一遍地恳求道。 “不,不,不要!”白蓦然抬起头,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力气,血水夹杂着泪水,绝望地呼喊道。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要给她剥夺? 咫尺之远的玉簪静静地躺在地上,嘲笑着她的痴情和不自量力。 那个人,曾经信誓旦旦给她承诺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欺骗了自己,他让她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她濒临死亡的这一刻,他都不见人影! 这就是所谓的承诺,还真的是可笑至极! 呵呵呵,什么十年之约,都是假的,假的! 一切都是谎言,都是谎言…… 黑衣人似乎有些厌烦,右手紧紧地攥着白笙鹤的脖颈,左手直接长剑出鞘,一步步地靠近已经半死不活,精神崩溃的白蓦然。 锋利的长剑在那凄凉的灯火下,折射出无尽的冷意。 恐惧,死亡完全侵蚀了白蓦然的心,一寸寸归于绝望和麻木。 一切都完了,完了…… 是她太傻,错信了人,是她太过任性,若是早点长大,变得足够强大,可以保护身边的人,那么是不是一切就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长剑进入身体,撕心裂肺地痛苦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白笙鹤凄厉的呼喊还回荡在耳边,白蓦然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当然,也根本无力去反抗。 就这样结束吧…… 但是下一刻,白蓦然似乎听到了耳边轻柔的呼喊之声,“不要怕!” 紧接着是那原本嚣张跋扈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惨叫之声。 白蓦然沉浸在黑暗中的心仿佛一瞬间抓住了一缕微光,她努力地睁开双眸,想要看看那个从地上将她缓缓抱起来的人是谁。 熟悉的脸庞,借着这宫殿里还凄惨的亮着的灯火,白蓦然依稀辨认出了那个不过才见了两面的男子,此刻血迹弥漫在他的白衣上,他却将目光完全投向了她,手中的灵力如暖流灌入她的身体,力气一寸寸恢复,彷如救赎的光芒,将她从黑暗与绝望的边缘救回。 是他,云尘! ------------ 第17章 情断 白蓦然神色恍惚地看着那个上元佳节将她从许愿河边将他给救上来的男子,五味杂陈,心如死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还真是可笑,最后一刻来救她的不是她最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竟然是那个淡然如水的云尘公子!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上天要给她开这么残酷的玩笑? “还是让他给跑了,魔族最近真的是愈发的猖狂了,竟然屠戮了整个国家的皇室!这样的罪孽,简直是天理难容!”崆青将早已经昏死过去的白笙鹤输入了少许的真气,微微叹息,既无奈,又不忍。 “师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阻止的!”白衣的人有些忧心地看着那个眼睛又有些阖上的白蓦然,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急促。 “师弟,你?”崆青看着接近失态的人,疑惑地开口,然后下一刻,他看到了更为让他震惊的那一幕。 “白蓦然,你不能睡,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那个杀了你父母的仇人还逍遥法外,你要活下来,去报仇!所以,醒过来啊!”云尘看着已经放弃希望的女子,语气一改以往的淡然如水,心中掀起的波澜让他直接就喊了出来。 “是你啊,可是—”白蓦然费劲地用那极其微弱的声音嗫嚅道。 死亡阴影还萦绕在她的心尖,绝望依旧侵蚀在她的心底,就像这溺水的人,看不见希望和未来,迎接她的只有被浸入水中再也出不来的无力与恐惧。 “没有可是,你必须要活下来,死了就再也不能报仇了,你不是有仇必报吗?你不是很记仇的吗?”云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如果现在这个女子死去,就算他贵为帝尊,也无法挽回,他会心疼,会后悔。 崆青摇了摇头,不再掺和,师弟说的没错,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他却忘了,那个能够轻易让他情绪瞬间波动的女子,将来会是他一世的劫数。 “对,报仇!报仇!不能死,不能……”生的欲望恍恍然被点燃,强烈的恨意战胜绝望与枯寂重新溢满白蓦然的心中,倔强与不肯服输的生之光点燃她的身体内积蓄的力量。 一阵金黄色的光芒从还在沉睡中的白蓦然身体陡然拔出,她瘦弱的身体在一团耀眼的金光中瞬间消散,迸射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她的金光迅速幻化成一只绝美的凤凰,熊熊烈火倾天而起,点燃了这一片黑暗的死寂,绝美无比,宛若神祗。 嘹亮的凤鸣冲天而起,凤飞九天,翔舞天际!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云尘手中灵力倾泻而出,将这一片异像瞬间化为平静。 崆青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儒雅的风范不再,整个人声音都在颤抖:“她…竟然是凤…凤凰!” 他修仙这么多年从来未曾见过的上古神兽,高贵的凤族! “不仅是凤凰,而且是最纯正的火凤凰,整个凤族最接近的纯血凤凰!”云尘失态的情绪已经消失,他负手而立,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明明是解释的这一番话,却让崆青听的心惊肉跳。 “师弟,你怎么会知道?”崆青越发看不懂经历过天劫的云尘,震惊过后,就是极致的冷静与思考,而此刻他语气也开始凝重万分。 “师尊!”从远处而来的身影突然单膝跪下,对着云尘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尊?师弟,你到底是谁?”崆青感受着天空中极其灼热的火焰,盯着已经恢复淡然如水的师弟,在他脸上明显地看到了冷酷与无情,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从他心底升腾而出,让他的手都有些颤动。 “一切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云尘不想解释,但是处理这事情,却又不得不说,他转过身,看着天空中被火焰和红光吞噬的女子,微微地开口:“楼雪,你说!” “师尊是天界的帝尊,此次下凡不过是为了历劫,如今天雷已过,师尊便要返回天界。所以,掌门人就忘了这件事吧。以后无论是谁来盘问,整个缥缈派都不会有关于云尘公子任何的事情。至于那一日雷劫的事情,也请掌门人忘却。也就是说,师尊天劫之后闭关修炼,不曾见过天耀国君,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受掌门人所托而已。”楼雪从地上站起,不卑不亢,却又极其冷淡,仿佛就是陈述一个事实,执行一个命令,不曾拥有人类的半丝情感。 “帝尊?这…这,那么,一切都是你—”崆青后退了两步,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鼻尖,地上的惨剧和天空中的灼热形成强烈的对此,突如其来的真相忽然涌上心头。 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转身声音冷酷无情的云尘给打断了,“师兄,有些东西你知道也应该当作不知道,有些话你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当然,这也是本尊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从此以后,本尊为神,你为人,如此而已!” “云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成为神就可以任意妄为了吗?我们数百年的情意,如今就这样被一笔带过?”崆青看着这个直接斩断一切的帝尊,悲哀溢满心头,不肯相信,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说着绝情话的人,真的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弟。 “崆青,本尊不是云尘,本尊是帝尊鸿钰!”云尘冷声开口,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向崆青,反而对着楼雪挥了挥手。 楼雪自然知道师尊的意思,当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掌门人,您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吧!” 崆青看着如此的场景,凄凉涌上心头,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抗不过命运的洪流,这一切,早已经注定。 正如百年来他这个天赋极高的云尘公子所说,天道注定,无法改变…… “好,师弟,这也是师兄最后一次叫你师弟,从今以后,九嶷山再也没有云尘公子此人。你我之间,情断义绝!”崆青颤抖着说出这一段令他心碎的话,转身离去之时眼中已经有了丝丝泪光。 他从未想过成神的他竟然拥有着如此尊崇的地位,更不曾想过,一旦为神,他们之间就成了如此地步…… 数百年的相伴,终于在这一刻化为尘埃。 命运之中,他和他都变了模样,直到对面不识,再也不见…… 就在崆青颤抖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之时,帝尊鸿钰才微微转身,似乎面无表情,但隐约来看,他的神情中似乎有着一丝异样。 手轻轻抚摸在心口,似乎感觉到了痛意,从酥麻变为刺痛,一点一点的从心头蔓延至全身,甚至扩散到灵魂。 难道这就是数千年来都再也不曾感受到的心痛的滋味吗? 上一次,好像还是在数千年前…… “师尊,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做。”楼雪看着陷入沉思与痛苦中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这样一句话,即便这句话无论如何都不是他应该说出的。 “呵,可是若有尘缘,就等同于有弱点,本尊是天界的神,所以……”鸿钰将眼神看向了在烈火中涅槃而生的女子,冷淡的眼眸中带了一丝落寞。 他必须冷酷绝情,这样,帝尊鸿钰才会战无不胜! 楼雪看着这个终于展露一丝真情的这个帝尊,突然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心中苦涩万分。 帝尊都会如此,他又何尝不是诸多无奈呢? 神又如何,不过是同样是挣扎在天道与命运中的蝼蚁罢了! 多么可笑? ------------ 第18章 长老 整个天耀的皇宫沉寂了许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站在正殿许久的俊逸的男子,负手而立,定定地看着那逐渐消散在空中的烈火以及包裹在那金色光芒中的绝美的身影,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久久不语。 两道气息由远及近,楼雪微微垂首,恭敬地开口:“师尊,凤族来人了!” 鸿钰神色如常,淡淡地开口:“本尊知晓了,只是如今凤族的人太过老迈,这速度竟然如此慢了!” “凤族长老术赤参见帝尊!” “凤族长老烛媚参见帝尊!” 两道身影齐齐对着一直站在那里的鸿钰行礼,一个是看起来沉默冷傲的大长老术赤,另一个是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媚态的绝色女子。 但是,尽管是这两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长老,却在天界有着极其高的地位。大长老术赤活了数千年,品阶已为上神,至于二长老烛媚虽然是女子,可也是战功赫赫,多次在平叛和斩杀妖族之中立下汗马功劳。 而纯血火凤的回归,不仅对整个凤族,就算是对天界,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自从七千年前神魔大战之后,凤凰一族上神凤璃陨落后,凤族最高的血脉便由此断绝,就连如今的凤皇,虽然血脉极其高贵,千年之前就完成了凤凰涅槃,成为了凤族最高的掌权者,但是就血脉天赋而言,仍旧不及。 “平身吧!”鸿钰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仿佛一切事情都不能干扰到他的神色:“怎么,凤皇没来?” “呃呃,帝尊说笑了,迎接我凤族最尊贵的火凤,凤皇自然是要来的,只是七殿下伤重闭关,故此只能由吾等代劳!”术赤似乎在迟疑,八面玲珑的烛媚已经抢先开了口。 “看来凤皇对七殿下仍旧是十分上心!”鸿钰接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意思。 “帝尊见笑了,七殿下自小就体弱,一个月都要闭关十天才能不至于寂灭。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凤皇分身不暇。”烛媚讪笑了两声,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帝尊的言外之意。 六千年前,七殿下诞生,直到现在,都是病弱不已,如今帝尊重提此事,难道是别有用意? “倒是本尊忘了!”鸿钰点点头,声音中依然没有什么好意,不过在凤族两位长老看来,已经不错了。 毕竟这个地位几乎可以与天帝持平的帝尊,从来都是以冷酷而闻名。数千年前,那场六界都为之变色的神魔大战,为了杀了魔族公主姽婳,不仅上神凤璃身陨,就连天帝都寂灭。而帝尊鸿钰,是那一场大战中唯一活下来的神。如果没有他扶持现任天帝继位,恐怕现在天界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当然也正因为如此,鸿钰才被天帝尊奉为帝尊,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而现在,几乎天界所有的神仙都已经知道了帝尊鸿钰经历了血雷之劫,到达了真神境界。而今他能对凤族的人有如此态度,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毕竟自从曾经凤族上神凤璃陨落之后,如今的凤皇对帝尊鸿钰虽有恭敬,但关系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亲近,两方势力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不知道帝尊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烛媚笑着,想起皇的嘱托,微微试探道,只是这句话,她问出口就后悔了。 “呵,本尊如何知道的,怕是二长老管不着吧!本尊不过下凡历劫数月,二长老你就—”鸿钰冷峻的眼神直接锁定了烛媚,让一向热情似火的她脊背发凉。 看来这帝尊是生气了,现在帝尊已经是真神境界的人,得罪了他,整个凤族都不会好过,烛媚在心底想着,脑袋也在飞速的为刚才的口误思考对策。 只是鸿钰本就无心与这二人说话,也不想去追究。天空中那只偌大美丽的火凤凰身形已经在渐渐缩小,烈火也不再灼烧,他一个提步,就站在了空中,无惧那依旧在燃烧的火焰,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微光,将那涅槃重生的女子给轻柔地抱在了怀里。 站在下方的烛媚和赤术顿时大跌眼镜,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七千年神魔大战后就再也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厚爱,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尊从来都是高贵而圣洁,对任何人都是冷淡如冰。 现在,他竟然会如此温柔对待一只不过刚刚觉醒的火凤凰,这简直不可思议。 “谢谢…你。”保持着最后清醒的白蓦然看着终于出现在她眼前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轻轻地开口,然后如释重负地昏了过去。 身体与灵魂上的痛楚,涅槃的烈火灼烧,让她无力再想,也不想再去想。 她为什么会成为凤凰?仇人到底是谁?云尘公子为什么会来?一切疑问埋在白蓦然的心头,最后还是让她失去了思考的意识,太痛苦了! 就这样睡去吧,睡去吧…… “不用,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一切都会改变的。”鸿钰抱着那个明显失去了灵性的女子,淡淡地开口,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张脸,思绪飘回数千年前,他也曾经在她涅槃重生之时这样抱着她,给予她温暖。只是记忆太久远,那个女子的面容早已经不再清晰,只剩下这心中时常空落落的疼。 白蓦然,你是她吗? 只是这个疑问,没有人去回答。 鸿钰飘落在地面,烛媚想问些什么,一直久久未言的术赤微微行了一礼,镇定自若地开口道:“术赤代表整个凤族谢过帝尊,只是这火凤高贵的血脉,还是要回凤族,帝尊意下如何?” “自然是要送回凤族的!”鸿钰留下这句话,身影陡然消失,楼雪跟随着自家师尊的脚步也顿然消失。 烛媚与赤术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毕竟,凤皇的意思是带凤族血脉回凤族,如今既然帝尊松口,这件事情就再好办不过了。 鸿钰离开,这一片被封锁的空间顿时被解开,地上依旧是血腥遍布,俊美的少年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绝望笼罩在他的梦里,心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想要苏醒的念头。 他的阿姊,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之守护的人,再也不见。 ------------ 第19章 扑火 湿漉漉的青黑色石板上,沾染着血迹的白玉簪被无情的遗落在地上,在仍旧黑暗的夜幕中,散发着一丝独有的光芒,冰冷寂寥。而镶嵌在那玉簪之上的灰白珠子,则被震落在地上,纵然被劈成两半,却仍然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就在那一行人离开的不久之后,一只白皙修长却毫无血色的手从地上捡起了那无人记起的白玉簪,玉簪握在那一只惨白的玉手之中,殷殷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就开始肆意的流下。微弱摇曳的烛火之下,一张同样苍白的面容上凝聚起无数的杀气,眸中血黑色的光芒涌动,仿佛有什么即将从那个本该丰神俊秀的男子身体迸射而出。 “阑珊,你镇定一点!”冷艳的女子刚刚捡起那破碎的珠子,就看见这令她如此心疼的一幕。 “你让我怎么镇定,怎么镇定?是那个人带走了她,那个已经成为真神的人啊,那个曾经亲手杀了她的人!我现在根本无法想象,小然会怎么样,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我根本承担不起!”阑珊看着眼前的女子,根本控制不住他现在暴怒的情绪,失落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都要抓狂,第一次吼了出去。 “阑珊,我救你,不是让你自暴自弃的,现在不还没有到达最坏的地步吗?为了现在的这一切,我和你努力七千年,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冲着我发火,而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女子一掌就冲着那惨白的脸挥了过去,毫不犹豫,想要打醒这个已经几乎失去神智的痴情人。 只是打在他的脸上,却痛在她的心里。 那个她苦苦追寻千年的人,却偏偏深爱着另一个人,就算是守候千年,他都不曾回头去看她一眼! 就算是生而为皇,也逃不过着情字一许。 偏偏她还甘之如饴,又怪的了谁? “姝凰,对不起!”阑珊似乎被这一巴掌打醒了,他看着女子憔悴的脸色,声音也弱了下去,只是手中的玉簪越刺越深,血还在流淌着,似乎现在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阑珊,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这场惨剧是魔族之人犯下的,也许只是意外被鸿钰给发现了。更何况,术赤和烛媚传信,鸿钰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将她当成了凤璃!”姝凰看着眼神逐渐变得嗜血与血红的阑珊,一颗心陡然下沉,没入无尽的黑暗。 她知道,她已经拦不住这个为爱痴狂的人了。 她爱了这么多年,千年相濡以沫,又何尝不知道他心中的苦痛呢? “姝凰,谢谢你为我阑珊做的一切,这一世遇见你太晚,下一世若我们早些相遇,我愿意为你守护千年。”阑珊不再控制身体内魔气一寸一寸的增长,而随着这一字一句的话从他嘴中缓缓吐出,他原本黑如宝石的瞳孔此刻已经完全充斥着血红,那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瞬间变得阴冷,杀气缭绕,黑气漂浮在他的周围,充满着邪恶和黑暗,无情地宣判着姝凰的失败。 阑珊用另一只没有血迹的手为那个日夜守护他的女子捋上散在额前的被风吹乱的碎发,黑色的面具陡然从他的脸上浮现,遮住了那苍白的面容,只余下那一双骇人的血眸和微抿的薄唇,在这样孤寂空间之中,愈发地恐怖。 “阑珊,就算是为了我,也求求你,不要去,他已经为真神,你打不过的,到时候,一切,都晚了!”姝凰听着这深情却也令她心碎的话,最后请求道。 她无力阻止他最爱的人毁灭,上一次如此,难道这一次,她还要重蹈覆辙? 为了爱,她都已经卑微到骨子里,为何他从来都不肯给她半点希望? “姝凰,若是我身临险境,你难道会坐视不管?”阑珊将白玉簪紧紧地握在手里,死死地压下心中的酸楚,苦涩地笑了。 “不—”姝凰捏着手中那已经成了两半的珠子,无奈地笑了,这一个字,不知道到底是在回答什么问题。 阑珊最后回头忘了一眼那个女子,血红的双眸中带着愧疚和留恋,却在那一双恳求和留恋的眸子中决绝地一步一步消散了身影。 就在他的身影背后,姝凰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字一句告别的话语。 “下一世我们早些相遇,我为你守护千年!” 这样深情的话,一遍遍的回荡在她的心中,犹如魔音入耳,让她不知所措,让她心痛欲死。 她姝凰,是高傲的凰,不愿意下一世,这一世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族人,那么就势必要救回所爱之人! 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 她们凤凰一族,从来都是爱就要去追求,哪怕如飞蛾扑火,她也甘之如饴! 她手中紧紧攥着的两半珠子突然穿破了她的手掌,让还在迷茫中的她顿时清醒。 对,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已经等候了千年,怎么可以让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 念头一出,姝凰也不再犹豫,杀伐凌厉的姿态一出,顿时就冲着那道已经完全看不见身影的地方追去。 夜幕缓缓消失,一缕微光从那黑暗中透出,彷如希望,却偏偏又那么微小,一丁一点,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向光明…… …… …… 鸿钰抱着怀里的人在天空中走了许久,不知心里在想着些什么,速度快的让身后的三个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跨入天界人界魔界的交界处之时,他微微地抬起了冷峻的眼眸。 此刻夜幕几乎已经褪尽,晨曦的光芒从天边骤然而起,倾洒在这条黑气泛着血红的河水,隐隐看来有种极其恐怖的感觉,冷酷无比。 赤术和烛媚看着帝尊停下的脚步,打量着这里的场景,有些心惊,咫尺之远,便是那让整个六界都为之惧怕的死水。 这条魔界和与其余六界的分界线,原本只是一条魔河,七千年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力,只要拥有灵力便可平安渡过。 但是千年前神魔大战,魔族公主姽婳在最后一刻许诺以自己全身魔血和残存神魂为祭,将这魔河落下禁忌与封印。无论多少力量,只要是没有魔气,便无法跨越这死水半步。而也就是因为这魔族公主姽婳的禁咒,才得以保全了被这被死水环绕的魔域。 这七千年来,无数仙人尝试过,无不沉没在死水之中,全部陨落,就连被奉为帝尊的鸿钰在七千年前想要一鼓作气进攻魔族之时,也因为这死水而被迫止步,无功而返。 如今,帝尊为何要带着火凤血脉停留在这里,难道他? 不安的念头从凤族的两位长老心中冒出,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的烛媚有些试探性地对着停下脚步的鸿钰开口问道:“帝尊,此地紧邻魔域,万一邪君的人出来了,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 “呵,不是不好办,而是已经来了!”鸿钰原本看着那咫尺之远的死水的眼神陡然抬起,整个人冷冽的气势瞬间笼罩了这一片空间。 鸿钰脸色微微一沉,心下涌起几多思量。 看来,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诸多秘密啊! “哦?”烛媚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鸿钰话中的意思,赤术就紧张戒备了起来,数百道气息由远及近,直接暴露在晨曦的光芒中。 “看来,本君今日可是有大收获啊!”冷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道极其冷酷的身影三步两步跨越这死水,直接就站在了这三人面前。 暗黑色的面具,充满着暴虐的杀戮的气息,血红色的眸中萦绕着缠绕着杀气的黑气,微弱的阳光中洒在他的嘴角,隐约可见那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就那样立在虚空之中,任凭脚下死水翻涌而起,荡起几多血腥恐怖。 ------------ 第20章 对决 烛媚与赤术顿时心中一紧,登时就认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魔界之主邪君,那个极其难以对付的角色。 当年,魔族公主姽婳陨落,魔尊早就在百年前寂灭,所以虽然天界无力进攻,但是魔域还是因为大将初冥的反叛而陷入了混乱,各种势力争相而起,为了侵吞兼并,不停地内斗,魔族因此分裂,如一盘散沙,根本不足为惧。 原本因为魔族内乱,天界也乐观其成。可是没有想到,就在神魔大战一千年之后,魔族忽然凭空出来了一个惊才艳艳名字叫做寂邪的魔,身边跟着魑魅魍魉四将,短短五百年就凭借着极其血腥的手段统一了整个魔域,坐上了魔君的宝座,自封邪君。 据说他带着暗黑色面具,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真正的面容。数千年来,他几乎从来没有真正和天界之人交过手,就连赤术和烛媚两大长老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这个邪君的名号。如今,竟然出来迎接凤璃遇到这个神秘莫测的邪君,虽然有帝尊在场,可是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万一…… “看来邪君还真是不知趣,本尊刚刚进入真神的境界,邪君就要来触霉头,呵!”鸿钰无畏无惧,面对着这数百个强悍魔的围攻,依旧是极其冷淡地开口,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杀气,那些还没有靠近他的魔族,悉数都被净化成了轻烟。 “帝尊千年来痴情为谁,本君怎么会不知,如今火凤现世,本君早已恭候许久,想要看看这继承了纯正血脉的火凤是否能够获得这冷情帝尊的倾心而已!”阑珊血红的眸中有着化不开的杀意,怒意在心中升腾,他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冲了上去。 虽然这话说的漂亮,可是只不过是为了混淆鸿钰而已,他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那个曾经杀了她的人手中,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 鸿钰不闪不避,闪着凌厉的光芒的灭之剑出鞘,穿破阑珊泛着黑气的掌风,向着阑珊死穴而去。 阑珊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虽然他感觉对方实力很强悍,但是为了救最爱的人,此刻他完全已经顾不上什么了。此刻直接不再管那袭来的长剑,身体陡然一转,就要虚晃一招,向着还在昏睡中的人冲去。 鸿钰下意识地心中一紧,左手护住怀里的人迅速后退,生怕伤了那个女子一分一毫。 阑珊本就是假装,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如此在乎蓦然,身形又是急转,右手挥掌直击鸿钰面门,左手成爪,又是对着白蓦然攻击而去。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带回他的小然! 鸿钰眯了眯漆黑如墨的眼眸,堪堪避过,浑身的气势又恐怖了几分,原本淡然如水的性子迅速变得冷酷,绝对的力量灌输在灭之剑中,避过阑珊的攻击,直接冲着阑珊劈去。 阑珊心中微动,不得已收回了那即将成功的一爪,狠狠地咬了咬牙,将所有的力量化与掌心,对上那已经为真神的鸿钰的致命一击。 然后,力量对轰,阑珊抑制住心头的强大冲击,微微弯着腰,揩去了嘴角的血迹。 这一次,虽然是有了实体,可是本就被姝凰刚刚压下的两股力量在鸿钰这一次绝对强悍的力量的攻击下,直接让他原本就孱弱无比的身体彻底崩坏。魔力与仙力不断在他的身体内冲撞,如果不是因为这暗黑色的面具,恐怕对面的人完全就可以看的到他那惨白的面庞。 “看来邪君有些不自量力!”鸿钰看着那个已经站起的邪君,冷着一张脸,完全不屑地开口。 “是不是自不量力,帝尊好好瞧瞧!”阑珊紧紧地抑制住那几乎已经接近崩溃的身体,依旧是不肯罢休的姿态,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和投降。 声音还未落下,阑珊原本藏在袖中已经两半的玉簪忽然在暗红色的灵力下合二为一,幻化成一柄血红的长剑,迎着灭之剑就向着鸿钰砍去。 鸿钰在看到那极其熟悉的武器,原本淡然自若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有些微变。 与他手中齐名的血之刃竟然就这样现世,七千年前的剑灵不是已经死在天帝手中,这一柄魔器竟然隔了七千年重新出现,而且还在这个不知道六千年从何处冒出来的邪君手中完好无损,这,怎么可能? 不过事态紧急,根本容不得鸿钰思考,右手的那白玉一般的灭之剑直接对上那散发着杀气的血之刃,铿锵的声音不绝入耳,风刃如雷,呼啸而过,顷刻之间将周围数百里掀起怒吼,就连那沉寂的死水,也因为这狂暴的力量而咆哮开来。 而每一次握住剑柄,阑珊身体中的力量就消散几分,神魂就衰弱几丝,一如那已经接近于虚无的躯体,即将归于湮灭。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只能殊死一搏,他断然不会将这血玉簪祭出,可是这一次如果小然落到天界的手中,迟早身份都会被揭开,那时候面对的就会是…… 鸿钰瞥了一眼对上魔族四将的三人,虽然数百人围攻,还不至于让术赤三人陷入危险之中,可是这战局一旦拖得久了,那么…… 想到这里,鸿钰将身体内的灵力顷刻祭出,灭之剑直接冲着阑珊狠狠的劈去,本就是过了上百招,阑珊已经将自己的身体透支到极限,不过两秒就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那早已经在慢慢失去力量的血之刃哐当一声从阑珊手中掉出,阑珊努力地提起力量,可是最终却只能吐了一口鲜血,无力抵挡鸿钰又迅速袭来的那一剑。 真神的境界,果然还是不可小觑啊! 他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让那个两面三刀的帝尊达到了如今恐怖的地步…… 来势汹汹的灭之刃近在眼前,阑珊红眸中闪现出决绝的冷意,如果这一次只能走向死亡,那么提前苏醒的她会如何? 会亲手杀了这个人吗? 可是,逆命之术一道被强行打断,后果他也从未想过,小然,如果今天一切都将终结,那么就让我们一起走向死亡可好? 我阑珊这一世,为情所困,爱而不得,可是却仍旧希望你蓦然回首,我在灯火阑珊处守候。 你可知道,为了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我从来都不敢和你去看那色彩斑斓的花灯,如今再次走向死亡,他竟然开始后悔,竟然错过了那本来应该是最幸福的十二年时光…… 等候了七千年,还是毁在了那个人手中,还真是可笑啊! 阑珊再去无力抵抗,这具身体,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一道攻击,也撑不过多少日子。重来这一世,他最对不起的是那个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姝凰,只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告别。 鸿钰轻蔑地看着即将走向死亡的邪君,轻轻一哼,伸手一挥,强悍的力量就冲着那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的魔将而去。 惨叫声陡然而起,魑魅魍魉根本无力救援,那长剑已经进入在鸿钰灵力的操控下刺入了毫无反抗之力的阑珊心口一寸,只要再向前分毫,他的神魂就会被全部湮灭。 也就在阑珊几乎就要陨落之时,无人看到,鸿钰怀中被强行缩小放入衣袖的小人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半敛的眸子中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那种恐怖至极的气息点点滴滴而现,只是这异样太微弱,一心斩杀阑珊的鸿钰并未看到。 “鸿钰,你以为,杀了本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吗?你,从头到脚都只是一颗棋子,一个笑话!”阑珊嘴角浮现出一抹微嘲,身形已经消靡,但生死一刻,他也要给这个享受着无比尊崇的人心中种下一根刺,永远让他无法安心! 黑眸与血眸在那一刹那对视,鸿钰心中浮现起一抹熟悉感,不知道怎么的,他握剑的手指竟然有些轻颤,出奇地慌了神,动作稍微停滞了片刻。 但也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同样蒙面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而现,那葱白的手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抓住了灭之剑的剑身,硬是将那长剑给拔了出来。然后足尖轻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缠,就揽着那已经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跨越死水冲着魔域而去。 魑魅魍魉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也不再纠缠,直接跟着女子的步伐越过死水而逃。 至于其他本就是做引子的魔族,在为这四将争取撤退时间直接被灭了个干净。 鸿钰看着不过一瞬间前来的蒙面人,冷冽的神情上也有着一丝微微的不解。 看来还留有后招? 赤术和烛媚解决了身旁的魔族,想要再追,但是眼前依旧是泛着死亡之气的魔河,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帝尊?”楼雪白衣不再,浑身弥漫着血腥,微微开口请求道。 虽然帝尊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但是他知道什么不该问。 “回凤族!”鸿钰收回已经幻化成玉珏的灭之剑,一滴血迹渗透在他的掌心,让他的眉头一皱。 不是魔族? 可又弥漫着浓浓的魔气和仙气,到底是谁? 鸿钰低头看向怀中依旧在昏迷的女子,神色复杂,这一次,连他也搞不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他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人? 如果不是,邪君为什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杀了这个即将觉醒的女子? 可是邪君今日之行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杀了这个一旦觉醒就会对魔域造成巨大威胁的凤璃吗?这是否有些得不偿失?若不是那个人的出现,现在邪君估计已经被他当场斩杀? 还是一切都是试探? 不过片刻,鸿钰就将这一切的疑问埋在了心底,来日方长,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灵力轻扬,四道身影陡然消失…… 天空已经大亮,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道身影,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剩下无尽的寂寥。 命运洪流如这死水一般,将那误入之人顷刻间吞噬。 不论是神还是魔,都逃不过这情字一许,永远的被困在天道之中,如囚徒般生不如死…… ------------ 第21章 荒芜 魔族大殿,一如既往的黑暗,那空旷之中,矗立着一个黑红色的王座,突兀的火光点燃了这一片萧索而又冷寂的空间。 黑衣人不再掩饰心头的焦急,对着身后追来的魔族四将微微点头示意。 当下几个魔将纷纷退了出去,然后将这大殿团团围了起来,一道黑暗的力量从阑珊的手中而出,直接飘入了夜魑的耳中,守在门外的魔将就那样忽然消散了人影。 “阑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惦记着她!”女子又急又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被那堪称神器灭之剑几乎割裂的手掌传来的疼痛,鲜红的血洒了一路,宛如那嗜血的玫瑰,娇艳欲滴。 “姝凰,对不起!”阑珊无力地闭上眼眸,一颗心完全沉入黑暗,这一次,又是还不清楚的恩情。 “不,不,你一定要活下去,我拼了命将你救回来,不是让你说对不起的!”姝凰紧紧地捂住阑珊惨白的脸,心底还有着一丝希望。 刚刚过死水,他同样为了她将整个魔气都倾射了出来,她本是仙,强行过死水定然是寂灭,可是她为了他无所畏惧,同样的,即将走向死亡的他,为了她硬生生地撑过了那最危险的时刻,付出了仅存的魔气。 单凭这一点,她姝凰这一世付出的一切都值了! “姝凰,我阑珊这一世最对不起就是…就是你,所以,逆命之术……”阑珊被迫睁开已经慢慢褪色的眼眸,黑红交加,死寂吞噬着他的所有生气。 “不,阑珊,你别说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再一次走向死亡!还有,本皇告诉你,若是你死了,她也不会好过,在碧梧谷,本皇第一个杀了她!”姝凰看着几乎已经消散的身形的阑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次,被已经到达真神鸿钰灭之剑的致命一击,原本就因为魔力与仙力共存的身体就已经被毁了个彻底。更何况,他还想在最后施展逆命之术,简直是要将自己将她都逼向绝境。 “姝凰,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一切就这样结束吧……我真的…真的太累了。若是我死了,请你好好…照顾她―”阑珊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黑中泛红的血不断从他身体内渗出,灵魂岌岌可危,灰白而又死寂。 “不,不,我已经为了这份奋不顾身的爱情背叛了族人,若是阑珊你敢死,我现在去杀了鸿钰,陪你一起去死!”姝凰冷冷地威胁,她为凤皇,为爱都付出了一切,那么现在,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活下去。 “姝凰―”阑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姝凰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掌,轻轻地将她按在了阑珊那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鲜血的心口。 还残存着意识的阑珊想挣扎,可是被姝凰紧紧地按住,身体的疼痛感在这样血液的转换中消散了些许,身体里又多了一丝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愧疚毫无疑问地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飞蛾扑火的女子的情,他这一世可能永远无法还清了…… 姝凰紧紧地压制住心底因为魔气入侵而带来的不适感,这一次,她愿意为了她坠入魔道,为他承担逆命之术带来的所有后果,她只是希望,他可以陪伴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黑色的烈火点缀着耀眼的红光,将这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完全覆盖,这一次,是无法更改的路,就这样踏入茫茫黑暗。 阑珊沉沉叹了一口气,不再试图反抗,当然,他也根本无从抵挡这个决绝的女子的爱。 姝凰,只是因为那惊鸿一面,那无意而留下的恩情,你就为我付出全部,真的值得吗? …… …… 阳光终于从夜幕中突破而出,清晨的血珠浸染在天耀这座血色弥漫的宫殿,落寞与萧索,凄凉与悲哀。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的白笙鹤终于从地上爬起,然后神色空洞的找寻着那个他最爱的人,可是,没有,没有! 正殿的周围几乎全是尸体,但是没有那个活在她记忆里一颦一笑的阿姊,所有的一切,就在昨夜的屠戮中化为死亡。 白笙鹤痴痴傻傻地瘫软在地上,脑海中依旧是昨夜那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他记忆中的阿姊再也不见,恐惧与后怕缓缓爬上他已经几近崩溃的心头。 说好的守护,就这样可笑的成为了泡影! 他终究是护不住那个他最爱的人…… 为什么他的阿姊死了,他还活着? 不,他不应该活着…… 对,死亡,死亡吧…… 他的手不自觉的捡起身边躺着的一把长剑,决绝地就要向着心头而去,但是只有咣当一声,手中的剑就被一柄飞刀给打飞了去。 一个坚毅的人影陡然冲了上来,身后跟着的是一群神色惊惧的士兵。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夜,整个皇宫除了白笙鹤这个皇子,一切就都被屠戮成这个样子。 “殿下,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整个天耀就完了!”急迫的声音从那个一身戎装的男子口中吐出,他的手按在白笙鹤的肩头,想要唤起他迷失的意识。 “可是,阿姊死了,一切都完了,我…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找不到!”白笙鹤哭着喊着,瘦削的脸上粘满血污,神情已经崩溃。 “殿下,公主既然尸体都没有找到,说不定没有死去呢,就像在这场惨剧中,殿下不是也奇迹般的活下来了吗?”天耀将军景洪听着白笙鹤的话,顿时心中一计,将这个几乎已经绝望的人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如今,整个天耀皇室剩下白笙鹤一人,他景洪不论是出于朋友还是出于国家大义的角度,都要让他重新站起来,至于公主生死,他不过是给七殿下一个活下去的念头罢了。 “没有死,没有死!你是说,阿姊可能没有死!”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白笙鹤开始慌着眼前的人,希望升腾在心中。 对,那个黑衣人既然没有杀自己,说不定也放过了阿姊,只要没有亲眼看到阿姊死去,就还有希望…… “景洪,带我去找阿姊……去找阿姊!”白笙鹤拥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疯狂地开口。 “是,景洪带殿下去!”那个神色坚毅的男子如此说着却是背后一掌,狠狠地劈了下去。 白笙鹤一个愣神,再次陷入昏迷。 景洪叹了一口气,眼下殿下这样神智,只能暂且让他休息片刻,剩下的,就让他来吧…… “所有人,将整个帝都封锁,皇上和皇后厚葬!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透露!至于殿下,准备登基仪式!”景洪严厉的声音不容一丝拒绝。 “是!”齐刷刷的应和之声。 阳光越来越盛,让抬起头的景洪都有些晃眼,他的眉头藏着化不开的忧愁。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如此飞来横祸,整个天耀还能平安无事吗? …… ------------ 第22章 质问 鸿钰抱着怀中的人回到碧梧谷之时,除了天帝,几乎所有的上神,上仙都来恭贺了,不仅因为找到纯血的火凤,更是为了恭贺帝尊鸿钰达到真神的境界。 毕竟,血色天雷的那一次,几乎所有的仙家都知晓了这天界的异动。 血雷之劫,真神之境,不仅这天界,就连这四海八荒也不曾有过神仙登顶如此之境界! 若不是帝尊鸿钰无心那天帝之位,单单凭他七千年在天界的威望,还有如今这强横的实力,恐怕如今这天界,早已经易主了! 于是乎,碧梧谷有史以来第一次迎来了如此多的仙家,彼时鸿钰白衣飘飘,对着那些人只是淡漠地开口:“诸位无事便回去吧!” 然后进去了碧梧谷就再也没有出来,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床上,守着她就那样过了三天三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偏偏就丢不下这个因为涅槃重生而身心俱疲的女子,这一过,就是三天。 而久久未出的凤皇终于姗姗来迟,就连那一向不出现在人前的七殿下渊记都亲自前来探望这个凤族迎来的贵客。 碧梧谷的一处房间中,精美别致,鸿钰靠在床前,微微地闭着双眸。 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子和一个看起来极其俊美的病态男子推门而入,对着床前的人低声开口行礼道:“帝尊!” 鸿钰本就是假寐,此刻他微微起身,看着凤皇,冷冽的眼神中漫过审视,“凤皇,不知道这火凤血脉你打算—” 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微微一笑,凤冠之上的步摇随着她恭谨的颔首而微微抖动,她眉目如画,却又有着英气,彷如天生的皇者,无所畏惧地开口道:“帝尊说笑了,帝尊能够在邪君的的围攻下带领我凤族血脉平安归来,姝凰本应拜谢!既然是我凤族纯正的血脉,自然是要继承凤皇之位,姝凰会好好教导,让其可以担当大任。” 而站在那里的阑珊顶着这七殿下的身份,看着床上那个依旧在沉沉睡去的人,死命的压下了内心的冲动,装作一副淡雅如水的样子。 倒是鸿钰扫了一眼这个一直都活在传闻中的七殿下渊记,冷声开口质问道:“七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白蓦然的身份,这国师一职才会做的如此顺风顺水?” 姝凰心中咯噔一下,虽然料到了鸿钰早就有准备,可是这个问题在这个当口被提出来,还是让姝凰有些心中发慌,在那个女子面前,阑珊不曾隐藏真容,幸而一直都没有用真名在那天耀,如今直接被鸿钰给查了出来,纵然有怀疑,应该也无大碍。 “帝尊说笑,是姝凰察觉到了纯血火凤的诞生,派渊记去守护,帝尊可千万不要怪罪。”姝凰微微垂首,样子不慌不忙,语调不卑不亢,恭敬有礼。 阑珊虽然是顶着七殿下的身份,可是面对着这个曾经杀了姽婳又杀了自己的帝尊鸿钰,只能死死压制住心中强烈的恨意,垂眸,沉沉地开口:“是,渊记的确是奉了皇的命令。” 这一切都是意外,原本他只不过是想等小然苏醒才陪伴在她的身边,因为不想缺了魂魄的她活在仇恨中,一直痛苦万分,他才没有告诉她的身份。本以为小然会按照他安排好的轨迹活下去,所以他用的是真容,也并不想做任何掩藏,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会被这个冷血怪物给抓了个正着。 “好,本尊姑且相信。”鸿钰点点头,神色冷漠,似乎不过是点头之交。 “帝尊,天帝三天以后要为帝尊设宴祝贺,帝尊是否要回洛玉殿?至于火凤,姝凰会代为照看!”姝凰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鸿钰扫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人,有些无奈,他等了许久,她都不曾醒来,算算,的确是应该走一趟了,他终归是帝尊…… “好,白蓦然就交给凤皇了,本尊暂且先回洛玉殿!”鸿钰顿了顿脚步,然后转身而去。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搞明白…… 而就在鸿钰远离之后,姝凰微微掐了个决,封锁了这片空间。 而阑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冲上去将还在昏迷中的人给检查一遍又一遍,直到终于确定她平安无事,他才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七殿下该有的神态。只是他的眼神中的柔情,看的却让一旁的女子心抽疼不已。 是啊,终究他还是更在乎那个女子! “现在,觉得活下来也是幸事吧!”姝凰故作轻松地开口,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眼前的场景。 “姝凰,你不应该那么做的。”阑珊回头,看着女子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心疼,苍白的脸上有着落寞与无奈。 “可是,如果不那么做,现在你就见不到她了!”姝凰用眼神瞥了一眼白蓦然,轻笑。 她无从选择,仅此而已…… “姝凰,你与我的血互融,共担逆命之术,那么以后就是彻底背叛了凤族,根本没有回头路了!”阑珊有些压抑不住地怒道。 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不应该生气的…… “千年来,你还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姝凰看着盛怒之下面容之上竟然还带了红晕的男子,竟然笑了,不过那笑容看起来却是极其的凄凉,出口的话虽不是控诉,却也满满都是酸楚:“早在我姝凰借了凤凰血脉修复血玉簪,救了早已经陨落的你,早在葬于凤族古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用了上神凤璃的身体助她重生之时,早在我跟着你去收服叛将初冥,一统魔界之时,我这个凤族的皇。就没有回头路了。” “姝凰,你—”满腔怒气只化为一声叹息,阑珊愧疚地低下了头,心中掠过几多不忍。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将这情意给了另一个女子,所以,注定,这亏欠,他这一世无法还清了。 是啊,他又有什么理由责怪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痴情女子呢? “阑珊,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不必有负担,凤族中人,只要爱了,便是义无反顾,这回头路,我姝凰不要也罢!”女子轻轻地握住男子的手,坚定地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虽然鸿钰没有看出已经因为凤璃的身体而异化的她的身份,可是如今这般,也并非长久之计。如果不能尽快的找到那不知道在何处的属于她的情魄,就算是逆命之术,也无法让她回到巅峰之时的状态。而到时候,悲剧还是会重新上演,鸿钰实力已经在真神境界——” ------------ 第23章 对策 当初若不是那鸿钰历劫隐瞒的太深了些,阑珊和她又一心都放在刚刚重生的白蓦然身上,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容许那鸿钰实力攀升到了如今的地步?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水神和雨神之子,为何会拥有如此强悍的天赋?又为何如阑珊口中所言,拥有着双重人格? 可是前任天帝已死,那鸿钰又故意掩藏所有的蛛丝马迹,那七千年前的真相,她苦苦追寻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这情魄,寻觅了六千年,都无从收获,如今,怕是只能算在小然自己的机缘了吧,毕竟,千年前是她心甘情愿斩断了情丝。而今,她这具身体里残存的还是凤璃的情魄,若不是因为逆命之术未成,凤璃的身体和魂魄的掩饰,小然的身份不可能不被那个人看出端倪。所以,势必要让小然回去魔界。”阑珊沉思了片刻,看向姝凰,这也是如今这种两难的情况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不行,现在失去了记忆的她看到那一日的场景定然以为屠戮了整个天耀皇宫的就是魔族,只要她醒来,复仇的对象定然是魔族。如果一旦你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恐怕她完全不会接受,甚至会认为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姝凰摇着头,完全不赞同,“而且一旦你们回魔界,她的身份就暴露无疑,那么情魄找寻不到,原本的躯体也找寻不到。一旦你们出来找寻,就定然会遇到鸿钰千万般阻挠,今时不同往日,鸿钰已经贵为真神,就算是你我合力,都不一定有一战的把握。所以,如果可以,就让她留下,借着其他机会一起寻找她的真身和灵魂!” 阑珊松开姝凰的手,瞥了一眼这个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恍然站起拒绝:“不行,千年前,若不是那冷血怪物一心算计,整个魔族怎么会被他害得那么惨?如今,我不能让小然再次重蹈覆辙!” “阑珊,这一次你在她身边,只要逆命之术真正生效,她记忆苏醒,以巅峰的实力归来,鸿钰的威胁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这才是当务之急!”姝凰继续坚定自己的想法,劝慰道。 说到底,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只有他顶着这七殿下的身份,她才能日日看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毕竟,逆命之术一旦生效,她和他都会走向灭亡,趁着如今还在,她也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 “姝凰,夜魑回报说,那个人历劫之前在是九嶷山的云尘公子,而那时候恰巧是天耀皇上皇后前往祭拜之时,虽然缥缈派掌门人说当时他经历雷劫之后便闭门不出,好像是在闭关调息,直到天耀变故,他才跟随崆青去了天耀,碰巧碰上了化身的小然。 潜伏在天耀的暗影的确没有将这件事给上报于我,大概他们并不曾相见,他魔族身份应该也没有暴露。但是我直到现在还在怀疑,为什么他偏偏就在我们之前出现在了天耀,我真的怕,一切都是阴谋,如果一切都是阴谋,就算是留在凤族,也无济于事,反而更加危险!”阑珊不确定地开口道,俊眉微蹙,浮现出淡淡忧伤。 虽然他也认同这现在是最好的决定,可是万一出了意外,那么事情将会变得更糟糕。 “阑珊,我们没有选择。你只能选择相信,而且如果是鸿钰一手策划的,凭借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停了一个月之后才动手,更不可能将整个天耀都屠戮一空,唯独救了白蓦然给抱回来。而且据说那一日天耀皇宫之中据术赤和烛媚的回答,鸿钰对她十分上心。 更何况,天耀的魔气绝对不是可以伪造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反对派无意间发现了那暗中守护的魔将暗影,才会为了报复你乃至整个魔族,所以屠杀了他们。”姝凰一一分析,但语气中还是很无奈。 眼前这种情况,迷雾重重,他们,又能怎么选择呢? “也罢,现在也只能认为一切是意外,以暗影的实力,定然是被实力强悍到无法抵挡的存在一击毙命,不然不可能未曾留下半点讯息。我们赶到之时就连魂魄都被粉碎成齑粉,什么都已经找寻不见。至于现在,能够瞒过一天就是一天吧!”阑珊也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示赞同。 原本设定好的棋局已经完全被打破,他真的无从选择,这扑朔迷离的前路,到底该如何走? “阑珊,屠戮整个天耀皇室的人是魔族,莫非是一直不肯放弃的初冥?只有他才能拥有将实力并不弱的暗影一击陨落的实力!”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姝凰的脸色又是一沉,声音也有些不安。 “六千年前本君一统魔域之时,他败退而逃,直到三千年前整顿了一群势力进行反扑,仍旧落败。本君这千年来始终不曾发现他藏身何处,如果是他,一切倒也可以解释的通,毕竟暗影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抗他,一点讯息不曾传来也很有可能。可是他又是如何发现暗影的踪迹呢,如何断定这皇宫众人与暗影有关系呢?”阑珊将一切娓娓道来,眉间有着忧愁,疑惑萦绕在心中,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算了,阑珊,不是已经在寻找他的足迹了吗?初冥向来心狠手辣,屠戮皇室也并非没有可能,更何况天耀的皇上皇后虽然是凡人,却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之人,暗影既然是他们的暗卫,初冥若是想杀,一并杀了便好。如今,只要找到了他的踪迹,一切都会有定论的。” “但,阑珊,她醒来之时,恐怕,会因为你没有及时前去而对你产生误解。阑珊,你在这里守着她吧,我先走了,毕竟凤族之中还有许多事情。”姝凰不想再看自己喜欢的人将对另一个人柔情似水的场景,索性就提步退了出去。 阑珊回头,倩丽的身影已经消散在门前,他神色复杂的看了许久那扇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然后转过头,再次看向床上穿着白衣的女子,眼神中溢满柔情,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上那张在睡梦中都在哭泣的脸庞,将关于她的一切都印刻在他的心里。 小然,你会怪我的吧,可是,我无能为力啊。 就算是骗你,我也不忍心,若是能按照我为你设定好的这样静静地走下去,又该多好…… ------------ 第24章 训斥 姝凰迈出脚步从那悠月阁而出之时,一片梧桐叶从树枝上缓缓掉落在她的肩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衣袍随着微风翻飞。仿佛意识到有人跟在她的周围,她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如玉的手指慢慢凝聚出少许的灵力。 然后右手猛然幻化出烈火,就要朝着身后抓去,那一招,随心却又凌厉无比,顿时让那躲藏的人大叫着从虚空中闪出,十分不满地叫嚷道:“皇姐,你太狠心了,明知道我在你身后,还幻化出烈火,就不怕伤了你亲爱的妹妹!” 姝凰扭头,看着那个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少女,心中有些微微的感触。 曾几何时,她也如此纯真过,只是七千年的岁月一闪而逝,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一晃眼,就陷入了这泥潭之中,无所追寻,自甘沉溺,再也不愿意醒来。 年少轻狂时,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人改变到如此地步,现在的自己,早就无法活出自我了。 再也回不到火煌那样纯真美好的岁月了…… “皇姐,你发什么呆啊!”少女闪到姝凰的面前,伸出手掌在姝凰面前晃了又晃,有些不解,暗红的眸中带着一丝丝的疑惑。 “火煌,不该做的不要做,记住,不该你招惹的人也不要招惹!”姝凰一把抓住这个不安分的小公主的手,突然严厉地开口,神色冰冷,不容拒绝。 虽然火煌叫自己皇姐,其实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凤族按照血脉的高贵来确定地位,自己父母是谁,她也不知道。当年上神凤璃寂灭之后,凤族还有两颗万年前凤族先辈留下的凤凰蛋,一颗被她用来寄予阑珊还残存在玉簪中的灵魂,六千年破壳而出成为了七殿下。而这火煌,便是剩下的那一颗,一千年前诞生,生来就是上仙,只是身份太过尊贵,她又无暇管教,就成了如今这样娇纵散漫的样子。 如今,她竟然都无法无天到了这种地步,看来要好好惩戒一番了,不然之后还指不定会发生事情。 “皇姐,你今日怎么这么严苛,以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嘟着嘴,不肯罢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过是跟踪了一下自己的阿姊,想开个玩笑,怎么就惹得皇姐如此大的怒火。 她这一个月都已经好好待在这凤族了,皇姐不夸她怎么反而又要责怪于她? “火煌,你都已经诞生了千年,现在如今是上仙的修为,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你要知道,这凤族,你早晚都要继承的!”姝凰叹了一口气,看着被她说教的不开心的少女,声音不由得变得缓和。 等到自己寂灭,那么引领凤族的人除了火煌,再也没有旁人,如今她这样的修为和样子,又该如何继承尊位? 看来以后她要好好管教一下她了,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姐,你不要生气嘛!煌儿又不是故意不修炼的,可是修炼了千年,这修为也不曾增长半点!”火煌撇着嘴,委屈地开口,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几乎都要噙着泪花了,却又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少女的狡黠。 “火煌,你记住,你是凤族接下来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快点长大,以后若是皇姐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守护整个凤族,切勿为儿女情长误了大事!”姝凰对着眼前还在懵懵懂懂的少女苦口婆心地教导道。 可是,她却忘了,凤凰一族天生反骨,想要的自然会去追求,就如曾经的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而舍弃了一切,这个和她相像的少女只不过还没有遇到那个让她疯狂的人…… “皇姐,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没头没脑话?以前你不是从来都不管我做什么的吗?再说,凤族有你就够了,不是吗?”火煌迷惑不解,完全没有理解姝凰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只是看着自家阿姊阴沉的脸,不愿意再去触霉头,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火煌,你记住,不该管的不要管,这悠月阁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掺和,现在,回去烈火阁修炼。”姝凰回望了那笼罩在梧桐树中的殿阁,对少女藏起的念头了然于心,转头对着小公主叮嘱道。 “是,皇姐,火煌知道了!”小公主不开心地点了点头,只是她的眼神划向那帝尊都为之呆了三天的悠月阁,却是意味和兴趣更加浓厚。 她本就动了心思,此刻更加好奇,里面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竟然让皇姐都这样千叮万嘱。 “好,现在回去修炼吧,火煌,不要辜负了整个凤族的期望。”姝凰看着貌似已经听进去话的火煌,微微点头,眼神却飘忽在这偌大的院子中,有些心不在焉。 “嗯!”火煌低头,火红色的衣裙一闪而过,就消散了身影,看起来是无比乖巧。 只是姝凰完全预料错误,这么多年她一直将一颗心放在阑珊身上,对这个小公主几乎可以算的上一点都不了解,她以为几句话就可以让那个同样古灵精怪的小公主收起玩乐的心,却是没有想到,反而更加激起了她一探究竟的兴趣。 在此之后的某天,正是因为她的错估,让整个桀骜不驯的凤族终于走向毁灭…… 只是此刻的姝凰瞧着那个潇洒恣意的身影,苦笑着愣在了原地,咫尺之远,是她爱的人和另一个女子柔情似水的场景。 她爱的如此卑微,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一次邂逅,那一份爱情? 心口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魔气在自己身体里不断地冲突,不属于她的血液在她身体里流淌,甚至都可以让她感觉到那个人的喜怒哀乐。 那种痛苦,七千年来点点滴滴渗透,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而开,让她疼到窒息,疼到再也无法支撑而下。 她终究不是强悍到可以无惧一切,终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宽宏大度,终究还是会哀,会悲,会痛苦,会嫉妒……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徘徊的太久,太久了,也许随着死亡一切的苦难就可以结束了吧……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而那个深沉如墨的他,又何时才能成为沉寂在黑暗之中的她的一抹月光呢? ------------ 第25章 往事 往事漫上心头,她过了千年,再也找不到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千年前神魔大战,若不是她一时好奇和贪玩非要跑到战场,又怎么会差点被交战双方力量波动给甩到那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的阵法中。 再然后,一生情劫就这样戛然而至。 就在她即将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飘飘地将她给捞了出来,再然后,就是一个极其冰冷的怀抱,她迷离的眸中看到了一张包裹在黑气中苍白无力的脸。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就这样被扔出了战场之外。 就是惊鸿一面,就是那随手一救的恩情,就是那一双灰暗中带着杀气绝望的眼眸,让她从此沦丧。 她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却依稀感觉出来了他是魔族的人,也许有那么一丝的犹豫。可是等到她站稳之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再次冲进了那个依旧让她心有余悸的战场。 她想知道,他是谁? 她也害怕,入了这战场之后,他再也不会出来…… 而等到她终于再次发现他的身影之时已经是在那场大战的最后一幕,彼时他为了报仇已经被天帝斩杀,神魂寂灭,缓缓在空中消散了身影。那一刻,她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可是更为强悍的战斗直接震晕了她,神魂具损。 再次醒来之时,她拼了命地想要找到那个让她的心为之悸动的身影和气息,哪怕只有最后一面,她也想要见到。 她不想自己的爱情就这样刚刚来临就这样结束,也不想就这样一辈子活在后悔之中。 她甚至也记不得到底在那尸体中找寻了许久,凭借着心中的那不肯放弃的信念,她终于在那已经断掉的血玉簪中找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气息。 幸好,还有一丝神魂残留在玉簪中。 变强的念头从她心中而起,本来因为那战争的余波波及几近崩溃的身体直接靠着心中的一丝执念直接完成了凤凰涅槃,甚至借助涅槃之火修复了那断成了两节的玉簪。 算起来,在那场神魔大战中活下来,不只鸿钰一人,还有她这个侥幸涅槃重生成为上神的凤皇。 然而,成为凤皇的她却为了那不可奢求的爱情而背叛了整个凤族,可是,她心甘情愿,又甘之如饴,怨的了谁? 她凤凰一族,本来就是敢想敢为,从不受天条束缚,她姝凰也生来不知父母何处,就算是公主,实力太差也常常被欺负,什么一族荣光,她根本也不在乎,她只想,活得自在就好。 所以,遇到阑珊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活着的意义,那也是她一生的劫,凤凰涅槃,为情而生,她用她的力量为心中的那个人换取了重生! 血脉觉醒,本就是公主的她理所当然继承了凤皇之位,然后,为了心底的她等待了千年,即便她心里知道,醒来的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另一半。 他爱的,只能是那个已经惊艳过六界的魔女。即便她知道,她正在背叛整个仙界,出卖着整个凤凰一族,可她无缘也无悔。 玉簪中的一丝灵魂,她温养了千年,甚至为了让灵魂怎么也搜集不齐全的阑珊苏醒,她将上一任凤凰遗留下来的凤凰蛋给了阑珊,让他借助血脉最终在千年后真正醒来。 于是,凤凰一族多了一个七殿下,也多了一个苦苦等候无果的凤皇。 阑珊并非无情,可是陪伴了他万年的那个人早已住在了他心底,即使生死轮回,他也要换她归来。所以,这份深情,他注定只能辜负。 他只能对她说,这一世我们相遇太晚,所以,他先爱上了别人…… 但他无法拒绝的果断,要想复仇,要想要整个仙界付出代价,要想整个魔界复兴,他没有选择。 所以,姝凰也就靠这些留住那个让她心动的人,她得不到的,就那样静静的守护着,她也觉得是幸福。 即便是爱的再卑微,她也甘之如饴。 她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就算是还给他,又有何妨? 她看着他以逆命之法换那个女人归来,心疼如绞。可是,她知道她自己拦不住,甚至,她也不想拦。这一世,他注定不属于她,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她陪他死又有何妨? 就这样过了千年,他在她的默许下征用了曾经在神魔大战时被埋葬在无尽之海的凤璃遗体,将那个女人复活藏在了天耀帝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那本来因为神魔之力相冲就要经历的蚀骨之痛。而后,又因为这逆命之术直接让这原本潜藏着巨大血脉之力的凤凰身体走向崩溃。 可是,她再心疼,依旧也无法挽回,或者令他改变主意。 她本来就打算,魔神出世的那一天,她姝凰就随着他一起步入死亡,也就算为整个凤族赔罪,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果真是世事无常,不过死亡都不能让她退缩,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可怕呢? 飘飘洒洒的梧桐叶轻轻地飘落在姝凰的肩头,心中的痛和身体内因为魔气入体而带来的痛苦,让她缓缓地蹲在地上。 她有些微红的眼眸飘向那华美的悠月阁,此刻她多么希望,那个人可以出来,哪怕只是轻轻地扶起她,她都会无比的开心。 可是没有,只有随之而起的萧索的风,让她的心一寸寸冷下去,冷到毫无知觉,痛到无法呼吸。 “皇,你怎么了?”正巧路过的烛媚看着痛苦万分的姝凰,急忙冲了上来,将她给扶起,一脸担忧地开口道。 “无碍,回静姝阁吧!”姝凰失望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烛媚与姝凰的身影缓缓消散的刹那,那紧闭的门哐当一声被拉开。 阑珊站在门前,神色复杂,眉心藏着一丝丝的心疼。 只差一秒,差一秒他就要直接冲出去。 可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他不想留给她念想,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甚至只能许下来世的诺言。他太过痴情,她也太过痴情,怪就怪,她爱错了人,他早已经在她之前将一颗心给了别人。 姝凰啊,你可知道,阑珊这一世最还不起的就是你的情? 就算是再强大,也有心中不可触动的软肋…… ------------ 第26章 阴谋 鸿钰不过刚刚出碧梧谷,楼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低低地开口说了几句什么,让他本来淡然如水的脸色陡然一沉。 “师尊,这一次天帝亲自前来,恐怕?”楼雪原本冷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担忧。 “走吧,回洛玉殿,本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鸿钰收起刚刚有些凝重的神色,直接悠然回了落玉殿。 楼雪知道自己这个师尊算无遗漏,硬生生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缓步跟上了鸿钰的身影。 只是这日光迷离,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着的这个人是否能够拯救同样身处困境中的自己? 毕竟,所谓的曾经的皇子身份不过是一个荒唐可笑的借口罢了! 鸿钰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是整个天界的帝尊,他要做的,就是斩杀一切威胁到天界的存在,即便那只是猜测,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结果是是满意的便好…… 一路回到洛玉殿,鸿钰想都没有想就推门走了进去。然后结界顿生,稍微在后一步的楼雪直接就被阻拦在了外面。 不过,他并没有十分惊讶,毕竟他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谁,有些话也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楼雪守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结果,只是脑子里浮现出的一幕幕,让他都有些犯愁,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鸿钰刚进门,就瞥见了早已经立在那里的身影,一道不怒自威,另一道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天界众人都会以为她是谁的宠妃。 只是可惜,她不是。 “天帝!” “红鸾参见帝尊!” 两道客套话说过,天帝当下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帝尊回归三日不见踪影,倒是与凤族关系更深了些啊!” 自从那上神凤璃陨落后,这鸿钰一直对凤族存有愧疚之心,不论凤族做出如何事情,皆是一味袒护。如今这般凤族托大,果然是他这个帝尊的好盟友! “本尊做事,自然有本尊的道理,倒是天帝您不要挑战本尊的底线,有些事情该不该为,天帝您应该明白!”鸿钰现在并不打算将一切直接暴露,毕竟眼前的天帝根本不足为惧,只是淡漠地开口道。 “呵,看来帝尊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你可知道,得罪朕的下场?”天帝冷笑,威胁道。 “哦?下场,天帝应该也清楚自己如今是如何之地位。说到底,这帝位如何来的,天帝您也应该谨记于心!”鸿钰不急不躁,依旧是淡然处之,不过这回敬的话听起来也是威胁意味十足。 “鸿钰,您现在是愈来愈大胆了!”那个看起来已经微老的天帝皱着眉头,猛的一甩袖子,手中灵力起起落落,还是没有落下去。 “怎么,天帝生气了?天帝应该清楚,本尊至始至终都是为了维护您的地位,所以该怎么做本尊很清楚,至于天帝,还是直接静观其变,不要再去插手本尊的事情为好,以免伤及自身,损兵折将。”鸿钰轻飘飘地坐下,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似乎完全没有将眼前的人给放在眼里。 “好,你鸿钰的事情,朕不会再过问,不过鸿钰你最好也认清楚,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气极的天帝直接转身,留下这警告的话就不见了踪影。 而身后的女子却是笑靥如花地为这位极其冷酷无动于衷的帝尊又续上了一杯茶水:“红鸾劝帝尊好自为之,有些事情不必藏着掖着,帝尊与天帝同为至尊,但是以谁为主,帝尊还是要考虑清楚!” 声音微落,人影顿然消失。 楼雪看着恼怒不已的天帝离去的身影,当下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自家师尊还在淡然饮茶。 “师尊,天帝,他又来警告你了吧?”楼雪不确定地开口,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楼雪,你以为呢?一山不容二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鸿钰望着这落玉殿外的美景,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他为这天界绝了情爱,不惜一切代价,换来的也不过是所谓的猜忌而已。 若是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在千年前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那一场神魔大战,究竟其后又发生了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他,又在这一片黑暗的神魂中等待着什么? “楼雪不知!”少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方交汇,持续了上千年,他一个连身份都不见天日的存在又能有什么办法? “楼雪,你会背弃本尊吗?”鸿钰忽然回头,冷冽的眼神看的这个清俊的少年心中一阵发毛。 “楼雪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师尊的。打从师尊将楼雪从死亡救出,楼雪就认定,这一生会为师尊付出一切!因为楼雪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复仇!”少年单膝跪地,垂首诚挚地开口。 只是在那张看不见的脸上,一向冷冷清清的少年第一次有了极度复杂的神色。 鸿钰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开口:“起来吧!” 少年匆忙而起的那一刻,鸿钰第一次感觉到了活了千年的悲哀,一切都只不过是无意义罢了,他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楼雪,你暂且先下去吧!”鸿钰不再看向少年,低沉着声音开口道。 “是!”楼雪有些疑惑,但他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人影散尽之后,鸿钰拍了拍手,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另一道身影,对着鸿钰低头而拜。 “暮雨,去吧!”低低的吩咐之声。 那凌厉的背影瞬间又消散,只留下一句低低的是。 鸿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冷气顷刻之间灌入,寸寸成冰。 看来,有些事情,要暂且先处理一下了。 …… …… 入夜,整个太微玉清宫也陷入了沉寂之中,但就在外表看起来黑暗无比的正殿,一道身影很快飘入。 大殿里的微微闭着眼睛的天帝轰然睁开双眸,对着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暗中的人微微开口:“他知道了是谁做的?” 黑衣人努力按耐住了心中的恨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刺耳:“是,帝尊猜到了是――而且已经开始怀疑臣,所以,天帝――” “怀疑?那么你就让他消除怀疑啊!”天帝原本有着稍微期许的神色顿然化为冷淡,“以后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见朕,不要忘了,你一旦做不好这些事情后果是什么!” “可是,他―”黑衣人顿住声音,有些凄凉,但是他还是恳求地开口道:“求天帝让臣见见母亲!” “见她,如今你都被怀疑了,竟然还想见她?”天帝神色骤然一冷,“滚回去吧,今日朕心情不悦,你最好不要触碰朕的霉头!” “求您――”黑衣人跪在地上,不肯站起,但是落在天帝的眼里,却是让他极其厌烦,直接给将还跪着的人甩了出去。 黑衣人忍受着这极大的痛苦,原本还有些期许的心顿然绝望,就这样坠入黑暗。 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生死存活,与谁都无关。 心口传来剧痛,支撑不住的信念消失,让已经起身的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就在黑衣人被甩出去的那一瞬间,藏在暗处的人影走了出来,对着天帝微微拜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父皇,看来这颗棋子已经失效了呢,不如?” “封儿,随你!”天帝摇了摇头,丝毫不关心那个曾经也是他儿子的死活,“他只需要发挥他最后的用处就好!” “是,儿臣遵旨!”那穿着华贵的人得意的回答道。 天帝轻轻地阖上双眸,阴冷的脸上始终闪烁着阴森的笑意。 鸿钰,帝尊,不过也是朕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终有一天,当朕不在需要你之时,朕会让你身败名裂!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阴谋罢了。 …… ------------ 第27章 一梦 白蓦然一昏迷,就是三天,这睡梦中,她的整个世界都是血红和凄厉的,如寸寸尖刀,一点一点地篆刻着她本就不再坚强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残酷? 为什么要让她活下来?为什么? 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她再一次回头,终于不再是阴森恐怖的没有五官和表情的脸,重重叠叠隐隐的血腥之中,她辨认出来的是一张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脸。 他笑着本来应该如玉一样温润,可是这一刻放在如此凄厉的场景里,却是让白蓦然整颗心都碎了。 一眉一目,恍如隔世,四年未见,十二年陪伴,他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自己的梦里。 那个永远让她尖叫和恐惧的梦中的人,是她曾经最爱的人。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是可笑啊,她白蓦然回首看到的阑珊,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随意玩弄自己感情的负心汉! 凄厉而又悲凉,恍然间将她从梦中拽醒。 遥遥的,迷离的双眼中倒映着那极其熟悉的背影,他仿佛在跟别人说话。 “渊记,今日天帝设宴,不仅是祝贺帝尊鸿钰登上真神之位,更是庆祝我凤族寻回火凤血脉,所以,你不去恐怕不妥啊!”女子声音轻轻柔柔,却藏着一丝丝的若有若无的冷调。 “皇姐,小然不醒,我无心其他,你暂且去应付吧。”阑珊摇头,冷淡开口,只是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又多了一丝的憔悴,就那样站着,彷如风一吹,就会如落叶不知飘向何方。 “你,没事吧?”姝凰知晓眼前的人孱弱的身体,想要伸出手扶住他,可是阑珊却是轻轻一闪,不着痕迹的退开了。 “无碍,皇姐。”阑珊在天界之中,明显地改了口,话里也有了送客的意思。 “好吧!”姝凰不再坚持,回望了一眼那羸弱的身影,终于还是转身而去。 这一声皇姐叫她心都是凉的,说到底,她与她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姐弟身份罢了。 姝凰看着这灼灼的阳光,华贵衣服紧贴在身上却无法弥补那心中无尽的凉意。 阑珊阖上门,心下有些不忍,可是终究还是缓步上前,坐在了床边。 床前的人紧闭着双眸,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梦中都是哭泣的模样。 心发疼的厉害,伺机而起的魔气蠢蠢欲动,无助与凄凉萦绕在他本就是苍白的脸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低头而看的那一刹那,原本还在躺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眸,绝望愤恨的眼神宛如毒蛇死死地锁定了他,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愣神间,少女以雷霆之速将手中握住的利器直接朝着他的胸口刺入。 顿时,鲜血如注,前一秒阑珊本可以避开,但后一秒他却闷声将那玉簪带来的痛苦全部给忍了下来。 鲜血浸染着阑珊墨色的衣袍,但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吭。 只要她可以解气,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这点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白蓦然看着没有丝毫反抗的男子,那一张脸虽然再也没有吸引她的魅力,但是痛苦与憔悴同在,却还是让她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水。 就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她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是他。 悲哀与沉痛堵在她的心头,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伤害。 她白蓦然不傻,也不是别人给颗糖就可以忘记一切的小孩,刁蛮任性不过是她的表象,从来背叛她,欺骗她的人她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就算那个人,是曾经让她爱到深处的人! 就算那个人,是她曾经发誓一定要嫁给的人! 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白蓦然泪水肆意地流着,手中的玉簪猛然拔出,然后下一刻还要再次扎入,阑珊皱着眉,死命地抓住了白蓦然不肯罢休的手。 “小然!”他开口,极力地抑制住身体的痛楚,声音中有着说不清的愧意。 “放手!”右手被阑珊紧紧握住的白蓦然怒气更盛,声音凄厉地开口道。 “小然,你听我解释!”阑珊看着即便是过了千年依旧是这样玉石俱焚性子的女子,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依旧是她,永远容不得半点背叛,而他呢,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解释,解释你是怎么骗我这个傻子的吗?解释你怎么骗我的感情?骗我一颗真心?”白蓦然手中的玉簪滴着鲜血,这原本是鸿钰为她挽起长发而留下的簪子,如今被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白蓦然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阑珊的手上,热热的,却让他的心凉透了。 “小然,我发誓,我没有骗你,那一日的惨剧发生之时你呼唤我,不是我不想去,而是――”阑珊心口的伤虽然用灵力暂时抑制住了,可是血还在不断的渗出,让他解释的声音一寸寸弱下去。 “呵呵,阑珊,都已经现在了,你还解释什么?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整个天耀皇室被屠,父皇死了,母后也死了,就连即将坠入死亡的我,你恐怕都是不在乎的。你知道吗,长剑像今天一样刺入我心口的那一刻,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永远的死了!”白蓦然凄厉地开口,声嘶力竭,整个人接近崩溃。 “对不起,小然,对不起……”阑珊看着这样极度痛苦的女子,身上的伤又加上心里的疼,让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抱住了近在咫尺的人。 白蓦然本来就不是阑珊的对手,刚刚那得手的一击如果不是因为偷袭又加上阑珊故意接下,根本不可能伤害的了他分毫,此刻她被那温暖的身体死死的搂住,只是拼命的挣扎着,一想到那一日她看到的父母的惨状,她就无法控制住心头的后悔与怒意。 “你松开!松开,马上松开!”白蓦然气急败坏,声音愈发的刺耳。 “小然,你冷静一下,我都会给你解释的――”阑珊也有些无措,数千年了,她这样刚烈的性子没有改变分毫,看来这一次,事情更加麻烦了。 “解释?呵?解释,好一个解释!好,你解释!”白蓦然狠心地将左手捶在了那还在渗血的伤口上,让阑珊陡然吃痛,不得已松开了怀中的人。 “现在解释吧?解释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白蓦然冷笑,右手中的玉簪沾染着血迹,她瘫软在床上,神色冷淡,泪水蓄积在眼眶中,惹人怜惜,小脸上却又满满都是倔强。 ------------ 第28章 决裂 “这里是碧梧谷,凤凰一族居住的地方。我是渊记,凤族七殿下,而你是凤族纯血火凤的血脉,这也就是小然你可以凤凰涅槃的原因。为了不让魔族寻找到凤凰一族降生于天地之间最尊贵的血脉,所以凤族并没有将你带回碧梧谷,只是派了我前去相护于你。”阑珊微扬头,沉重地开口,此刻白蓦然用着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论他说什么,一切都无法改变。 “说完了?”白蓦然面无改色地反问,此时她仿佛已经放下,极其的镇定。 但是落在阑珊眼中,他看到的只有暴风雨的前奏,白蓦然的反问让他下意识地开口:“没有。” “那就继续。”白蓦然闭上眼睛,不想看眼前这个人的痛苦与彷徨,纵然他是有苦衷的,可是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白蓦然做出的决定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去后悔,舍弃便是舍弃! 她不需要花言巧语,真心已毁,又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呢? “小然,你不要这样,你用玉簪呼唤我的时候,不是因为我不去,是因为——是因为我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前去。”阑珊看着已经即将听不下去的白蓦然,虽然还在努力解释着,但心中的希望还是一点一点破灭。 这三天,他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想到任何对策,甚至都已经将最坏的结果都给考虑上了。 果然,现在她还是一如七千年前,放弃便是放弃,错过表示错过,永远无法原谅。 “哼,是吗?阑珊,哦,不对,渊记?七殿下?”白蓦然听完这苍白无力的解释,猛然睁开眼眸,还残留着泪痕的嘴脸忽然勾起笑容,“你知道吗?我不稀罕什么凤凰血脉,我也不想听你因为什么闭关而背弃你的诺言有苦衷这样的话,我白蓦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只是骗了我一星半点,从你为国师的陪伴,到如今凤凰涅槃,一切都是个骗局!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要让我待在人间,让我拥有父母亲情,却无力保护他们的安慰,让他们被魔族屠戮?既然是保护,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我活着,为什么,你没有能力保护我的父皇母后,十二年的相处,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动容,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承受这样的痛苦?” 话到最后,白蓦然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苦,神色癫狂,声音沙哑,笑着笑着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又流了下来。 “小然,你…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阑珊看着被自己伤到如此地步的女子,心中不知道沉浸了多少痛苦,有那么一瞬间,他直接想袒露一切。 眼前是他最爱的人,他却要伤她如此地步,她有多痛苦,他就有多么的痛苦。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最好的时机! 为了大局,他无从选择…… “对不起?呵,对不起有用,父皇母后就可以活过来吗?那可是直接被魔族寂灭的灵魂,根本无法进入轮回,永远消散在这四海八荒。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也不曾是这什么凤族的纯血火凤!”白蓦然气急,怒火无处发泄,眼前的这个人填满她的心房一切不好的回忆全部涌入,她手中的簪子又是出手,冲着那个伤口就要扎进去。 阑珊看着眼前他已经无力控制的局面,无奈地笑了笑,依旧不闪不避:“小然,既然你不肯原谅,那么你就杀了我泄愤吧,如果我死,可以让你不再这么痛苦,那么就来吧。” 他在赌,赌这个七千年前对他不是绝对狠心的她现在也可以心软一次。 他太了解她了,就算是恨到骨子里,她对她在乎的人都不会下死手,就像那时她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毁的家破人亡,可是在最后一刻,斩杀却不是现在的帝尊鸿钰! 这本是她的弱点,可是弱点却又不是永远只是弱点。 若是真的断情绝爱,了无牵挂,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无法选择,也必须这样做。 “阑珊,到了现在,你还在逼我?”白蓦然看着视死如归的男子,傻傻地笑了,玉簪在不过离那已经血肉模糊的心口之处直直地停住了,“阑珊,你知道,我狠不下去心的,是啊,我白蓦然不是无情无义,我下不去手。可是,你知道吗?以前我有多么喜欢你,现在就有多么的恨你,你陪伴了我十二年,从懵懂无知的依恋到情窦初开的喜欢,再到后来无法舍弃的刻骨铭心的爱,整整十六年,我习惯了你的存在,甚至在你走后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你回来,回来娶我,娶我!可是,十六年后的今天,我的父皇母后被你们间接的害死了,你对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命令,一个骗局,你让我如何能原谅?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阑珊看着突然掩面而泣的女子,直接愣在了那里。 字字诛心,句句刺骨,阑珊听着等候了千万年迟来的告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追逐了千万年,竟然偏偏在这一刻到来,而且还是让她痛不欲生的伤害? 有那么一刹那,他在想,若是他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留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无故的事端,又或许,他们就算是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数载,他重来的这一世是不是值了? 只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一切都无法改变的发生了,无从后悔…… “小然——”阑珊凄凉而又落寞地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子,到嘴边的却只有两个字,甚至他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不错,他确实是为了心爱的她,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狠狠地伤害了她,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身体内千万般的打击汹涌澎湃,魔气与仙气相互冲撞,简直让他生不如死,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魂,痛苦万分。 “你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白蓦然抬头,指着门外,决绝地开口。 “好,我走。但是小然,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比少半点,一切都不是做戏!”阑珊不再多说,他也无力多说,现在他解释不清楚,只能先由时间来抚慰她的伤痕。 阑珊捂着胸口一步步走出门外之时,意识一寸寸消散,心痛的让他一个踉跄直接在踏过门槛之时狠狠地摔在了外面,但是,阑珊提起身体内还有一丝的力气将那扇门给缓缓地关上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最狼狈的那一刹那。 当然此刻的白蓦然,也根本没有力气去看他,她无助地坐在床前,眼神空洞,不断流出眼泪,一滴一滴,将她这十六年经历的一切都给默默回顾了一番,只是越想越痛苦,让她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而此刻觥筹交错,热热闹闹的庆祝宴上,两道身影同时颤抖,然后不着痕迹的消散。 直到半刻钟以后,众位仙家才发现这场宴会的主角早已经不知道前往了何处。 门外的阑珊支撑着自己的身影,想站在门外,为屋内的人守护最后的一片空间。 但是身体几近崩溃,就在他即将倒下的那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他,熟悉的力量灌入,那一刻,他知道,是另一个女子。 穿着明黄色衣袍的女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地呢喃:“阑珊啊阑珊,你为什么就要这么的傻呢?” 只是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力气,鲜血一滴一滴的坠落,让来人心中一紧,足尖轻点,就带着他没有了踪影。 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就任由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 但就在姝凰的身影的消散的那一刹那,另一道行色匆匆的白衣人影也悄然而至,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看到醒来又迅速陷入沉睡的女子,来人一颗心似乎都碎了。 她还走不出那片阴影,他该如何做呢? ------------ 第29章 欢愉 白蓦然哭了许久,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天空的风有些凉,让终于好好睡了一觉的白蓦然陡然清醒。这一次,她睁开的双眸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还飘荡着大朵大朵的白云,之后她才顿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离天很近,伸手仿佛就可以触碰到那柔软的云朵,眼前已经不再是那个点着烛火的房间。 “怎么样,美吗?”轻轻地声音。 白蓦然顿然抬头,才发现眼前的美景中顿然出现了一张俊逸中带着些许冰冷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墨的弯眸,溢满着柔情,却又看似淡然如水,不染尘埃。 “啊,是你?你放开!”白蓦然忽然眼神猛地往下一看,她整个人处在某个人的怀抱之中,顿时怒急,只是下一刻,她就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因为再往下,是目不可及的深渊。 “好啊,不过,蓦然你真的想让本尊放下吗?”鸿钰竟然浅浅地笑了,原本的淡然自若在此时竟然也有了一丝微微调侃的意味。 白蓦然看着那样的笑容,虽然她不好美色,但那一刻她甚至也有些迷失在其中,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你怎么还跟上次一样啊?” “你还记得?”鸿钰微微开口,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上一次的吓唬你的事情本尊给你道歉。” “道歉?不用,若不是你,那一次恐怕我会极其狼狈,而且今日定然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白蓦然一瞬间被戳中了痛楚,有些凄凉地开口,脑海中仍然是解不开的死结。 她的父母,就这样永远的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还在为那一夜的事情伤心吗?”鸿钰开口,关心道。 “云尘,你不用说了,我都懂,可是现在想起来仍旧无法释怀,你知道吗,我不仅失去了亲情,同时也失去了爱情,真是可怜!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个人对我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都是欺骗和背叛,甚至于,到最后,他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白蓦然刚刚浮现出的凄凉又浓厚了几分,声音有了丝丝的哽咽,眼眶中似乎又要噙满泪水。只是哭的太多了,让她几乎再也哭不出来,只有冰冷冷的疼痛,满满地堵在心口,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 “你,别伤心了…”鸿钰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其实从未安慰过女孩,刚刚不知如何看她太伤心就想将她抱出来,如今就算他活了上万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其实也不想去伤心的,可是不过短短几天就让我经历如此的剧变,怎么能那样接受,我不明白,为什么一转眼我就成了什么纯血火凤,也不知道为何偏偏还被魔族屠戮了全家,甚至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要面对无情的背叛,为什么呢?为什么让我遇到那个人?”白蓦然情绪波动的厉害,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地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伤心欲绝,痛彻心扉。 她失去了所有,现在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那个人,她情愿是眼前的人。 “这样吧,本尊给你找一朵白云,让它陪你玩,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伤心了?”鸿钰此刻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抽筋了,但是那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动作,一朵雪白的云彩就飘了过来,鸿钰站在上面,将怀中人给缓缓放下。 “你……”白蓦然看着眼前那清冷的男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哑然失笑,扑通一下就坐在了那软软的云朵之上,本来一颗完全痛苦万分的心似乎在此刻也有了些许的安慰。 虽然还是有些惊讶,可是她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了,毕竟现在她不就是一只凤凰吗?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在十五相遇的优雅的男子,那个在危难关头相救的翩翩公子,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本尊不知道该如何让你开心……”鸿钰觉得自己一下子变了个模样,就在半刻钟以前,他也觉得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真正发生的现在,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我真的没事,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白蓦然猛然收住自己的心情,瞬间切换,指了指她盘腿坐下地白云,示意鸿钰坐下,“我不想被瞒着,也不想被欺骗,所以,现在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的。” 白蓦然虽然曾经为公主,刁蛮任性,胡作为非惯了,此刻她的确也很伤心,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傻,眼前的这个翩翩公子,做的这一切,她不相信就是毫无理由。 她已经犯过一次错误,那么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无理由的好背后隐藏的往往是最致命的痛苦。 “好!”鸿钰看了几秒白蓦然指向的地方,虽然明知道那样做会有失身份,可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坐了下去,然后点点头。 不过此刻他的心中却有着另一份考量,果然,她跟聪明,不过三两句话,她就直接单刀直入,开始追问他的身份了。 “那你说吧!”白蓦然其实也没有想到那个不染尘世的公子会坐下来,她不过是轻轻地试探一下,没想到他就那样直接的坐了下去,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泪水被擦拭而去,灼灼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本尊真名不是云尘,而是鸿钰,惊鸿之鸿,辰钰之钰。”鸿钰看着那样熠熠生辉的眸子,淡淡开口。 “所以呢?”白蓦然饶有兴趣地继续开口,她猜到了这个,但是后面的事情,她需要解释,所以她选择地继续倾听下去。 “本尊是这天界的帝尊,五百年前曾经因为历劫而到了九嶷山,天阶那日你也看到了,因为经历了雷劫,所以恢复了记忆。至于那一日相救,师兄崆青和我同时算到了天耀的劫数,所以,才会即使赶到,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也就在那一刹那,我才知晓了你并非常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因为不想你就那样死去,本尊才说了复仇的话为了激起你生存下去的欲望。还好,你活着!”鸿钰弯眸中闪烁着真诚,他问心无愧地看着白蓦然,将一切一一道来。 其实,在他这漫长的千年岁月中,他从不曾向谁解释过什么,如今白蓦然这个奇女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破了他诸多定律,她难道真的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才会让他屡屡破例? 可是,那若有若无的感觉又是什么? 天耀之事,如果他也知晓,又想干些什么呢…… ------------ 第30章 心悦 “谢谢你!”白蓦然真诚地开口,平心而论,她觉得眼前的人没有说谎。当然,更多的是感激,如果没有帝尊鸿钰,她现在估计已经惨遭毒手,就算是侥幸没有死,恐怕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欲望。 天界尊贵的帝尊,能救自己,甚至还能真心袒露,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她还奢求什么呢? “不用谢。”鸿钰摇摇头,笑着开口。此刻他那一副高冷的神情完全消失,只剩下那从未示人的另一面,温柔如水,又轻轻地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看来上天也不是完全的绝情,至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让我遇到了你。”白蓦然发自内心地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就觉得眼前听着她倾诉的人似曾相识。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自小待在深宫中,怎么会在十二岁之前遇到过他呢? “那你接下来想干什么?”鸿钰将这个最重要的话题给说了出来,“你是凤族下一任的继承之人,而且父母双亡,无论如何你都回不去天耀了。” “那阿笙呢?”白蓦然将头埋下,还是有些黯然神伤,她知道,阿笙没有死。最后的那一刹那,她被救了,他也被救了,但是,如果从此永不相见,她怎么会不想念? “他成为了皇帝,你不用担心。”鸿钰自然知晓白蓦然的问题答案,当然他也是为了安慰那个开心不起来的女子。 “那我可以回去看看他吗?”白蓦然反问,殷切地看着这个天界的帝尊,希冀着得到回答。 她在乎的人,如今恐怕是只剩下了那个一心护着她的阿笙。 “你现在身份特殊,暂时不能下去,只要找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去看他界。”鸿钰叹了一口气,有些难做。 不是他不想带她回去,而是整个天耀都现在面临的局面实在不容乐观,就算她回去,也不会开心。 命中注定的劫数,是他们应该承担的命运…… “好吧。”白蓦然点点头,还是有些落寞。 她知道,以后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相见。 人和神,相遇太难,岁月无情。 以后的路,她终究要一个人走下去了,她该长大了,无忧无虑了那么多年,她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如今,恐怕也是非要明白不可了。 “你在想着些什么?”鸿钰微微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白蓦然,知道她心中不好受,微微岔开了话题。 “我在想,我以后要如何活下去。”白蓦然回答道,她不想勉强眼前这个人他爱莫能助的事情,所以她也顺理成章接下了鸿钰的话。 至于相见,她可以另寻出路…… “那么你准备活下去?”鸿钰继续追问,隐隐有些期许, “既来之则安之,那么现在我是凤族纯正的火凤,那么定然要变得更强大,为我所爱的人复仇!”白蓦然仰起头,无畏无惧地开口,那一刻的坚定,让鸿钰看的迷离,很久很久以前,他也看着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这样崛起,时光荏苒,这一次,她再一次回到他的面前。 何其幸运? “本尊可以帮助你,你愿意接受吗?”鸿钰定定地开口,如墨的弯眸中已经想到了一切。 “你想如何帮我?”白蓦然不闪不避,追问道,此刻她仿佛真的能放下心中的苦痛,竟然笑了。 “这样……”鸿钰挥了挥衣袖,一朵大大的乌云顿时飘散在了两个人头顶,他冲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女子淡悠悠地笑了,“喏,就像这样,本尊贵为帝尊,只要你想,本尊都会陪着你。” 白蓦然看着独独将自己给淋成落汤鸡的那一朵乌云,哭笑不得,整张脸都青了,她直接将湿哒哒的衣服甩了鸿钰一脸水,“鸿钰,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要你开心!”鸿钰也淡淡地笑了,手中灵力微扬,直接将刚刚还是落汤鸡的白蓦然身上的雨水全部烘干。 “可是,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白蓦然听着那句话,顿时就愣在了原地,心里慢慢的涌起感动,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他贵为天界的帝尊,想要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单单对自己这么好? 有时候,甜蜜来的太快,会让她失去判断…… “因为,本尊心悦于卿!”鸿钰看着那一张紧紧盯着他的那一张小脸,第一次欢欣地开口,伸手将她披散的青丝三千给用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珠钗给轻柔地挽了起来。 白蓦然听着那突如其来的告白,完全愣在了原地,这样的解释,虽然突兀,却让她心中溢满了欣喜。 那原本伤痛不已的心,似乎开始有了温暖。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开口,有些惶然无措。她长这么大,至始至终只喜欢过那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却也并不曾听到那等待了数年的一句喜欢,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从第一面,本尊就记住了你,只是那时本尊是云尘,早已忘却红尘,不可能与你再有交集。却是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九嶷山竟然相见,从此你古灵精怪的样子就印刻在了本尊的心头。没有为什么,喜欢便是喜欢。”鸿钰摇摇头,事实上他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了那样的话。 但他真诚而又依恋的眼神,却落在了白蓦然那颗已经空落落的心里,微微掀起了波澜。 是啊,喜欢又有什么为什么,若不是毫无理由,只凭借心意,她怎么会被欺骗的那么惨。 “你不相信?”鸿钰看着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的女子,声音里有了微微的试探。 “不,只是…只是现在我需要时间,现在,我不可能,不可能接受你……”白蓦然摇头,茫然再一次充满了她的心中,她嗫嚅地开口,不知道是否该拒绝。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她不能直接地开口拒绝。 是因为这是她绝望中的唯一的关怀,还是第一次相见就埋藏在心中的那一丝丝的念想? “蓦然,喜欢你是本尊的事情,你不必将它当做你的负担。还有,本尊会送给你一份礼物,让你迅速成长,做你想做的事情。”鸿钰突然拽住了不知道还在想着些什么的女子的玉手,然后拉着她漫步在了空中,冲着天界此刻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哎,鸿钰,你干什么,干什么啊?我们要去哪里?”白蓦然还在发愣,不自觉地就被拉走了。 “嘘,本尊会给你一个惊喜的。”鸿钰神秘地笑了,让白蓦然不自觉地放松,淡淡的疑惑在她的心底萦绕,眼前这样的情况,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 不过经历了太多,白蓦然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惊喜,是什么? 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待在凤族?可是她是凤凰,却没有一点力量,谁又会看得起她?谈何像魔族复仇? “鸿钰?”不确定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嗯?” “你可以,教我修炼吗?” “好!”一个字的回答。 “那么,该如何做?” “气沉丹田,调集你所有的灵力……” 两道唯美的身影消散在这湛蓝湛蓝的天空,那两朵临时被召唤而来的白云也慢慢散去。 …… ------------ 第31章 册封 仙界此刻最繁盛的地方,衣着华贵的天帝微瞥了下面众位仙家觥筹交错的场景,心里的打算又多了几分,神色有些微怒。 果然那个帝尊不把他这个天帝给放在眼里啊,不过才两个时辰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若不是因为有双生之术,他这个还残留一点利用价值的家伙估计早就被抛弃了! “天帝莫气,既然已经掌控了他致命的软肋,就不怕他不肯就范,又何必如此?”站在他身旁的妖艳的女子为这四海八荒最最尊贵的掌权者斟了一杯仙酒,她一身红衣,借着这倒酒的功夫诡异地笑着。 “红鸾,果然,还是你最懂朕!”那个刚刚还在愤恨的天帝一瞬间就换了一张脸,不着痕迹的饮下那一杯酒,感知着越来越近的气息,阖上的眼眸中有着阴险。 当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红鸾,这天界最富有神秘感的火神,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毕竟,早已经被命格给掩盖的那个女子重新出现在眼前,该是多么的值得一看? 诸位仙家享用着这宴会,坐在一角的南极仙翁对着还在喝酒的贪狼星君,低声地开口:“仙翁,你说这会不会太奇怪了些,本是庆祝,帝尊早早离席,是不是太过于失礼了?” 已经垂老的仙翁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怕是这矛盾会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大?”贪狼星君似乎还有些不解,但是下一刻,所发生的事情让他都没有想到。 远远地,极其强悍的气息就直接而来,让在场的所有仙众都微微感知到,然后恭敬地迅速行礼,“帝尊!” 两道人影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落到了正殿之前,男子白衣飘飘,不染尘埃,清冷高贵。此刻的白蓦然已经被鸿钰幻化出了另一套衣服,她本就是公主,见惯了大场面,虽然有点意外鸿钰会带自己来到这里,但是此刻她并没有惊慌,微抿着红唇,高贵冷艳,红裙曳地,像极了千年前那个惊才艳艳的公主。 “鸿钰参见天帝!”鸿钰微微施了一礼。 白蓦然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她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白蓦然参见天帝!” 天帝紧闭着双眸,似乎有些睡着了。 但是下面凤族之人感知着从白蓦然身上传来地若有若无的威压,尤其是见过白蓦然的烛媚和术赤两位长老,完全白了脸色。 那一日他们明明看见鸿钰离开了碧梧谷,如今怎么白蓦然醒了,两个人又在一起了,难道皇回去就是因为这件事? “天帝?”鸿钰又微微唤一声,那声音里已经有了丝丝不悦。 “哦,帝尊请起!难怪刚才一直未看见帝尊,原来是去……”天帝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睁开眼眸,虚伪地笑了笑,“这位便是凤族的火凤血脉?白蓦然?” “天帝,确实如此!”鸿钰牵着白蓦然的手起身,不卑不亢,神色依旧冷峻。 “今日是朕给帝尊的庆功宴,帝尊想朕许诺些什么?”天帝起身,负手而立,似乎猜到了来人的用意。 倒是下面的众位仙人也有些纳闷,帝尊离开又带着这凤族火凤回来,天帝如今又有求必应,这情况是否有点诡异? 鸿钰握着白蓦然的手,躬身行了大礼没有一丝波澜地开口道:“鸿钰请求天帝册封白蓦然为凤族公主!” 这一句话,顿时在下面炸开了锅,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刚刚进入天庭的火凤凰,不过是因为凤族最高的血脉,竟然让帝尊为之求名号,那个白蓦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南极仙翁摇摇头,对着一脸惊诧的贪狼星君开口道:“果真果真……” “如何个果真法,仙翁你倒是讲啊?”贪狼星君不过是才一千年前刚刚提升上来的上仙,此刻看着南极仙翁的了然于胸的样子,不免更加疑惑。 “天机不可泄露,孽……”南极仙翁摇摇头,故作高深地将后面的话给埋在了心里,这千年前的往事,有些他还真的不应该说,否则麻烦就大了。 这厢白蓦然听着这让她都措不及防的消息,整个人都愣了,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后怕。 堂堂天界帝尊,为了自己竟然主动去求天帝,虽然不过是寥寥数面,她也看的出来他是极其高傲的,可是今天他竟然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难道,仅仅只因为那四个字? 可是,她又真的能相信吗? 思虑到这,白蓦然刚想开口说自己难当大任,鸿钰不容拒绝的声音就从心底传了过来:“蓦然,你不能拒绝,眼下你刚入天界,势必要有地位,才能不被人欺负,本尊为帝尊,却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所以,这个名号你必须要有,这是本尊赠予你的,你记住,只有足够强大,你才能不被欺负,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这一大段,刻在白蓦然心里,填补了那不久前还枯寂的心,她白蓦然何其幸运,能够得到帝尊如此的垂怜。 若是没有眼前这个人,她估计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吧? 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白蓦然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心中的异动给压了下去。 天帝锐利的眼神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他凝重地坐下,似乎有些为难:“帝尊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朕可是经受不住如此大礼,只是册封公主一事,朕……” “天帝若是不应,鸿钰便是不起,天帝的顾虑,鸿钰当然知晓,只是这天界以帝为尊,这件事莫不是小事?”鸿钰不紧不慢,没有起身,但这话说的却是令天帝都无法推辞。 “那众位仙家以为如何?”天帝趁机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扔给了本来只是饮宴的诸位,心里冷意十足。 册封公主不过是他随口一事,但是若是趁此机会试探一下这诸位仙家的态度,又何尝不可? 下面的众位仙家当下也是面面相觑,当神仙这么久了,他们自然知道天帝这一番问题问的到底是什么,虽然天帝与帝尊表面上相安无事,恭敬有加,但是暗地里的较量,他们又如何不知?若不是现在已经接近真神的帝尊鸿钰没有夺权之心,恐怕现在这天帝之位…… 但这问题,当真是十分棘手,表面上是问册封一事,实则就是表明立场罢了。 “以天帝决策为尊!”贪狼星君察言观色,开口道。 “天帝乃六界共主,自然以天帝决策为尊。”水神也开口。 …… 这话说的漂亮,众位仙家几乎毫无保留地选择了天帝,当然,鸿钰并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在众位仙家表态之后,又微微开口道:“如此,天帝可愿答应鸿钰的请求?” 天帝看着这样一边倒的态势,自然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动了手脚,本就是虚伪的笑容更加浓厚,冷峭的眼底有着明显的愠怒,不过他却十分自然地开口道:“好,既然朕答应了今日无论帝尊何事都可以应允,那么今日朕就册封白蓦然为天界最尊贵的凤璃公主,众位仙家见之必然要有礼。” “是!”齐齐的应和之声。 白蓦然看着这如此让她都出乎意料的一幕,耳边是鸿钰轻微的声音:“鸿钰谢过天帝成全!” “白蓦然谢过天帝册封!”白蓦然虽然在下界刁蛮任性,可是经历了生死离别,她再也没有可以任她胡作非为都可以随意依靠的对象,既然有人为她筹谋,她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当下行礼谢恩。 “但是,帝尊,朕丑话说在前头,这请求朕答应了,但是这火凤公主的尊号,需要有能力的人居之。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帝尊恐怕要负起这责任!”天帝抬了抬手,示意白蓦然起身,但是对着鸿钰说的这一番话,倒也是处处威胁。 “鸿钰知晓!如果有什么意外,鸿钰一力承担!”鸿钰淡悠悠地开口,似乎完全不担心。 倒是白蓦然听着这笑里藏刀的话,再次行礼,坚定地开口:“我白蓦然定然不会辜负天帝,帝尊所托!” 鸿钰瞧着白蓦然的动作,神色有点微冷,他拽着白蓦然的手直接留下一句话,便在这宴会上再一次消散了人影。 “天帝,本尊还有些事,暂且先告退了!” 天帝甩了甩袖子,看着那极其无礼的帝尊鸿钰,脸色气的都已经发青。 然后,就是身影迅速消散,直接就留下了这不知所措的众位仙家。 天帝将怒气压在心底,然后也吩咐了两句后迅速离开。 纵然有那个人的把柄在手,眼下天帝还是忍不住甩手,将下界某处倒霉的地方直接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这四海八荒,除了那个鸿钰,还没有人这样算计朕,来日朕定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 ------------ 第32章 多事 就在天帝那宣布册封的那一刻,四海八荒就这样全部知晓了白蓦然的身份,凤璃公主,就这样横空而出。 彼时,姝凰听着来自灵魂的宣召,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胸口魔气蠢蠢欲动,床上的人还是昏迷不醒,事情也变得愈发的棘手,到底该如何? 轻轻地扣门之声,姝凰揉了揉发疼的眉角,将手中火红的灵力给收了起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道穿着素衣的女子从外而入,本事极美的面容,但是放在她身上,却又是添了温婉,曼殊朝着姝凰微微行了一礼,“阑珊,他可还好?” 姝凰看着这个缓缓女子,没有轻蔑,也没有憎恨,神色自然,只是有些奇怪地开口:“曼殊,阑珊没有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只是这个时候,你去了何处?” 她,在天界众仙心中乃是幽冥界的一朵曼珠沙华,阑珊用她做了挡箭牌,索性也就将她带来了天界,安置在了凤族。为了此事,整个天界都为之震动了一下,说凤族七殿下为了美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看在整个凤族的份上,曼殊就这样在整个天界留了下来。 虽然幽冥界地狱为天界之人所不耻,但是毕竟还处于天界,曼殊倒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攻击,只是那个身份,只能在七殿下身边成为了宫娥。 至于她到底是何身份,这偌大的六界,除了她和阑珊,便再无人知。 “曼殊救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抓住天帝和帝尊的把柄。所以,才来晚了。”曼殊走上前来,细细地看了一眼阑珊,确定没有什么大碍,才缓缓解释道。 “谁?”姝凰这下有些奇怪了,什么人可以比阑珊存在更能提起这个淡然女子的兴趣? “楼雪。”曼殊轻声开口,柳叶眉中有着轻微的笑意。 “竟然是他?他到底是谁?”姝凰知道楼雪是帝尊鸿钰身边的人,但是他有什么可以利用之处,她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这个,等到时机成熟,曼殊自然会回禀。不过,阑珊这个样子,怕是越来越严重了。”曼殊微微躬身,刚刚掠上眉头的笑意迅速消散,有些轻微的担忧。 “无碍,只是被她误会而郁结于心。”姝凰说着轻松,可是早已经沉下去的心还是萦绕着淡淡的绝望。 眼下这样的情况,她能做的,除了让他活下去,还有什么? “姝凰,还有一事,是关于术赤大女儿听岚的事情,她私自与人族相恋,似乎这件事已经被天帝的人知道了。如今凤族还在非常时候,是不是暂且……”曼殊有些迟疑,其实接下来的话她并不想说出来,毕竟如今的凤族,已经经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这个……”姝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眉角疼的愈发的厉害,“凤族的确是太过于万众瞩目,自从六千年本皇执掌皇权之后,对于有些事情不忍心下手,天界确实对整个凤族都有诸多不满。凤族凤凰生来自傲,从来不想屈居政权之下,本皇不想那么狠心,也就放任不管。恐怕自从一千年前,天帝派遣整个凤族征召妖族,想要一举吞并六界而本皇恰巧不在,整个凤族又是一盘散沙,命令化为乌有之时,整个凤族在天帝心中就已经被化为了眼中钉。如今竟然出了这趟子事,看来整个凤族正逢多事之秋啊!” “一千年前,虽然天帝最终没有惩罚整个凤族,可是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只是想摆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罢了。这一千年来,估计他也应该按耐不住了,如今,我们怕是小心为妙。听岚爱上人族之事,违背了天条,到时候天帝如果抓到他们,一定不会轻饶。”曼殊同样有些不安,一切都在脱离那原本设定的轨道,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整个凤族怕是都会被牵连。 “那就暂且派人护着她们吧!实在不行安置在魔界也好,毕竟本皇已经足够对不起凤族,若是再护不了这样一对有情人,岂不是太过于……”姝凰叹了一口气,思虑了良久,吩咐道。 “也好。”曼殊点头,“只是阿婳现在鸿钰身边,所以刚刚被册封也是鸿钰所请求,现在她在洛玉殿,曼殊担心,是否应该派人将她带回,毕竟……” “好吧,你带人将她请回来吧。”姝凰看了一眼惨白着一张脸完全不省人事的阑珊,虽然心口上的伤已经在灵力之下愈合,但是那明显是簪子的留下的伤痕还是让她后怕了许久。 果然,传说中的那个她,不是什么什么良善之辈,这样决绝的姿态,怕是以后得事情会更加麻烦。 “好,曼殊知晓了。”女子微微颔首,但是旋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若是鸿钰不肯放人,又该如何做?” “放心,他会让她回来的,如果不这样,他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凤璃?”姝凰难得的冷笑,这一次,完全来自心底的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冷酷无情的帝尊,当年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这样悲惨的结局,又怎么会降临? “好,曼殊这就去,不过姝凰,你也应该去见一下凤族的长老……”女子说完剩下的话,缓步退了出去,有些事情不必挑明。 姝凰轻轻应了一声,只是那原本杀伐果断的样子里藏着的痛楚,让以前的模样完全消散。 这些年,她苦苦追寻,几多守候,到底为了什么? 指尖轻微地搭上阑珊的脉搏,她带着点微红的双眸隐隐有了晶莹的泪珠,肆意地滴在她手腕,心中疼的厉害。 只是突如其来的泪水却还是让姝凰猛然一惊,紧接着是汹涌澎湃的痛感,落在心底,深入骨髓。 原来爱可以这样的执着,原来求而不得是如此的痛苦,她忍受了千年的寂寞,终究还是会放任……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哭泣过,难道今日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 这样的困局,到底谁能带她走出? 不过片刻,姝凰就轻轻地抚去了泪痕,眼角带着落寞,缓缓退出,将门掩上。 她没有时间去哭泣,她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去做,她是皇,她不得不为……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地那一刻,床上的人紧紧阖上的双眸突然的睁开,想着那道凄凉的背影而去。 湿热的泪水在他的手腕晕染开了,浓浓的愧疚和心疼一点点进入阑珊的心中,抽疼不已。 姝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可知道,这份遥遥无期的爱我永远都回应不了…… 他不是不曾感觉,只是不想看到她的脆弱,给她虚无缥缈地爱罢了。 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洒满了那精美的窗棂,一点一点勾勒出一道人影,点缀在阑珊心中。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瞳孔猛地一缩,颤抖地阖上了眼眸。 怎么会这样? 那个人影,竟然是? …… ------------ 第33章 孽缘 鸿钰直接带着白蓦然回了洛玉殿,他随心所欲惯了,活了千年,天帝都不放在眼里,随性就好了。 一路上,白蓦然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思来想去,她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她那么好,就单凭“心悦于卿”这四个字,是不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她白蓦然不相信一见钟情,被爱所伤的人,往往都不会再次轻易的相信…… 不过,是不是真的,这悠然的时光自然会见证。 终于站到洛玉殿门前之时,白蓦然拉了拉鸿钰的袖子,显然有些犹豫地开口:“鸿钰,你——这里是?” “小璃,不用怕,这是本尊住的地方,你随本尊进去吧!”鸿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有些怯意的白蓦然,淡淡一笑。 “哦!”白蓦然木着脑袋点了点头,不错,她的确怀疑,可是这样的温暖之下,还是让她不自觉地暴露了本性,就好像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阻力地展现出自己的一切,平常而又自然。 “但是,鸿钰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璃?”白蓦然对这个名字说不出来的抵触,如果不是他亲口为她许下的,估计她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名字。但是这就是十分的怪异了,为何她对他有好感,对这个名字却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呢? “你不是已经被封为火璃公主了,本尊才这样叫你,怎么,你不喜欢?”鸿钰的决定几乎没有人反驳,此刻被白蓦然问起,他有些微微的不悦。 “没有没有,只是一直被叫白蓦然习惯了,不太适应这个名字罢了,鸿钰你尽管叫吧,我也想换个名字,换个心情了!”白蓦然连忙摇了摇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她竟然这样解释了这么一大堆,甚至还兴冲冲地决定要用这个名字。 以前她是公主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去解释任何事,如今换了个地方,成了家破人亡的孤独者,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变得如此卑微?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就当是要舍弃阑珊的白蓦然换一个心情吧! “那就好,小璃,随本尊一起进去吧?”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鸿钰已经牵起了白蓦然的小手,带着她进入了那缭绕在雾气中的仙境。 洛玉殿,果然是洁白如玉,大殿的屋子不知用什么搭建,彷如玉石,美丽而又不失尊贵,典雅非凡。 门口的两个守卫看着自家帝尊牵着一个女子的手进去,还轻微的笑了,简直觉得发生了奇迹,那两道人影消散以后,他们还久久回不过来神。 而白蓦然虽然凭着好玩的性子,跑去了很多地方,但是这如琉璃,如白玉般的建筑,还是让她不由得为之震撼。 里面还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泊,远远而去,还有着雪花飘飞,浸染着丝丝凉意。湖泊盛开着白莲,灼灼绽放,美不胜收,就连这地面,都是玉石雕琢,洁白无瑕,放眼望去,就像是雪一样洁白的世界。 眼前的人,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绝佳代表。 白蓦然一瞬间看呆了过去,如此美景,世间罕见,如此美人,天下无双。 “小璃——”轻轻的呼唤之声。 白蓦然还在愣神间,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呼唤的名字是自己,毕竟,凤璃这个名字并未真正在她心中留下烙印。 鸿钰浅笑着抬起了手掌,微微在完全沉浸下去的白蓦然眼前晃了又晃,继续开口:“回神了!” “啊啊啊?你起开——”白蓦然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由得抬起手直接拨开了那骨节分明的手,想去一探究竟,但是刚出手她就后悔了,连忙改口:“在呢,在呢!” “没事,本尊知晓!”鸿钰也没有真生气,记忆里还没有长大的她就是这个样子,活泼可爱,真率直言。 如今转世,还是一样的性情,这多好? “对不起啊,我看着那水中的那一朵最大的莲花,所以……”白蓦然小声地解释道,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最大的,那可是本尊养了五千年才养育而出的雪莲,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鸿钰顺着白蓦然眼神注视的地方向,遥遥的,这满是冰雪的湖面上,那一颗最偌大的莲花就这样落在他心中。 “五千年?不不,太珍贵了!更何况,我是火凤,这种东西恐怕会相克吧!”白蓦然的确心动了,可是理智战胜了本性,让她顿时开口拒绝。 这恩情,一旦受了,便永远还不完了…… “你还知道了会相克?其实不然,这雪莲本尊已经改过,如今温和,与你而言,吃下去便可增长五百年的功力!”鸿钰飘然而过,一道旋风,那朵独一无二的雪莲就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赠予你,是本尊心甘情愿,不必介怀。”鸿钰将那一朵看起来极美的雪莲轻轻地塞进了白蓦然还在犹豫着收还是不收的的小手中。 “这个……”冰凉的触感,那一朵雪莲带来的温度有着说不出来的味道,白蓦然犹豫了许久,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它。 她想不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拒绝。因为,他是帝尊,她就算是在任性也不能折了他的面子,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怎么,收了本尊的礼物你不开心?”鸿钰低头,看着神色复杂的小人,有些疑惑追问道。 他活了万年,机关算尽,最不懂的却是这女人心,虽然可以大致猜得出来她在犹豫什么,可是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他还是会在意,会不开心。 “没有,我很开心,能成为帝尊鸿钰的朋友,是我白蓦然的荣幸!”白蓦然突兀地抬起头,诚挚地笑了,左手握着雪白的莲花,右手伸出。 她白蓦然为情所伤,不再相信爱情,可是眼下只身在天界,如果孤立无援,一切都是空谈。 既然有人愿意对她好,那么她不会拒绝。 只是希望这一次,是真心不是假意…… “好,朋友!”鸿钰同样伸出手去。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迎着日光,在白玉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两张不同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刹那,命运的齿轮却在那一刻迅速转动,将一切无情地拽入深渊,无情湮灭。 白蓦然感觉着左右手似乎一样的冰冷的触感,眼神落在那笑起来更加好看的那一张脸上,心里的期许又多了几分。 但愿是真心…… 鸿钰同样将所有的眼神倾注于对面的女子,手指间传来的灼热的温度,记忆的剪影中,仿佛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正在遥遥地看着他,热情似火,笑靥如花。 是你吗,小璃,你真的回来了吗? 站在门口的曼殊本来极其镇定自若的面庞看到原本如此阳光美好的一幕,整张脸却迅速变得毫无血色,心冰冷无比,彷如落入那雪地之中,再也无法抽身而出。 难道即便是重新来过,还是同样的孽缘?阑珊你努力千年,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洪流,抵不过那刻骨铭心的孽缘…… 阿婳,你可知,眼前的那个男子,是曾经你最恨的敌人? 如今这种情况,她又该怎么做? ------------ 第34章 凤族 “有人来了!”鸿钰修为达到了极其高的境界,此刻殿门前站立的几道人影,他当然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 “谁?”恍然回神的白蓦然松开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掌,猛然一惊,会是谁? “凤族曼殊来迎接凤璃公主!”曼殊知道一直站在殿门也不是礼貌之举,更何况,这是帝尊鸿钰的住所,她不管如何,这面子一定做足。 其实看着这样的场景,她一点都不确定,她到底能否带走阿婳,万一鸿钰…… 鸿钰没有回答,这声音就传入了还在疑惑的白蓦然耳中,让她心中也多了几丝考量。 凤族,她说到底是不愿意回去的,那个伤了她的凤族七殿下定然还会缠着她不放。其余的凤族中人,纵然没有见过,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应付的,她一个从下界而来的公主,纵然血脉再高贵,定然也会有人不服气,到时候定然…… 若不是这凤族的血脉,她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情愿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那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她的身份,除了回凤族,还能有什么办法? 帝尊鸿钰,她不想再欠上另一份情了,她还不清。 “小璃,你,不愿意回去,本尊打发他们走就是了。这洛玉殿,无论何时,都会为你敞开。”鸿钰看出了白蓦然的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又慢慢开口道:“别忘了,我们已经是朋友?” “朋友?”白蓦然恍然后退了几步,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怅惘。这两个字落在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心里,竟然无端地又掀起了波澜,丝丝的动容让她开口应道:“是啊,朋友。” “那现在本尊就把她们给打发了!”鸿钰无所谓地开口,似乎这些凤族的人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但就在他开口想要拒绝的时候,白蓦然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声地开口恳请道:“不,凤族要回的!” 她无从选择,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勇敢的去面对,凤族,是她战胜自己的第一站! 一味的躲避,躲的了一时,她白蓦然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只有变得更强大,她才能保护住自己在乎的人。 那种无能为力的脆弱感,她白蓦然再也不要! “你考虑好了?其实待在这里,你同样也可以成长。”鸿钰似乎有些不忍心,不想放任这个人再次踏入那样悲惨的境界,但是他的眸子中倒映出来的是一双更加坚韧的眼睛,让他徘徊在回忆中的身影瞬间的变得清晰无比。 是她,一定是她!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除了她,再无旁人! “不,要回去,从哪里跌倒,我白蓦然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少女神采奕奕的眼眸中有着无惧一切的勇敢,就好像在一瞬间,活在鸿钰心中的那一道身影漫入他的眼前。 “进来吧。”鸿钰冷淡的开口,语气里有着一丝的厌恶。 曼殊带着凤族的两个人缓缓跨入这座精美绝伦的宫殿,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看到美景的喜悦,反而更加的担忧,鸿钰到底想干什么,现在连她也看不透了…… “这个女子是七殿下渊记在千年前从地狱带来的女子,为此他甚至不惜违抗了天帝的意愿也要将其留在天界。小璃,本尊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对你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命令罢了。”鸿钰极其冰冷的声音漫入白蓦然的心底,让她已经几近恢复平静的那一颗破碎的心又是一阵痉挛。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骗局,他早就已经心有所属,她还傻傻地爱了那么多年…… 甚至直到现在,她心里还留有一丝念想,也是时候将这一丝希望给碾碎了,从今以后,她与他,便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本尊不想让你悲伤,但是真相,你必须知道。所以,对不起。”鸿钰不自觉地握住白蓦然的玉手,这几近残酷的话从他口中吐出,他却没有选择。 “曼殊拜见帝尊!”走近的曼殊行了一礼,眼神却不着痕迹地落在白蓦然和鸿钰紧握的双手上,心头抹不去的沉重又多了几分。 看来,以后的事情,将会的变得更麻烦了…… “起来吧!”鸿钰冷淡开口,视线都在白蓦然身上,完全不想理会这个来的真的不是时候的人,甚至于因为她的到来,他不得不在说了那些最直入人心的话。 “拜见公主殿下!”曼殊又低低地行了一礼,这一次,面向的是白蓦然。 白蓦然用极其不友善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长相妖艳,此刻表现出一副温婉贤淑的女子,掩饰不住地表露出一丝厌恶。 就是她,在千年前就赢了自己。 而她的失败,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曼殊弯腰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白蓦然的回应,只感觉到有一双眼眸在死死地盯着她,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缘由。 只要是女人,便不会无动于衷的缘由。 即便那个人,或许她已经不在乎。 阿婳果然还是曾经的她,眼中容不得一丁点沙子…… “给本公主带路吧!”白蓦然生在皇家,自然知道架子该如何去摆。既然这个女子对她行礼,那么就意味着她的身份绝对高出她。所以,她若是不回敬一下这个曼殊,她就不是那个恩仇必报的白蓦然! 就算是她没有一丝一权,她不会让人给看低了去。 至少,现在她还有可以依仗的人! 她怕什么呢? “本尊的凤璃公主便交于你了,以后若是出现什么差错,本尊就唯你是问。”鸿钰将冷酷的眼神投向了那个还在弯腰行礼的曼殊,没有一丝的好脸色。 “是。”曼殊头又微微低下了几分,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然后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平静地开口,没有一丝的怒意:“凤璃公主,请!” “呵!”白蓦然的手陡然收紧,左手中冰凉刺骨的雪莲汁液似乎渗入了她的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果然能够隐忍啊,这样的羞辱都可以毫无疑义的忍受。 “小璃,本尊等你。”低低的不舍之声徘徊在白蓦然的耳边,莫名地让了她的心沉寂了些许,涌上来的冲动也淡了几分。 “好。”白蓦然小声道,松开了那紧握着的双手,顺着曼殊指向的方向慢步消散了身影。 鸿钰走了两步,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顿住了那不自觉跟上的脚步。 那道背影小小的,却又有着无限的力量,跨出殿门的那一刹那,她对着他轻轻地回眸一笑,彻底打乱了他不知道已经静止多少年的心,铺天盖地的感情让他一时间迷茫起来。 难道,她真的是她? 难道真的是他判断错误了吗? 他,又该如何抉择呢? 出了殿门的白蓦然看着那个还在弯着腰低着头的女子,没有解气,反而更加烦躁,多了那么一丝悲哀。 又走了几步,白蓦然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别扭的形式,慢吞吞地开口道:“你起来吧。” “是!”曼殊终于抬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公主白蓦然。 她是她,又不是她。 这一颗柔软而又坚定的心,到底是幸还是哀? 不懂,不懂…… ------------ 第35章 杀意 一路无言,白蓦然心中想着一大堆问题恍恍然就跟着曼殊回到了碧梧谷,这里的景色依旧很美,微风吹过,金灿灿的梧桐叶飘落,落在白蓦然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整个凤族都是金黄色的,一如那高贵的凤族华羽,绝美无暇。这里的建筑大都是阁楼样式的,古朴典雅中透着雍容,整体看来,也是极美。 有微风划过这满地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首充满着旋律的乐曲,悦耳动人。只是白蓦然现在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完全无心这里的美景。 天性已经被掩藏,从此以后,她便是公主凤璃,那所谓的天真活泼,通通都要被抛弃了…… “凤皇在等您――”曼殊开口,恭恭敬敬,完全没有刚才白蓦然的故意羞辱而有那么一丁点的记仇。 “哦!”白蓦然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声音里有着属于她身份那种的气势:“带本公主去吧!” 曼殊点了点头,对着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摆了摆手,然后领着白蓦然向最高耸的那一处宫殿而去。 门缓缓被打开,白蓦然一步步地走了进去,心里有些不确定,却没有不安。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她又怕什么呢? 偌大的大殿里立着三道人影,穿着火红衣袍的女子背对着白蓦然,虽然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是只是站在那里的一道冷寂的背影,就让白蓦然感受到了浓浓的威压感。 一左一右是一男一女,大长老术赤细细打量着白蓦然,二长老烛媚当然是最为积极的,直接就迎了上去,不算是行礼,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白蓦然看着那个还很年轻的二长老热情似火的表情,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拜见皇,拜见长老!”站在一旁的曼殊微微行了一礼,直接点明了这三人的身份。 白蓦然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想要行礼的感觉。 纵然身在屋檐下,她对整个凤族中人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厌恶感,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行礼。 烛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这个醒来的凤族公主,收回了脚步,望了一眼微微转身的姝凰,不再开口。 “曼殊,你先下去吧!”姝凰对着弯腰的女子摆了摆手。 这大殿里的门随着曼殊的离去紧紧关闭,外面日光瞬间被遮蔽,烛火瞬间被点燃,灯火扑散在白蓦然的脸上,为她面无表情的脸又添了一丝冷漠。 姝凰看了那个傲然而立不肯弯腰行礼的女子好久好久,心里是被揪着一样生疼,在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她似乎看到了千万年前那道一直刻在她记忆里的人影。 无论是否知晓过去,她都是她。 其实,输给她,她姝凰是服气的! 惊才艳艳的她,即便是换了个身份,换了个身体,骨子里,灵魂里,她还是她,是那个让六界都为之震惊和恐惧的魔女! 神亦好,魔亦罢,坏就坏在一个情字。 她与她,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与此同时,白蓦然的眼神直接略过了那两位长老,落在了这个埋在她心中却从未见过的凤皇身上。 一身红衣,浑身上下闪烁着凌厉的气势,没有笑容,却也不是愠怒。薄唇微抿,却无一丝表情。她负手而立,暗红的眼眸中看不出神情,不知道是不是有隐隐的期待,就像是冰与火的结合体,明明该是潇洒,却又不得不变成另外一副样子,萦绕着淡淡的哀伤。 她的眼神中没有怜爱,也没有同情,她们之间,就像是旧相识,平等的对视。 白蓦然看着那一道身影,感受着那淡淡的威压,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凤皇身上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悲哀,即便是掩藏的很好,心里还是没办法湮灭。 那一刻,因为她的身份被隐瞒带来的怨恨感竟然也少了分毫。 这样的沉默,弥漫在这空旷的大殿里,让站在两边的两位长老异常的尴尬。 空气里冷的似乎要凝聚成冰,却又不是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你来了!”姝凰心中苦笑,三个字,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如果没有这个人,她爱上的人就不会跨越千万年的时光对自己仍旧只有愧疚和利用…… 可是如果没有她,阑珊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真的是可笑。 他们三个之间这段孽缘,她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白蓦然来了,他也同在,而她,就像是一个外人,永远无能为力…… “你就是凤皇?”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无比的语气,白蓦然定定地看着那个随着这句话而迅速沉浸在悲伤中的凤皇,矛盾不已。 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对话,面前的女子,让她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准备好的质问怎么也说不出口。 “术赤,烛媚,既然已经见过了这凤族的公主,就回去吧,本皇还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们好好准备一下火凤公主的加冕仪式吧!”姝凰没有回答白蓦然的问题,反而对着两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两位长老下了命令。 术赤和烛媚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行礼退了出去。 毕竟皇既然说话了,他们也不好拒绝。 门再一次被阖上,这一次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姝凰一步步地走向白蓦然,身后的手中凝聚着灵力,火红刺眼,渗透着无数的复杂感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直接想将对面的女子一击毙命, 可是,她不能! 她是女人,就算是为了阑珊,她也无法真正做到无私! 她常常在想,如果她杀了这个女子,阑珊会不会杀了自已。其实,她知道答案,所以,她不想去做这样的决定。 可是,如今,真正面对她白蓦然之时,她才知道,她心头一直都有压抑的恨意,沉淀在心中,无法消除,甚至越来越大,即便是她一次次地妄想将它连根拔出,终究不过是将它埋的更深了些。 千年的忍耐,终于在面对面看着她白蓦然之时,一切全部都恍然崩塌。 说到底,她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即便是压制了太久的天性,也仍旧存在在骨子里,灵魂中。 就像是她知道明明是飞蛾扑火,却仍旧义无反顾,今日,她也想不顾后果的疯狂一次! 近在咫尺,白蓦然无畏无惧地望着这个身上已经凝聚了杀气的凤皇,虽然她没有修为,可是那样敌视的眼神出来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察觉到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不过,直觉来说,她赌,对方不敢对她怎么样! “白蓦然,你可知道,本皇做梦都想你――”姝凰一字一句地开口,仇视的眸子冷冽异常,背后的右手凝聚的灵力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掐住白蓦然的脖子。 这时她成为皇第一次忍不住的事情,千年来,她忍受了太多,这一刻,她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甚至不想去考虑任何后果! “想你归来!”一道凭空而现的人影瞬间挡在白蓦然面前,握住了姝凰的右手,愠怒而又苍白的脸色,眼神却是对着姝凰。 失望,后怕,怒气,交织在一起,那墨色的眼眸中的感情让姝凰被握着的手瞬间冰冷,一颗心凉透在尘海之中。 他最在乎的,从来都是白蓦然一个人。 就像是她的名字,都是幻化那一句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白蓦然回望的是他阑珊,那她姝凰呢? 就该求而不得?就该忍受这种痛苦? 阑珊摇了摇头,姝凰苦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也摇了摇头。 她明白,他在警告自己。 她也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失控了。 那么,现在,她该从幻想中出来了,即便是面对冰冷无情的事实,也只能默默承受…… 她姝凰选择的路,她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 而他爱的,她不想去恨,也不能去恨! 这便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宿命! ------------ 第36章 累了 白蓦然看着站在面前那一道俊逸的身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仿若音一针一针刺在心间,痛的没有知觉。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果断,即便是已经放弃这段感情,却还是无法轻易控制住自己的心。 她就不应该留在这样的是非之地,面对背叛的痛苦,面对杀机四伏的处境。 可是,她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就像曾几何时,她无法拯救她被屠戮的父母,就像现在,她也无力抵挡这个杀意满满的凤皇。 多么悲哀?多么荒唐? “小然,你没事吧!”阑珊转过头,急切第一次充满了他的内心,如果再晚来一步,那么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他太过自信,却忘了一个女人终究会有属于她的不甘。 就如他,面对鸿钰也有着无法抵挡的恨意…… “阑珊,请你以后再不要出现我面前,你的出现,已经给我带来了不可避免的伤害,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白蓦然决绝地打掉了阑珊想要向前的手,抬头,无畏无惧,直勾勾地对着已经在黑暗中沉溺了一颗心的姝凰开口道: “凤皇,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成为了凤族纯血的火凤。当然,刚刚那一刹那之前的事情现在我也不想去追究。我白蓦然只希望,既然待在这天界,便会尽力而为!所以,请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我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挂名的火凤公主,但是在帝尊鸿钰庇护下,恐怕现在死了凤皇您也不好交代。所以,如果以后没有什么事情,我不希望见到你们!” 姝凰看着那个冷漠的少女,看着那个被她放在心里耿耿于怀了千万年的女子,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无法控制的情感直接就让她将还愣在原地的阑珊拉了开去,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怒吼道: “你可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白蓦然,你以为你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吗,不,那不是,是我姝凰和你恨之入骨的阑珊费尽了一切将你从魂飞魄散中拉回的!是,你说,我们害死了你的父母,如果生长在凤族,你便不会承受这些痛苦!” “可是你知道吗,如果长在凤族,你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魔族已经虎视眈眈,你是我们凤族唯一的希望!你怪阑珊不肯履行承诺,可是你不要忘了,他对你十二年的关怀,难道都是虚无缥缈的吗?”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紧急关头,他自身都难保,你以为他会放弃已经刻在骨子的你吗?有时候,不是需要知道一切才能选择原谅!阑珊为你付出了一切乃至生命,如果不是因为爱,还会有什么?就算是他凤族的七殿下,难道他就可以一世安逸?你可曾想过他到底是否有苦衷?” “白蓦然,你扪心自问,帝尊鸿钰真的能毫无保留地对你好?他一个活了千万年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的神,对你一个从人间来的火凤,如果别无目的,你信吗?” 姝凰忍了千万年,看着这样愈陷愈深的矛盾,实在无法再继续将白蓦然蒙在鼓里,无论如何,都要暂且先为这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蓦然是没有了记忆,可是如果她和鸿钰继续在一起,那么一切都要白费,宿命中的缘分终究会到来,那无可避免的孽缘也终究会毫不留情的碾灭一切。 他们已经错了一次,又怎么能重蹈覆辙? 她是姝凰,她可以全心全意地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为着他所亲近过的,他所爱的,甘愿付出一切! 所以,既然已经付出了千年的等待,她又怎么能看着这一切轻易地付诸东流? “姝凰!”阑珊拽着那已经他已经无法控制的女子的衣袖,沉声开口。 他欠了这个女子太多,他也懂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全都是为了他! 所以,他无法拒绝,甚至对她无法责备,无法绝情! “你,你不要说了!”白蓦然后退了几步,这一声声质问,重重地敲打在她原本已经死去的心,让她无可控制地疼,疼到痉挛,疼到无法站立。 如果一切都是这样,那么她执着认为的一切都错了吗? 阑珊和眼前这个女子,都是为了她好? 可是为了她好,就可以随意摆弄属于她的人生吗? 她到底该不该恨?又该不该原谅? 白蓦然拼命地摇头,姝凰这一番话沉甸甸的,让她无法接受,矛盾不已,原本一切的质问就这样反了过来,她恍然就成了那个最不懂事的人! “白蓦然,不管如何,你终究是凤族的人,到底谁对你真心,谁是假意,这个只能靠你自己来决断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姝凰言尽于此。至于不要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承诺,本皇做不到,因为不论如何你还是凤族的公主,当然也是整个天界的公主!”姝凰直直地越过那还在迷茫着的身影,将最后一眼放在了白蓦然身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才恢复了那属于皇的样子。 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用只有白蓦然只能听到的话说了最后一句话。 “白蓦然,你可知道你轻易丢弃的,却是我姝凰千万年守候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声音虽小,却让白蓦然的身形顿然萎靡。 阑珊瞧着已经超出了他控制和预料的局面,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冲过去就将白蓦然给接在了怀中。 相视一眼,熟悉的眼眸,却是早已经回不到当初。 白蓦然心里空落落的,迷茫之中,她恍然又回到了四年前他们离别的那时,他也是这样拥着她,那时的怀抱,是温暖,是安慰。 那时她满心欢喜的,如今早已经变了模样,那一句喜欢,再也说不出口,就那样永远消失在了岁月变迁之中。 她与他,即便是能够选择彼此原谅,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小然,你还好?”阑珊为白蓦然撩去了长发,慌忙地开口询问,整张脸惨白如纸,就连那薄唇都是毫无血色,虚弱到了极致却还为她强撑着那温文尔雅的笑容。 白蓦然摇了摇头,第一次无法掩饰住内心还残留的一丝感情,用极其低微的声音开口道:“你,为何这么糟蹋自己?” “小然,你在关心我?”阑珊听着这一句话,优雅散去,取之而代的是无法言喻的欣喜,他第一次因为一句话而轻易地改变了心情。 除了她,无人再可以取代。 无论多少年,她都是唯一的她…… “你,你原谅我了吗?小然?”他不敢置信地开口,记忆中,她从来说一不二,如今竟然能这么轻易地选择原谅,她还是她吗? 难道是因为情魄之事? “我原谅你了。”五个字,却是白蓦然在心里思考了千万遍的结果,说出这一句话,她又迅速恢复了那冷漠的表情,推开了那已经不再温暖的怀抱。 “但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白蓦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的心已经在动摇,她开始害怕,害怕会改变她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 转身,她推开那一扇门,就那样绝情地从他的世界离去。 “阑珊,哦,不对,七殿下,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小然,你真的忍心?”阑珊苦笑了着,第一次没有去阻拦,刚刚燃烧而起的希望还是不可避免的熄灭。 她还是她,即便是换了身躯,没有了记忆,骨子里的绝情仍然还在…… “七殿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错过便是错过,无法挽回!”白蓦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回望一眼,就那样走出了这座威严的大殿。 伴随着她脚步的是最后一句话,长叹而又无可奈何。 “我真的累了……所以,放手吧!” 这一句话压在阑珊心头,让他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被粉碎,支撑不住的两股力量变本加厉地袭来,让他心如死灰地单膝跪在了原地。 低低的呻吟,那一张从来都是被淡淡笑容充满的脸,此刻被两股力量冲击着,青筋顿起,漆黑一片,抬起的手掌直接义无反顾地拍在了胸口。 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黑暗…… 算了吧,他不是早就已经放弃,为什么还要心存幻想呢? 只是这一切,白蓦然没有机会看到,滚滚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再一次无情的错过。 去而复返的女子将手中火红的灵力按在了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胸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谁…… 眉宇间的皱纹越来越深,愁容遍布,最后的最后,女子还是带着这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男子消失。 她所能做的,既然不是生在一起,那么就死同穴。 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 第37章 火煌 白蓦然跌跌撞撞地跟着宫娥回到悠月阁房间内,一路上脑子里混沌不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浮现出来的一会是阑珊十二载对自己的关怀,一边又是鸿钰对自己说一切都是骗局,一团团,如丝如线,缠绕在一起,又凌乱至极。 门被缓缓阖上,白蓦然跌落在床上,摇摇头,只剩下那个少年,对,她还有阿笙,不论如何,她一定要再回一次天耀…… 仿佛黑暗中终于有了灯火,溺水沉痛的白蓦然终于开始抬起头,干涩生疼的眼角没有泪水,只有心在滴血,所有的一切全部砸来,让她无力挣扎和反抗。 阿笙,阿姊需要你,可是如今,你可还好?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手中被鸿钰刻意缩小的雪莲忽然就落了下来。 白蓦然定定地看着那一朵摇曳生姿的雪莲,好久好久,失魂落魄的有了一丝光彩,再然后,就是毫不犹豫地放入了口中。 既然是她太弱小,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要变得强大!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涅槃重生,才能有能力回到天耀…… 雪莲入口即化,剩下一点点凉意缓缓渗入白蓦然从来没有修炼过的经脉。丹田处忽然多了一大团温热的力量,白蓦然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身体瞬间开始变得灼热,而在上半身,还是冰冷十足。 不过一刻钟,白蓦然就知道擅自做主的代价。 因为,她完全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地步,一半冷如冰霜,一半又如浴火焚身,简直让她整个人都要撕裂。 脑海里浮现出鸿钰传授她的口诀,白蓦然努力地开始疏导这突然冒出来的两股力量,让他们尽量地融合在一起,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但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要变得强大,变得更强大! 唯一的信念还让那个倔强的女孩保持着清醒,密密麻麻的汗珠渗出,一半迅速结为冰霜,另一半直接化为了蒸汽,青筋暴起,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呻吟。 即便是痛苦万分,蚀骨的疼弥漫在她的灵魂,白蓦然也没有一丝想要放弃的意味,她就那样不住地抗争着,不断地操控着属于她本身火的灵力,然后一点点吸收那因为服用了雪莲带来的那水的灵力。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也不知道抵挡了多少道痛苦的侵袭,冰火终于在她的身体内慢慢融合,只是那时候白蓦然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的昏厥了过去。 但也就那一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就推门闪了进来。 好奇地打量了许久,几多摇头又点头,来人才将手中火红的灵力灌输了进去,替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将白蓦然身体内的灵力给梳理开来。 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缓缓到来,那个还未离去的人影索性直接趴在了床边,慢悠悠地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之后,白蓦然从全身酸痛中醒来,挥手间竟然就将灯火全部点亮之时,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床边竟然睡着一道火红的人影。 再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刚刚睁开眼眸的火煌被踹到了地上。 “你,你是谁?”白蓦然冷声开口,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九公主火煌啊,真是的,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火煌撇撇嘴,没好气地开口,揉了揉发疼的屁股,再一次打量了这个活着的公主。 “你救了我?”白蓦然依然是警备十足的样子,只是目光落在这样一个曾经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她不知不觉中已经相信了火煌的话。 毕竟,这是凤族,有胆子冒犯她这个名头公主的除了比她地位更高的…… “是啊,救了你哦!你倒好,直接让本公主搞了个灰头土脸,你说吧,该怎么惩罚你啊!”火煌暗红的眼眸之中笑意满满,古灵精怪的小人瞬间就爬到白蓦然床上,操控着一团火焰威胁道。 “真是没有想到凤族之中还会有这样的公主!”白蓦然顿时就撤下了所有的戒备,就冲着这一份纯真,她也相信,面前这个女孩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如果她真的心存歹意,恐怕现在她就不会活着了。 更何况,她说是她救了自己,也对,如果没有相助,她怎么可能在那样痛苦中活下去呢?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火煌凑近了些许,有些生气地开口,只是掌心的火光中却映照出一张天真烂漫笑脸。 “没什么意思,就是谢谢你救了我!”白蓦然哑然失笑,然后将那摄人的火焰给推开了几分,开玩笑地开口道:“你若是不小心,将这里给烧了,我可承担不起!” “切,你可是凤璃公主,烧了一间房子,又算得了什么?”火煌不肯罢休地将烈火又添了几分热度,酸溜溜地开口道:“你这个从下面来的公主,竟然比本公主的品阶还高,最可恶的是,你不过才来了两天,皇姐皇兄都那么关心你,本公主真看不出,你到底有哪里好的!” “这个嘛?就要看你的了!”白蓦然面对这样一个活泼的少女,来到天界第一次敞开了内心,没有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这样幼稚而又挑衅的话放在心里。 “咦,本公主怎么觉得,好像被你算计了呢,本公主今天可是来找你算账的呢!”火煌从床上跳了下去,摆出一副自认为很吓人的样子,指着白蓦然质问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蓦然耸了耸肩膀,诚挚地笑了,遥遥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白蓦然!” “本公主当然知道你是白蓦然,今天那个被天帝册封的凤璃公主!”火煌勾起嘴角,依旧愤愤不平,“真不知道你一个弱鸡,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好事,才来几天,地位就如此高了,还有啊,今天竟然会把自己快搞死了都不知道,若不是本公主,你恐怕就翘了!” “所以,谢谢你,火煌!”白蓦然伸出去的手忽然迅速地拉住了火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伸出去的手,直接将她拽的坐了下去。 “喂喂,你干嘛?本公主可是很厉害的!”火煌恍然被拉了过去,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虚张声势地威胁道。 “你放心,我现在还真的打不过你!”白蓦然继续笑着,“只是想你坐下来好好聊聊。” “哦哦,这还差不多。”火煌也愣神了片刻,她完全没有想到见了面的这个公主竟然会这么和她脾性相投,原本打算好好戏弄她一把地心思顿时就没有了,她有些愧疚地开口:“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讨厌,你这个朋友,本公主交了!” “朋友?”这下倒是轮到白蓦然为火煌的率真而惊诧了,她也是没有想到,火煌这个被宠到骨子里的公主竟然会怎么轻易的对自己消除了敌意,甚至直接认可了她成为朋友。 “怎么,白蓦然,你竟然不愿意?”火煌看着有些发愣似乎有些不乐意的白蓦然,当下就不悦地反问到。 “荣幸之至!”白蓦然扭头,笑容诚挚地绽放。 “好,以后你就是我火煌的朋友了。”火煌用左手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脯。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温暖着彼此,信任在那一刻诞生,如此简单…… ------------ 第38章 下凡 漆黑如墨的夜幕,火煌拽着身边的人,从房间内瞬间跳出,向下界急速而去。 “火火,现在到哪里了?”白蓦然感触着手中不自觉渗出的汗珠,有着点点的心虚。 说到底,她还是利用了这个单纯的女孩,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想回到天耀,没有人帮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她告诉火煌她的请求,作为她们成为朋友的礼物,那个率真的小姑娘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白蓦然心中的愧疚也就更深。 没想到,换了一个环境,她不仅天性被掩藏了,就连这方法都不自觉改变了,是幸还是不幸? “大白,你不用担心,包在我火煌身上,反正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们偷偷溜出去,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天天待在这碧梧谷,真的是快闷死了!”气喘吁吁的女孩回头,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那兴奋的表情,却让白蓦然知道她是真诚的在笑。 “火火,如果真的连累了你?我――”白蓦然心头忽然溢出诸多复杂的情绪,她猛然顿住脚步,迟疑道。 “哎,大白,我火煌都答应了,怎么可能言而无信,再说了,天上这都已经过去了五天,下界可都是已经五年,你真的不想看看你的家园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你担心的阿笙?”火煌拽紧了那一只冰凉的手,满不在乎地开口,“大白,不要犹豫了,听我的就好了,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 “可是,如果――”白蓦然还想说些什么,火煌却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回头对着她轻声开口道:“那里便是天界与凡界的天门,我会掐诀隐身,记住,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哦哦!”白蓦然眼神放在了只有两个天兵守着的天门,在夜幕中光彩照人,弥漫着雾气,威严而又肃穆。 这一看,火煌就拉着她直接越过那一扇天门向下面跌落,不过一瞬间,白蓦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俯冲力度,身在万丈高空,头晕目眩的让她几乎站不住。 “大白,嘿嘿,你怕了!”火煌召来一朵火红的云彩,看着已经稳稳落在上面却狼狈不堪的白蓦然,咧嘴一笑,握着白蓦然的手,她继续打趣道:“大白,没事了,你好好看看这里,多美!” “啊,白天了?”白蓦然借着火煌的力微微起身,然后忍住了高空呕吐的感觉,调整好情绪,惊诧地看着那个对着她笑的开怀的女孩。 她们此刻站在一朵火红的云彩之上,在一片片白云之中迅速下降,地面上一片空白,一切都微小如蝼蚁。 这一刻,白蓦然俯视这繁华如梦的凡间,第一次感觉到了神的伟大。 曾经,她也不过是神的眼里一只渺小如微的蝼蚁罢了…… 那么以后,又会是怎么样呢? “嘿,要下去了!”火煌暗红色的眼眸眨了眨,伸手拍了拍神色明显不对的白蓦然,然后拉着她纵身一跃,直接都没有给白蓦然反应的时间,就将她给拉了下去。 “火火!你――”白蓦然此刻是又急又气,直接从这高空之中跳下去,虽然她说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想想还是觉得惊悚无比。 “大白,谁让你不开心了,今日既然出来了,那么就一定要开心!”纯真的小姑娘紧紧地拉着白蓦然的手,火红的灵力顷刻包围两人。 与此同时,两道流光划过天空,骤然降落在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 幸好不是晚上,否则这天空之中的异像绝对会被发现。 片刻之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火煌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唇角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她惊恐地看着被她压在下面的人,大眼对小眼,她很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那清澈眸中浓浓的怒意,然后下一刻,完全不经过思考就伸手就在那坚毅的脸庞上留下一拳。 她堂堂一个凤族公主,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了初吻,画面太美好,她简直无法想象! “你,还不从朕身上下―去!”这一句话,几乎是男子倒抽着凉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天知道,他不过就是独自在树林里思量着对策,怎么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姑娘! 偏偏还砸中了他,然后…… 男子此刻心里也是崩溃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简直让他一切都被颠覆。 “下去?哦,下去!”火煌看着那一张本来挺好看的脸上此刻出现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不自觉地咧嘴一笑,但也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反应过来,恍然起身。 这个样子的确不太雅观,她若是想教训人,也不用这么…… 万一被看到了,这样的姿势绝对会让她死的很惨! “难道你不准备给朕说些什么?”那狭长的眼眸中蕴藏着浓浓的怒意,从地上站起来穿着一身盔甲的男子负手而立,用凌厉的眼神审视着火煌,看的她一阵发毛。 火煌毕竟在天界是公主,从下根本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此刻被一个凡人用这种眼神盯着,当下心里就不爽了。虽然她承认眼前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浑身上下都有着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可是她好歹是个神仙,怎么能就这样被吓到呢?更何况,她守了一千多年的初吻,就那样奇怪的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思及此,火煌直接两手掐腰,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嚣张的至极地开口:“说什么,本公主还想你给本公主说点什么呢!一个凡人,还在此给本公主叫嚣!你可知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男子觉得眼前的女子可能是秀逗了,言行举止都极其不正常,冷着一张脸,薄唇微抿,俊眉微蹙,修长的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出手。 出现在两军交战的地方,还一口一个本公主的,难道? 火煌本来是准备给这个没什么好意的男子一个下马威的,却没有想到下一刻男子直接就出招向她脖颈而来,当下身体的本能反应,火煌就双手一折,掐了个决,直接将对面的人给定在了原地。 再然后,就是继续地大眼瞪小眼,火煌拍了拍手,得意一笑:“跟本公主斗,你还嫩了些!说,你到底想对本公主干什么?” 火煌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没有丝毫留情,没办法,谁让丢了初吻,她十分生气呢? 男子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可是手脚一点都不听他的使唤,就这样被傻傻地定在了原地,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怒意越来越盛,隐隐有种燃烧而起的迹象。 “你,到底是谁?”男子受了那一巴掌,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是谁?当然是公主了!”火煌觉得自己可能面对着一个白痴,又重申了一遍,摇摇头,忽然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大白?你在哪呢?”火煌环顾了四周,忽然发现她好像把白蓦然给弄丢了,脸色顿时就变了。 “我在这――”白蓦然躺在那最高的树叉上,浑身酸痛,一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背对着下面的火煌,强大的坠落感让她刚刚根本就没有力气开口,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下面传来动静。 “你还好吗?”火煌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直接一个提步,就将半死不活的白蓦然给抱了下来,心虚地开口道。 “死不了!”白蓦然没好气地开口。 这个不靠谱的火煌,简直要害死她了! 就在火煌与白蓦然落地的那一瞬间,本来怒气冲冲的男子忽然变了一副表情,惊疑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阿姊?” ------------ 第39章 惊喜 白蓦然寻声望去,一瞬间诸多感情交织,让她直接就扑了过去,紧紧拥住了那个饱经风霜,跟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的少年。 “阿笙!”白蓦然又惊又喜开口道。 虽然此刻他已经成长为一国的皇帝,虽然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皇子,但是落在白蓦然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都是他,她的阿笙! 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白蓦然忽然躲在那温暖的胸膛里泪水肆意而下,不过才五天的时间,一切就开始这样发生变化,就连记忆中对她最好的他,也开始变了模样。 她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十二年,就这样被抹去痕迹,转眼间,这里已经过去五年。 火煌愣在那里,恍然间猜到了什么,一个极其不安的念头顿时冒了出来,对,下来的时候,她推算出来的就是这个地方,所以,刚才被她玩弄的男子就是白笙鹤! 如此说来,她刚刚都干了什么? 猜想被证实,火煌觉得此刻撤了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想了想,她还是尴尬地讪笑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该拉开白蓦然,然后替那个白笙鹤解开穴道。 “阿姊,太好了,你还活着!”白笙鹤当下也顾不上计较火煌得罪行为,狂喜一瞬间漫上他的心头,让他无法抑制的想要同样抱住那个让她寻找了五年的女子,因为他很清楚感受到了打湿在她衣襟上那温热的泪水,顿时开始手足无措地安慰道:“阿姊,你怎么了,无论发生什么,阿笙都在,都在……” 但是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一动都不能动,眼神掠向那个还干站在那里的火煌,眼底的警告意味十足。 “阿笙,你还在,你还在,真―好!”白蓦然抬头,似乎已经恢复了坚强,她手忙脚乱地抹去泪水,双手抚摸着那一张最能给她安慰的脸庞,欣喜而又心疼。 “阿笙,你的脸为何会变成这样?”白蓦然看着白笙鹤的眼神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忽然间想到刚才在上面她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她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少年,转头笑意满满对着心虚不已的火煌摊了摊手:“火火,你做了什么?” “啊,啊,没做什么了,不过是点了他穴道罢了!”火煌连连摆手,不敢承认刚才的事情,只是双手合十,一道灵力就对着还被困住的白笙鹤射了过去。 穴道被解开,白笙鹤无法抑制的思念让他从背后直接抱住了白蓦然,低低地开口道:“阿姊,你可知道,我一直不相信你死在了那一场灾难之中,是阿笙不好,没有护住你。五年来,我找遍了这天耀的每一寸土地,希望有奇迹出现,可是每一次都是空想和失败,直到今天,看到你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相信,原来奇迹真的存在!” 这大段大段的话,一字一句的坠入她的心里,让她本来就沉重的心有添了几分悲哀,她鼻子一酸,又要哭泣起来:“阿笙,对不起,对不起,是阿姊不对,让你找寻了五年!” 白笙鹤将背对着他的人转过来,又哭又笑地为他最在乎的那个人抹去了眼角晶莹的泪珠,额头上的抬头纹也舒展开来,他努力地表现出一副不甚在乎的样子,宽慰道:“阿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笙,谢谢你,你还活着,因为,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了。”白蓦然完全忍不住内心那汹涌而来的悲伤,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哎,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这样了,大白,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嘛!说好了,两肋插刀,我火煌在所不辞!”火煌生来最讨厌这样哭泣哀伤的情调,看着再演变下去恐怕就要成为悲剧的相见场景,她只好手动开始调节这里的情绪。 “这个小丫头片子是谁?”白笙鹤完全对这个女子没有好意,眯着弯眸,冷声开口道。 “火煌啊,不是都说过了吗?别以为你是大白的弟弟,我火煌就会当做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火煌也不甘示弱,当下就回怼了过去,气势不减分毫。 在她眼里,虽然她做的确实对不住大白,但是两个人,两码事,所以这个白笙鹤的事情绝对不能就那样轻易的算了! “啊,阿笙你别这样!”白蓦然终于反应过来这里不止她们二人,还有一个一直忽视掉的火煌,看到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人,终于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悲伤,笑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的对话。 “阿姊!”白笙鹤有些不乐意,毕竟看着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的阿姊维护另一个人,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少年,却还是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好了,阿笙,若不是火煌,我到现在还不能和你相见呢!”白蓦然笑意更浓,从小到大,除了她还真的没有几个让她这个沉稳的阿笙气的跳脚。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他小心翼翼地做事,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恢复自己的本性。五年时光,他在变,却是变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更加凌厉。 火煌也算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吧,不然怎么让她的阿笙也束手无策呢,真的很好奇,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吧,大白都说了你,喏,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火煌充分诠释了小姑娘的任性,此刻对着白笙鹤翻了个白眼,继续挑衅道。 “阿姊,你就不要护着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片子了!说到底,阿姊,你怎么会认识她?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白笙鹤疑惑地开口,眼神落在那个张牙舞爪的火煌之上,更加不可置信。 “其实,我只不过才度过了五天。”白蓦然忽然垂下头,牵动了心里的伤,她闭上眼眸,微微开口道。 “五天?”此话一出,绕是无论如何都淡定不已的白笙鹤也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惊悚的对话。 “大白的确才过了五天,因为她在天界。”火煌看着白蓦然黯然神伤的脸色,也不再开玩笑,刚刚的计较也落在脑后,难得地解释了几句。 “天界?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白笙鹤握着此刻冰冷刺骨的自家阿姊的手,猜想掠上心头,但还是惊疑不定。 “阿笙,那一日,是天界的帝尊鸿钰将你我救了,所以……”白蓦然抬头,回答道。 “所以,他就将你带走了,可是为什么他天界的帝尊会?”白笙鹤觉得自己即将接近真相,但是他还是不解地开口道。 “因为我是纯血火凤凰,不只是单纯的凡人,曾经的国师阑珊,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凤族的七殿下,那一场屠杀,也不是意外,而是魔族故意策划的。”白蓦然定了定心神,不再哭泣,平静地吐出这一番埋在她心底的话,即便是心痛如绞,她也要学着坚强,因为,她要成长! “阿姊,你可―还好?”白笙鹤有些后悔非要问个究竟,他紧紧地攥着那一只属于白蓦然冷冰冰的手,轻轻地开口问道。 “没事,阿笙,你放心,阿姊可以!”白蓦然绽出一丝勉强的笑,她不想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她要坚强,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惨痛的话题,她扭头看了看四方,也有些不解地开口道:“阿笙,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啊,这五年来,你可还好?” “这――”白笙鹤猛然顿住,眉头紧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啊,他也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该如何说? 他的五年,阿姊的五天,不管是多少,都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 ------------ 第40章 困境 “阿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阿姊?”白蓦然察觉到神色猛然变得不正常的白笙鹤的脸色,不自觉地追问道。 对,这里已经是过了五载,当年整个皇宫的惨剧,那样沉重的负担,他的阿笙又到底是怎么度过呢? 想到这里,白蓦然质问的语气又淡了几分,她紧紧地握着白笙鹤的手,安慰道:“阿笙,你,你如果―” 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笙鹤悲凉的语气给打断,“阿姊,不是阿笙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五年来,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整个天耀已经是如雨中浮萍,风雨飘摇……” 白笙鹤不敢直视白蓦然的眼眸,到了最后,他只能小声的歉疚地开口道:“阿姊,对不起,是阿笙没能守住整个天耀,辜负了当初对你的承诺。” 俊逸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 “自从五年前,整个皇室惨遭屠戮,天耀就开始衰败。虽然当时我被扶持成为了皇帝,可是信仰不再,天耀因此民心动荡。” “国内仍然是旱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都以为是神灵发怒,纷纷出逃。半年以后,就在内忧还没有解决的时候,蛮族趁机大举进攻,军队无力抵抗。” “到了最后,我只能御驾亲征,但是国势颓危,就算是我拼尽了全力,还是只能坚持五年,蛮族骁勇善战,而整个天耀不仅将士出逃,就连士兵吃饭都是问题,又谈何保卫家园?” 白笙鹤说到埋在他心中已经五年的心结,笑着笑着就松开了白蓦然的手,极其无助地蹲在地上。作为一个君主,他没能守护自己的子民,作为阿姊最亲近的人,他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他一向信奉的准则,他还是在无奈之中一次次无力放开。 他又何为一个男人?何为一个君主? “阿笙,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阿笙,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至少你已经让风雨飘摇中的天耀坚持了五年!阿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阿笙,你知道吗,你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一切就有转机!阿笙!”白蓦然此刻顾不得为这个国家的命运悲痛,她将地上的人拉起来,急切地开口,将这个曾经一直躲在她羽翼下成长的少年再一次拥入怀中。 是的,她怕,她怕失去这个现在还能唯一牵动她心弦的人,她绝对不能允许! “可是阿姊,你知道吗,我看着那些百姓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甚至只能易子而食,看着永远挡在我面前的士兵一个个因为我中箭而亡,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庞,那干枯的双手,那在战场上死去的一个个战士,看着被蛮族占领的城池被鲜血屠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阿姊,我是他们的皇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而死,什么都做不了,这已经是百里开外的沙城,只要蛮族攻破了这里,整个皇城就势不可挡,天耀就要……”白笙鹤此刻摇摇晃晃地从白蓦然的怀抱里退去,他傻傻地笑着,那种无奈和彷徨,都凝刻在他额头上一道道皱纹,侵蚀着他俊美的容颜,让他本就零落的心破碎。 白蓦然站在那里,泪水忽然就打湿了眼角。 是啊,她从绝望中站起来不容易,她的阿笙又何其容易? 皇室凋敝,他一力在内忧外患中扛起了那已经压在他肩头的重担,在天灾人祸之中独自支撑了五年。 她至少身边还有那些可以算的上依靠的善意。可是她的阿笙,至始至终只能一个人,甚至在夜深人静之时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他心里又该有多苦? 他临危受命,担负的却是从来都不曾面对的艰难险阻,那个在宫人欺辱下的少年从来都是被自己保护,躲藏在公主的光环之下小心翼翼地生存。 而今,他终于不得不自己站起来,却已经是耗尽了一切为这个已经衰败无疑的国家带了那一丝光亮…… 他无愧于任何人! “阿笙,你听阿姊说,你没有任何错,这只是命运的干扰,你是白笙鹤,阿姊的阿笙,你不能倒下,既然是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皇,那就是所有人的依仗,你一定要站起来,阿笙,你记住,阿姊永远相信你!”白蓦然一寸寸的抚摸着那一张经过岁月雕刻的脸,字字句句是鼓励,如一汪清泉,灌入已经完全干涸的土地,荡起点点波澜。 白笙鹤迷惘的双眸对上白蓦然漆黑如墨却又坚定不移的眼神,犹如又看到了他们相逢的那一刻,那个笑意盎然的少女带着阳光遥遥地对着他伸出双手,带着他脱离深渊。 他的阿姊都已经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算是死亡,也是无所畏惧,不是吗? 灼灼的暖意涌上心头,白笙鹤的双眸中焕发出奇异的光彩,一如曾经,他对着她刻入骨子里的阿姊再一次许诺道:“阿姊,我会守住这个国家,守住你!所以,好好活下去,好吗?” “好,阿姊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也一定要答应阿姊,抗争到最后一刻!”看着那样殷切的眼神,白蓦然无所畏惧地一笑,迅速掩去了她眼眸中同样的一丝无奈,继续道:“你放心,阿笙,阿姊一定会帮你的!” 此时此刻,白蓦然不知道,她不甘于失败的承诺会在这早已经被注定的命运死水中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那个时候,她只有一颗被这个她在乎的少年所牵动的心,她顾不上太多,如果现在她还不能护住心中唯一一处柔软的地方,她还有什么能力活下去,然后去报仇呢? 而此刻目睹了一切的火煌第一次被震撼到,从小到大,她从来不知道责任为何物,不管是她犯下什么错,都会因为公主的身份被一笔带过,她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错误会给在乎关心她的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从来没有想过她所做地一切是否会给整个凤族带去灾难…… 她从来都看不上凡人,可是一天内,她同时为两个凡人的经历和遭遇所感动,所折服。 那一刻,她从心底真正审视了这个为了亲情和大义付出一切的白笙鹤,由衷的钦佩。 那原本不讲理的人在她心里刹那间形象就开始高大起来,火煌手指不自觉地触碰了一下唇角,甜甜的感觉,让她如触电一般缩回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 那一种来自心底的触动,让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充满着无限欢喜,只要看着那个人,她的心就会不自觉地被牵引,如丝如线,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无法斩断…… 这便是缘起吗? ------------ 第41章 死搏 “火煌,你会帮我吧?”白蓦然扭头看过还在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火煌,拍了拍火煌的肩膀。 “哦,有本公主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只是――”火煌豪情万丈地打了包票,才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她火煌是不怕那天规,可是如果私自插手凡间之事,一旦产生什么严重后果,那便是天雷加身,就算是不神魂受损,修为也会一落千丈。她百年前就因为此差点没有从天牢之中走出来,如今想起来那样的痛苦,她还是心有余悸,又怎么敢? “算了,火煌,我知道,让你带我下来已经是违背了天规,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希望,如果你不能帮助,也请你不要阻拦。”白蓦然拱手行礼,恳求道。 “大白,你这就见外了,我们是好姐妹,阿笙的事情不就是我火煌的事情吗?”火煌将如火光一般绚丽多彩的弯眸落在已经恢复平静和常态的少年脸上,咬了咬牙,再一次做出了她想做的决定! 她凤凰一族,向来敢作敢为,既然是为了是她在乎的人,她再做一次又有何妨? “阿笙是只有阿姊才能叫的,公主殿下,请你叫我白笙鹤!”白笙鹤知道眼前的女子身份,虽然语气不失恭敬,但还是冷淡不已。 他不是可以因为一个人身份就会肆意讨好的人,所以,纵然相助,他也无法一时一刻就跟掌控他和整个天耀这些凡人的神熟络起来。 “你,你,你不让叫,本公主偏偏要叫,阿笙,阿笙,多好听,本公主以后就要叫!”火煌看着那一张依旧冷漠的表情,当下心中就不乐意了,撇嘴反驳道。 “好了好了,阿笙,火火是来帮我们的,所以,你不要爱理不理的样子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们各退一步,火火叫你阿鹤,如此可好?”白蓦然浅浅一笑,两只手各自拽了两个不同主人的手,打着圆场开口道。 “大白,还是你最好了!”火煌自来熟地拥抱了一下白蓦然,表示完全赞同。 “阿姊?”白笙鹤对这个曾经和自家阿姊有三分相像的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原本是想直接拒绝,可是瞥见白蓦然那威胁的眼神,他顿时偃旗息鼓,谁让在他眼中,白蓦然是唯一呢? 白笙鹤终于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快乐终究是短暂的,由远及近的号角之声突然腾空而起,让微微有了一丝笑容的白笙鹤瞳孔猛然一缩,直接足尖轻点,就要返回。 “糟了!”白蓦然也不傻,自然听的懂这是进攻的号角之声,脸色顿时笑容褪尽,手不自然地颤抖。 脑海之中又是那血腥残酷的惨剧,与梦中的场景一再重叠,宛如地狱之手,恐惧的瞬间让白蓦然的身体急剧地颤抖开来,松开了紧紧攥着的两只手。 “阿姊,蛮族最后一次的进攻了,这一次,九死一生,阿笙怕是不能……所以,阿姊,对不起,对不起!”被急切冲昏了神智的白笙鹤在前一刻还对自己的阿姊许诺会一起面对,下一刻直接松开白蓦然的双手,完全没有注意白蓦然的不对劲,决绝地施展轻功,头也没有回的直接冲出了这一片林子。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贵为神祗,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无奈,他不想,他的阿姊,再一次为他一个凡人而付出。 既然是神仙,既然是凤族,阿姊,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白笙鹤脚下生风,眼神顿时空洞,光彩散去,只剩下赴死的决绝,空寂的心在填满的那一刹那又迅速破裂,一寸寸,冰冷刺骨,直到身心麻木,没有感觉。 白笙鹤不过片刻就回了营帐,看着那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庞,带着他的兄弟就提剑登上了高墙,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因为,这一次,必败无疑,根本不需要计策,不需要指挥,拼命就好,流尽最后一滴血就够了…… 他不曾告诉她的阿姊,天耀不是风雨飘摇,而是面对数百倍的强敌,根本无力抵抗,只剩下身死国灭的下场。 “誓死保卫家园!”他举着剑高呼。 “誓死保卫家园!”那些已经在厮杀中流血,受伤的将士凭着心中仅存的信念苦苦支撑着,高呼着。 他无畏无惧地笑着,用长剑刺入那些蜂拥而上想要取了他项上人头的敌人,直到泛着冷光的剑支只剩下血污,他还在不断地机械地坚持着。 还好,死之前,他还能了结最后一桩心愿,他的阿姊,活着就好…… “大白,你怎么了?”火煌看着瞬间就没了踪影的白笙鹤,心里急躁万分,可是怀里突然瘫软的白蓦然怎么都不肯醒来,她根本没办法腾出来手,只能暂且为她输入灵力企图唤醒她。 仿佛被火煌急切的声音所唤醒,白蓦然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身体都在颤抖,血色褪尽,是无尽的苍白,只有那一双眼眸,渐渐地从漆黑出现点点嗜血的鲜红。 “大白?大白!”火煌看着如此诡异突然间昏睡又突然醒来的白蓦然,又呼喊了两声,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阿笙!”白蓦然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出这一句话,下一刻,她推开火煌,完全被心底的悲痛驱使,灵力浮现在她的脚底,迅速就冲了出去。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失去她最重要的人,她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守住! 阿笙,你你千万要活着,活着! 阿姊如果再一次失去你,又该用什么理由活下去? 那样血色的记忆,梦中的惨剧,她再也不想经历,再也不想! “哎,大白,你怎么了?”旋即被白蓦然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所震惊到的火煌就追了上去,她虽然不知道白蓦然昏睡的一刻钟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冥冥之中,她觉得,如果她再不跟上去,那么她将会失去心中最重要的人! 明明是烈阳高照,却是让奔袭的白蓦然心一寸寸冰冷。 甚至于到最后,她只能不住地摇头,心中感知着那一抹熟悉的气息,祈祷着那梦中的一切还未发生,还未发生……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九天之上,有多少双眼睛在冰冷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惨剧而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等的,便是如此一刻…… ------------ 第42章 魔性 风扬起血腥的味道,萧索与肃杀笼罩在这一片空间,厮杀与火焰燃烧在城墙,激荡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烈日高照,洒下却不是阳光,是鲜艳的血红,浸染在这罪恶的世界,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皇,我们撑不住了!”一个已经被血腥弥漫了容颜的将军穿过这狭窄的城墙,踏过无数人的尸体,迅速地半跪在了已经筋疲力尽的白笙鹤面前。 “将士们,誓死捍卫!”白笙鹤长剑劈向一个已经爬上来了的敌人,与曾经这个国家的大将军景摇背对背斩杀身后的敌人。 而他们的周边,已经不知道堆了多少残肢断臂,鲜血浸染这一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沧桑的城砖,咣当咣当的巨响一次次的击打着那紧闭的城门,前赴后继的蛮族士兵随着进攻的号角爬上城墙梯,不怕死地一遍又一遍地继续拿着武器冲上来。 不断有尸体坠落,不断有血雨挥洒,染红这片土地,这片天空。 “誓死捍卫!”那些还可以支撑身体继续战斗的每一个将士脸上都有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无论是血污还是伤痕,都是掩饰不住的豪情。 “皇,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您死了,整个天耀就完了!”景洪终于腾出一丁点时间,劝谏道。 但就在这一会的功夫,白笙鹤努力地提起手中已经看不清模样的长剑砍掉了爬上来的几个人的头颅,直接将那些人给踹了下去。 目光略过下面去蚂蚁一样仍然不肯放弃的敌军,白笙鹤咬咬牙,愤恨地开口:“景洪,就算朕走了,丢了这沙城,天耀就完了!朕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把最后的火油拿来!”景洪知道已经劝不住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皇,他挥了挥手,后方的将士将仅存的二十桶火油给抬了出来,然后迅速倒下,火焰随着火星的点燃冲天而起,惨叫顿时此起彼伏而起,许多被火焰吞噬的人就化成火团随着那攀缘梯一起坠入死亡。 “弓箭手,上!”景洪知道劝阻无用,索性将最后用来掩护白笙鹤撤退的武器全部用了上去,箭雨顺着城墙而下,插入那些还来不及躲避的那些士兵之中,又是惨绝人寰的血腥悲剧。 两样加持,终于让一直挣扎死亡边缘的将士有了稍微的喘息之机,但是他们全部都绷紧了身体,因为每一个人心中,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那些蛮族,不攻下城池,不会罢休! “皇,走吧!”景摇不肯放弃,想要进行最后的劝诫。 “朕如果丢下你们,还配为皇吗?就算是死亡,我们整个天耀的将士也无所畏惧!”白笙鹤冷声开口,只是声音已经是沙哑无比,力气几近靠近,踉跄几下就要摔倒,身体上的铠甲血迹斑斑,还有几处伤痕几乎就是划过他的耳边。 那一张原本青俊的脸庞此刻也是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不过才坚持了半个时辰,他不停斩杀的身体就已经几尽崩溃。 “皇?您?”景洪连忙用手扶住因为大腿被砍了一刀而几乎都无法站稳的白笙鹤,想要将他给强行带走。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开始行动,刚刚停滞的号角之声迅速响起,刚刚被打压的蛮族又迅速攻了上去,这一次,亲自出马的是被誉为常胜将军的重涯,他带领着蛮族最为强悍的士兵跨过城墙就冲着白笙鹤与景摇而来。 失去了火油和箭支的助力,不过刚刚处于上风的天耀将士迅速开始衰败。即便是他们抱的就是殊死一搏的信念,可是双全难敌四手,很快,整个城墙的士兵开始一个个走向死亡,那坚守了三年之久的城池终将走向毁灭。 白笙鹤看着那迎空而来的一刀,推开护着他的景摇,右手提着剑就接下了一招,但是来人此刻实力正盛,一击不成,他又是一刀,这一次,直接冲着白笙鹤脑袋而去。 白笙鹤反身一转,双眼看着那愈来愈近的大刀,反手就就收回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抵了上去。 也就在那一刻,白笙鹤绝望的心再一次溺入水中,实力悬殊,他心里很清楚,他根本无法支撑。 咬了咬牙关,白笙鹤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倒头一踢,忍住内力枯竭提着足尖站到了那刀刃之上,长剑毫不留情地冲着重涯的心口而入。 但是同为高手的重涯怎么可能毫无动作,他冷笑了两声,内力萦绕,直接就将力竭的白笙鹤连同长剑就给轰了出去。 大刀收回,他桀桀一笑,毫不留情地就是再次出手。 这一次,白笙鹤笑着笑着就闭上了眼睛,注定的命运,逃不过的毁灭。 全身麻木的剧痛好像下一刻就要骤然停止,白笙鹤终于有时间长叹了一口气。 阿姊,对不起,阿笙要先行一步了…… 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整个天耀还活着的将士无一不是自身难保,就连景摇也被五六个敌人缠住,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一秒就要发生的惨剧。 但就在那锋利的大刀即将斩下那一颗头颅之时,嘹亮的凤鸣就那样炸响在了天际,紧接着,灼热的力量顿时就吞噬了这个本来本来就以为胜券在握的将军,就连那铁刀都在那忽然而现的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炙热的温度瞬间就侵蚀了这一片土地,将那进攻的人一个个给灼烧为灰烬,火海蔓延,几十万的军队就在惊恐地看向天空之时全部走向死亡,烧焦的味道一寸寸逸散在这片空间,红的耀眼,转眼之间,降临修罗鬼神。 而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拖着偌大的身躯盘旋低飞在天空之中,迎着阳光,洒下死亡和火焰。那火红的双眸之中,藏着从未有过的黑暗和狠厉。 触目惊心的灾难,顿然而生,那一刻,她如魔鬼,瞬间掠夺了同为侵略者的生命。 此刻的白蓦然,在看到最在乎的人那一刻完全激发了身体的本能,毁灭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之中闪出,她几乎没有考虑地就化为了火凤躯体,用那最擅长的火焰将那些该死的人全部送进了地狱。 那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她! 魔性刻入骨髓,渗入灵魂,冷酷血腥才是本色,因为,她不仅仅是白蓦然…… ------------ 第43章 奇迹 火煌震惊地看着那突然发狂的白蓦然所搞出来的一切,脸色陡然惨白,她降落在白笙鹤身旁,确认了那个悄然住在她心里的人平安无事,直接就向着高空而去。 事实上,她知晓无力阻拦,索性就迟了半刻,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她火煌,也不惧后果! 因为,她知道,如果白蓦然不出手,她也会后悔终生。 公主火煌,无所畏惧! 但旋即飘到空中的她还没有靠近不住盘旋低鸣的白蓦然火凤庞大的身躯,就被强大的血脉威压和不可抵挡的力气给击飞了出去。 “你,你还好?”骤然睁开双眸的白笙鹤忍着痛苦将差点就从城墙上坠落的火煌给拉了上来,低声开口,却又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才片刻,竟然就出现了这样不可置信的事情。 白笙鹤的眼神落在下方已经完全葬身火海的敌人,平静的脸庞已经忍不住露出惊骇的神情,心里陡然涌起不安,他恍然将眼神上移,直觉告诉他,那一只华美而又尊贵的火凤就是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阿姊。 火红绝美,华丽高贵,生而为凤族,却为了最在乎的人甘愿疯狂! “阿姊?”他疾呼,想要冲上去,却被火煌猛然拉了回去。 “你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也无法挽回!”火煌捂着胸口,檫去了唇角的血迹。 “小丫头,求求你,一定要阻止阿姊,这样她一定会――”白笙鹤猛然回头,眼神中火红烈烈,鼻尖是血腥和烧焦混杂的味道,他忽然单膝跪下,恳请道。 “你起来吧,不是我火煌不帮,是我根本无能为力,大白她是被激起了潜藏着的最本能的力量,现在以我的修为,无法唤醒她!”火煌长吁了一口气,撑着被白蓦然一击差点修为散尽的身体将白笙鹤给拉了起来,摇了摇头,旋即看到白笙鹤急得团团转的神色,她又劝慰道:“不用担心,神会来的!” “那阿姊会不会――”白笙鹤紧紧地抓住火煌的胳膊,当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追问道。 “你放心,大白是凤族纯正而又高贵的血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以她的地位,都不会有事!”火煌佯装镇定地开口,但是落在还在不断喷射出一道道火焰的白蓦然,她心里却是一丁点谱都没有。 纵然身为神仙,违背了天规也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百年前她只不过看不惯恶霸欺负少女,随手弄死了那一群强盗,结果就因此受了天雷,修为一落千丈。如今大白直接毁了一个蛮族上万人的性命,就算是贵为公主,她只怕也逃脱不了百道天雷加身的惩处。 而她作为从犯,只怕也是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了…… “那,那就好!”白笙鹤终于松手,开始稍微的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替你修复一下这衰败的身体吧,就当是我能为大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火煌揩去嘴角的血迹,暗红色的双眸闪过微疼,指尖冒出火红的灵力,瞬间就注入了白笙鹤的身体,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地将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一一修复。 “你都已经这样了,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如此呢?”白笙鹤骤然推开火煌,拒绝道。 “阿鹤,你不让,我火煌还偏偏就要!”火煌知道对面的人不肯乖乖接受,索性又掐了一个决,不由分说地将白笙鹤给定住,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身体,而那些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直到对面的人面色开始红润起来,火煌才陡然收手,毫无征兆地踮起脚,如蜻蜓点水一般吮吸了一下白笙鹤的那已经渗出鲜血的唇瓣,火红色的身影陡然一转,消失在原地,只余下带着期许的清脆的嗓音: “阿鹤,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一刻,悸动与颤抖浸染,白笙鹤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他的阿姊以外的第二个女子的味道,很甜,很美好,说不上来的触动。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好像时光在不知觉中晕开了他那一刻不知道孤寂了多少年的心。 …… 而火煌也不是逞一时之气,她只是知道,她回到天界之后,他们可能再也无法相见。 神与凡人相爱,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她也无法与天意抗争…… 走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白笙鹤被解开术法的那一刹那,天空中忽然雷霆万钧,一道冷寂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被无数道天雷击中的那火凤身旁,灵力陡然灌入,恢复人形的白蓦然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隐隐约约,熟悉异常。 冰冷而又清凉的灵力深入白蓦然的神魂,令她昏迷的脑袋之中有了一丝丝的清醒,她努力地睁开已经消散了嗜血的眼神,勉强地冲着来人一笑,歉疚地嗫嚅道: “鸿钰,对不起!” 冷冷淡淡的脸上没有恼怒,甚至连一丝责备都没有,那微微蹙起的长眉在看到白蓦然睁开的双眼之时猛然舒展开来,轻柔的低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响在耳畔:“小璃,你没事就好!” 白蓦然一惊,心中溢满了感动。这个时候,他竟然关心的只有她的安危…… 只是突如其来的痛感和困意却让她再也无力思考,完全不受控制而惶惶然地坠入黑暗。 抬起头的鸿钰冷冰冰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火煌和刑司的几个人,强大的气场让他本就令人惊悚的声音更加恐怖了些许:“如此,你们也敢带走本尊的人吗?” “帝尊恕罪,禁古(无情)只是依天规行事!”两道黑白站起来的身影直直鞠躬,不肯罢休。 鸿钰却冷冷一笑,手中灵力陡然炸开,斑驳几人视线,抱着怀中的人瞬间消失。 就在鸿钰冷酷的身影消散片刻后,刑司之人也迅速追了上去。 数道身影消散,天空之中的异象也很快消失不见,白笙鹤痴痴地看了许久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可是他还是想知道住在他心底的女子的一切,哪怕只有一点点。 阿姊,愿你安好! “皇,奇迹发生了!上天都在庇佑我们!”景洪回神,冲上来,兴奋地疾呼。 还活着的那些人也不住地呐喊,欢呼,原本必败无疑的战争就这样在神灵的庇佑下轻而易举地取得成功,蛮族大军灰飞烟灭,天耀危机散去,劫后余生的每一个将士都露出一张欢腾的笑脸。 “是啊,奇迹!”白笙鹤低喃,但却没有半丝喜悦之情,只有不断出现在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身体没有一丝疼痛,心中却早已疼到麻木。 阿姊为了他一个人借用神的力量屠杀了整个蛮族,看起来轻易无比,可是创造了奇迹的代价呢? 死亡还是毁灭? 阿姊,你能躲得过去吗? ------------ 第44章 大祸 天耀鹤帝五年,天耀国遭受蛮族进攻,就在即将国灭之际,天空突现异象,火凤现世,助已经必败无疑天耀,进攻的蛮族大军全部在烈焰之中化为灰烬。 天耀百姓欢腾不已,世传神灵庇佑。 天耀因此从衰败重新走向强盛,在鹤帝的带领下,不过一年整个天耀就拿回了失去的所有土地,就在所有人以为蛮族必灭无疑之时,鹤帝却接受了蛮族的求和,与新王达成了盟约,甚至扶持蛮族完成了重建。 世人虽不解,却并未阻拦,蛮族之王臣服,天耀在鹤帝的励精图治下迅速崛起。 鹤帝八年,百姓与鹤帝感念火凤神灵恩德,定国号为火,建立帝国。 鹤帝之名,在火朝历史上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三日之后,白蓦然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之时,外面早已经天翻地覆,只有那偌大的洛玉殿,丰神俊秀的神静坐坐在一旁,看见她醒过来,默默地将眉角的愁容收起,用冷漠的语调开口道:“你醒了!” “鸿钰,你…我―”白蓦然睁开双眸,声音沙哑的厉害,说出来的话生涩难听,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喝口水吧,你透支了自己的血脉之力,定然会十分难受。”鸿钰轻轻地斟了一杯茶,靠近了几步,将飘着几片白色花瓣的茶杯递给了白蓦然。 白蓦然愣神了片刻,半坐着接过手中的茶盏,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一饮而尽,握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局促地看着那个同样在看着她的人,无由来突然冒出来那一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话。 “鸿钰,你在关心我?”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沉甸甸落在鸿钰心中。 他微抿的唇轻启,竟然也没有生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操控着茶壶,又为意犹未尽的白蓦然倒了一杯,“再喝一杯吧,喝完就告诉你。” 白蓦然愣着点了点头,就像是被诱惑,玉手端起茶盏,又是一饮而尽,清凉的茶水入喉,让她声音少了几分干涩和生硬,“鸿钰,刚才―” “小璃,本尊与你是朋友,自然是关心你的。”鸿钰接过茶盏,将它给缓缓放在桌子上,微皱的眉开始缓缓舒展,他冷淡的脸上竟然有了丝丝的笑意,“只是以后万万不可以身冒险,你可知道,这一次,如果本尊再晚一步,恐怕―” “对不起,鸿钰。”白蓦然垂下头,黛眉紧紧地拧做一团,悲伤一瞬间笼罩在她的身上。 那时的记忆,她虽然神智不清楚,却依然记忆深刻。 在白笙鹤面对生死关头之时,她完全失控,弑杀的念头涌上心头,让她一下子就那样冲了上去。再然后,就是数万人的死亡和惨叫,一瞬间响在她的耳畔。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她的心还在颤抖。 她不过是想救她的阿笙,却害死了数万人…… 这让她如何不愧疚?如何不惶恐? 她终究成为了她痛恨的那一类人…… “小璃,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们有本该属于他们的宿命。”鸿钰看着随着这一句话,身体已经不住地在颤抖和颤栗的女子,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掌,突然急声安慰道。 “可是,鸿钰,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完全不受控制地杀了他们,就是在梦中,我都会想起那一天的场景,火光舔舐一切,毁灭了所有……”一字一句,白蓦然哽咽着,眼眶之中涌出的热泪滴在鸿钰的手掌之上,顿然化为冰凉。 “小璃,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所以,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是死了,只是进入了轮回,这是属于他们的命数。”鸿钰右手握着白蓦然颤抖的身体,左手灵力不着痕迹地进入女子的头顶,轻轻地安抚那一颗受伤的心。 这一刻,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曾经她。 那人心存善念的她。 忧心天下,怜悯凡人的她。 心顷刻之间又软了几分,鸿钰语气又淡了几分:“小璃,他们没有死去,不过是重新进去了轮回,你并没有杀他们,所以,不用内疚。” “鸿钰,你真的不怪我?”白蓦然忽然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对她好的人,怯弱地开口:“我错了,真的错了。” “小璃,你是本尊的朋友,不用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本尊都会护着你的。”鸿钰为白蓦然抹去泪水,轻柔地低声开口道。 “小璃,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洛玉殿,你可知晓?”看着对面的女子终于平稳了情绪,鸿钰站起,低声嘱咐道。 “嗯。”白蓦然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泪珠,无助地点头。 “一切有我。”鸿钰轻轻一笑,松开白蓦然的手腕,然后转身,阖上了房门。 白蓦然还想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却迅速消散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她垂下眼眸,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她犯下了弥天大错,他是怎么护着自己的? 还有,她的阿笙怎么样了? 对,还有火煌,她一定也被自己连累了吧…… 一串串的问号炸响在她的脑海里,她胡乱地摸了摸脸上还在不断渗出的泪水,从床上猛然跳了下去。 不,她不能悲伤和愧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站起来,她就直接跌落了下去,双腿酸痛无力,就像是被痛击之后,疼的几乎站不起来。 白蓦然低低地呻吟了几声,咬着牙支撑起双腿,坐在了床边,掀开衣裙,却什么伤口都没有。 冷汗从额头上冒出,白蓦然狠了狠心,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完完整整地喝尽,固执地忍住那样刺骨的疼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门口前进。 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除了鸿钰说的那些,她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白蓦然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隐隐有力量波荡而起,可是她慢慢走出之时,那结界竟然心骤然破裂。 她微微抬头,却只看到耀眼的阳光,一寸寸地倾洒在她惨白的脸庞之上,为她增添了几丝光彩。 白蓦然打量了面前的三条路,周围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思索了片刻。她闭着眼眸,凭着心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坚定地选了一条道路,缓缓而去。 路的尽头,是洛玉殿最大的宫殿,远远看去,雍容华贵,紫气弥漫。 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刻,这座简约大气的房顶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几乎完全是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审视着下面的一切,唇角翕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是他化作一道流光,骤然出现又迅速散去。 剩下的,就是走在青石板之上想了太多的白蓦然。 小小单薄的身影,藏着不屈的灵魂…… ------------ 第45章 承担 就在白蓦然奔袭的时刻,洛玉殿内,鸿钰坐在主位之上,冷冷地审视着下面站着的三道身影,神色冷峻,冷酷无比。 因为这两个不识时务的刑司的人竟然将天帝身边的红人给请了过来,这三个人,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天帝的手伸的太长,竟然将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好,还真的好极了! “红鸾,你也要跟本尊作对?”鸿钰用更加凌厉的语气开口,话中的威胁意味十足。 “红鸾怎么敢?只是这一次,如果帝尊非要袒护凤璃公主,那么可能会引起天规被漠视,整个刑司都无法对天界交代。所以,天帝派吾等劝说帝尊不要一意孤行!”站着的红衣女子挑了挑眉角,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她那风华绝代的容颜上只有笑意满满,全然没有将鸿钰的警告给放在眼里。 身后的刑司禁古和无情也拱手而拜,面子上还保留着对他这个帝尊的三分尊敬。 只是鸿钰完全被激怒,表情从冷酷变得骇人,声音中带着属于真神的威压,扑射在下面的三人身上:“哼,那么你们是不将本尊给放在眼里了?这三天,你们到本尊的洛玉殿前前后后已经十回,还是你们认为本尊的地方,是你们想来就可以来,想走就可以走?本尊活了千万年,从来还没有遇到如此违背本尊命令的天界之人!” 红鸾修为还好,勉强在那足可以要了一个下仙修为的威压站住了脚步,只是禁古和无情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直接就被压迫地跪了下去,冷汗骤起,两个人根本连呼吸都喘不上来,差点就要修为尽毁。 “帝尊,天规如此,吾等只是依规行事,请帝尊体谅!”禁古和无情努力在威压下保持着身体不摇晃,恳求道。 “火神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鸿钰如冰的眼神直直地扫过那镇定而又不失笑容的红鸾,反问道。 “红鸾怎么认为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帝尊如何认为,帝尊若是执意护着凤璃公主,我们定然也无法将她怎么样。 可是凤璃公主犯了错,如果没有人承担,纵然在帝尊您的保护下,也终究无法再这整个天界站住脚步,孰轻孰重,帝尊您应该心知肚明。”红鸾戏谑地笑着开口,仿佛在鸿钰的威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 “这么说,你们还是在威胁本尊?”鸿钰将手中的茶盏猛然掷下,碎裂的声音炸响,让站着的人和跪着的人不自觉又是一阵颤抖,“那么你们知道这帝尊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七千年前整个天界遭受屠戮之时,你们还在哪里?如今竟然轮到你们来教训本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尊?” 狂风暴雨顷刻在这静默的空间之中开始咆哮,鸿钰从主座之上站起,负手而立,继续质问:“本尊的人,如果本尊都护不了,那么这帝尊之名又有何用?” 禁古和无情不敢再多言,将求助的眼神递给了站在最前面的红鸾。 火神红鸾倒也没有因此而恐惧分毫,反而嘴角噙着笑容继续开口道:“帝尊,红鸾在此就斗胆冒犯一次,当年这天规制定,您也参与其中。如果今日您不能维护这天规公正,以身作则,那么整个天界恐怕都不会再认为帝尊公正无私,倘若您执意如此,甚至不惜违抗天帝的命令,那么如今帝尊的地位还能在天界维持多久,怕也是个未知数吧!” “这么说,火神还是在警告本尊啊!今日任你如何,本尊也要护住本尊想要护住的人,所以,尔等最好速速离去,不然本尊―”鸿钰没有因为这长长的一大串话动摇分毫,仍旧是冷意凌然,转身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如此,既然帝尊如此任意妄为,红鸾也无能为力。”女子邪邪一笑,甩了甩袖子,挥手就准备带着身后的人离去。 但就在那一刹那,忽然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坚定无疑,也是无畏无惧,娇小的身影傲然而立在这正殿门外。 “我白蓦然所做的,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维护,我白蓦然一力承担!” 鸿钰猛然回头,灵力一闪,就站在了白蓦然身边,扶住了跨越心中无数困难来到这里又站起的女子,心疼不已地责怪道:“本尊不是说过不要插手,乖乖待在本尊身后就好!” 白蓦然左手抚去额头的冷汗,勉强一笑,声音依旧沙哑:“可是,鸿钰,不论为了谁,这责任都要我一个人承担啊!” “看来,帝尊护着的人不是很乐意啊?”红鸾认清了那一道身影,讥诮道,静看好戏。 禁古和无情对视了一眼,就站到了白蓦然两侧,生怕出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出现的这个人再一次消失。 “火神,你不要以为有天帝护着,本尊就不敢拿你怎么样!”鸿钰这一次真的动了怒气,他抬头,猛地一甩袖子,就将那个红衣女子毫不留情地击飞了出去,落在十米开外。 “鸿钰,你为我做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再连累你了――”鸿钰还要再次出手,将围在身边的刑司的人全部给清扫出去,但是白蓦然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恳求地摇了摇头。 “小璃,你可知道,就算是你是天界的公主,干预凡人生死,而且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进了刑司面临的是什么吗?”鸿钰原本冷峻的眼神落在白蓦然身上,带了一丝不安,一向平静无波的声音中也有了一丝急切,“蓦然,你这一次,就让本尊护着你,不好吗?” “帝尊,你应该知道,你做出的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红鸾发髻一片混乱,嘴角溢出鲜血,但是她并没有什么惧意,站起来,冷笑着开口警告,就像笃定了这个可以瞬间秒杀的的人什么都不敢做似的。 “请帝尊三思!”禁古与无情对视了一眼,丝毫不肯退后半步。 “三思?你以为凭借你们就可以阻拦本尊想做的事情吗?”鸿钰没有因为威胁而犹豫半分,愠怒地开口,真神的威压再一次降临。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淡然如水的帝尊,而是整个天界唯一的真神。 就在他狂怒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都在摇晃,甚至于整个天界都开始出现异变,黑暗下一刻就要来临,整个天界似乎都嗅到空气腾空的火药味。 众位仙家也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一刻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恐惧和震惊! 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是他们绝对无法企及的! “帝尊息怒!”刑司的禁古和无情被这样可怕的阵仗直接压迫到单膝跪下,纵然公事公办,他们也知道,眼前的神,只要他想,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这是整个天界唯一到达真神级别的存在! 就算是现在的天帝,也没有如此之高的修为,至从七千年神魔大战,神界天帝陨落,众神几近陨灭,如果没有帝尊的存在,天界如今恐怕…… “息怒?本尊活了千万年,向来随心,如今不过是想――”只是这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双腿抽痛的厉害的白蓦然就支撑不住地迅速瘫软下去,迅速打断了他的话。 “鸿钰,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给你带来任何困扰,所以,成全我好吗?”白蓦然小声开口道,那惨白的脸上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落在鸿钰怀中的她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鸿钰,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愿意活在你的庇护之下,那数万的性命是我一手毁掉的。就算是昏迷,我也无法从那样血腥之中走出,无论接受怎么样的惩罚,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是为了我内心的安宁,也请你,让我一力承担,好吗?” 泪水从白蓦然的眼角一滴滴地落下,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抱着她的人,剖开心中最深的疤痕,一字一句地开口,让鸿钰深邃的眼眸中有了疼惜和怜爱。 他握着她的手腕,停滞了许久,将灵力与真气悉数灌入,才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开口:“好!” 白蓦然欣慰地挤出一抹笑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阻止鸿钰的动作,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开口道:“鸿钰,不用了。” “可是,惩处本皇的人,是否问过整个凤族同意?”潇洒而又冷淡的声音由内而外传入,让本来以为目的已经达到的红鸾和禁古与无情兄妹顿然又变了脸色。 是最难缠的凤族! ------------ 第46章 相护 洛玉殿虽然平日里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可是今日,姝凰却完全无畏地闯了进去,两道身影陡然而入,让这本就不平静的空气刹那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姝凰就站在鸿钰的对面,神色复杂,玄服冷酷肃杀,皇者的气势陡然而出,眼神扫过红鸾三人,勾了勾嘴角。 身后站着的是在整个天界被誉为病美人的七殿下渊记,他今日舍弃了白衣,穿了同样的玄衣,不再是温柔优雅,清俊的脸庞上面无表情,跟姝凰站在一起,这一身打扮多了几分摄人的冷意。 “凤皇!虽然本君知道此话不该讲,可是放在此时,本君还是要提醒凤皇,此事皆因凤族的两位公主任意妄为而起。私自下凡,干预生死,违背天规,篡改天命,条条状状,就算是整个凤族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如今,凤皇竟然还要为她们辩驳,是不是没有将天规乃至天帝放在眼里?”红鸾虽然在威压下说话很吃力,但是作为天帝的身边的人,她还是勾起红唇,冷笑着说出了这一番话。 “白蓦然是整个凤族的最尊贵的血脉传承者,本皇所做,自然有本皇的道理。今日,你们带走公主凤璃,当然要问过本皇是否同意!”姝凰哪里会为这样的威胁而畏惧分毫,她平静地吐出这些话,虽是恭敬,却句句刺耳,说完之后她对着一直为白蓦然的鸿钰行了一礼:“帝尊,蓦然所说不可取,整个凤族势必会维护凤璃公主的安危,请帝尊三思!” 鸿钰抬了抬眼皮,叹了一口气,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让一直都想开口说话的白蓦然从他怀抱之中跳下,淡淡开口:“这件事,就让小璃自己决定吧!” 此话一出,原本站着没有丝毫动作的七殿下眼神变了又变,在看不见的弯眸深处藏着恐怖和疯狂,他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握,还是按下了心中汹涌而出的冲动。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竟然会下凡,还动用了血脉之中最强悍的力量。 偏偏那个时候,他还在疗伤,竟然不能及时察觉,酿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甚至让他最在意的人差点因为刑司的天雷而陨落。 眼下她如果被刑司之人带走,就是百道天雷加身的刑罚,就算是不死,也要丢去半条命,她魂魄本就不全,一旦如此强悍的躯体遭受损害,他再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躯壳来匹配她如此强悍的神魂。 这一次,他依旧无力阻拦她的决定,如果她执意如此,那么他只能…… “凤皇,不要管我了,我自己犯的错,我会一力承担。”白蓦然微微垂首,她此刻面对姝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感情,心里有愧疚,有迷茫,还有一丝丝的怨怼,但更多却是突然而起的感动温暖。 原来,在地位和情意抉择之间,还有这么多的人愿意为她白蓦然不顾后果,不论是鸿钰,还是姝凰,亦或是他。 既然没有被放弃,那么她不做点什么,也对不起他们啊…… “一力承担?你承担的起吗?九十九道天雷加身,一道就可以耗费百年修为,你一个只凭借血脉之力觉醒的火凤,难道你真的要这血脉之中的天赋耗尽再一次陷入沉睡?你真的要弃整个凤族于不顾?”姝凰尖刻的语言不停,声声质问,她扬的手拽着白蓦然的手腕,凑过去的唇角开开合合,说了最后一句她想说的话。 “白蓦然,你当真想死吗?” 这一句,印刻在白蓦然心中,让她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被惊骇道,也似乎是因为恐惧。 阑珊垂下眼眸,上前一两步,稳稳地接下了白蓦然,为她撩起凌乱地碎发,仿佛想要在上面留下一丁点的痕迹,四目相对,五味杂陈,白蓦然愣神了片刻,迅速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摇了摇头。 耳边是阑珊轻轻柔柔的话,如春风,一如既往地抚慰着她脆弱的心灵。 “小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阑珊会一直等在灯火之后。” 这句话,就像是掀起了巨大的回忆思潮,白蓦然心头从微微刺痛迅速变为翻江倒海的痛楚,泪水肆意而下,曾几何时,那个总是能给她温暖和勇气的他这样也如此说过。 “小然,做你想做的吧……” “小璃?小璃!”鸿钰走上前来,呼唤道,他的手掌很暖,让白蓦然无法平静的心竟然瞬间沉寂了下去,害怕与恐惧也开始消退。 不知是为了谁,白蓦然胡乱摸了摸脸上控制不住的泪水水,撑起一丝微笑,坚决地开口道:“帝尊,凤皇,谢谢你们的善意,但是我真的不能拖累你们了! 我白蓦然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可是我从来不逃避责任。天耀之事,的确是我的错,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惩罚,我都会坦然接受,还请天帝不要迁怒于凤族,能够对火煌从轻处理。” “白蓦然,你!”姝凰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不甚在意地转头离去,气极道:“你要是想去死就去死吧,算本皇看错了人,将整个凤族的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 “小然,珍重。”阑珊回望了一眼白蓦然,眼神一如既往的亲切,那黑白交织的眼底,除了留恋更多的却是白蓦然没有发觉的告别。 不是离去,而是永别…… “既然凤璃公主如此深明大义,本君自然不会深究不放,火煌公主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您,可能就要――”红鸾摇了摇头,这一番话说的既是感慨也是赞赏。 “小璃,你记住,本尊不会让你有事的!”鸿钰突然抱住了想要致谢的白蓦然,竟然在她耳边笑着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白蓦然猛然一震,她总觉得今天她认识的这些人通通陌生而又熟悉,不论是刚才阑珊的话,还是如今鸿钰的话,都让她觉得,心里如无底洞,甚至比让她要付出生命的惩罚都要可怕。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容不得白蓦然想下去,鸿钰就在红鸾三人的震惊中松开了她,急速转身离去,就像不想忍受离别的痛苦。直接选择了逃避一般。 那是帝尊鸿钰,不是该有的样子。 白蓦然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愣在那里,脑袋依然如一团乱麻,无法开解。 “凤璃公主,请吧!”那个叫无情的女子全程目睹,直到最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得意,也没有恭敬,完完全全公事公办。 毕竟人如其名,她生来为神,又何尝知晓情的滋味…… “好。”白蓦然木然点点头,然后瞬间随着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这刚刚似乎就要经历一场大战的洛玉殿,瞬间就恢复了寂静。 冷风吹来,让去而复返的人立在那里,多了凄凉和萧索,白衣如雪,脸色却是从未出现的阴冷,声音是低沉冷酷。 “暮雨,做你该做的吧。” ------------ 第47章 何为 碧梧谷,黄叶飘飘。 水云阁,阑珊轻提脚步跨入,然后回头,一言不发,身后是带着些许怒气的姝凰,她苍白的手指掐了一个诀,将这一片空间给封闭。 寂寞在这一片空间,沉寂了许久许久,冷的诡异无比,瘆人骨血。 阑珊转身,负手而立,目光中充斥着无数的感情。但是深邃的眸子中,不知道什么站了上风,他喉结抖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姝凰也站在那里,暗红的眸子中隐隐有着悲凉,整个人都是沉寂在凄凉中,她就那样看着对面的人,等待着他的解释。 沉默笼罩在这一片空间,又是许久许久。 冷风隐隐吹来,天色渐渐变暗,吹动着这一方情愫的波动。 “阑珊,难道你就不准备说些什么?”姝凰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气,上前两步,打破这一方寂静,开口质问道。 “姝凰,你要我说些什么?”阑珊苦笑着,在心底想了那么久解释瞬间被推翻。 那一刻,他真正知道,他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初衷…… 他注定,是对不起眼前这个为他几乎付出了一切的痴情女子。 “阑珊,我与你相处了数千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想怪你,可是在你下决定之前,能不能告诉我,难道这么久了,你就不曾真正相信过我?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唯一,我怕—”说到这里,姝凰暗红的眼眸中竟然微微噙了泪水,哀愁从心底弥漫,升腾起无数的幻灭之感。 她站在那里,生平第一次让阑珊看到她的单薄与脆弱。 阑珊心里难受的说不出来,他想上前安慰,可是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他只能站在那里,踌躇不安。 “阑珊,你可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为什么还要让我后知后觉?就算是死,我都愿意陪你一起,你难道就不能将一切坦白吗?”姝凰摇了摇头,忍不住哽咽,眼圈红红的,让一向坚强的她都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姝凰,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我知道你的情,所以,我不想你陪我一起去冒险,我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你何必非要执着于我呢?”阑珊终于上前,为女子抹去泪水,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温和地开口道。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大不了以死相搏,阑珊,你说的用凤族来护住白蓦然只是借口吧,你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然后瞒着我替她—”姝凰说到这里,不想再说下去,打去阑珊的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也是女人,她怎么可能一直坚强? 生离死别,再一次上演,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姝凰,我已经欠了你一世,我不想就连死亡,也要再一次拉着你,我想你好好活下去,真的只想你好好活下去。”阑珊攥着女子的手,轻声地吐出心底唯一的期许。 “所以,你就将我平摊过去的逆命之术给硬生生掐了过去,就非要把我推开?阑珊,你还不懂吗?你可以心甘情愿为你爱的那个人付出生命,我姝凰也愿意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姝凰努力抑制心中的痛感,将这整句话说出,红眸中依然还是不自觉地涌出泪水,黛眉微蹙,语调悲凉,凄凄惨惨,“我姝凰爱着你的一切,哪怕是为着你所爱的,所在乎的一切,我姝凰都无所谓!阑珊,千年了,你难道都不懂?我甘之如饴啊!” “姝凰,我——”阑珊看着这个一直活在坚强潇洒中的女子此刻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字卡在哪里,只剩下她低低的哭泣之声。 “阑珊,我不需要你的回报,生不能获得你的爱,难道就算是死亡,你也要不肯施舍于我?” 这一字一句,泣血椎心,让阑珊微微刺痛的心再一次疼的无法抑制。 他的执念,毁的何止他一个人? 那个本该恣意潇洒的公主,被他一次次利用,如他一样,跌入爱的深渊,无法走出…… 他又该如何? “姝凰,对不起,对不起!”到了最后,阑珊什么也说不出来,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面前已经精神上溃败的女子。 那个怀抱,对于姝凰,是可以屈指可数的幸福。 暖暖的,让她心中的沉痛竟然减少了分毫。 至少,即便不是爱,他心中还在乎着自己,这就够了,不是吗? “姝凰,我把血玉簪给了小然。”阑珊低低地开口,因为,他不忍心再欺骗。 “哦,我猜到了。”姝凰忽然抬头,挤出一丝微笑,渐渐恢复以往的神态。 “姝凰,你——”阑珊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姝凰淡淡的语气打断。 “阑珊,我太了解你了,从你说用凤族拼死护住白蓦然之时,我就猜到了你的目的。所以,现在,你不需要解释,静静地去做就好了。”姝凰从怀抱之中退出,笑容勾在嘴角,除了红肿的双眼,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杀伐凌厉,生死决断的皇,高贵优雅。 “姝凰,谢谢你。”阑珊思索了片刻,却发现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只有这一句,苍白无力的一句。 “阑珊,刑司的人已经告知,三日之后召开审判大会,所以,你——”说到这里,姝凰欣慰地苦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解开这里的术法,不再回头,决绝地跨出属于阑珊的地方。 千年时光都已经度过,她又在怕些什么? 既然苦苦想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那么做她能做的,不就是最好的吗? 这一份爱,既然不奢求,既然伤心到心底,那么现在又算的了什么? 生不能得到,死亡她却可以无畏的去选择…… 阑珊看着那一道萧索的背影最终消散,在这寂静的庭院里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到了夜光逐渐吞噬了这所有的光明之时,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消失在这里。 …… …… 太微玉清宫,三界之中最尊贵的统治者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进来一道火红的身影,对着那高高在上的人拜道。 “红鸾参见天帝!” “起来吧,火神果然做事不负朕的厚望。”那个看起来中年的男子微微睁开双眸,黑色的眼眸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这几句话说的像是夸赞,却是让红鸾心猛然一沉。 “红鸾不敢居功,皆因天帝您的威名!”女子灼灼一笑,起身。 “本来还想着用这个女人好好灭一灭他的威风,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什么凤璃公主竟傻到自投罗网。看来失了记忆,她也没有那么令人生怖啊!不过,她的身份倒是可以作为一柄极好的利刃,对鸿钰,凤族,乃至——”天帝甩了甩袖子,原本有些愠怒的面容上浮现出丝丝笑意。 “天帝息怒,就算是凤璃破坏了计划,如果红鸾猜的没错,他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定然会出手,就算是阻止不了,他有可能会替代。”红衣女子八面玲珑,完全应对了天帝的责怪,让高座上的人笑意又多了几分。 “果然是朕的得力干将,如此都能算到,那么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务必让狂妄自大的天界帝尊付出点代价。”天帝冷笑,然后似乎有想起了什么,怒气又顷刻而出:“听说凤族,也要维护那个女人?凤族现在也是愈发猖狂了,竟然都不把朕给放在眼里!如今甚至都要骑到朕的头上,当真以为天界是她凤族的地盘吗?千年前那一笔账,朕忍了这么久,也该算算了!” “红鸾一切听从天帝安排。”红鸾垂首,恭敬地开口,“而且,红鸾发现凤族大长老术赤女儿听岚私自下凡,与凡人相爱,如果天帝想要教训一下凤族,再次试探一下,那么红鸾可以……” “凤族一向不把天规放在眼里,也不把朕给放在眼里,三日之后惩处凤族的两位公主,既然还有如此事情,那么就让帝尊去办这件事吧,告诉他,如果他可以在三天之内抓到这两人,朕就考虑减轻对白蓦然的处罚。如此,朕只需要看着凤族和鸿钰决裂就好,孤立无援,才好逐个击破,红鸾,你说,是不是?”天帝微微坐起身,眸中阴狠十足。 “红鸾知晓,定然不会辜负天帝。”红衣女子垂首行礼,微微退道:“天帝如果无事,红鸾告退。” “红鸾,青帝要归位了。”天帝眯了眯眼眸,毫无表情地开口。 红鸾垂下的面容明显随着这短短的两句话而多了一丝惊恐,她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有着轻微的颤栗。 “真是没有想到,轮回了三千年的他竟然破解了自身的诅咒,放弃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看来,这世间万物,最决绝的爱情也是最脆弱的存在啊!”天帝轻哼了两声,然后重新闭上双眸,挥了挥手,“筹备一下迎接仪式吧!红鸾,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那些决绝的记忆,让他忘记吧。” “是,红鸾知晓。”红鸾低着头退了出去。 外面的黑暗一如既往地吞噬着光明,红衣的女子怅惘地抬头,眼底竟然已经有了泪痕,不知欣喜还是悲苦。 三千年的悲剧还历历在目,她付出了一切,他轮回三千年。 惊蛰,等待了那么久,你再次归来,失去记忆,会爱上我吗? 没有人回答,就连这个妖娆的女子都不知道,是否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 第48章 无惧 外面风起云涌,天界为之动荡,天牢之中的两个好友却难得相见。 天界的牢狱设立了结界,处在其中,根本使不上什么灵力,刑司的人询问了白蓦然许久,直到白蓦然将一切全部讲述完毕,才被带到了这天牢之中。 而此时,白蓦然从窗户之中看向外面,夜幕已经降临,一如她内心,被黑暗笼罩,看不见希望。 她一路想着,心情沉重,担心了许多,想了又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就觉得如同溺入水中,找不到救赎的光芒。 即便是她再努力,还是会被这样悲惨的命运束缚,失去了父母,失去最重要的人,现在,她也无法护住自己…… 就算是神,她依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多么荒唐! “进去吧!”无情不冷不淡地开口。 白蓦然从发愣之中醒了过来,看着那看起来还好的牢房,跟下界完全不同,就是一间小小的房子,她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了进去。 既然选择了承担,那么就坦然接受吧。 她不过脚步刚迈入,热烈的拥抱就扑面而来。 “大白?” 白蓦然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耳边欣喜而又落寞的话,又让她微微地停顿了下去,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询问道:“火火,你还好吗?” 拥抱持续了许久,那个热情似火的少女才松开,装作毫不在意地开口道:“没事啊,我可是凤族的公主,这点惩罚算不了什么的!不过就是十道天雷,损耗千年修为罢了!” 白蓦然瞧着那双火红眸子中的黯淡,还有那强装出来不甚在意的笑容,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让她声音又淡了几分:“火火,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嘿,大白,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火煌愿意做的,你不用自责,再说,我们既然是朋友,那么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不是吗?”火煌拍了拍白蓦然的肩膀,潇洒地开口。这一次,不再是强挤出的笑意,而是因为做到了该做的事情的笑容。 “火火,你真的不怪我?如果没有我的疯狂,那么你也不会被迫承担这样的代价。”白蓦然还是无法面对这一份真情,她抬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对面女子的眼眸。 她的一时疯狂,让太多的人为她付出了代价…… “大白,说这样的话你就是不把我火煌当成朋友,你不是说我们很像吗?这样率真的我,不好吗?”火煌反问道,原本暗淡的红眸之中突然间顾盼生辉,绚丽多姿。 “火火,谢谢你。”白蓦然看着那样的笑容,终于明白,对面的人不需要道歉和愧疚,而是一份真情,她拉住火煌的手,抛弃心中所有的羁绊和痛苦,真挚地笑了:“以后但凡我白蓦然能做到的,尽管开口,我们永远是朋友!” “朋友!好,朋友!”火煌笑道,但眼神落在后面紧闭的牢门之时,她的脸色陡然就又变了,声音中也多了一抹急切:“大白,你,难道不是应该被帝尊鸿钰护着吗?为什么还会来到这里?” “这个,这个――”白蓦然迟疑了几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传言都是假的?可是那一日我明明看到了他那样护着你,我以为,你会没事,可是?”火煌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个公主都会因为那件事而被判处十道天雷加身,那么大白作为主犯,定然是承受百道天雷,她根本没有半点修为,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这不是要了大白的命吗? “火火,是我自愿的,不是帝尊的错。”白蓦然一颗心又陡然落了下去,伤心事提起,她的声音之中也多了几丝悲凉。 “自愿?自愿接受惩罚?大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选择的后果是什么?”火煌急了,慌不择路地质问道。 “我知道,不过就是百道天雷罢了,我犯下的错,我应该去承担,不能再连累那些关心我的人了。”白蓦然努力按下心中的痛楚,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开口道。 “百道天雷罢了?大白,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除了血脉的力量,根本没有修为,承担责任的后果,是躯体不在,神魂受损!”火煌摸着看起来还淡定不已的白蓦然的额头,魂都吓的没有了。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啊,火火,我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啊!”白蓦然咬着唇,吐出了心底的话,声音有些些许的恐惧,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大白!大白!”火煌看着缓缓蹲下身无助的想要低头哭泣的白蓦然,在那一刹那明白了缘由,她想要反驳,却只能蹲下,轻轻唤了一声。 “火火,你知道吗?在天耀之时,我好多次都会从一个杀戮血腥的梦中醒来,感觉被长剑从后背刺入的女子就是我,再然后,就是在梦里一次次地看到父母死亡那一天血淋淋的场景。这一次,纵然是为了阿笙,我也还是用烈火杀死了那么多人,那样的罪恶,灼烧在我的心里,让无法释怀,我只是想去赎罪,火火,你能理解我吗?”这一刻,一直都将所有事情按在心底,假装坚强的白蓦然再也无法忍受,将心底最痛苦的事情一字一句说出,抽咽着几乎无法再继续下去。 “大白,我懂,我都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安全度过这一次的,我会陪着你的。”火煌心疼地看不下去,将瘫软在地上的人搂紧在怀中,低声抚慰道。 “火火,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样悲惨的活着,还不如死去。”白蓦然心痛如绞,一切希望破灭,她顿然想走入死亡。 “大白,你要想想,你还有我,还有你的阿笙,甚至还有我那个伤了你心的皇兄,不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你都可以解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振作点好吗?”火煌听着这样消极的话,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摇晃着怀中迷茫的人,试图将她拉回。 “可是―”白蓦然还想说什么,头却猛然栽了下去,昏睡了过去。 “大白,大白?你醒醒啊!”火煌猛然一惊,摇晃着那个一下子就失去意识的人,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微弱的灵力扫射到白蓦然头顶之时,一股不知道从何处而出的白光将她的力量悉数给反弹了出去。 火煌收回手掌,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心中却陷入了沉思。 竟然是昏睡咒?还是刚刚一瞬间的隔空施法?这东西是谁留给大白的? 火煌想了半天,大概想出了两个人,叹了口气,将白蓦然放下,让她平躺在床上。 确定了白蓦然无事,火煌打了个哈欠,替白蓦然抹去了泪水,盘腿坐下,守着她进入了沉睡。 既然是明日的事情,那么便好好休息,明日再说吧,不论是灾难还是荆棘,她既然敢做,也都无所畏惧! 大白如此,她也如此…… ------------ 第49章 情愫 楼雪不知道在黑暗中沉寂了多久,就在他永远坠入无尽深渊之中的时候,脑袋中传来从未有过的清明。 温温柔柔的声音指引着他的步伐,他恍然走出困境,紧闭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难得地揉了揉双眼,没有第一时间警觉起来,恢复原本的样子。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脚步声响起,穿着火红衣袍的女子由远而近,在楼雪恍惚的神智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在那一刻,那一道虚影如火红的光彩,涂满了他空白的心灵,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上仙不会真的给忘了吧?”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她低着头,笑容逸散在嘴角,黛眉微皱,那是一张绝色妖娆的脸,但火红的衣裙穿在此刻她的身上却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气质,面容越来越清晰,楼雪眼神忽然变得惶恐不安,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是,七殿下的―” 曼殊笑了笑,玉手微微探过,将上面的凉玉用灵力取下,开口道:“曼殊,只不过,不是属于七殿下的。上仙看来还没有糊涂啊!” “曼殊?对,是,你是曼殊!”楼雪此刻哪里还有以往的的高冷,他从迷惘中醒来,突然欣喜地开口道。 就在他想起来的那一刻。不过才持续两秒钟的喜悦忽然散去,脑海中他做梦都想忘掉的事情全部冒上来,让他不得已恢复了常态。 因为,那才是让他无懈可击的状态。 “怎么,上仙是要不承认曼殊的救命之恩了?”曼殊依然笑着,只是这里的笑意隐隐有了一丝打趣,她瞧着恢复了高冷的楼雪,那张少年的脸庞却是拥有着不属于他的成熟和哀伤,即便是外表再坚强,她也可以轻易地看穿他的心底,如果不是承受了太多,他又为何在黑暗之中沉溺了五天之久,还要用唤灵玉才能将他从梦魇之中拉出? “楼雪谢过曼殊姑娘,只是,您终究是七殿下的夫人,楼雪在这里太久,恐怕不妥!”楼雪从床上下来,垂首相拜,脑海之中浮现出诸多,无一让他沉寂的心再次落入深渊。 “上仙,你可知,你在这里已经五天,又谈何打扰呢?”曼殊踱了几步,然后在这简约的房间内倒了一杯茶,递给被这一句话惊骇到的楼雪,宽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喝了这一杯茶,上仙再考虑走也不迟啊!” “五天?五天!”五天之前的一切联系起来,楼雪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一杯茶水,瞬间就灌进了口中,掩盖住了心底的后怕。 如果,他五天都不曾出现,母后还会好吗? 他一个冒牌的皇子,沦为弃子的无用者,又该怎么从这命运的泥沼之中抽身? 曾经他心甘情愿成为棋子,只愿那在乎的人可以平安,可是如今,千年时光,他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面临的就只是被抹灭的结果吗?他从来恐惧失败,从来将自己伪装的无懈可击,可是最终,他还是无法做到坚强到底,他会脆弱,会累,会孤独。 一个人埋在心底的东西太多,又太久无法释放,终究有一天会无法控制地走向自我毁灭。 而今,他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如今,难道只能毁灭? “你没事吧?”曼殊看着突然捂住脸悲伤肆意弥漫全身的少年,心里有了触动,言语中的关切又多了几分。 只是,久久无言,那个完全失去方向的少年埋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低地啜泣,根本顾不上回答。 曼殊也没有料到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惹来了如此放肆的后果,她也只能站在那里,蹙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悲剧的少年。 “楼雪,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能活着,已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所以,坚持下去,好吗?”停了许久,曼殊在心中低低地叹了口气,将这苍白无力的安慰说了出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面对这样的情景,里面又多了无声的安慰。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不过是最简单的话,落在从来都是独自一人的楼雪心中,却起了不一般的效果。 他忽然抬起头,黑眸中还有着隐约可见的泪痕,无限期许地望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傻傻地开口:“真的?” 曼殊伸出手,用手帕为他揩去了泪痕,笑着安慰道:“真的!所以,好好活着吧!” “谢谢你。”楼雪心中此刻灼灼的绽开了希望,因为在泪水被抹去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原来活着不仅仅全部是痛苦,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一点点善意和希望。 暗淡无光的生活,因为一个女子,开始变得有了微弱的光芒。 “无碍。”曼殊收回帕子,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扣门之声。 “姑娘,七殿下唤你。” “知道了,片刻后就去。”曼殊回答道,门外的人应声而去,她抬头,注视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措辞,但是对面的人很轻易就领会了,先开了口。 “你去忙吧。”楼雪不再哭泣,也不再悲伤溢在心底,无法浇灭,他竟然淡淡的弯起了嘴角。 “那你要好好活下去哦!”曼殊也弯了弯嘴角,优雅的转身,没有嘱咐,只有一句淡淡的话,点燃了小小的火苗。 门吧嗒一声被合上,楼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坐了许久,用心将这个属于她的地方给凝刻在了心中,因为,他知道,如果是殊死一搏,他能留给自己的,只有那残留的念想。 最后的最后,楼雪挥手,用灵力镌刻了两个字,然后跳窗离去。 如果做不到死亡,那么就再一次奋力一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无可畏惧,因为死都算不上什么,他还怕什么呢? 一切真相揭开,他最多不过死亡,可是就算是死,他也想找寻可以同归于尽的那些敌人,不是吗? 微风徐徐,从大开的窗牖飘入,卷起不曾表露的情愫。 那飘逸的两个字静静地残留在那一方被她随手放置的手帕上,述说着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心动。 “再见。” 仅此而已。 ------------ 第50章 价值 洛玉殿,亭台楼阁,流水潺潺,飘荡着点点冷寂。 层层绕绕之后,在那空荡荡的大殿之内,静坐着一个人,轻执白玉茶盏,深邃冷寂的眸子看着那上上下下缓缓浮动的茶叶,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薄唇轻启:“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大开的门,逆着光远远走来一个白衣萧索的人影,他周身都萦绕着悲哀的意味,颓丧到了极致,青丝披散着,脚步沉重到像缀了万斤的铁,带起几多哀愁。 “师尊,你早就知道了吧!”楼雪没有行礼,也没有跪拜,就这样站着,仰着头,灰白的眸子看着那在这天界掌控一切的帝尊。 “是,本尊知道他不过是将你做一枚棋子放在本尊身边。”鸿钰微微扭转那冷寂的目光,不置可否,似乎这种事情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这样看着我这么自以为是地悲哀的活着吗?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相救?”楼雪孤寂地抬头,沉静的情绪波动着,然后搅扰着从来不属于他的心。 “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劫。”鸿钰淡漠地望了一眼楼雪,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劫?那帝尊你告诉我,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母后又是,又是怎么――”楼雪那灰白的眸几乎已经失去生机与血色,他祈求地看着他唯一可以依靠的神――这九重天唯一可以助他者。 “本尊无心与天帝争权,可是他却要将本尊除之而后快,既然他想要用你来消除戒心,本尊也不会拒绝。因为,这是你活下来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你的劫数。”鸿钰冷冷地开口,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不掺杂任何的感情,“楼雪,你跟了本尊这么久,应该知道本尊不会做没有价值的事情,所以,你也只是本尊手中的棋子。” “棋子,用旧了,就要废弃!”鸿钰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他斜觑了一眼咫尺之远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两万年,他再未相信过任何人。 命数而言,他虽选择了视而不见,但结果,那个少年却并未死去。 那么,后面的事情他就要重新考量了…… “是啊,楼雪太清楚帝尊是什么的存在,但相对于将权力和至尊放在最高处的天帝来说,我这个所谓的儿子怕是更碍眼些!”楼雪听着那样的回答,心一寸寸冷下去,末了凄凉一笑,“既然帝尊不将真相感知,楼雪也会自己去查,哪怕对抗整个天界,我,也会寻回那被埋葬的事实!” 说罢,那倔强的少年微微行了一礼,静静地拜道:“师尊,这一拜,不论师尊到底为何收留于楼雪,这七千年,总归楼雪是活了下来。以后的路,楼雪会一个人走,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执着下去。师尊,珍重!” 楼雪终于抬头,那清秀的面容之上划过一丝悲哀,他微微转身,准备离去。 “如果没有本尊的人一路相护,你以为,你能从凤族回到这里?”鸿钰神色一冷,手中的白玉茶盏猛地掷了出去,已经凉透的茶水就那样落在楼雪的脚边,让抬步欲行的人猛然一愣,不知是何意。 “真相,本尊会告知你,但要你留在本尊身边,不能对天帝一派有任何的动作。”鸿钰凉凉地觑着从迷惑不解到变得略微欣喜的少年,又往那颗微微发烫的心上泼了冷水,“因为本尊留你下来,不过是本尊给那个张狂的欲望者一个警告,只要本尊想做的,无论如何,旁人都不能动上半点。而这个警告,虽然能护你一时,却并不是一世。他迟早都会动手除去你,至于能不能在这诡谲的九重天活下来,本尊不会插手。” “楼雪谢过师尊!”少年带着感激的神情垂首而拜道,在那垂下的眉角处,带了一丝丝的诡异。 端着的心终于落下,楼雪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跟随了这天界最冷酷无情的帝尊七千年,纵然从未摸透过他的过去,可是无论怎么样,他总归无法真正做到冷血。 这所谓的价值利用,不过是帝尊鸿钰给他留在这天界的借口罢了…… 只有能够留下来,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会无所畏惧地坚持下去,毕竟。这千年的岁月,即便心中怀疑几多,他却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 如今,这黑暗深渊中的梦,也该醒了…… “这,便是被天帝压下的真相。残酷到了极致,你可准备好?”鸿钰抬了抬眼眸,手中的光芒慢慢凝聚成一块晶蓝色形状的玉珏,闪烁着奇异的气息,淡漠地开口道。 “准备好了――”楼雪那瑟缩的瞳孔不由得闪过一丝的恐惧,在真正去面对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想去逃避,但那留影之中的光芒在一瞬间直接堕入他的眉心。 紧接着,那惨烈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如走马灯一样涌入他的记忆,执着许久的真相在来临的那一刻,完全化为如潮水般的痛楚,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神魂与骨髓。 原来,原来,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活在骗局之中…… 是他太傻,傻到会相信一个让自己的儿子去当卧底的贪欲者,会相信那个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 鸿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完全沉溺在痛楚之中的人,凭空捻出另一只白玉茶盏,白光浮现,那刚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便化作冷水浇在了两手紧紧抱着头的楼雪脸上,硬生生地将他从其中拉出。 “如果连这都承受不住,又何谈复仇?”鸿钰轻嘲着勾了勾薄唇,缓步踱下高台。 “青丘狐族和天界龙族,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一段孽缘。本尊不曾视而不见,因为,那时,本尊不曾预料到。这留影之术,是本尊从昔日青丘女君记忆中提取的所有记忆。”鸿钰继续开口道,他一步步向着神智已经大致清醒的少年,然后慢慢越过不曾动上分毫的他。 “真相既然已知,那么现在就是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火神片刻之前亲自派人来传话,让本尊去处理凤族背叛天规的听岚,算算时候,刑司之人应该以为本尊不会出现了吧。”鸿钰身影已经立在门口,嘴角划过一丝阴狠,继续道:“本尊不喜欢被人挑衅和掌控,所以,半刻钟后,跟着本尊去凡间!” 话落,影散。 楼雪抹了一把脸上的被透亮的茶水掩盖的泪水,泛红的眸子中逸散出无尽的哀愁,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于将所有的情绪全部调度到他应该有的样子。 因为,他无从选择,不是吗? 这一次,他首先要活下去,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既然不想再糊涂的活下去,那便只能直面未来! ------------ 第51章 痛楚 时间拉回凡间,寒冬之中,飞雪掩盖着一切色彩,只剩下一片白色,淹没在在这寂静的夜里。 就在大雪寂静凄冷之中,此刻却掀起这个夜里最美的华彩,在这漫天被照亮的血色之中,飘洒着一片片在火光中映衬而出的生命的绝美。 黑夜与烈火之中,在这被大雪掩盖的连绵的山脉之中,一栋小小的木屋在数十道攻击之中迅速化为齑粉,腾空的火焰,一只华丽的凤凰冲天而起,强悍的力量随着嘹亮的凤鸣穿透一切阻挡的力量,瞬间将围在周围的数十个刑司之人给击飞了出去。 无情堪堪忍住那不可避免的力量带来的冲击,眼眸在看向在那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背上的那个文弱的书生之时,突然间又变了变。 看来,事情要更难办了…… “听岚只想度过这数年,天界又为何苦苦想逼?”凄厉的凤鸣,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足以让她失去全部的理智。 她想做的,不过是安安分分地活下去罢了,可是如今她面对除了痛失挚爱,还有什么? 她甚至隐居在这极寒之地,为什么他们还要斩尽杀绝? 这种无奈感,这种刻入骨髓的恨,让她如何能够再活下去? “听岚,违背天规,刑司从来不会饶恕一个人。但是,如果你放弃抵抗,天界可以减轻处罚。”无情冷声,没有任何情面可讲,那黑色的眼眸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不解。 即便是回去,她只要挨过惩罚便可,又为何选择放弃神的身份也要护住那个凡人的性命?而今,那个人已经死去,她又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这千百年来,情字一许,多少孽缘,神魂俱灭的神仙更是不计其数。 那么,爱到底是什么? “呵呵!放弃抵抗?你们杀了我最爱的人,还让我怎么活下去?人神相恋,为什么不可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刑司不过是天界的爪牙罢了,你们都该死,该死,就算是拼尽一切,今日我也要你们给我的夫君陪葬!”悲凉与冷寂充斥,那原本还在低空盘旋的凤凰就这样瞬间冲了下去,打破了还在僵持的局面。 火的灼烧,杀气弥漫在这一片空间。 失去所有希望的听岚此刻就像个疯子,偌大的翅膀牵动着烈火和灵力将刑司那些修为稍微弱小的将士给活生生地烧成了灰烬。 无情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气,她长剑出鞘,再次划破天际,白昼一样的力量瞬间劈在那偌大的凤凰身上。 凄厉的凤鸣,声声泣血。 这片死亡的空间,弥漫着从未有过的血腥和罪恶。 听岚在这一片片还在落在的雪花之中,迅速调转了方向,口中烈火涌现,鲜血却是洒在那被她抖落的飞雪之上,融化成血雨。 无情冷哼了一声,这种等级的火焰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她飞身而上,冷意从这冰天雪地中而出,包裹住她的身体,毫发无损地穿越那层烈火,她手中凝聚了所有力量的一剑顿然而下。 既然不能将她带回,那么,就是死亡! 听岚自知不敌,一心求死的她看着足可以让她神魂俱灭的一击,凄凉一笑,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再背叛这所谓的天界彻底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或许,这就是她与子楚的命运吧! 没有剧烈到神魂俱灭的痛楚,熟悉的声音和气息逸散而来。 “要想取本长老爱女性命,先过了这一关!” 一道坚毅的身影如磐石一样挡在听岚面前,他的腰承受着眼前的重击而微微地弯下,声音中的无畏却不少分毫,听岚巨大的双眸中倒映出那道硕大属于父亲的身影,突然间心头是更深的悲痛感。 为了她这个不孝女,父亲也情愿与对抗天界…… 难道,她还要再一次,连累她最亲最爱的人吗? 沉痛的敲击着她的心灵,强撑着恢复人形,将怀中的人放下,她不自觉地扑向了那道已经微微有了颓势的身影,如火一样般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术赤的脖颈之中,她低低唤了一声:“父亲!” 术赤对抗着月离,抽不出功夫,只当是他的女儿太过悲伤和无助,用焦灼与心疼的声音开口安慰道:“听岚,父亲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可是,父亲,我却不想再拖累你了。”听岚苍白而又柔弱的声音如雨水淡淡落在术赤的耳畔,没由来地让他突然心慌。 下一刻,是身体陡然一转,听岚悲戚的红眸在旋转在那一瞬间掠过术赤的眼前,孱弱的身体血迹斑斑,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迎上了无情的攻击。 “下一世,我听岚再也不要为神!” 似诅咒,似凄厉的死亡结语。 宿命而已,即便是耗尽一切的抵抗,也还是最惨烈的死亡! “不!”术赤想要再次扑上去,可是很快绝望就弥漫而上,他根本无力阻拦最爱的人走向死亡。 悲剧就在眼前,听岚的陨落就在一瞬间。 一道白色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那一刻,又瞬间消失。 一只手掌破空而来,将灵力强力铺开,让隐在暗处指尖红光闪过的曼殊将身影陡然缩回。 看来,这一次,事情或许要更麻烦了。 原本只想在赶来的那一刻救下听岚带回魔界,如今他却突兀地插手,难道? 不安的念头窜上心头,眼神瞥见另一道白衣的身影,她的眉头又皱了几分,思索了片刻,掩藏在一团黑暗中的曼殊身影在黑暗中迅速消散。 而此时,原本以为女儿就要离去的术赤看着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愣了片刻,悲痛欲绝的眼神瞥向只是陷入了昏迷的听岚,他心有余悸地躬身,开口道:“术赤谢过帝尊!” 鸿钰立在虚空之中,将冷酷的眼神微微放在了无情身上,冷声:“无情,本尊不想再见到你!” “帝尊恕罪,无情只是公事公办,如有冒犯,帝尊担待!”无情也知道鸿钰对整个刑司都心存不满,可是她向来不知道如何说话,虽然是躬身道歉,却轻易地让鸿钰的怒气更盛了几分。 “楼雪,将听岚与无情一起送回刑司吧!”鸿钰原本淡然如水的眼眸第一次有了一丝无人察觉出来的笑意,他的话随着怒急的掌风,瞬间就将跪着的无情给从天上扔了下去。 “是!”白衣的少年微微鞠躬,没有丝毫嫌弃怀中的人,却是在看向无情之时多了一丝明显的厌恶。 “术赤长老,走吧!”鸿钰瞥了一眼还在犹豫不决的术赤,知道他想干些什么,不着痕迹地开口道:“必死之局,求生还是求死,长老应该明白。” “谨遵帝尊教诲。”术赤颤抖着一拜,掩去了蓄势待发的灵力。 鸿钰闭上双眸,然后身影开始消散。 不过片刻,原本激烈的战场化为了凄冷。 黑暗还在继续,飞雪也没有减少一丝半点,唯一多的是最血腥的枯寂。 术赤最后离去,将落在地上还算完好的一个文弱少年的躯体默默给收了起来,缩小放入了玉器之中。 这种失去挚爱的痛,他又何尝不知? 可是,他能做的了什么? 权力与天道束缚着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的神,凡人只羡慕神的无所不能,但又有多少人知晓这背后的无奈与痛楚呢? …… ------------ 第52章 前路 碧梧谷大殿。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这一片空间,让立在这里的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微微地沉重。 不过才半个时辰,一切大变。 姝凰神色凝重的看着下面立着的女子,阑珊也微微皱了眉头。 “这么说,鸿钰又插手了?”姝凰听完女子的叙述,有些担忧。 “曼殊只看到他带着楼雪救下了一心求死的听岚,至于一向冷酷的他为何会单单插手此事,曼殊也有些不解。”曼殊微微思量道,虽然有了些猜疑,但她还是没有说出。 “虽然天帝与鸿钰明争暗斗不断,可是这一次因为白蓦然的事情,天帝折了鸿钰的面子,如果他足够在意白蓦然,那么怕也是为了她吧。”姝凰黛眉微蹙,暗红的眸中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样做既可以不违背天帝的任务,还可以因为救了整个凤族而拉拢凤族。果然,鸿钰还是鸿钰,千万年来,若不是在无情外表下算计十足,藏着一颗比魔都要狠的心,冷血无情,他也不会孑然一身。”阑珊讥讽着冷笑。 “那么听岚该如何?”姝凰微微转头,等待着阑珊的回答,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本皇不能再对不起整个凤族了。” “仙人相恋,虽然是处罚会重一些,但是最多不过轮回百载还不至于神魂俱灭。所以,为了不再正面扛上凤族,为今之计,只能等。”阑珊阖上双眸,蹙眉,叹道:“现在整个局面已经不受控制了,等待,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吧!” “阑珊,真的无从选择了吗?”姝凰靠近了几步,悲伤的意味从眼神中弥漫而出,低声道。 阑珊鼻子一酸,知道那个原本应该高傲冷艳的女子会流露出如此神情,是因为他的选择。 但是如今,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除了拼死一搏,惊天豪赌,还能如何? “姝凰,你别这样。只要小然一日未苏醒,那么我便不会死去。如果我陷入沉睡,剩下的一切,交给你,你可愿意?”阑珊踌躇了许久,才开口道,努力地控制着心中的情绪,装出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不,不!阑珊,你必须活着,就算是既定的命运,那又如何?这千年来,我们不都安然度过了吗?什么正,什么邪,我姝凰何曾在乎过?你做出的选择,我无力阻拦,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此刻陷入沉睡,你一旦沉睡,直至逆命之术生效,你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活下去了!”姝凰陡然变了脸色,忍着无尽的悲痛,冷着声音开口道。 这一次,她无能为力。 可至少,她不能什么都不去做! “姝凰,你――”曼殊想要开口,但是说了两个字,突然又顿住。 是啊,这千年来,她又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又什么资格开口,说到底,为了所谓的恨与爱,她也付出了太多。 守望了数千年,她等的,算起来,竟然也有些渺茫了…… “姝凰,我――”阑珊看着那一张曾经陪伴了千年岁月的脸,实在不忍心再次开口,他无法拒绝,也无法回应,只能抓住女子冰冷的手,颤着开口道:“如果可以,我会努力回来。这一次,仅仅是为了你。” 言毕,阑珊再也按捺住心中的情绪,无法再停留片刻,转身而去。 姝凰没有挽留,也没有阻拦,回荡在耳边的只有那一句千百年从未听过的一句话,让她又哭又笑。 “这一次,仅仅为了你。” 原来千年的等待,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留恋。 原来,一切都可以是值得的…… 寂静刹那间笼罩在这一片空间,曼殊也没有退去,也没有开口。 又是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门口终于响起恭敬的通传之声。 “皇,大长老术赤有事求见。” 姝凰转过身,指尖不自觉的灵力飘散,掩盖去了那一张脸上曾经流露而出的表情。 曼殊轻轻地开口:“姝凰,有些事情,你认为值得就好。” 没等姝凰开口,曼殊从侧门微微退了出去。 “请!”姝凰愣神了片刻,一步步地走上那属于同时又束缚着她的皇座,气势如虹地坐下。 值得就好,无从抉择,就随心而走吧。 …… …… 天界最高贵的统治者所在的地方,一道红影闪过,突兀地而入。 红鸾跪下,有些心虚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对掌控着她命运的人,笑意还在,却少了些什么。 “红鸾,你该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的挑战朕的底线,是极其不明智的!”天帝猛地一甩袖子,冷峻地审视着跪着的女子。 “红鸾,本君觉得你可能需要好好反思一下了。”天界太子华封同样也冷着一张脸,质问着跪下下面的人。 “天帝恕罪,红鸾知错,红颜太过大意,不但没有让凤族与鸿钰的关系破裂,差点成为了这背后的推手。红鸾谨记自己的任务,还请天帝可以让红鸾将功赎罪!”女子低头而拜,她虽然笃定自己尚且还有利用价值,可是如今她要面对的又何止天帝。 她绝对不能再次错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活下去! “好,难得朕的红鸾还有如此忠心,既然如此,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朕对鸿钰要的是控制,而不是绝对的抹杀,天界,暂时还需要他!”刚刚还冷着一张脸的天帝忽然就变了语气,他缓步踱下高台,冷声警告道。 “红鸾――明白!”妖艳的女子垂首而拜道,有些心惊这一句话背后所隐藏的那个秘密! “如此这般,你先下去吧!”天帝挥了挥手,女子恭敬而退去, “父帝,如果放任那个隐患,万一她的真的重新苏醒,那――”华服的男子有些忧心地开口道。 “你放心,只要鸿钰还在,这局面便会在朕的手中掌控,那些蝼蚁,永远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朕早就知道鸿钰在想些什么。双生之术安在,他便不会违背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如果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朕岂会容忍他许久?静而观之,那一天总会到来的。记得,无尽渊的他们,务必不能出现任何破绽!”天帝冷笑,从未有过的愤恨,让原本该正气十足的他突然变得阴森而又可怖。 “是,父皇英明!”华服的太子垂首而拜,恭敬异常,“如此,儿臣便先下去了。” 天帝疲倦地合起双眸,挥了挥手,太子瞧见那手势,迅速退出。 很明显的,这九重天黑暗的天宫外立着一个身影,像是在等待着他。 “太子殿下,您觉得,那真的可能吗?”女子转身,没有笑容,难得带了丝丝沉重。 “呵,昔日的火神,今日的红鸾,也会有如此之时?”华封微嘲道,缓缓踱步至女子面前,“信与不信,本君也不知晓。本君只知道,九重天是――” 好像有凉风袭来,盖过了那个同样不是什么善茬的太子殿下的后半句话。 那一道不可一世的身影就那样说完之后消散在夜幕之中,红鸾抬起手,怅惘无限。 原来,即便是神,心里都有着欲望,欲望之下,掩藏的是一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心―― 她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那所爱的,不择手段! ------------ 第53章 天罚 三日后,白蓦然从昏睡中恍恍然醒来之时,就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而旁边坐的是已经哭肿了双眼的小公主火煌。 “火火,你怎么了?”白蓦然起身,双腿却依旧酸痛的厉害,一时间都缓不过来。 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恣意的小姑娘哭泣? “大白,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你可知道,百道天雷加身就是今日?你若是挨不过去,即便是拥有再高的血脉也无法――”火煌紧紧地攥着白蓦然的手,哽咽道,再也没有三日前的潇洒。 她不过是十道天雷,纵然千年修为全部舍弃也无妨,可是大白呢,纵然会有人相护,如果万一―― “火火,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该来总会来的,再说,我不会死的,我还要报仇呢!”白蓦然勉强地在苍白不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想要给这个还如此纯真的小姑娘些许安慰。 毕竟,如果不是她的存在,又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大白!你――”火煌不知道该说眼前的这个人傻,还是太顾及自己的感受,都已经这个时候,还装作如无其事,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陡然停住。 “好了,火煌,我只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而已,你不用担心。对不起,连累你了。”白蓦然起身,佯装不在意,但心里的惧怕却依然不少半点。 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才活了十几年的人,神的身份不过是命运强加给她的罢了。 纵然再高贵的血脉,再对自己说的坚强,她的心仍然还是会痛,会恐惧。 只是现在,却也管不了太多了,不是吗? “大白,我从未怪过你,凤凰一族,从来都不是甘于命运的,所以,无论你做什么,身为你的朋友,我火煌都是心甘情愿的陪着你的!”火煌扶着白蓦然,爽朗一笑,纵然心里也依旧开始苦涩,可是现在,她只想活的开心些。 她刚刚邂逅了属于自己的爱恋,无论承受什么代价,她都要活下去! “谢谢你,火火!”白蓦然宽慰一笑,这一次,是义无反顾的决绝。 既然已经注定,她又在怕什么呢? 天牢的门忽然被打开,冷冰冰的声音由内而入。 “两位公主,时辰已到,请吧!”无情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火煌与白蓦然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那一丝释然。 “好。”火煌回答道,扶着身体还极度柔弱的白蓦然,纵然是戴罪之身,可是身为公主的威严却也是不少半点。 “那么,便得罪了!”无情伸手右手,强烈的白光一闪而过,迅速笼罩住了火煌和白蓦然,将她们二人带向那个最残酷的地方。 …… …… 刑罚之地,赫然立着两道通天而望不到尽头的天柱,本是洁白如玉,历经千万年岁月却沾染着无数的鲜血,此刻望起来血迹斑斑,透着阴森与凄寂,层层的黑衣刑司之人立在那里,弥漫着森严的意味。 刑罚之柱下,是等候的诸位仙家,此刻静然地站在那里,每个人心中都闪过摄人的念头。 曾经被天帝和帝尊亲自册封的凤璃公主,如今不过是在凡间杀了些许凡人,便一样被判了百道天雷,如果是放在他们身上,又该是多么可怕? 寂静无声,只有刑司之主禁古站在刑罚之柱那里等待着什么。 而此刻台下的一角,红衣的姝凰神色凝重地站在那里,眼神却是望向被曼殊搀扶着的惨白着脸色的阑珊,手掌成拳,忍了许久,才用密音开口道:“这一次,天帝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无非就是警告我们凤族,看来,以后会更加麻烦了。” “姝凰――”阑珊终于将无限哀愁的眼神调转,欲言又止,犹豫不决道。 “皇,纵然天帝对凤族有诸多不满,可是如今,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吧。”曼殊知道两人面临的是什么境遇,只好用言语想要化解此刻的沉闷与尴尬。 “姝凰―”阑珊垂首,不敢直视那一双暗淡的红眸中的伤感,在心中默默说出了那他无能为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阑珊,你真的都不想再说些什么?”姝凰直勾勾地盯着同样复杂万分的阑珊,想要追问些什么,即便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阑珊在这阳光下,惨白着一张脸,微微抬起头,眼神却掠过姝凰直直地射向了随着天帝出现而同样被束缚在刑罚之柱的低着头的虚弱不堪的女子。 “参见天帝!”诸位仙家看着那浮现在高台上的天帝的身影,弯腰而拜。 而姝凰在白蓦然出现的那一刹那,便知道一切已经注定,躬身而拜之时,她苦笑着。 算了,她要的太多了…… 果然,欲望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诸位免礼!”那个万人之上的,四海八荒最高贵的掌权者扯出一丝痛心疾首的表情:“虽说几天前朕册封了凤璃的公主,可是凤族公主火煌和凤璃却背离天规,私自下凡,酿成严重的后果。朕虽然心有不忍,可是规矩在前,朕不得不狠心进行天罚,如此,诸位仙家可有异意?” “臣等无异意!”在场的仙家无不躬身回应道。 因为此刻,一切都无法改变。 姝凰目光扫过这一众仙家,舍弃了刚刚的问题,有些略微的疑惑,郑重地对着身旁站着的人开口道:“阑珊,鸿钰还未来。” “只怕是凤璃在他心中也不值得一提吧,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毫不留情地舍弃了一切才获得如今的地位,小然身份未明,他又怎么会轻易出手?”阑珊沉声冷笑,俊眉微蹙,眼神落在一直垂首的白蓦然身上,担忧不已,直到目光掠过在她发髻上的虚无的术法残留痕迹时,他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帝尊果然是帝尊!”姝凰这一句话说的是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的人,她又何至于与阑珊被逼到如此地步? 如果可以,她又岂会如此坐以待毙? “是啊,帝尊是帝尊,怪物总归是冷血无情的。”阑珊这话说的平淡,言语中却不少半点阴狠。 如果不是能力不足,他何至于等到现在,那样的神,早就该去陪葬了! “朕念在两位公主的是初犯的份上,特意从轻处罚,公主火煌天雷十道,公主凤璃百道。凤皇,你可有什么不满意?”天帝轻咳两声,将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姝凰,心中划过快感。 凤族向来不把她这个天地共主给放在眼里,如今倒是可以好好挫一挫这凤皇的锐气,更何况,如果那件事是真的,整个凤族…… “公主有错,自然要罚。天帝如此公平公正,姝凰自愧不如,自然毫无异意。”姝凰同样是不卑不亢地开口,保留着最起码的尊重。 但是此话一出,诸位仙家都面面相觑,毕竟早就知道处罚结果,可是如今凤皇都毫无疑义的局面,是不是对这两位公主太过无情? 只是,没有神仙去反驳,毕竟,这除了是对凤族的警告,更是对整个天界的一个警示,没有人愿意去触霉头。 姝凰言毕垂首,敛去那一丝厌恶。 虽然她十分看不惯这个睚眦必报的天帝,可是如今身在天界,她又的确无能为力…… “凤皇如此深明大义,那么朕自然不能辜负。”天帝满意的看着出现的这一幕,将摄人的目光投向被无形的灵力锁住困在刑罚柱上的白蓦然,眼神中的不可捉摸又多了几分。 看来,这个女子,是关键…… “禁古,无情,不用等了,现在开始刑罚!”天帝挥手,霸气凌然地开口,嘴角溢出虚伪的笑容。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前来,又是卖的什么关子? 分别立于两旁的禁古与无情对视一眼,垂首相拜,然后手中代表着浓郁的刑罚之力的黑气直入云霄,分别朝着那刑罚之柱的顶端而去。 呼啸的雷光将这一片天空填满,透射出极其压抑的意味,刹那间,乌云遮蔽了这刑罚柱顶端的光芒,只能看过那翻涌而起的一寸寸电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 第54章 代替 白蓦然将目光遥遥地看向了那个曾经欺骗了她却又无数次对她好的那个人,即便相隔很远,她还是很轻易地读懂了那怅惘留恋担忧的墨眸中的情绪。 大概就是因为习惯吧。 他还在牵挂着她。 只是,在这最好的年华中,他们终究错过了…… 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物是人非罢了。 白蓦然努力地收起那一颗本就破碎的心,转头,不再相看。 既然已经是陌路,她又何必再去挽留? 只是白蓦然找寻了许久,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她想要找寻的人。 鸿钰,你不在? 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侵占了她的心灵,但旋即,她又安慰一笑,冷风吹过,眼角冷的厉害,风入那如画的弯眸,卷起点点凉意。 也是,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又该是多么丑?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过后,她是否还有命与那些她留恋的人相见? 这样悲惨的命运,等待她的真的是凄惨的归宿? “大白,你怕吗?”看着姝凰发了好一会愣的火煌突然转过头,对着同样即将天雷落下的白蓦然明眸皓齿一笑, “火火,你陪着,何惧?”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呼啸而至的天雷带着焚毁一切的力量终于落在白蓦然与火煌身上,那噙着闪电的雷光宛若在凌迟着她们的神魂,本只有一瞬间,但那痛苦却是千万,常人根本无可承受! 神,也有神的无奈与痛楚! 火煌努力地忍住尖叫,全身痉挛,睁开又闭上的眸中鲜红泣血。那一瞬间,几乎让她痛的疯狂! 而白蓦然亦是一声不吭地全部承受了下去,那痛楚,比剜心蚀骨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个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当然,就在那痛楚蔓延至白蓦然青筋暴起的脸上之时,原本负手而立的阑珊突然难耐地弯下了腰,虚弱不已地一个踉跄就要栽下去,曼殊连忙扶住了那个已经略微狼狈的人,收回的手帕上已经大片大片的黑红。 原本一心放在火煌身上的姝凰恍然回神,不忍心的看着那个为了让她白蓦然活下去而不惜倾尽所有的那个人,她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阑珊已经开始冰冷的手掌,心早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她却只能将灵力不遗余力的灌入那孱弱的身体。 那一刻,她不甘心,不甘心,一切因此画上终点。 早就已经痴狂的心做出的决定,在这一刻也终于决绝而生! 阑珊,既然你无怨,那么,我也无悔! “姝凰,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雷罚我受了十之七八,终究还是――”阑珊想要推开,可是姝凰却不由分说地怒道:“阑珊,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本皇救回来的,所以,没有本皇的命令,你也不准去死!” 阑珊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知晓他无力做主,只好努力开始调息。 是啊,他要想撑得再久一些,也只能如此…… 姝凰啊姝凰,若我真的离去,你是不是就可以活的轻松些许? 不用背负那本不应该你承担的东西,也不用再为情…… 又是一道天雷滚滚而下,雷霆之怒,强悍无比,让已经歪着头的火煌顿然又是一震,天雷加身的那一刻,火煌暗暗地咬紧了牙关,闭上眼挨了过去。 修为顿然降散,她整张脸都开始变得焦黑,指尖不住地颤抖直至紧握成拳,以肉眼可见的伤口开始滴滴答答地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激起几多凄厉。 虽然雷劫只剩下点滴,可是落在白蓦然身上,仍旧是要命的疼痛,如果不是纯正的血脉之力相抗衡,她恐怕此刻早就了无生息。但索性,她还在苦苦地坚持着。 虽然她一力担了这责罚,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她也真的不想去死,她想活下去,想去报仇,想去再看一眼那个一直都在护着她的那个神! 鸿钰,你还会来看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阑珊根本无力直起来的腰和那身体里翻江倒海的力量波动,让扶住他的曼殊都心疼到无法抑制脸上浮现而出的悲伤。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么―― 姝凰的心一寸寸下沉,沉溺在那无法浮起的弱水中。只能肆意地将力量灌入,试图缓解那致命的疼痛。 三道,四道……十道! 火煌终于承受了那对她最后一道天雷,一直支撑着她的精神终于消散,她已经看不出来表情污浊而又焦黑的脸上似乎在笑,只有那还依旧明亮的眼神望了望同样狼狈不堪的白蓦然,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直接昏了过去。 彻底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忽然在脑海中想起了那个她一直都不敢想起的男子。 等到我苏醒,你还会在吗? …… 回应她的只有白蓦然的呼喊:“火煌!火煌!” 虽然用尽了力气,可是只有如蚊蝇般的嗫嚅之声,白蓦然愧疚地垂首,身体与精神上的痛楚让她那一张同样被污垢掩盖的小脸又惨白了几分。 绝望袭来,让她根本无力抵抗…… 十道天雷都已经要了她半条命,那么剩下的呢? 她白蓦然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那生命中遥遥的救赎之光,还会到来吗? 雷劫暂时停滞,白蓦然无力地垂着脑袋,她不知道,在这众仙之中,有一个人还承受了相对于她千万倍的痛苦,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前进一步,哪怕是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次相护,倾尽所有! 姝凰上前,将已经解开束缚的火煌抱在怀中,丝毫没有嫌弃,火红的灵力不要命的注入,为那个她已经枯败的身体微微点起些许光辉。 姝凰一个闪身,落下高台,却是将怀中的女子给了一直待命的烛媚,决绝地对着无力抬头的阑珊一笑,毫无征兆地一掌就劈了过去。 曼殊显然一愣,阑珊就那样在猛然抬头中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昏睡。 因为,他忘了,既然爱能让他疯狂,自然也能让另一个傻女人为之疯狂。 “皇,你――”回神的曼殊似乎有了答案,她迟疑道。 “曼殊,阑珊和火煌就摆脱你了,剩下的全部都交给本皇吧,放心!”姝凰安慰一笑。 既然她阻止不了,那么唯一能做的,除了代替他承受,别无他法…… 曼殊没有阻止,也不想去阻止。 为情所困,甘之如饴罢了。 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刚刚返回的凤皇又重新登上高台,阖上弯眸数秒,回头,带着发愣的烛媚离开。 注定的孽缘,她又何尝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么便接着行刑吧!”天帝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示意垂首待命的禁古和无情。 “等等!”姝凰拱手而拜,站在那高台上,红衣意气风发,高傲而立,两个字听来却如此的不容拒绝。 “哦,凤皇可还有何指教?莫不是想徇私情?”天帝饶有兴趣地瞧了姝凰一眼,反问道。 “指教不敢,只是凤璃既然是我凤族公主,犯下的错自然是姝凰教导无方,所以,请天帝看在整个凤族的面子上允许姝凰将这剩下的九十道天雷受下。毕竟,凤璃公主是我凤族的希望,如果因此陨落,那么本皇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姝凰无畏无惧地开口,只有那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念想。 阑珊,早在你做好决定的那一刻,这一刻就已经被注定…… 若有一天,我姝凰也沦落到这一步,你会为我而义无反顾吗? 会吧! 姝凰想到这里,心底的无畏又多了几分。 “凤皇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朕这情面自然要给的!也罢,剩下的就由凤皇代劳吧!”天帝不置可否地望着姝凰,敛起的弯眸中有着莫名的奸诈。 原本是为他设下的局,却不料他竟然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 哼,不过,若是可以让这个骄傲自大的凤皇付出点代价,倒也不失一条好计策! “不,不――”白蓦然完全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一直对她都有意见的凤皇竟然会在此刻为她担下所有的责任。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拒绝道。 但是事情自然不能依据她所想而来,很快,她就被凤族的人给替换了下去。 也就在那一刻,她骤然发现,阑珊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疼痛与疑惑交织,让她整个人混沌地抬不起头。 恍然间,她看到那个潇洒的人影就像她刚刚一样被束缚在那刑罚之柱,无所畏惧地应对着即将到来的刑罚。 就在那天雷随着天帝挥手即将落在姝凰身上之时,一道足以撼动此片空间的力量骤然而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姝凰上空,悉数接下了那一道天雷所带来的力量。 随之而来的,是依旧冷酷的声音。 “等等!凤璃公主的惩罚,本尊同样代她受过!” ------------ 第55章 模糊 那一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天雷而带来的痛苦,冷冽异常,淡然如水,就好像那对诸位仙家都可以算的上灭顶之灾的天罚在这四海八荒最强悍的帝尊眼里不过是渺小如蝼蚁,沧海一粟罢了。 他掌心的灵力轻射,不容拒绝地将原本准备舍弃一切的姝凰给解开了束缚,推下了高台,只是那黑白交织的眼底,凝结着从未有过的关怀和心疼,静静地落在还尚有一丝神智残存的白蓦然心中。 是他,鸿钰,那个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的人终于来了! 一如此前每一次,他总会在自己最绝望最脆弱不堪的时候出现,如那一抹黑暗中的晨曦,远远地照亮她的生命。 一瞬间,像是隔了千万年的等待,遥遥相对,没由来的,一直坚强的白蓦然灰白暗淡的眼底在突然的而又奇异的光芒之后又迅速泛起泪光,血水夹杂着泪珠缓缓划过她已经污垢的脸颊,留下一道道凄苦的血痕。 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难看吧,鸿钰,你会嫌弃吗? 而视线与情丝缠绵的另一端,是同样心里荡漾起阵阵涟漪的那个他,那一刻,他很清楚,心如刀绞的滋味远胜过于那天雷加身的痛楚,那曾经千年未曾尝过的味道再一次出现。 果然,他还是做出了最不理智的决定! 如果这一次是为了真正的那个她,是不是可以任性一次? 鸿钰无声地看着那双同样含情的眸子,悲苦凉凉地溢在心头,一如过往,无可挽回。 “小璃,睡吧,睡一觉就没有事了。”轻轻柔柔的安慰之声,沉淀在白蓦然那因为天雷已经几乎碎裂的灵魂里,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她的心间留下最好的情意。 曾几何时,她与他也这样过? 为什么,她会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白蓦然低垂着头,身旁的小宫娥不住地呼唤着她,忽然极致的痛苦在灵魂中波荡,隐隐约约有些凌乱不已的画面闪现,让她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脑袋,发疯一样地去回忆,不自觉,泪水已经沾湿了上衣和领口,混杂着鲜血,她咬着唇,无可避免的痛苦加倍席卷开来,几乎要将她给狠狠地撕裂! 同样凄惨的梦境,同样在梦中的血腥场景,那个红衣女子是谁?那个无头无脸的冷酷男人又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无缘无故地承受这些? 到底曾经的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为何会如此? 目睹了白蓦然突然变了一副样子的鸿钰心中一紧,狭长的眉微蹙,内心与之同样遥遥牵绊的情意在那一刹那间呼之欲出,他几乎就要飞身而下,但也就在那一刻,天帝的声音响了起来:“帝尊这是何意?凤璃公主犯下的错误,如果是凤皇代为受过,可还说的过去,如今,帝尊也要插上一脚,是否不太合适?” “天帝考量自然有理,只是鸿钰既然那日在庆典上为小璃许下了这公主的身份,也承诺过他日凤璃所犯之错,鸿钰会一并承受。如今,天罚鸿钰代其受过,为整个凤族,为整个天界留下火凤血脉,天帝应该不会不答应吧?”鸿钰眼神瞥见已经在姝凰的灵力治疗下渐渐平复的白蓦然,在心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将那还未表现而出的失态也全数给收了起来。 他是帝尊,必须是无懈可击的鸿钰! 只是面对那个他最放在心间的那个人,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或许,早已经没得选择了吧,一如千年前,生死关头,他选的―― “白蓦然,白蓦然!你醒醒!醒醒!”虽然奇怪鸿钰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又为何会揽下这天罚。但是姝凰也顾不上太多,她很清楚,白蓦然如此一反常态,不只是因为天雷的作用,毕竟,以这个身躯的血脉而言,她不过是才受了一道天雷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伤,外表看起来不过是阑珊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那便是因为她本身执念太深重,才会在见到鸿钰时想起了什么!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必须要唤醒还沉睡在梦魇中的她,一旦记忆封印苏醒,那么他们这上千年来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好,既然帝尊开口,朕自然无法拒绝,只是刑罚无情,若是伤了帝尊,怕是――”天帝负手而立,这话说的冠名堂皇,可是话外之意在场的众位仙家却又是听的清楚明白。 毕竟,至尊的位置只有一个! “鸿钰谢过天帝。”鸿钰淡然应声,既恭敬却又不卑怯,他后退了两步,被强烈的光芒束缚在了那刑罚柱上。 只是帝尊总归是帝尊,那一刻,就连禁古和无情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手,四海八荒最尊贵的神,最强悍的神,七千年前唯一活下来的真神! 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过刚刚上界的女子而承受天罚,那个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帝尊,竟然还会做出如此选择? 天帝警告地扫了一眼刑司的禁古与无情,二人终于不再犹豫,手中的惩罚之力深入天之尽头,黑色的灵云也顿时又开始密密麻麻聚集,带着压迫感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倾斜下来,一道道暗黑色的泪光砸向那个永远穿着白衣的男子,纵横交错的天雷遮住了他隐隐有痛楚流露而出眉宇,但那那屹立不倒的身形却是在一次次地让所有神仙为之震撼。 此刻台下的姝凰眉头紧皱,火红的灵力灌入也不起半点作用,那个痛苦不堪的人躺在她怀里,她咬了咬牙,索性也顾不上太多,也不管这一场天罚最后的结局到底是如何,直接闪现没了踪影。 白蓦然若是再这样下去,万一记忆的封印开启,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必须回去,借助唤灵玉的力量让她醒过来! 一直将目光放在鸿钰身上的天帝在姝凰离开的那一刹那,嘴角的笑意又浓厚了几分,他抬起的手指又缓缓放下,仿佛若无其事。 雷光之中,鸿钰还是轻咳了两声,只是他却将天罚给他带来的痛楚全部给压制了下去,面色依旧无异。 纵然是真神之躯,可是这天罚却还是要不置可否地削减他的修为,即便是他,九十道天雷也要修养上半个月之久。 这一次,他做出了不该做出的决定,便等同于有了弱点,那么便不是无可战胜,所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颓败! 不管是为了谁! 时间过得似乎很长很长,又似乎很慢很慢,那电闪之下的雷光一道道蜂拥而至,落在那个看似无人可以撼动的神身上,就像没入黑暗,沉入无尽的海底,激不起半点涟漪。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片天空,被摧残的人却没有半丝的呻吟,终于,在最后一道天雷之后,一切散去。那道风采依旧,仍然不染半点尘埃的人影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如他来的时候的样子,白衣去雪,淡然如水,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如此让人匪夷所思。 “帝尊受苦了!”天帝虚伪一笑,知晓那不过是表面,故作姿态道。 “既然天罚已过,那么本尊便先行告退了!”鸿钰微敛眉目,从那刑罚之柱上缓缓而下,一步一步,优雅而又尊贵,没有半分虚弱之感,言语也恢复了那凌驾万千之上的高贵。 “恭送帝尊!”亲眼目睹全部的众位仙家肃然起敬,垂首相拜。 天帝此刻瞧着这样的情景,心里倒是又有点不乐意,却又无奈被鸿钰抢了风头,只好微微摆了摆手,“既然天罚已过,诸位仙家可以自行散去。” 言罢,天帝与身旁站着的人也随着鸿钰的身影而骤然消散。 “恭送天帝!”齐齐的声音。 也自此,帝尊鸿钰受百道天雷而无半点损伤的威名传遍了四海八荒,以至于但凡见之必是敬仰无限,让原本已经算计好了的天帝又吃了一个闷亏,当然,这是后话。 凉风习习,带着枯寂的味道。 不过才出刑罚之地,半空中的鸿钰一个踉跄,就要从云间栽下,幸好一直跟着的楼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那道看起来无比坚强的身影,“帝尊,您――” “无碍,不过是伤了元气而已,这点内伤,还算不上什么!”鸿钰努力按下气血翻涌的内息,冷声:“回洛玉殿,闭关!” “是!”楼雪回应道,两道身影一闪而逝。 平静的天空,飘着点点云朵,看似宁静和谐,只是剥开那云雾背后又是什么,却只能天意知晓…… 诸多选择,又有谁知对错? ------------ 第56章 血泪 三天一闪而逝,天界经历了动荡,却很快平静下来,帝尊鸿钰闭关,凤族两位公主接连遭受天罚,诸位仙家原本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却没有想到,就在同一日,天帝又忽然发出赦令,昭告众神三日后摆宴庆贺青帝归位。 所有的仙家都为之震撼,可是却也知道该如何做。 既然是天帝许诺,那么必然一切前尘过往舍去,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他们自然也知晓。 那个曾经惊才艳艳的四海八荒青帝惊蛰归来,天界又该经历怎样的波动,也无人知晓。 彼时的碧梧谷,亦是风萧萧而又凄凉,两位公主天罚之后便一直未醒,大长老术赤更是痛失爱女,凤皇也是难以考量接下来该如何做,整个凤族似乎都陷入了沉寂。 而此刻,依旧是枯黄的梧桐叶飘舞,一袭红衣,雍容华贵的姝凰轻轻阖上水云阁的门,缓步向着烈火阁而去,那平静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一丝忧愁,淡淡地隐藏在她同为那如墨的剑眉之中,红唇微抿,高贵冷艳。 既然阑珊已经醒来,如今没日没夜地照顾那个他放在心间的少女,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倒不如去看看火煌。若是情况不糟糕她便要去九霄云殿为那归位的青帝恭贺,身为凤皇,这样的盛宴她自然不能不去,否则便是不给天帝面子。 现在凤族已经正值多事之秋,更何况,三天前她直接离开了刑罚之地,已经算是驳了天帝的面子,现在,自然不能再落下什么把柄。这几多无奈,又有多少人懂? 不仅如此,听岚至今还在刑司手中,虽然可能不会是致命的惩罚,但终究为情所困,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走了许久,末了,姝凰凄凉一笑,站到烈火阁,缓步推门而入。 火一般世界,惨白着一张脸的凤族小公主躺在床上,依旧不省人事,往日的潇洒恣意不再,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姝凰又上前两步,坐在床边,轻轻地搭上火煌的脉搏,不由得苦叹一声。 这是给阑珊疗伤太久,自己都已经学会看病,差点都要精研医术了。 只是,她姝凰可以治愈阑珊的躯体,却永远无法治愈他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一如自己,医者不自医,何其悲哀? 良久,姝凰心神一动,又往那个沉睡中的女子身体里输送了些许灵力,直到她轻咳之时,才缓缓松手。 姝凰捂住唇角,朱砂混杂着鲜血浸染在她的手指,让她原本毫无破绽的伪装,一瞬间崩塌,泪水就那样控制不住地滑落,悄然地滴在那个还紧闭双眼的少女苍白的脸上,散开,一点点消失。 当然,努力地想要抑制住泪水的姝凰没有看见,那原本紧闭的女子那长长的睫毛不自觉地就翕动了几下,然后迅速恢复平静。 到最后,她还是无法改变既定的结果,甚至差点毁了这凤族唯一尊贵的血脉。 “火煌,你可会怪皇姐,皇姐这千年来,为了追逐爱情甚至放弃了一切,可是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连是否值得自己都不敢确定,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身份背后却又是极致的痛苦与无奈,有时候,皇姐甚至都不知道,是否还应该坚持下去……”姝凰酸楚地开口,泪水被她强行抑制住,她像是在笑又是在哭,凄凉中带了一丝彷徨。 “火煌,这些年你是皇姐唯一的亲人,如今,竟然也落到如此的下场,皇姐――”说到这里,姝凰阖上双眸,将悲苦又一次给咽了下去,又停了许久,她才微微开口:“火煌,青帝归位,火凤现世,也许过不了多久,皇姐等待的那一天就会到来,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你可愿意接替皇姐的位置,为皇姐犯下的所有过错而去弥补整个凤族?” 当然,没有回答,倾听的少女依旧紧闭着双眸,惨白的小脸有了微微的红润,姝凰知晓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回答,停了片刻,她微微抚上火煌的脸庞,心疼而又关切,淡淡开口:“今日是青帝归位之日,皇姐怕是无法陪着你了,你好好的休息,若是睡够了就醒来吧,皇姐需要你,整个凤族也需要你!” 言罢,姝凰又为火煌掖了掖被角,不再去犹豫,调整了一下情绪,为苍白的唇角又添了几多靓丽的颜色,掩盖了整个人的失态,继续伪装成那个高傲的皇而出。 她是凤皇,无从选择这注定的一切,唯一能做的,又是什么呢? 门被轻轻地阖上的那一刹那,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眸,火红的眸中尽是迷惑不解,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抚上脖颈处的指尖还残留着泪痕,凉凉的,淀在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心中,不自觉地也添了几分悲哀。 竟然是泪水,她的那个从来都活在皇的世界里,用无情和冷酷庇护着她乃至整个凤族的姐姐,竟然有一天也会脆弱到在昏睡的她面前落泪! 而且皇姐不是千年来都孤身一人吗,又是哪里来的追逐爱情?她的皇姐,心中又该藏着多少的悲苦,才会让她无处诉说,只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昏迷的自己面前如此失态? 屋子里还有着些许的血腥味,虽然很淡,却还是让火煌轻易地给察觉到了,这一次,她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波动。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从来都表现的无懈可击的皇姐陷入如此大的痛苦之中?还有为何又要说她不在的那一天,让自己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公主接替凤凰之位?这其间,到底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样沉重的责任放在她的肩头,又怎么可能挑的起来? 身体还有些疼,修为因为天罚也减弱了许多,让她虚弱地几乎都无力站起。只是不肯服输的小姑娘还是咬着牙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门口,有一种想要推门而出的冲动,可是停了许久,她却只是坐在那里,沉思着。 她不能让皇姐知道现在她已经醒了过来,也不能去追问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皇姐进来之前就已经醒来却一直装作昏迷,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念及此,火煌摇了摇头,将姝凰说的那一番话全部给压了下去,眼下没头没脑的,她自然也搞不清楚原委,暂且就放在心底吧。 能在天雷中昏睡三天便醒来已经实属不易,她若是再在天上耽搁些世间,恐怕她想见的人就会衰老几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了。 阿鹤,你等着我!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的火煌咬着唇角将姝凰渡给她的灵力在全身飞快的流转起来,她在心底默念,手中顷刻出现了一把通体火红如一团火焰的精巧的小红伞,一瞬间,光彩十射。 强撑着的火煌终于松了一口气,欣喜地看着在关键时刻还能祭出的火灵伞,又默默念了几句,那如一团火焰的伞柄突然自动撑开,笼罩着那个刚刚幻化出一套火红长裙的她,迅速消散不见。 而被法器带走的火煌则是气息紊乱地一口鲜血就要喷出来,只是忍了许久,她还是吞下了那一颗保她六个时辰无虞的渡灵丹,既然决定了方向,那么她火煌无所畏惧。 就算是清醒六个时辰,昏睡半个月,也足够了。 她只想见那个已经牵绊着她那一颗心的那个人一面,情为心动,人生苦短,人本就寿命短暂,再说被天帝盯上的他又怎么会安度此生,她若是不能前去,也许,便再也无法寻的到他了…… 刚刚萌芽而生的爱恋,她为之疯狂一下又有何妨? 如果不能大胆的去追逐,又怎么配得到感天动地的爱? ------------ 第57章 逝去 火灵伞也是件十分强大的法器,火煌虽然仙力只剩下微弱的一点,可是在这火红的小伞下,还是很容易地躲开了天门,偷偷溜出了天界,落到了这曾经天耀如今火王朝的国都。 火红的灵力一闪而逝,火煌强撑着孱弱的身体站立在了一处梅花遍开的园子里,积雪萦绕在枝头,漫天雪舞,美不胜收。 一株红梅正对少女的掌心,冷冽的寒风吹过,惹的火煌猛然打了个寒战,身体陡然前倾,雪粒带着花瓣轻轻地划过她的手掌,痒痒的,却又凉凉的,竟让急不可耐的火煌也稍微定下了些许的心神。 除去这一片盛开的梅花,火煌抬眼望去,周围亭台楼宇,富丽堂皇。虽然她并不曾来过此地,可是她还是很确定,而且直觉上应该没有错,这样雍容华贵的建筑除了皇宫还能是哪里? 寒风萧瑟,虽然火煌本身为火凤,又有仙力护身,可是挨了天罚之后,此刻她的身体已然在透支,凡间的严寒还是让她又忍不住在风雪中轻咳起来,但那一身红衣在雪白的景之中,却又分外妖娆,绝美无暇。 火煌掐了个诀,在这片空间里感知着那一抹让自己为之悸动的气息,许久许久,凭借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她也顾不上身上的寒冷,冲着那个方向就是狂奔。 还好,奔袭并不使用过多的仙力,火煌虽然气喘吁吁,却也并非完全不能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有那愈加冷冽的寒风夹杂着片片雪花将积雪中的脚印寸寸埋葬。 内心没由来的不安感顷刻间涌上心头,让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女如一道火红的光芒冲向了勤政殿。 就在几步之遥的那一刹那,火煌突然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去路,满心欢喜被打断,她直接挥手就让两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人沉睡了过去。 金光闪闪的牌匾挂在那里,让停下脚步的火煌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女儿家的情态不少半点,她抬脚,又猛然顿住,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脸上竟然也带了一丝羞怯。 她低头,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确定一切没有问题之后才抬起脚,下定决心地踏入那一道门槛。 那一刻,她在想,那个人见到他会不会很惊讶,或者会不会很开心,亦或者…… 三年未见,那个君临天下的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吗? 只是才走了两步,她的满心欢喜就荡然一空。 因为,那一堆堆奏折前坐着的不是她心心念念迫切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困倦地歪着头睡在那里,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明亮的眼眸睁开,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个已经失望透顶的少女,不由得好奇地开口:“你是谁?为何要到朕的面前来?” “朕?朕?你是谁?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火煌呢喃了两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猛然提高,几乎就是吼了出去,而被巨大的痛苦所打击的她不可置信地瞬移到了小男孩面前,情绪瞬间失控。 “朕是这天耀的皇上,是火朝尊贵的皇,倒是你,从哪里来的野女子,竟然对朕大呼小叫,你就不怕朕把你给砍了?”男孩似乎被火煌给吓醒了,突然就站起身,伸出那短小的手指高傲地指着对面死死盯着他让他一阵恐惧的女子,装作无比霸气地开口。 “你是皇上,那白笙鹤呢,白笙鹤,他到哪里去了?你快说,快说!”火煌原本仙力营造出来的假象顿时破散,惨白着一张脸,有些疯狂地抓着穿着华服的男孩的肩膀,追问道。 “啊,啊?白笙鹤是真的父皇,可惜他一年前已经过世了!”男孩被吓到,原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此刻被有些歇斯底里的火煌恐吓一下,直接就脱口而出。 “父皇?那―那他已―已经过世了一年!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火煌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双手无力地松开,身子一软,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一刹那陡然破灭,突如其来的绝望让冒死赶来的小公主眼角已经开始湿润,泪珠从那暗淡无光的眸中滴落在那同样因为她失去了仙力而失去了光彩的红衣之上。 她笑着笑着就凄苦的哭了。 原来,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他不仅已经结婚生子,甚至连人都已经不在―― 斯人已逝,她拼尽一切回来得到的还是无缘!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她不过是才刚刚喜欢上一个男子,却在第一面之后就永远失去了他! 天罚之苦,疼的不过是身体,但此刻,她的心却是在不断地抽搐,无法抑制疼缠绕着灵魂,让她悲痛到不可抑制。 何其悲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努力地想要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却还是在舍弃了一切前来之时听到了他的噩耗! 难道所谓的天道连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要毫不留情的碾灭吗? “喂,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了?”仿佛一瞬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男孩看着刚刚还掐着自己脖子的少女顷刻之间就瘫软在台阶上落泪,不由得走到她身边,想要安慰道。 “他死了,死了……”火煌呢喃着,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苍白地脸上滑落,凄凄惨惨,宛若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生机,剩下的尽是颓败和凄冷。 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女转眼间就尝到了世间最痛苦的味道,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你―你到底―怎么了?”男孩看着那原本明眸皓齿的少女此刻伤心的模样,毕竟是孩子心性,他慢慢蹲下去,有些心疼地想要为她抚去泪水,可是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脸颊,就被那一只玉手给狠狠抓住了。 而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抚摸上他的脸颊,留恋而又哀伤的声音轻响在耳畔:“你便是他的儿子吗?可是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相像呢?他从未如此轻柔地对待过我,仅仅一面,他就那样消失不见,不见――” ------------ 第58章 追寻 “你在说什么啊,父皇…父皇一年前去世了,生前从未娶任何一个女子,朕…朕不过是过继而来的皇子罢了!”小皇帝急忙辩解道,不知怎么的,此刻他难得没有反抗,也没有因为被人触碰而感到不适。 那一刻,他只想为那个还在哭泣的姐姐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安慰。 “终生未娶?阿鹤,你是在等我吗?”火煌喃喃自语道,收回手,似乎有了点滴安慰,她努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着宫殿之外而去,末了还是凄惨一笑,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为我的……” “哎,你别走,你还没说,没说,你到底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啊!”青涩的男孩眨了眨那一双眼眸,没来得及多想就直接追了上去。 那个原本应该热情似火的姐姐,又为何会? 火煌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泪水肆意而下,她一步步而去,步入那不知道何时而起的漫天大雪之中,走入那雪白的世界。 那一刻,从心底涌起的绝望笼罩了这个从来不知道伤心痛苦是何物的小公主,她无法抹去脑海中他们相遇的一点一滴,无法做到让灵魂平静,让心不再痛苦…… 她所求并不多,为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为何,偏偏她爱上一个凡人,那个让她第一面就陷入情障无法自拔的人? 凉到透顶的雪花飞落在她的肩头,又悄然划过她的脸颊,凛冽的寒风刺骨吹来,如片片刀割,由内而外,生生地疼,疼到她无法呼吸…… 朵朵梅花傲雪绽放,而此刻的火煌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这雪的世界。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冷的厉害,疼到麻木,终于忍受不住哗的吐出一口鲜血,晕染那已经堆积了许久的白雪之上,又添了几多绝望。 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她如果再不回去,恐怕就要在这寒冷的雪中陷入沉睡了吧! 一旦在凡间陷入沉睡,该多久才能醒来? 十年,百年,还是漫长的千年? 可是,如今,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在皇宫里陪着他一起沉睡,多好…… “你醒醒!你万不可以寻短见啊,否则就算是去了地府,你也见不到父皇的!”漫天大雪之中,一柄湛蓝色的木伞为她挡去了那蚀骨的寒冷,男孩还穿着单薄的里衣,甚至连斗篷都没有披,他瑟缩着身体蹲下来,轻声地安慰着火煌。 脆生生的嗓音一瞬间让已经处于半迷糊状态的火煌被惊醒,她睁开那黯淡无光的红眸,苦涩地开口,“是你啊,小皇帝,你怕我会寻死?会去地府?你想多了,我又不是人,怎么可能――” “地府?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他是凡人,死去并不是真正的死去,不是神魂寂灭,轮回,对!轮回,即使死去,也可以转世重生!”恍惚一瞬间,火煌就突然恢复了生机和力量,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哭又笑地抱住那个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男孩:“谢谢你,小皇帝!他没有死去,没有死去!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一定!即使没了那些记忆,他还是他!” 小皇帝白羽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那道火红的身影一个转身就没有了踪影,如果不是因为怀中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恍然如梦。 他揉了揉水灵灵的眼眸,再去看时,仍旧是一片雪白,哪里还有半分他见到的少女的身影。 “哎呦,皇上啊,你可是让奴才们一顿好找,这么冷的天,您赶紧披上披风,免得受凉啊!”几个宫人很快跟了上来,将一件厚重的披风系在他的肩头。 “德全,你可看见一个红衣姐姐吗?”小皇帝疑惑地开口,不肯离去。 “皇上啊,这么冷的天哪里会有什么红衣姐姐啊?赶快回去吧,你要是再不回去,太后知道了奴才们没有照顾好你,又该――”其中的一个宫人替这如今的火朝,曾经的天耀最尊贵的人撑起伞,尖着声音劝道。 “好了好了,朕回去就是了!”小皇帝不悦地开口,但是浑身起的冷颤还是让他不再留恋,转头离去。 风雪之中,牵绊又是几重? …… …… 从凡间到地府,对以前的火煌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当她强撑着火灵伞来到冥界地府之时,除了仅存的一点生气,几乎没有半分仙力,不过借着凤族公主的身份印记,她还是受到了冥王的亲自接待。 此刻的地府之中,火煌靠着火灵伞的灵力支撑着早已经衰败不已的身体,保持着公主的姿态,开口道:“冥巫,本公主想要探查一个人轮回何处?不知道冥王可否行个方便?” 火煌诞生千年,不勤于修炼,倒是各处游历,闯下了不少祸,昔日来到冥界之时,她也曾与冥王算的上有几分交情。 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此刻火煌说话倒也是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半分求人的样子,直接单刀直入。 “九公主,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将自己给搞成了这个样子?”冥巫倒也是好脾气,不仅没有生气,甚至于还笑了。凤族小公主他也认识了千年,三天前才刚刚遭受了天罚,怎么如今就跑到了他这里寻人了,他刚刚想去天庭赴宴,就撞到了这个不肯消停的小公主,真的不知道这一次又想惹出什么事端。 “冥巫,就当你我求你了,给我看看吧!我只想找一个人。”火煌轻咳了两声,已经按耐不住气血翻涌,嘴角溢出血丝,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找人找人,都已经把自己伤到了如此的地步,还到处乱跑,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你怕是已经用了渡灵丹,你说说,以前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如今挨了天罚还不长记性?”冥巫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抓过了火煌的手,为她又渡了些许的灵力。 “冥巫,就冲着我们的交情,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为了他,我什么都甘愿做!”火煌与这冥界之主一贯如此的相处方式,此刻从未不求人的她这言语里也带了一丝恳切。 ------------ 第59章 青帝 “九公主啊,不是本王不想帮你,可是至少你也要告诉本王这人是谁,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吧?”冥巫收回手中的灵力,笑嘻嘻道,哪里有半分王该有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八卦老妖怪。 “冥巫,你是不是存心的?”火煌一急,差点又要吐血,强按住心头的痛楚,她才用极弱的声音开口道:“他,他是天耀的鹤帝,他―他叫白笙鹤,一年前去世了――” 冥巫也是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平日里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此刻看着火煌脸红羞怯的样子,更是猜透了小女孩家的心思,只是在听到那个名字之时,他还是愣神了片刻,眉头微蹙。 天耀鹤帝,少有的凡间奇才,只是不过才二十多岁就殒命,更为可疑的是,他在冥界这里竟然无半分记录,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不过昨日才过世。 原本他也感到疑惑,想要彻查一下,但是天界竟然暗中传来消息,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倒是此刻,火煌这小丫头千里迢迢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来找这个人,这两者之间有该是怎么样的关系? “冥巫,你为何紧皱眉头,以前从未见过你如此,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火煌这一次也感觉到冥巫的异常,心里又多了几丝不安。 冥巫这个老妖怪活了这么久,向来与自己嬉皮笑脸,今日竟然皱了眉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公主,不是本王不帮你,只是这个人本王也无能为力。”冥巫难得地叹了一口气,“他并未轮回,也未到冥界!” “什么?没有来到冥界?”火煌被这个答案给惊骇道,刚刚萌生的希望转瞬间又灰飞烟灭,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黑衣的冥巫,求证道:“怎么可能?他是人啊,死去不来到冥界,难道――难道?” 突如其来的打击再一次席卷了火煌的灵魂,让她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幸好冥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怒道:“你瞧瞧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但凡没有进入到冥界之人,不是受到了来自天界的惩罚,就是被异族所灭,魂飞魄散,不能进入轮回之中。无论如何,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人神相恋,终究是不可能存在的,更何况,你还是这凤族最尊贵的公主!” “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火煌不住地摇头,来之前燃起的点点希望陡然破灭,就好像刚刚溺水的人在抓住一根稻草之后又迅速沉入那无尽的深渊。 “他若是―若是没有进入轮回,必然―必然是因为大白一事受到了连累,那么,那么,我岂不是再也无法见到他了吗?再也无法相见!”火煌只觉得心顿顿地抽痛,浑身如掉入冰渊中冷的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声音到最后也微弱的再也听不到, “九公主?九公主!”冥巫看着倒在他肩膀上眼神已经灰白不已的小公主,手连忙搭上他的脉搏,当下也顾不上太多,一个闪身就出了冥界。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个闯祸的主,天罚才三天就敢服用渡灵丹下界,拼死拼活地找一个连轮回都无法进入的凡人,当真是不想要这神魂了! 眼下急火攻心,这小公主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他的力量虽然归属于仙界,对凤族的仙力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若是再不把这个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小公主给给送回去,指不定她还活不活得下去! 唉,还真的是个麻烦啊! 也不知道那个鹤帝到底是怎么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从未将任何事情给放在眼里的小公主给上心? 果然,凤族中人向来都是敢作敢为,连这个小丫头也不例外。 不过,人神相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而此刻的火煌沉浸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希望,处于半昏迷状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都不曾出现他的梦中,活泼灵动全部融化为凄苦,即便是在痛苦交杂之中,她还在不断地呢喃着那个名字。 “阿鹤,阿鹤……” 冥巫也当了千万年的王,虽然不在天界,修为也足可以媲美上仙,不过才片刻就到达了天界,他低头看着还在梦魇的小丫头,而后又抬头望了望绿色的光辉洒满的整个九霄云殿。 作为冥王,他也受到了邀请,此刻不去就是不给青帝面子,可是如果将这副模样的火煌带入,纵然凤皇可以治疗,但是怕也会让众位仙家轻贱了整个凤族。 想了想,冥王还是挑了前去碧梧谷的道路,眼底的急切不差分毫。 就冲着与火煌小丫头的交情,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是先去凤族,总归会有办法的…… 凉风吹起,冥巫站在天门之前黑色而又凌厉的身影倏忽消散,只剩下九霄云殿微微传来的恭贺之声,不知道又意味着什么。 …… 时间切换到觥筹交错的玉清宫,众位仙家在这宴会之上恭迎这四海八荒历经三千年轮回的东方之神青帝。 而在这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姝凰等的早已经不耐烦之时,那所谓的青帝终于姗姗来迟。 “恭迎青帝!”高台上青光乍现,一道身影稳稳落在高台之上,一袭青衣锦缎,乌黑的长发被泛着生机的绿色发冠束起,碧色的眸子中不染半点情绪。薄唇微抿,整个人高贵优雅,又有着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九霄云殿似乎都溢散开在了春日里,生机与绿意在一瞬间舒缓了这觥筹交错的嘈杂与奢靡,那是一种独属于春的气息和力量。 青帝回归的那一日,整个天界绿叶重回,百花齐放,就连腊月飞雪的人界,都在天界的异相之后感受到了那傲雪而至的春意,世人皆奉为神迹,重新祭祀春帝。 而此刻,青帝惊蛰只是负手而立,轻轻地挥了挥衣袖:“诸位请起!本帝今日得以归来,前尘已逝,一切悉数重新开始!” “谢青帝!”诸位仙家都心照不宣地应承道。 “青帝历劫归来,倒是都变了个模样,朕在此先行恭贺了!”天帝在青帝说完之后,穿着天界最华贵衣饰作为压轴之人隆重出场。 “拜见天帝!”又是齐齐的行礼之声。 “千年前惊蛰轮回之时身躯不再,如今重新归来也想忘却前尘,便换了个模样,天帝可还允许?”高台上的身着青衣的男子垂首相拜,俊逸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淡漠中又带着几多疏离。 ------------ 第60章 询问 “青帝想做,朕又怎么会阻拦?今日是朕为你准备的宴会,既然青帝归来,便落座吧!”天帝虚伪一笑,对答道。 红鸾上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只是红衣妖娆,天生媚态的她眼神中还是出现了那浓浓的深情。 走下高台,惊蛰看着几乎与她并肩而立的女子,只是觉得微微熟悉,却无半丝记忆,不由得开口,“不是上仙是――” “火神红鸾。”女子仿佛被这如清泉石上流的声音所沉醉,停了片刻,才微微开口,只是却省下了那最重要的后半段。 那最关键的后半段…… “果然世事沧桑,如今变了太多。”惊蛰叹了一口气,落座,而对面的人正是借酒消愁的凤皇。 千年前,他做青帝之时,便认识姝凰,也不知道…… 惊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担忧和思念向着正在借酒消愁的凤皇开口询问道:“不知道凤族公主凤璃可还好?” 姝凰原本就不甚在意这青帝到底是谁,自从宴会开始之时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如今落座之后的青帝突然开口,倒是让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这一望,让她心头猛然一惊,手中的酒杯几乎就要脱手而出,还好青帝手中一道光芒闪过,让它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 而姝凰还是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所谓的青帝,简直不可置信。 那一张脸,还带着微微的青涩,即便是拥有着属于青帝这个上位者的气质,即便是岁月已经流逝了千年,姝凰也很清楚,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天耀她曾经在暗处与之有过数面之缘的白笙鹤,也是白蓦然在天耀最亲近之人。 他竟然是青帝! 这张脸与曾经属于青帝的那张脸甚至无半分相似之处,气息被诅咒抹去,他因为千年前的祸患陷入轮回沉睡,就连灵魂都不曾有半丝半毫的气息残留,难怪,难怪那么多年阑珊都未曾发觉他真正的身份! 如果他是青帝,现在还保留着在凡间历劫的面容,如今又迫不及待询问,那么是否意味着―― “凤皇,看在千年前的您曾与惊蛰有过些许的交情的份上,可否告知阿姊现在的情况?”青帝虽然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是却还是让在一旁落座的红鸾心中咯噔一跳。 果然,破除自己许下诅咒的他心中还有着连她也无法去除的留恋,面容已改,甚至于连神态举止都变了太多。三千年岁月,他已经消除了那段极其惨烈的记忆,难道是因为那个从下界而来的凤璃公主? 可是,为何偏偏又是她? 那个女人,竟然值得如此多的天界之人为之付出? 她到底是谁? “蓦然无碍,只是现在还未清醒。青帝若是想看,那便等宴席之后前往凤族吧,本皇自然欢迎。”姝凰也说的恭敬有加,没有半分遮遮掩掩之意。 青帝是天耀白笙鹤之事,天帝定然已经知晓,当然他与白蓦然在人间的情意早晚也会被整个天界所知道,正大光明倒是可以少掉许多猜测,亦不会在日后留下什么把柄。 “如此,那便现在就走吧,惊蛰已经等待了许久。”青帝也是活了千万年,纵然他拥有着天耀所有的记忆,牵挂着他所在乎的人,可是曾经也是这四海八荒尊贵的存在,也是一方帝王,做事也是随心所欲。 事实上,他在一个时辰前觉醒的那刹那,就知道自家阿姊遭受天罚的事情,如果不是碍于这是天帝准备的宴会,他根本不会现身,眼下面子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还是他青帝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现在?”姝凰不由得反问道,有些惊诧,果然,他不只是在她的记忆里活的小心翼翼步步惊心的白笙鹤,还是那个曾经执掌四方的青帝,随心所欲,从来不畏惧什么。 “天帝,既然今日惊蛰已经参与,那么现在天帝可否允许惊蛰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毕竟千年岁月已经逝去,长青殿也该――”青帝白笙鹤突然起身,垂首而拜,一身青衣,高贵优雅,虽然在行礼,却不失半分属于四海八荒东方之帝的气质。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留青帝了。朕愿这四海八荒有青帝您的存在,也可以绿意常在。”天帝弯了弯嘴角,倒也不生气惊蛰的行为,反而笑着开口道。 “惊蛰谢过天帝。”惊蛰微微退去,一步一步,准备退出这九霄云殿。 “既然如此,那么朕也就先行而去,诸位仙家自便。”天帝华服迎着微风轻轻漂浮,身影突然一闪,就没有了踪影。 “青帝,千年未曾在这天界,不如红鸾去介绍一下?”这厢青帝刚刚起身,准备相迎姝凰,那个妖娆的女子就站到他的身旁,热情示意道。 “青帝由本皇带领,火神您大可放心!”姝凰不知晓这个八面玲珑的天帝面前的红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此刻,她并不想再让天帝的人参与到凤族的事情里来,这话说的也是有点刻薄,显然是在拿凤皇的身份压人。 “火神好意,本帝心领了,只是剩下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惊蛰这话说的几多疏离,让跟着的女子不得已停下了脚步,垂首的眼眸中多了一丝黯淡。 “既然如此,红鸾告辞!”妖娆的女子躬身行礼,只是那抵下去的绝色的脸庞上,有着逐渐凝固的阴狠。 惊蛰,轮回三千归来,你给我的就只有一句“不劳费心了”,这是多么可笑? 既然你如此,那么后来的事情,也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姝凰看了一眼惊蛰,恭敬地开口:“青帝请随本皇来。” “凤皇请!”惊蛰微微颔首,在众位仙家眼中看来,也不过是最基本的寒暄之礼。 不过,这青帝只仅仅归来片刻,便与这凤皇扯上关系,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可掩藏的秘密? 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也无人敢去追问,毕竟,那也是整个九重天地位尊贵的上神。 转眼间,准备的轰轰烈烈的迎接仪式,就这样结束,没头没脑,只是随着诸位仙家的散去,整个九霄云殿都开始变得冷冷清清,只有来来回回的宫娥在收拾着这场已经落幕盛大宴会。 几多愁丝,又是几多危机…… ------------ 第61章 相见 出了这玉清宫,惊蛰和姝凰二人就一并驾云前往碧梧谷,走的正大光明,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位仙家虽然各有猜测,却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毕竟,三千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又有谁冒着得罪这四海八荒最有权势者的风险去站在这个已经空有虚名却无实权的青帝一边呢? 姝凰和惊蛰两人心中都有诸多疑问,但谁又都没有先开口,几乎沉默了一路。 终于在接近碧梧谷之时,惊蛰微微抬头,碧玉般澄净的眼眸看向姝凰,用温润的声音开口道:“凤皇可否告知凤璃公主身世?还有,帝尊鸿钰为何会倾心于她?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蛰回归仙位其实不过才一个时辰,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轮回数载得以返回天界,记忆好像已经全部被洗去。 他原本就是淡然的性子,自然也无暇顾及。只是在如今已经人走茶凉的长青殿之时,他还是从宫娥口中知晓了自家阿姊的命运。 虽然只是凡尘之事,但即便是他现在已经为青帝,却也无法忘怀那份情意,在乎的人终究是在乎的人,他的阿姊为了救下他甘愿忍受百道天雷之痛,他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他是青帝惊蛰,却也是那个在她的庇护下长大的白笙鹤…… 所以,以后的漫长岁月,也该轮到他来护着那个她了。 他曾经亲口所许下的诺言,自然也不会因为如今这身份的变化而失效。 “青帝这么多问题,姝凰真是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了?”姝凰话说的虽然恭敬,抬眸去看向惊蛰,出口话却也是有些疏离。 因为,纵然知晓凡间白笙鹤与白蓦然关系不一般,可是如今到了这仙界,那不过是他漫长岁月中的一小段记忆,那份情意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少重量,她未可知,也不敢轻易断定? 三千年前的往事,他虽然已经不再记得,可是她却并不曾忘记。那曾经声声泣血对自己而下的诅咒,那对天道的抗争和追求的最真挚的爱恋,皆是一幕幕游走在她的脑海之中。 曾经,他也是一方帝君,又如何会平庸?可是有时候,太耀眼也是罪过…… 这个如今看起来不问世事的青帝,骨子里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也是愿意为所爱所守护之人付出一切的真情者,他身上背负和承载的东西也是良多,她怎么敢轻易去赌? 一步错,步步错,她和她身后之人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凤皇莫不是不想说?还是另有隐情?”惊蛰有些微微不悦,他很清楚,眼前的人并不是完全信赖他,也不想说太多。 但事关阿姊,他如何能够淡定沉稳的起来?那种想要知道的迫切已经让他甚至无法再维持属于青帝的风范。 “青帝若是想知道,大可以亲自去看。更何况,青帝贵为东方之帝,若是想知道,又何必姝凰来说?”姝凰晃了晃衣袖,淡漠地反问回去,前行的速度加快,明显不想再多说。 “既然如此,那么今后如果本帝查出凤族对白蓦然有任何图谋,凤皇可能就需要给本帝一个解释了!”惊蛰冷淡的性子也有了一丝的愠怒。 眼前的人不愿说,他自然不会再问,他本是青帝,想要知晓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诸多疑问现在萦绕在他的心间,隐隐让他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这凤族,他,从不认为是个安稳舒适之地! 一路再无言,本就是离碧梧谷不远,并没有过多久,姝凰一个转身落下,恰巧就遇到了刚刚赶来还抱着火煌的冥王。 “凤皇!”冥巫唤了一声,瞧见归来的姝凰心底的大石头也落下了地,急急地开口道:“九公主天罚才三天就跑到冥界找那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灰飞烟灭白笙鹤,还强行服用了渡灵丹,现在心力交瘁,几乎都要撑不住了!” “明明本皇走之时她还未曾醒过来,如今本皇不过是出去了片刻,她就把自己给搞成了这个样子?”姝凰瞧见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根本没有仔细听冥巫说了什么,又急又气,连忙将指尖搭在了火煌的脉搏之上,黛眉微蹙,不停地输入火红的灵力,为昏睡不醒的少女暂时补充些许生气。 紧随其后的惊蛰从云端飘下之时,恰巧听到的就是冥巫的后半句话,他碧玉的眼眸望着那个曾经热情似火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想起的是那一日她拼命为自己疗伤的场景,不由得走上前开口道:“交给本帝吧!” 如果她千里迢迢找寻的人是他,那么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也太无情无义了。她曾说过要他等她,如今倒是自己先违了这单方面的约定。 她想些什么倒也不重要,只是他在凡间之时确确实实承了她的恩情,若是坐视不管,他还怎么算得上青帝? “您―您是?”冥巫看着这个穿着青袍,举手投足都是高贵,身上弥漫着浓浓的生机之力的男子,隐隐猜出了大概,却又不太敢确定,迟疑着开口道。 “青帝,您――”姝凰倒是有些惊讶,自己刚刚拒绝了回答他的问题,他竟然还愿意出手相助。 “拜见青帝!”冥巫听到姝凰的称呼,当下明白,行礼道。 他已经错过了宴会,如今若是再对青帝不敬,怕是这冥界之主的位置就要做的不安稳了。 “不必多礼!”惊蛰手中绿色的灵力已经在上下波动,徐徐进入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身体之中,他面色毫无波动地对着姝凰开口道:“本帝不过是在下界受了火煌小公主的恩情,这才出手相助罢了,凤皇不必多想!” 而一直沉睡中的人此刻仿佛听到了遥遥之外那熟悉的嗓音,也似乎因为那源源不断地注入的生机之力,在惊蛰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在姝凰怀中睁开了颤抖着的眼眸。 ------------ 第62章 一吻 一道模糊而又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火煌努力地睁大那双有些迷离的红眸,视野之内愈来愈清楚,那俊颜与记忆中的他重叠,狭长的眉,还有那微抿的唇,一笔一画勾勒出那初见的样子,就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顿时,熟悉的感觉直入心头。 那一刻,火煌喜极而泣! 对,就是他,他没死,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太,太好了,太好了!阿鹤,你,你——还活着,还活着。”火煌因为这仙力恢复了力气,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玉手直接就抚摸上了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那一张脸庞。 因为,她怕,怕这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她怕梦醒了,他就永远消失在黑暗中,再也找寻不见。 失望太久了,她怕再也无法挽回……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一场梦,还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火煌,不得无礼!”姝凰此刻尴尬无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前因后果虽然她不甚清楚,可以看着这为情所困的火煌的模样,她还是有什么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火煌小丫头与白蓦然下界之时遇到过还是白笙鹤的青帝,生出了爱慕之意,才会在这天罚刚刚醒过来就不要命地跑去下界。 这样的话,恐怕—— 但火煌此刻神智并不清楚,她的心告诉她要怎么做,她就做了,完全没有听到姝凰的呵斥,她享受着这种美好,依恋地开口道:“阿鹤,你知道吗,我以为以为你死了。我去了天耀皇宫,又去了冥界,遍寻不见你的身影。你可知道惊鸿一面,我便对你对你——” 惊蛰也不知道为何就没有打下那个小公主的手,那冰凉的触感一寸寸扫过他的面庞,竟然没有让他有一丝丝的厌恶。 记忆掠回天耀一战,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公主无所畏惧地在他唇边留下一吻,那一刻,就如现在,一样的令他触动。 她说:“”阿鹤,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凡尘的两年时光里,他也每每会想起那个灿烂绚丽的小丫头,甚至会生出些许的思念。 她难道真的喜欢他? 又或者,他也在乎着她? 惊蛰发愣了片刻,迷茫第一次淀在他的心头,让他手中灵力都停滞了那么一刹那。 也就在那一刹那,恣意潇洒的小公主已经从姝凰的怀抱中跳了下去,咫尺之遥,她颤颤巍巍地站在他的面前,然后猛地踮起脚尖大胆地贴上了他微抿的唇角。 那一瞬间,落日的余晖倾洒在这一对璧人身上,少女红衣似火,男子青衣静立,宛若娇艳欲滴的牡丹灼灼地盛开在那盎然的绿意之中。 惊蛰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心猛然泛起涟漪,凉凉的触感,却是热烈的吻,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气恼,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了双手,接下了那个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的小姑娘。 碧玉一般眼眸不解地看着心满意足的小公主,一眼万年,就好像跨越了无尽的岁月,他在那双如火一般热烈的红眸中看到了重叠的身影,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翻涌而起,剩下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阿鹤,我喜欢你!火煌喜欢你!”少女惨白的小脸上此刻却透着一丝羞涩,呢喃的话语一字一句落在惊蛰的那一颗已经不甚平静的心中。 火煌其实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只是知道,就算是梦,她要是连爱恋都没有说出口,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丫头?”惊蛰开口唤道,但怀中的少女好似已经做完了她想做的事情,红眸一寸寸阖上,带着笑意缓缓陷入沉睡。 惊蛰心头一紧,右手仙力萦绕,毫不犹豫地就开始替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在他心底占上一席之地的小公主疗伤。 目睹了一切的姝凰苦恼不已,指尖都已经开始颤抖,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心寄托希望的火煌,竟然也在不知觉时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竟然是青帝! 那个看起来儒雅如风,三千年前为情甘愿舍弃一切对抗整个天界的青帝! 火煌啊火煌,爱上他,注定是无疾而终的孽缘啊! 当年,自己为了飞蛾扑火的爱,从天真无邪到了如今这幅求而不得的鬼样子,火煌,难道你也注定要和皇姐走同样的路吗? 凤族之人,难道就天生反骨,为了所要的,所爱的,甘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她自己如此,听岚那个丫头也是如此,如今就连火煌也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为情所困的这条路。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凤皇,既然火煌已经交给了您,那么现在本王就暂且先回冥界了。”冥巫活了千万年,从火煌的动作之中自然也看出来了青帝的身份。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这看惯了生死,六界之中不该他管的,他绝对不会插手,索性开口请辞道。 “既然如此,本皇谢过冥王。”姝凰知道冥巫的言外之意,当然不再挽留。 冥巫最后望了一眼那站立在绝美夕阳中的一对璧人,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身影化作一缕黑烟缓缓消失。 有些事情,不该他管,他也是管不了,所谓天道,就算是为神,却也终究无可奈何…… “青帝,不如先进入这碧梧谷再替火煌疗伤?”姝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眼神在暗处一扫而过,转过头,对着俊眉微皱的惊蛰开口道。 “也好!”惊蛰指尖搭上昏睡不醒的小姑娘的脉,淡淡地应道,身影随着姝凰缓缓进入那绝美如画的凤族之地。 而就在姝凰发觉有异的暗处,在姝凰和惊蛰消失后,此刻缓缓显出一道红衣妖娆的身影,她站在那里,妩媚的脸上有着目睹了全部的狰狞与狠毒。 女子指尖收紧,一寸寸地刺入掌心,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渗入旁边那盛开的红莲之上,很快没入不见。 惊蛰,同样是如火般的女子,为何你就单单不肯多看我红鸾一眼,哪怕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再记得,难道那么多年的情意你就没有一丝丝留恋? 为什么没了那个凡人,你还是不愿意温柔地对我说一句话,为什么除了那个白蓦然,你还会将另一个女子拥入怀中,关怀备至? 你可知道,我为了你,忍受了三千年的黑暗,那么漫长的等待,只为了换你归来,哪怕只是多看我一眼。 如果这一世我舍弃了所有成为可以与你并肩的女子,你都不肯多一丝深情,那么红鸾无论今后做出什么,惊蛰,你都不要怪我…… 因为,那个曾经被你说是单纯可爱的人早已经消失在虚无缥缈的等待之中,涅槃重生的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手辣之人! 所有阻挡她的,都该死! 夕阳终于被黑暗吞噬,一如那个看起来风光无限绝色妖娆的女子一样,永坠深渊…… ------------ 第63章 情深 时光兜兜转转,一转眼,又是两天,天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帝尊鸿钰仍旧是闭关未出,而整个沉静的凤族也终于迎来了喜事。 沉睡了五天的白蓦然从梦魇之中悠悠转醒,那一刻,她望着墨眸中已经隐隐布满血丝的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莫名的有些悲哀。 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洒过来,一寸寸地照射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晃了她的眼眸,让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 浑身上下的涌起的无力感和酸痛,白蓦然握了握拳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不过才刚刚抖动了一下手臂,旁边一直守候着的俊美的男子就被吵醒了,长长的睫毛抖动,他脸上沉静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狂喜:“小然,你醒了,你终于终于醒了!” “阑珊!”白蓦然用沙哑的声音唤了一声,后背已经被那个温柔的男子用枕头支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叫了一声之后再无下文。 “小然,你还好吗?还有哪里疼吗?”阑珊忧心忡忡地开口,想要再检查一下,却被白蓦然有意无意地给挡了回去。 “阑珊,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白蓦然虽然会痛苦,也会不舍,可是她做事却从不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结束就是结束。 只有足够绝情,她才不会陷在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她已经没有当年可以恣意妄为的资本了,再也不是那个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的玉隐公主了。她要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成长…… “小然,你先喝点水,我去给你做些吃的!”阑珊垂下去的脸上瞬间弥漫起几多苦涩,只是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磁性,温柔如水,就好像没有听到白蓦然拒绝的话一样。 “阑珊,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对我再好,也无法泯灭那些痛苦的记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白蓦然鼻子一酸,曾几何时,她对这样的美好的生活向往无比,而如今,面对那个记忆中最深爱的人,她却再也无法付出感情。 “难道做不了爱人,朋友也不行吗?白蓦然,我当真就让你这么憎恨吗?”一直忍而不发的阑珊猛然抬起头,失掉了温柔的样子,他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中几多悲苦。 纵然知晓她不过是失去了那些记忆才会如此,可是最心爱的人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他还是会心疼,忍了太久,他也会想破开那所谓的迷雾。 就好像伪装太多,他也会心累,也会想着做一次真实的自己。 “阑珊――”不知怎么的,看着对面的人那心酸痛苦的样子,这一次,白蓦然竟然不忍心说出那刀刀刺骨的话,停了许久,她才又开口唤道。 “小然,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阑珊也收敛了刚刚那轻易不表现出来的情绪,平静地开口,然后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开口道:“你挨了天罚,身子弱,就不要乱跑了,还有,等会会有人过来,见了他你或许会开心点!” 白蓦然望着那一道玄衣的身影推开门,一寸寸远去,消失在她的视野,没由来的,竟然在心底多了一丝疼惜。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她装出来的绝情罢了。她是人,又不是冷血无情的怪物,那个曾经给予了太多温暖的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抹去的吧。 只是,那个替自己挨了剩下九十道天雷的帝尊,他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鸿钰,你还好吗? 白蓦然想起来那一日的场景,脸色煞白,指尖触碰到桌案上的茶水,她心里猛然一跳,颤着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才将心底的不安悉数给压了下去。 对,对,她认识的帝尊鸿钰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天雷就寂灭了呢! 他一定会没事的! 白蓦然如此想着,心底的担忧才退去了几分。 鸿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如那日你所说…… 白蓦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阖上眼眸,努力地将所有的思绪全部给压在了心中,不在脸上表露分毫。 除了鸿钰,还有火火,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刚才真的是太冲动了,都忘了问一下外面的情况了。 白蓦然拍了一下脑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这华贵的房屋,空无一人,这让她也不免有些失落。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也根本出不去,无能为力的滋味真的还是不好受。 而就在白蓦然有些气恼之际,原本阖上的房门陡然开了,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让白蓦然下意识望去,迎着灿烂的阳光,熟悉的身影铺展开她的眼前。 青衣如竹,高贵优雅,俊秀的容颜,记忆中的那一张脸,让白蓦然的表情突然间变得狂喜。 “阿笙!”她不可置信地唤道。 即便是多了一双碧玉般的眼眸,即便是他换了装束还有那全身上下的气质,白蓦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 是她的阿笙,那个曾经小心翼翼活下去的小男孩,那个在国家危亡之际挺身而出的皇者,那个许诺过一生一世护着他的少年! “阿姊,你终于醒了!”飘然的人在白蓦然面前坐下,纯净的声音中也有着说不上来的欢喜。 “阿笙,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束发的皇冠,你――你该不会已经死了?”白蓦然反应过来,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惊疑地开口道。 “阿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家阿笙不仅没死,还活的好好的!”惊蛰也是不由得哑然失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凤族,这里不是悠月阁吗?”白蓦然见到了她信任的人,不由自主地说话也带了一丝原本的撒娇之声,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她还是那个可以无忧无虑的白蓦然,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阿姊啊,算起来,我可是已经活了千万年!”惊蛰依旧半开玩笑道,俊眉微挑,笑意满满, “千万年,那还不是老妖怪了?”白蓦然表示深深的怀疑,但说完之后,她忽然又变得兴致勃**来:“难道你真的是老妖怪,阿笙,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阿姊,不是老妖怪,是这四海八荒的春神青帝!”惊蛰挑逗够了白蓦然,娓娓道来。 “青帝?你?”白蓦然觉得自己可能被晴天霹雳给击中了,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要是早知道这家伙是东方之主青帝,她又何苦去用本源之力以一己之力对抗蛮族,不仅受了天罚,还连累诸多人,甚至于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 是不是她身边的人背后都要有一个神秘莫测的身份? 曾经的阑珊是,如今阿笙竟然也稀里糊涂的成为了青帝? “阿姊不高兴?”惊蛰似乎没有意料到白蓦然表现出来的复杂的神情,只好慢慢地开始解释:“其实我已经轮回了三千年,这既是历劫,也是磨难,所以我也是在两天前才重新回到天界的,并不是故意骗你的。阿姊,凡间种种,阿笙都记在心头。你为了我可以不顾惜一切,那么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护住你!天罚之日,是阿笙回来晚了,所以――真的对不起!” “阿笙,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白蓦然听着那似曾相识的承诺,几多感情涌上心头,让她直直就抱住了眼前紧紧攥着她的手的人。 其实,经历过生死离别,身份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青帝也好,白笙鹤也罢,他只要记得那一份情意不就好了吗? 她所在乎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所谓的名头? “阿姊,虽然我是活了千万年的青帝,但也是那个曾经被你护住的少年白笙鹤。所以,今后,由我来守护你,好吗?”惊蛰抱着那个孱弱的身体,心疼不已地开口道。 两日之前,他在给火煌疗伤之后,就已经见到了还在昏睡中的阿姊。 只是,当时阑珊守着,他也就不好插手,所以也就暂且回了长青殿,探查了一下自家阿姊上界之后的事情。 从被封为火璃公主,再到一人承受天罚,当然也包括与帝尊鸿钰的交情,事无巨细,他都一一知晓。 如今,看着这个已经不再是活泼灵动的小公主,他心中有着几多不忍,却也只能这样安慰道。 这些年,变得太多太多,有些事情,他就算是贵为青帝,却也无法控制…… ------------ 第64章 苦涩 “嗯!”趴在那宽大肩膀之上的白蓦然点头应道,背过去的眼眶有些微红,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谢谢你,阿笙!” “阿姊,你要记得,我们是亲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惊蛰碧玉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莫名有些伤感的少女,叮嘱道。 他不希望,因为青帝的身份,他失去那最真挚的一份感情。当神当的太久了,有些事情已经淡忘,神力无边又如何,终究耐不活清心寡欲孤独一人的痛苦。 “阿笙,火煌怎么样了?”白蓦然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突然间又转了一个话题。 “她没事,虽然受了天罚,可还是有修为顶着,不出意外,明天应该就可以醒过来了。”惊蛰提及火煌,话语中明显带了一丝的底气不足。 早就醒过来跑到天耀和冥界去找他,然后服用了渡灵丹生命垂危,他如何能开口,不过还算那胆大妄为的小公主幸运,他的仙力有万物复苏之功效,让她沉睡三日修养片刻便足以醒来。 “哦,那就好。”白蓦然点了点头,似乎放心了下来,可是犹豫了片刻,她才小声地开口道:“那,阿笙,你可知道帝尊鸿钰现在如何了?他替我受了那天罚,我——” “阿姊,他没事,他可是比我都强大的存在,真神境界挨些天罚,算不上什么。不过,现在他闭关了,你要是想见他,怕也要一个月之后了!”惊蛰微微皱眉,缓缓开口道。 做神的,从来也都有自己的无奈,三千年前,帝尊鸿钰便是以冷酷无情,不入红尘而称,如今偏偏会为阿姊求取封号,拦下天罚,这让他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些反常。 虽然知晓阿姊和曾经的国师,如今的七殿下再也不可能了,可若是那个人是帝尊鸿钰,他也无法判定到底是该还是不该了! “一个月?这么久啊!”白蓦然原本涌起的希望瞬间下跌,她闷声开口道。 “一个月而已,等到你修养好了,再去见他当面致谢也不迟啊!”惊蛰笑意不减,轻声开口道。 “喔!”白蓦然失落地应道,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会有些微微的刺痛。 “阿姊不开心?”惊蛰看着白蓦然,淡然一笑,那副失落的样子与曾经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不开心之时一模一样。 “也没有吧,只是他替我挨了天罚而今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感觉心中有愧。即便是成为了天界的公主,我还是需要别人来护着,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白蓦然摇了摇头,突然眸中又闪着灼灼的光芒,直直地望向了惊蛰,让他都有点摸不清自家阿姊的想法:“阿笙,以后你教我修炼好不好,我想变得强大,保护那些我所能保护的人。” “好!”惊蛰笑着开口道,紧紧握住了白蓦然的小手,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没由来的,他总觉得阿姊身上藏着太多他看不清楚的东西,就算是曾经他活了千年,身为这春神,东方之帝,他还是觉得如今地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阿笙,我想出去走走。”白蓦然晃荡了一下小脑袋,在她信赖之人面前,恢复了该有的纯真和可爱。 “好,阿笙带你去!”惊蛰缓缓扶起白蓦然,一步一步推开房门,走向那风景如画的碧梧谷。 凉风习习,金灿灿的梧桐叶随风飘飞,一如秋的绝美。 “阿笙,我想去上面!”白蓦然看着那几棵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梧桐树,手指遥遥地指向,身体虽然虚弱,却挡不住此刻她的欢欣。 “好!”惊蛰笑道,伸手一拦,就带着露出欢颜的小姑娘乘云而上。 两道身影翩跹,传来几道银铃般的笑声。 而那一刻,悠月阁的门口,阑珊怅惘地端着一碗粥看着那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心头酸涩的厉害。 曾几何时,她和自己也一起这样的笑,这样的开心…… 而如今,他们之间却要形同陌路。 即便是过了千年,他也依旧无法忘怀,那时候被侮辱到极致的少女是如何在那盛开着漫天的曼珠沙华之中坚强地站起来,握着他的剑柄,坚定地开口道:“血刃,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会让那些看不起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终于,在许久许久之后,一直以来被整个魔界视为杂种的少女站在了巅峰涅槃重生,英姿飒爽地握着他将那一个个看不起她的蝼蚁全部斩杀,用雷霆手段让整个六界都为之震撼,那一场风血中,她用那双曾经布满了血茧用手一寸寸为他擦去污浊,绝色妖娆地笑着,在他面前开心地就像个孩子:“血刃,你看,我成功了!” 只是,再强大,再不可一世,终究还是陷入了情障,一如他,求而不得,为爱所困…… 若是当年他可以再强大点,若是他可以替代她走向毁灭,若是他可以杀了那个让她痛苦绝望的人,会不会,今日,她就不用再次无可救药地喜欢上那个人,不用再恢复记忆之后再一次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 思绪飘荡太久,阑珊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差一点,手中的玉碗就要掉下,一双玉手却在那一刻伸来,牢牢地接住了那木质的托盘。 “阑珊,小心些,有些东西,既然已经无可改变,那么便不要强求了!”透着悲凉意味的声音悠悠传来,阑珊抬头,入眼的便是另一个让他心疼的女子的面容。 “姝凰,我只是一时失态了,也或许,是我错了,不该让她生活在人间,再重新以凤族公主的身份来到天界,这样,只会让她在得知真相之时更加痛苦!”阑珊微微摇了摇头,愁容不展,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白。 “阑珊,有时候,选择了便是要走下去,无所谓后悔。更何况,纵然身为神,也不可能做到让时间倒流,后悔无意,何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呢?”姝凰接过那还散发热气的浓粥,转身进入房间,将它放到了桌案上,回望了一眼阑珊又继续开口道:“而且,青帝就是白笙鹤,曾经护着她的少年,如今虽然他忘记了三千年发生的事情,却还是记得他这个阿姊,你说,我们要不要将真相告知他,一个活了千年的神,只是凡间一段恩情,他尚且如此忧心,是否意味着他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行,纵然他们感情甚笃,可面临两界大义,谁有会知道他会选择什么,如果说,三千年前他为了一个深爱的女子背弃了天界,那么按理来说他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归,天帝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任一个不忠心于他的神存在?所以说,此事十分蹊跷,他显然已经不记得三千年前那场惨痛的记忆,天帝下令知晓这件事的神全部闭嘴,他曾经的手下也悉数陨落,这难道不奇怪吗?”阑珊眉宇间愁丝未展,反而随着这个问题的深入眉头愈加紧锁。 “对,我也不曾想明白这个天帝到底在盘算什么!既然这样,那便暂且不告诉他事实真相,如果时机成熟,再试一试也无妨。不过,这一次,鸿钰为白蓦然挡下了天雷,可能他们之间会更甚一步,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今后又该怎么办呢?”姝凰定了定心神,红眸中尽是不解,原本该站在顶端恣意的皇此刻却也是束手无策。 “既然暂且还算风平浪静,那便将小然尽可能地留在凤族吧,避免让他们二人见面。等到她学了一些法术之后,我再找机会带她下凡,寻找那丢失的情魄和她的身躯,毕竟,纵然逆命之术生效,如果没有那两样东西,她也无法回复巅峰时期的力量。”阑珊沉思了片刻,坐在椅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掩去了几多苦涩。 “也好!”姝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那眼角凸起的几丝皱纹,却也为这个高贵的皇添上了几多无奈。 凉风带来几多愁丝,飘荡在被命运所束缚的凤族,游离在被天意笼罩的六界,无可阻挡…… ------------ 第65章 安好 自从天罚过后,青帝回归,整个天界再没有什么波澜,一切平淡如水。 而醒来的白蓦然不过才两天就已经能活蹦乱跳的,昏睡的火煌也终于在她盼星星盼月亮中悄然苏醒。 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窗棂,照射在穿着墨蓝色衣裙的白蓦然身上,让她半开半闭的双眸都在这样的光芒下异常夺目。 而躺在她身旁的小姑娘即便是在梦中,嘴角也洋溢着欢悦,红衣似火,光彩照人,哪里还有生病的半分样子。 若不是白蓦然等了两天,火煌还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她真的该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不想醒过来。 “阿鹤!”清脆悦耳的声音让白蓦然一个激灵,惊的立马睁开了那灵动的大眼睛。 “大白?”一下子就坐起身的火煌瞧着眼前的人,惊讶地开口道。 “火火,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白蓦然则是欣喜地握着火煌的玉手,一时间几多欢喜,几多感慨。 若不是上一次她连累了这个重情重义的小姑娘,她又怎么会在这病榻上躺了那么久? 也是怪她太弱小,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还让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为自己受累。 “大白,你没事了啊!这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火煌小姑娘也是紧紧地攥着白蓦然的手,差点没有开心的一蹦三尺高。 “以为什么?以为我神魂俱灭了?放心,我没事。只是,火火,就是连累了你――”白蓦然轻声开口,眉宇间却满是愧色。 “哎!说什么连累,还不是我自愿的?不过,大白啊,你是怎么挨过那剩下的九十道天雷的啊?那一日,我昏过去的时候,已经瞧见你伤痕累累的快要――”话说到这里,饶是一直心都很大的火煌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那一日,她眼睁睁地看着大白被天雷击中,却已经是自顾不暇,爱莫能助,在乎的人,差一点就完全不在,这又该是多么痛苦难耐。 “火火,我真的没事,剩下的九十道天雷是帝尊鸿钰替我挡了,所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白蓦然捏了捏火煌愁眉不展的脸,故意将这凝重的气氛舒展了开,只是谈到这里,她原本绚丽的眼眸也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帝尊鸿钰?他为你挡了?哦,原来是这样!”火煌揉开白蓦然的魔掌,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揶揄道。 “什么这样那样的,他替我受了那么多天雷,现在说是要闭关一个月,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毕竟是为了我――”白蓦然一掌打开火煌调笑的手掌,声音平淡,像是一点感情都不掺杂,可那字字句句都是对那个人的担忧。 “就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你对他念念不忘!”火煌撇了撇嘴,本来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却突然神色暗淡了下来,幽幽的开口:“可惜,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梦里见到的终究是梦,兜兜转转,我还是弄丢了他!” 白蓦然看着突然从活泼开朗的少女化身为感时伤春的妇人的火煌,禁不住哑然失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开口道:“他?他是谁?火火,你不会是喜欢上某个人了吧?” “他?他是――”到嘴的三个字突然戛然而止,火煌看着对面那个脸上笑意不断的少女,突然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是大白所在乎的人,如今若是她说他再也找不到了,那大白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火煌,你喜欢阿笙吧?”白蓦然灼灼一笑,心中掠过几多感动。 火煌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傻,喜欢却又顾念着自己伤心不肯说。 若不是昨日阿笙将火煌做出荒唐事全部告诉了她,她还真是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为爱情疯狂到那样的地步,可以做一切她能做的事情…… 也许当初,她再勇敢些,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彷徨无奈了吧! 火煌与阿笙,她倒是想帮他们一把,可是阿笙无半点心思,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你――你怎么知道?”火煌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脸上有些惊慌,可是那一双柳叶眉却皱的更深,声音凄凉:“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不在凡间,也不入轮回,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情绪被压抑了太久,火煌那双红眸中已经是盈盈泪光,垂首不想让白蓦然看出她的脆弱不堪。 “火火,阿笙没有死,他是在凡间历劫的青帝,那一日你被冥王带回来之时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白蓦然也没有想到本来只是想急急火煌,却差点就把她给惹哭了,连忙解释道。 “青帝?难道不是梦?不是梦?”火煌听着白蓦然的话,脑海中是那一日她神智模糊的景象。 那个穿着青衣,拥有着一双碧玉般双眸的男子,对,不是梦,不是梦!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熟悉的人影…… 只是还没有来的及欣喜的火煌却突然懊恼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后悔地开始碎碎念,声音小的白蓦然都听不清楚是什么,不由得将垂着脑袋的火煌那一张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给掰了过来,迷惑不解地开口问道:“火火,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啊?青帝惊蛰就是我在凡间的弟弟,听到这件事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这个――这个――”一向爽朗的火煌看着白蓦然探究的眼神,小脸刷的一下就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她觉得可能再也无法相见,那么,脑海中不断回想出来的那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她再洒脱,再不拘一格,可是也不能在别人连接受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就上嘴吻了吧! 虽然那一刻她真的是以为在做梦,可是如今想来,她又该怎么去面对青帝惊蛰,她喜欢的那个人啊? 他肯定对自己的印象又不好了,也是,说实在的,她的做法真的太惊世骇俗,看起来就像是放荡的那种女子! “到底怎么了,火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副作用?”白蓦然还真的是不明所以。 自然,白笙鹤说了火煌千里迢迢去找他的事情,却刻意将火煌的吻给隐瞒了过去,毕竟他觉得那太难以启齿,索性就略过了,所以此刻,白蓦然还真的觉得很奇怪。 “啊啊啊,总之没什么,可能是热的了,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他是青帝,我当然开心,当然开心!”火煌生怕这点小秘密再被发现,虽然语无伦次,动作略显夸张,可是还是表露出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奇怪呢,还有啊,你不是凤凰吗,还会怕热?”白蓦然也是一脸茫然,说出来的话也是直接噎地火煌无言以对。 “凤凰也是怕热的,你瞅瞅大白,热的都出汗了!”火煌认命地将身上的羽毛被给掀开了去,拿两只手死命的扇着,简直要把这戏给演过头。 “行了行了,你热就热吧,给,喝点水吧,既然你醒了,我就将这个消息告诉凤皇,然后给你端点小粥。”白蓦然看着卖力表演的火煌,虽然猜不出来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情,但是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白蓦然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将这私人空间留给了她。 该说的反正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看火煌自己的了。 “大白,谢谢你!”火煌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开口道。 “不用。”白蓦然迈出门槛的脚猛然停住,转身与那一双红眸而对,相视一笑,“你好好休息吧!” “嗯!”火煌难得听话应承道。 木门缓缓阖上,小姑娘火煌将白蓦然塞到自己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被子撂在了桌案上。 天知道,她该怎么做? 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眼下去见他也不是,不去见他也不是,好发愁啊! 火煌又急又气,脸上花花绿绿,跳下床,走来走又去,心就像是被小猫抓挠一样,难以抑制的冲动又是扑面而来。 好想去见见他,可是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什么理由才好呢? 对了,那一日,是他为自己疗伤,对,是他! 思及此的火煌心中一喜,连忙奔向了梳妆之地,精心装扮起来。 就当是她去当面致谢,顺便再解释一下那一日她冲动之下所做出的事情,简单极了! 这天底下,她哪里不敢去,不过就是他的长青殿,她还不信了! …… ------------ 第66章 再见 火煌向来都是敢作敢为的性子,急急忙忙地梳妆打扮了一下,就用那微弱的仙力又为自己添上了几多生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个闪身掐了个诀就翻了窗户悄悄地溜出了这碧梧谷。 虽然她在天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主,可是好歹也活了千年,火煌也知道一直空着的长青殿是青帝惊蛰的住所。当年她好奇,还偷偷进去过一回,里面除了几个宫娥,什么都没有,一副颓败之象,几乎都算是寸草不生,与长青殿那名字一点都不符。她觉得甚是无趣,索性直接就退了出去。 如今再次造访,火煌心里忐忑不已,站在长青殿门口许久,犹豫了犹豫,目光看着那浮现在淡淡雾气之中的一棵参天的柳树。虽然明知道她想见的那个人就与她一墙之隔,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在怕着些什么,磨磨蹭蹭,就是没勇气去敲门。 火煌嘟了嘟嘴,刚想敲门就看见一道同样如火焰般的身影由远及近,身后还跟着十个宫人,看服饰和实力,应该都是一些小仙,也不知道又想干些什么。 只一眼,火煌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只是她心底还是有些微微的疑惑,隐隐还有些担忧。 火神红鸾,天帝身边的红人,不知道何时达到上神的实力,但自从火煌诞生以来,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生的绝色妖娆,对人却又是冷傲无情,一颗八面玲珑心,偏偏手握大权,又有天帝撑腰,天界之人根本没有人敢去触碰她的霉头,就连火煌,也不想跟她有什么接触。 如今,她带着这么多人来势汹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心下虽然思量的挺多,可是火煌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做出决定却只要一瞬间,在那个女子目光扫射过来的那一刹那,她顿时化作了一片绿叶,紧紧地粘在了那一棵从由殿内长到外面的大柳树上,将周身的气息隐藏到极致,准备偷偷地观察。 只见那个美艳的女子走到大殿门前,微微一拜,开口道:“红鸾奉天帝之命探望青帝!” “请进!”清雅的声音飘散,让火煌一个激灵,兴奋地差点就要飘下去。 随着那惊蛰的那一句话,原本紧闭的殿门很快徐徐打开,红鸾缓缓进入。 而火煌则是将灼灼的目光悉数投向了那个从内殿缓缓走出的人影上,眼眶有些微红,那一刻,她多么想直接跳下去,紧紧拥住那个高贵优雅的人。 青帝惊蛰,站在满园春色之中,杜鹃芙蓉的芳香扑鼻,他穿着淡青色的锦衣,乌黑如缎的长发被镌刻着柳叶的白玉冠高高束起,碧玉一般的双眸中满满都是疏离,他不怒不笑,淡漠的看着红鸾,整个人少了些在凡间的英气,却多了一丝身为青帝的高雅。 此刻的红鸾虽然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可是那一双丹凤眼中却已经不自觉地萦绕起了淡淡的悲伤,就好像看着那个站在花团锦簇中的人,一下子就回到千年前,他对着一株被天界所有花朵都嫌弃的野花,伸出那一双玉手,温柔地为她遮去那所有的狂风暴雨。 那些时光的温柔,早已经消失不见,可是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她却从不曾忘记,一如刻在骨子里的毒,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心,痛不欲生…… “不知道火神前来还有什么事情,毕竟昨日您已经来过了。”惊蛰淡淡开口,低垂着眉目,掩去了眼中的那一丝厌恶。 虽然他对这个女子有着轻微的熟悉感,可是身为天帝的人,她这三天每一日都找借口前来,每每还要让他接待,实在是让他有些烦闷。 他才刚刚回天界,此前所有属下全部都消失在了岁月洪流中,还要前去凤族看望阿姊,实在是没有时间陪她。 “青帝刚回,红鸾不过是奉天帝旨意给长青殿送些服侍的宫人罢了,他们都是些小仙,也希望青帝可以在闲暇时间多多点化。”红鸾此话说的恭敬而又客气,可是聪慧如她,又岂会听不出惊蛰此话中的言外之意。 他在说,他不想再看到她了。 多么可笑,她费尽心机想要多看他一面,换来的却是他连掩饰都不想掩饰的厌恶。 难道过了千年,他就变了吗? “点化可以,只是这长青殿什么都不缺,以后火神可以不必再来了。”青帝挥了挥衣袖,这百花之中隐隐出现几多绰约的身影。 他既然是青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筹谋以后。这一举,也不过是想告诉那火神,他不想再见到她罢了。 “那若是红鸾以后想要向青帝讨教,青帝可否允许呢?”红鸾目光黯淡,在其他人面前的玲珑剔透,在这个人面前全部化为生硬和无奈,但即便是那样,她还是开了口。 她只希望可以重新认识他,可以静静地看着他…… 而此刻呆在树上火煌直接恶狠狠地瞪了两眼红鸾,敏锐地意识到了危机感。 那一番话说的委婉含蓄,可是火煌不傻,她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双暗中含情的眼眸,看到了那个对所有仙家都不留情面,毫不客气的女子对惊蛰的柔情似水。 一瞬间,火煌觉得自己可能要好好加把劲了,她头号情敌红鸾,不论是实力还是后台,都比她强上百头,这种感觉简直是太糟糕了。 “火神如今已经是上神修为,如果说是指教,天帝比本帝不论是修为还是其他都要强上些许,为何要舍近求远来这长青殿?本帝乏了,这人本帝收了,火神就先回去吧。”惊蛰抬了抬眼皮,根本不想去过多的纠缠。 他很清楚,她是天帝的人,同样深不可测,他不想去惹麻烦,也不想逢迎巴结谁,他只想好好地守护着他的阿姊,守护着长青殿。 “那……红鸾告退。”红衣妖娆的女子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落寞地说出了这一句她根本不想说出的话, 他在提醒自己,不想与她有任何的瓜葛。 而一向都可以自持,对待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她这一次竟然也毫无办法。 红鸾转身,悲伤笼罩在全身,她一步一步地迈出殿门,忍住心中的痛苦,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计行不通,她可能需要换个思路了…… 殿门缓缓阖上,红鸾却在一瞬间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伸出殿外的柳叶,目光毒辣,就仿佛已经看穿了所有的一切,让刚刚还在窃喜的火煌一个冷颤,直接随风飘进了殿内。或许风太有灵性,或许是火煌太幸运,那一片绿叶飘飘洒洒,直直地落在了惊蛰那修长的手指上。 那一刻,巨大的喜悦淹没了还是一片绿叶的火煌,只是还没有等她高兴够,那一双碧玉一般的眼眸就直直地盯上了她,声音里尽是冰冷:“看了那么久,现在还不出来?” 火煌又是猛然一颤,心里知道已经露馅了,索性也不再隐藏,连忙掐诀恢复肉身。 可是太急也太匆忙,原本还是在惊蛰手中的落叶光芒一闪,很快就幻化成了一个妙龄少女。只是明眸皓齿的火煌原本是在惊蛰手中,一直定定地看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个没有留心脚下,就直直地趴在了那俊逸的人怀中。 淡淡的清香萦绕,让火煌脑子有那么一下子转不过来弯,尴尬无比地将那小脑袋又埋进去了几分。 饶是她再大胆,却也是个少女,完完全全地反应不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而另一旁的惊蛰也是没料到这胆大妄为的小姑娘直接上来就投怀送抱,虽然有点失礼,可是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厌恶,反而看见这个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小公主有那么一丝的欢喜。 “还不下来?”惊蛰淡漠地俯身看着火煌,开口反问道。 “哦哦,下来,下来!”火煌极其尴尬地扒拉着惊蛰的衣服,脚下不稳,脸上不失时机地泛起红晕,烫的厉害,开心的忘乎所以,一个踉跄,抬起的小脑袋碰到惊蛰的下巴,又不由自主地栽了下去。 “火煌!”惊蛰轻轻地唤了一声,有些无奈,那小脑袋的一下一下慌乱地蹭在他的下巴之上,痒痒的,却又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感觉。他只觉得这个小公主傻得可爱,不忍心去责怪。 “啊啊啊,阿鹤,对不起,对不起!”火煌心中无数个后悔,小脑袋磨磨蹭蹭,终于在惊蛰修长的手指搀扶下牢牢站稳。 “无事。”惊蛰淡淡开口,不由自主地竟然为她理了理鬓前的几缕碎发。 那一刻,火煌受宠若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对她温柔以待的俊逸男子,连说出来的话都是磕磕绊绊,“阿鹤,谢谢―你救了我,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惊蛰眸光直直地射在火煌那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上,追问道。 “还有,还有那一日我―我吻你是因为―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说到这里,火煌羞愧万分,小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惊蛰。 “本帝知道,所以,不怪你。”惊蛰在听到这一道说辞之时明显也有一丝不自在,可是恰巧那不合时宜出来的红晕垂首的火煌没有发现一丝一毫。 就在此话说出的那一刹那,门外一直都未曾离开的红衣女子突然拂袖而去,仔细看去,那一双绝色的眼眸中波光闪动,隐在深处的是刻入骨髓的恨意和偏执。 公主火煌,原本你才是那个最该除去的对象…… 既然如此,那么她又还在犹豫什么呢? ------------ 第67章 许诺 “那,那你,那你有没有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哪怕只是一点点?”听到了那一番话的火煌突然抬起头,灼灼的目光对上惊蛰,期盼地看着他。 虽然她知道这这句话一旦问出,她几乎不可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可是经历了太多,她真的很害怕失去,怕到极致,没由来的,她就那样问出了口。 纵然又再多的无奈彷徨,她火煌追逐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怯弱,无所畏惧,勇往直前,飞蛾扑火,却也在所不惜! 而惊蛰也没有料到火煌一上来就问他这样的问题,一时间,连他都无法去回答到底对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是怎样一种感觉,那娇小的身躯,藏着一颗炙热的心,就那样袒露心迹,甚至曾经为着那惊鸿一面甘愿丢了性命。 他不知道,他能否担起这样热烈的爱…… 三千年了,总觉得有什么扑所迷离的真相藏在如今的现状之后,他也许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触动,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沉浸在其中。 风微扬,卷起这长青殿姹紫嫣红的花瓣,却将火煌一点点升起的希望从头到尾浇灭,不就一星半点,那种如溺水般的无力感浸染,让她痛到极致。 惊蛰沉默了良久,最终才转身疏离地开口道:“你刚刚醒来,还是早点回去修养吧!” “我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火煌眼眶微红,委屈的声音已经有了哭声,那整张脸上的欢悦悉数褪去,就好像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惊蛰听着那样的声音,脚步猛然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过身去安慰一下那个少女,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管你是白笙鹤也好,青帝惊蛰也罢,我火煌这一世就认定你了!无论千年还是万年,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六界之中,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直到有一天你对我心动!”火煌对着那一道渐渐在她眼中模糊的身影大声疾呼,虽然脸上几多不愉快,可是红眸中却从未失掉半分希望,光彩照人,璀璨如星辉。 说完了那长长的一句话,火煌神色木木地转身,原本被喜悦冲掉的疼痛感在一股脑又全部涌了出来,让她的脚步异常的沉重,就在她拖着步伐一步步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清雅的声音突兀响起。 “本帝等着。” 虽然很小,可是火煌还是听见了,就好像大悲之后就迅速跌入大喜,她转过头,那一道俊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内,只剩下那像是唯一的希望的四个字。 他说等着,等着! 那就是她还有希望,有希望! 火煌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脚步却又猛然顿住,转身向着长青殿之外而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等,要等! 只要等下去,一切就会有希望,她一定能做到,一定能让他为之心动! 凤族中人,从不畏惧什么,哪怕是飞蛾扑火,又或者是浴火重生,也要勇敢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哎,火火,就知道你在这里,还真是让我给猜对了吧!”远处的白蓦然看见火煌的身影,连忙奔了过来,拉着小公主的手,语气里有一丝丝的窃喜。 “大白,是你啊,对不起哦,我又偷偷跑出来了,害得你担心了!”火煌还是有些木然,思绪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切之中,虽然咧嘴在笑,可那笑容中又不知道掺着多少无助。 “火火,你这眼圈怎么红了,可是你不是在笑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阿笙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等着,我去替你出气!”白蓦然低下头,捏着火煌柔嫩嫩的小脸,目光触及那眼角还未干掉的泪痕,白蓦然火气蹭蹭就窜了上去,拉着火煌就要跨入那扇已经在慢慢阖上的殿门。 她今日就是故意留时间让火煌去偷偷见见她的阿笙,原本想着让他们好歹多见几次多增加点情意,却没有想到阿笙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竟然惹得火火都哭了,这厢凤皇催的又紧,她只得前来寻火火。 “别,别,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大白,没事,我们回去吧,皇姐她们应该等的够久了,我也该让她们少担忧些了!”火煌急忙将冲动的白蓦然给拉了回去,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太多,顺嘴就扯了一个理由。 不是她不把大白当朋友,只是这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她不想让旁人知晓…… 但想到皇姐,原本已经差不多恢复常态的火煌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脑海中回荡着她经受天罚之后第一次醒来皇姐在假装昏睡的她面前说出的那一字一句,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惊慌失措。 “火煌,你可会怪皇姐,皇姐这千年来,为了追逐爱情甚至放弃了一切,可是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连是否值得自己都不敢确定!” “火煌,青帝归位,火凤现世,也许过不了多久,皇姐等待的那一天就会到来,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你可愿意接替皇姐的位置,为皇姐犯下的所有过错而去弥补整个凤族?” 声声悲凉,溢散在以前从来不知道痛苦悲伤是什么滋味的火煌心中,没由来的更加不安,那一刻,她再也顾不上已经算的上尘埃落定的爱恋,急不可耐地就向着碧梧谷而去。 她一定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那个在她印象里高贵,冷傲的皇姐如此失态,而且竟然只能在昏睡的她面前才能述说那掩藏在内心的伤痛? 千年来,她从不知道身为凤皇的皇姐曾经爱过什么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份爱恋,会让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所谓的背叛和离去,又是什么意思? 每想一分,火煌的步伐便快上三分,心中的后悔又多上十分! 当时觉得寻求自己心爱的人最重要,这醒来,便将那件事给忘得干干净净,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面对那个从小到大都庇护着自己的皇姐? 不,不!她绝对不能允许她敬爱的皇姐出事,绝对不能! 以前是她太过任性,总以为有皇姐在的凤族,不会出任何事情,却从来不曾想到,如皇姐那样孤傲却又惊才艳艳的神有一天也会支撑不下去。 “火火,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反常态,难道凤族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蓦然虽然这两日在惊蛰指导下学了些许的修炼之法,但不过是皮毛,这厢被火煌直接拉上腾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眩晕的厉害,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开口询问道。 “皇姐出事了,我一定要去问清楚!大白,你再忍忍,一会就好了!”火煌转身看着强行被自己拉过来的痛苦难耐的白蓦然,有些歉疚地开口道,但已经是急不可耐,她有不得不那么做。 “我没事,早晚也都是要经历的!但是凤皇没有出什么事啊,就是她在正殿等你,我才不得已来叫你赶紧的回去的啊!”白蓦然拽着火煌的胳膊,努力地定了定心神,疑惑不解的开口。 “大白,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等到有时间我再与你细细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也不太明白,等到见了皇姐一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且再忍忍。”火煌又叠加了几分仙力,加快了速度。 “好吧。”火煌不愿意说,白蓦然虽然不甚理解,却也不再追问。 不该问的,她不会过界,好奇心会害死猫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不再想太多,白蓦然小心翼翼地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向下看去。 目之所及,云雾缭绕,却又如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白蓦然虽然眸中信念不减,却还是看到之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体,风吹拂着她的衣衫,留下转瞬即逝的点点痕迹。 白蓦然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清傲绽开在那双如墨的红眸之中,经历过风雨的她开始一步步成长。 她要强大,所走过的路从来都不会轻松,哪怕身体上痛苦千百倍,她也绝不会放弃,绝不会让害过她最亲最爱的人好过! 她白蓦然要拥有绝对的力量,只有她变得强大,她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才能不再危机面临之时毫无应对之策! “待会我就直接去找皇姐了,大白你就先忙吧!”风风火火的火煌飞奔着入了那碧梧谷,旋即下来的白蓦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缓步而入。 火火这个鬼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才刚刚偷跑出去,就这么着急去凤皇那里领罚,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了! 若不是凤皇听说她人没影了,猜到她去了何处,又怎么可能派人传话找她,这言外之意可不就是让她去长青殿寻呢? 反正她是弄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太多麻烦。 昨日阿笙教她的运功之法,她还是去后山那里再去领悟一下吧,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若是不努力,又谈何变得强大呢? 风萧萧兮,黄叶孤飞。 那娇小却坚毅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远方,而那注定的一切,却早已经势不可挡…… ------------ 第68章 无奈 碧梧谷微风和煦,而火煌心烦意乱地推开了正殿的门,如一阵风掠向了背对着她而立的红衣女子,急于寻求那心底的答案。 可是火煌刚想开口,红衣女子就转过身,用摄人的目光凝视着气喘吁吁的她,让她一个心虚,就失掉了先机。 “火煌,你知错吗?私自跑去人间,挨了天罚还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念头前往冥界,现在更是为了醒来就跑去长青殿,你可知道你是这凤族最尊贵的公主,你肩上有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如此任性妄为,可还记得你的身份?”姝凰语气凛冽,红眸中怒意凝聚,却掩去了心底的担忧。 在她不经意之间,火煌已经陷入情障的如此之深,自己是该冷血无情地强迫她抽身而出,还是选择成全? 这偌大的凤族,难道真的要在她手中被毁掉吗? “皇姐,我知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可是不也是你说过喜欢的便要去争取吗?如果你觉得我喜欢一个凡人不对,那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青帝,你还在担忧什么啊?”火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皇姐发那么大的火,不由得一愣,可是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想都没有想就反驳了过去。 那一刻,她甚至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目的,对心爱的那个人的维护一下子就让她在皇姐之前的畏惧消失的干干净净,下意识就说出了那意味着大不敬的话。 “火煌,你――你现在都把我这个皇姐不给放在眼里了吧!这千年来,到底是本皇对你疏于管教了,让你如此胡作非为,还不知悔改!”姝凰被火煌那一番话激的一个巴掌就想扇过去,可是指尖触碰到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之时,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错,若是她没有一心放在那虚无缥缈的爱恋之上,又怎么会忽略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错了! “皇姐,你不是一直让我去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吗?每一次做错事你也都会来安慰我的吗?为什么我喜欢上了青帝,你就这么生气,还要横加干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向孤傲的你都无法应对?”火煌原本气势汹汹,可是说着说着,就回想起了那一日自己的皇姐那样悲痛不可抑制在她脸上留下的泪水,语气就弱了几分,心疼而又无奈。 她知道,自己这个皇姐是面冷心热,千年来,表面上她虽然从不说,可是暗中却将自己捅下的娄子全部补上,宠爱到让自己都养成了刁钻任性的性子!如今她这样一反常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皇姐,她最敬爱的皇姐,她绝对不能容许她出一丁点事情! “火煌,你不懂,不懂!青帝,他不是―不是你的良人!”姝凰听到火煌那声声质问那一刹那,神色猛然一颤,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是看着火煌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表情,又心疼地为她揩去了泪水,语气轻缓,却有着抑制不住的悲凉。 她该如何说?她七千年都做的是无用功,都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 “为什么不是?凤族中人,从来都是想要的便去追逐,无所畏惧,火煌是,皇姐你不也是吗?那一日你在昏睡的我面前所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虽然我不知道皇姐你到底爱上谁,可是为了他你默默忍受了千年,难道不也是从来不曾放弃过吗?”火煌抬起那一张不甘心小脸,紧紧地攥着姝凰来不及收回的手,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委屈不已地开口。 “你,你――都听见了?”姝凰饶是做了七千年的凤皇,却再也无法抑制住心底的担忧和后怕,那一刻,她被火煌握住的手冷的像一块寒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时忍受不住的哭诉,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让火煌听见,她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没有真相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她又何尝不知? “皇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一天你会不在,让我来承担凤族的重任?那所谓的背叛凤族,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爱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样一个存在?”火煌红眸中尽是泪水,握着姝凰的那一只手也冷的厉害,寒气直入心底,虽然字字句句都是质问,可又全都是心酸与无奈。 “火煌,你不要刨根问底了,这些事,还不到你该承受的时候,就算是皇姐告诉你,除了徒增伤悲,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姝凰眼眶也有些泛红,凤冠上的珠钗一寸寸晃动,打在她的耳畔和额头,和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像石头淀在她的心头,让她有那么一阵的眩晕。 重压之下,她还能坚持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多么可笑? 这些说辞,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又何况是聪慧的火煌呢? “皇姐,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了爱,你可以甘之如饴,我也可以飞蛾扑火!你是我最敬爱的皇姐,也是我除了皇兄以外最亲的人,我火煌千年来虽然刁蛮任性,却并非不知好歹,你对我的宠爱,我都记在心头!” “那一日,你在昏睡的我面前泣泪,如今又遮遮掩掩,闭口不言,你可知道,我也会担心?若是你真的突然不再了,这一片天又该谁为我撑起?”火煌突然攥着姝凰的手跌入了她的怀中,泪水肆意而下,一点点浸湿姝凰的衣袍,也一点点浸染在姝凰的心中,又添上几多悲苦。 那样一个本该灵动潇洒的少女,如今却为了她,为了那最美好的爱恋而哭泣,她何其忍心? “火煌,你不明白,不明白,命运一事,又岂是你我可以操控的?”姝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选择了妥协:“火煌,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皇姐不会再阻拦你了。说到底,这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路,也许在皇姐看来错误的事情在你眼中是你最欢悦的决定。你喜欢便去追求吧,皇姐都做不到的,又何其忍心强加到你身上呢?” 叹了一口气,姝凰松开那刚刚还哭的跟个泪人顷刻之间又绽开笑颜的小姑娘,隐隐约约看到了千年前的那个自己,也是这般样子,哭哭笑笑,天真烂漫,心中藏不住一点事情。 “皇姐,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吗?”扬起头的火煌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中还是有着掩盖不住的好奇。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才能俘获她皇姐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又是怎么样的邂逅才能让已经为皇的姐姐垂泪而泣,脆弱到如此地步? 姝凰看着说风就是雨的小姑娘,禁不住哑然失笑,心中感慨万千,想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捏了捏火煌的小脸蛋,不着痕迹地为她抚去了泪水,宽慰道:“他是魔族,千年前神魔大战之时,他随手救了我,而我也是因为那惊鸿一瞥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只是,终究是有缘无分,神魔相恋,为天界所不容,他在那一场战役中重伤,我为了救他苦苦寻觅了千年,那一日说的,不过是他已经归来,我怕是要舍弃凤皇之位罢了。” “火煌,你真的不必过于忧心,他如今身在魔界,怕是还有百年才会到痊愈的那一天。所以,火煌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吧,你的身后,永远都有皇姐。” “这样啊,皇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火煌忙不迭地点头,虽然姝凰的言辞要真正深究起来破绽百出,可是放在一向心大和对姝凰百般信任的火煌这里却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在她心里,什么神魔,仙人相恋的天规都是说说而已,凤族中人,追逐想要的就足够了,皇姐无碍,便是此刻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了,火煌,你现在虽然被青帝的复苏之力治愈的差不多了,但是身体还是很弱,早些回去休息吧,最近凤族事情太多,皇姐无暇顾及。你记住,可以教导凤璃公主,但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再有下一次,连皇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姝凰手指点了点火煌的小脑袋,声音中温柔无限。 “火煌知道了!”火煌闷声点了点头,虽然一贯她这个皇姐都忙的不可开交,可是这么急着推自己出去,还是让她有点不乐意。 “皇姐闲下来会去看你的,小煌。”姝凰难得微微一笑。 “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了,皇姐你别把自己累坏了。”火煌歪着小脑袋,明眸皓齿一笑,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那大殿。 毕竟心头重担已经卸下,一切都雨过天晴,多好! 姝凰定定地看着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背影,眸中尽是黯淡和悲凉,那本该是高贵冷艳的女子就那样默然垂首,几多惆怅,几多无奈。 她坐上这皇位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控制了。而今,她还要亲手将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推上那波橘云诡的位置,她又是多么残忍? 三千年前的青帝,如今的惊蛰,甘愿为一凡人背弃整个天界,对自己许下诅咒,虽然那些记忆或许已经淡去,但他终究都不是小煌的良人,因为那印刻在他骨子里的爱恋,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就像自己,连最亲的人都无法告诉那被掩盖的罪恶真相,不得已选择编织谎言,选择…… 小煌,对不起,可是皇姐真的无能为力,她做出的那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而她早就天道的束缚下,心死在命运的密网之中,哪怕再挣扎,也不过是留下一点点痕迹,苦添几分痛苦罢了! ------------ 第69章 释然 碧梧谷景色宜人,金黄色的梧桐叶飘飞,还有几只还没有化形的小凤凰蹦蹦跳跳地在那美丽的枝干上玩耍嬉戏,火红的羽翼交相映衬在日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走了许久,白蓦然终于兴致勃勃地走到了这碧梧谷的后山,不同于谷内的一派金黄,这后山是一片火红,开着大片大片的杜鹃,美不胜收。 白蓦然鼻尖轻嗅这浓郁的芳香,站在周围的梧桐树下,嘴角浮现出微微的笑意,葱白的手指开始掐诀施法。 今日与火煌腾云之时,她都被阿笙教了两天却还是有点眩晕。 无论如何,她今日都要在阿笙到来之前好好想想他教导的飞天遁地术法。 想到这里,白蓦然将体内仅存的仙力全部倾注于指尖,按照白笙鹤传授的方法一个转身,湖蓝色衣裙翻飞,少女欢悦一笑,身体开始缓缓腾空而起。 天空中澄净无比,少女淡淡的身影留下一点点痕迹,彷如雁过留痕,清雅而纯净。白蓦然指尖微微旋转,笑容不减,成功的喜悦弥漫在心头,隐隐有风吹过,她在空中又飘荡些许时刻,围着这娇艳欲滴的杜鹃花转了一个大圈,才想着落下。 但毕竟什么都没有接触过,白蓦然想要徐徐落下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向下俯冲的力道,原本沉稳的动作也变得笨拙无比,她在脑子里拼命的回想,却仍旧没有半点应对之策,只能任由那不听话的身体一寸寸往下坠落。 一时间,白蓦然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她如墨的眼神在望向下面一大片红艳艳的杜鹃花之时,还是后怕地捂住了双眸。 这么高,她就那样摔下去,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一刻,白蓦然有点后悔,要不是她太过于急于求成,根基不稳,也不会…… “啊!” 就在一向大胆的小姑娘尖叫那一刻,那盛开的杜鹃花突然被强大的力量荡开,一道黑影掠过,惊慌的少女就稳稳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小然,你还好吗?”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让拿开捂在眼睛上的双手的白蓦然猛然一震。 少女仰起头,宝石般的瞳孔中映射出那一双黯淡的双眸,入眼的是一张惨白如纸却又挂着深深担忧的脸庞。 那一刻,她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憔悴的模样,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场景,无数次重复在她的记忆中,十年来,无论是她从假山上落下,还是失足落入池水中,他都会赶来,将后怕的自己拥入怀中,温柔地安慰。 甚至于到最后,每次她遍寻不见他之时,都会用这种方法来引他现身,而每次,他都会哭笑不得地刮刮她的小鼻子,唤一声:“小调皮!” 十年里,他只对她温柔以待,对她关怀备至,不舍的她受一点伤害,可是一转眼,他们之间就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所有的喜欢与爱恋,都消失在那一夜血腥与痛苦之中,他第一次的失约,却让他们永远错过,在这无法逃脱的命运沼泽中苦苦挣扎。 “小然!”阑珊忧心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急声唤道。 “哦,七殿下,谢谢你。”白蓦然终于回神,看着那与从前无一丝一毫不一样的担忧的瞳孔,忍不住鼻子一酸,扭开目光,推开还抱着她的那个人,落在与她膝盖齐平的杜鹃花旁,疏离地开口,硬生生地将心中涌动的情感都给压了下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若是一味的优柔寡断,还谈什么变得强大,谈什么向魔族复仇? “小然,以后记得当心,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教你这些术法。”阑珊不免落寞地开口,惨白的脸上有着隐隐的期许,眸中尽是暗淡,那宽大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灌满了风,飘飘扬扬。 “不用了,阿笙,哦,不,青帝会教我的,你放心就好了。”白蓦然看着比几天前更瘦削的那一道身影,既又不忍也有心疼,可是她却不能在给他一点希望,既然已经错过,何必还要挽留,他们终究有缘无分。 “那,那也好。这是凤族的凤天诀,你照着这个修炼,不出百年定能修为精进,只是这乃凤族之宝,所以不要告诉别人。”阑珊努力地抑制出心底的痛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的灵力闪过,他抬起那修长的手指,对着愣在那里的白蓦然额头就是一点。 伴随着阑珊的动作,原本想开口拒绝的白蓦然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东西,让她一下子有点眩晕。 “阑珊,你――”白蓦然轻轻地捶了捶脑袋,想要将脑海中的东西拿出,可是却被对面的人一下子给握住,“小然,这是身为凤族公主应得的,所以不必因为是我给你的就选择不接受,变得强大不是一味拒绝帮助,如何选择,还是由你来决定。” 说完这一席话,阑珊轻轻地松开白蓦然的手掌,不留一丝感情,恢复淡然无波的病弱公子模样,在那开的姹紫嫣红的杜鹃花中默默转身离去。 那单薄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但他还在一步步地走着,直到那双眼眸中溢满悲伤,眼眶有些都有些微红。 小然,你可知,我多再想拥你入怀;多想陪你一起修炼;多想与你看那曼殊沙华灼灼盛开,在上元那日和你看尽人间最美的烟火,坐在灯火阑珊处,就像那永远淀在他心头的那一刻,你不是悲伤到极致,而是带着欢悦趴在我肩头睡去。 在人间时,我宠你护你,期盼你在重新归来之前可以永远天真烂漫,从不敢做那些能勾起你半点回忆的事情,却不曾想到如今到了这天界,你拒我于千里之外,连说话都带着刻意的疏离与淡漠。 还真是可笑,曾经伤你千百倍的他可以让你欢颜,而我只能躲在背后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你。 …… 那惹人心疼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金灿灿的梧桐林深处,白蓦然定定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玉手悬在半空中,脑海中缓缓出现凤天诀的每一个字,神情恍惚。 也许是她错怪他了,那一日他真的是在她最痛苦难耐的时候无法前来,也许姝凰说的对,她只是太痛苦了,才想着将一切责任归罪于他人,企图让自己心里能够再好受一点。 到底是她太过固执了,那些本就无对错的事情,她一直苦苦纠缠不肯放弃,这个曾经让她厌恶无比的凤族却无一人对她恶语相向,轻视侮辱,甚至她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让整个凤族蒙羞的事情。 到最后,火煌心心念念着她的安慰,就连凤皇都不惜为了她对抗天规,承受那天雷加身的痛苦,她又什么能耐再去犯错,再去辜负这些在乎她的人希望?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弱小,保护不了自己也护不住她在乎的人,有些东西,她也该忘掉了…… 心中思虑万千,白蓦然终于想通了一切,不再抵触脑海中的修炼之道,阖上眼眸,用心去感触那每一个字。 既然她的敌人是魔界,她身上担起地是整个凤族的希望,那么她必然不能有一分懈怠! “阿姊,你在干什么?”杜鹃花鲜红似火,火海中却偏偏踏出一道俊秀清雅的身影,惊蛰一步步走向还在认真思索的白蓦然,敲了敲了少女的小脑袋。 “阿笙,我修炼呢!倒是你,可是迟了?还有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敲头吗?万一变笨了怎么办?”白蓦然知道来人是谁,揉了揉脑袋,撇嘴不乐意地开口道。 虽然对面的人是青帝,可总归还是她的阿笙,在他面前,她即便是心思掩盖的再沉重也能轻易地被打破,露出潜藏在心底的那一丝本性。 “阿姊若是变笨了,本帝保证也能给你治好。”惊蛰笑意不减,语气中满满都是宠溺。 “切,阿笙,别以为你变了青帝我就不能欺负你了,告诉你,就算你活了千年之久,只要你还认我这个阿姊,我就能欺负你!”白蓦然看着大变了个样子,性子却依旧跟从前一样的那个惊蛰,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就拽住了他的耳朵,揶揄道。 “好,阿姊你欺负可以,可是你揪耳朵还是不要了吧。”惊蛰抓过白蓦然的手,紧紧握住,似乎笃定少女无法轻易挣脱。 “那阿姊问你,火煌今日去了你的长青殿,为什么又哭又笑,你是不是欺负她了?”白蓦然拽不动,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当了青帝的阿笙她当然打不过,但是想到火火今日一反常态的样子,她逮住机会又开口问道。 “她一个凤族的小公主,阿笙能欺负她什么?如今阿笙是为青帝,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惊蛰一脸无辜地看着白蓦然,哪里还有半分身为青帝的儒雅。 “阿笙,当上了青帝,现在连说话都底气十足了,是吗?”白蓦然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当然不肯罢休:“你当真没有欺负火火,还是另有隐情你不想告诉阿姊?” “阿姊,当真没有,时候不早了,你不要纠结于这件事了,赶紧去修行吧,阿笙今日陪你把飞天腾云之术学会。”虽然说的滴水不漏,可是惊蛰还是有了点心虚,连忙寻了一个最吸引白蓦然兴趣的话题给岔开了去。 “好吧,看在飞天腾云之术的份上,阿姊就不追究那件事了,可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欺负火火,你知道了吗?”虽然在天界也呆了半个月,可白蓦然还是孩子心性,虽然还记着火煌,可一想到刚刚差点被摔的稀巴烂,立马就被惊蛰给转移了注意力,一门心思全部都在了那术法之上。 “知道了,好阿姊,你先把这口诀施展一下看看……” 天空澄净如水,地上赤株如火,两道身影舞动,几多动人。 ------------ 第70章 因果 大片大片盛开的杜鹃花火红似火,落在那后面青山高处的一小处洞穴两双眼眸中,连带着那道在空中飘飞的灵巧的身影,都一并尽收眼底。 这一处小小的洞穴,早已经布下了幻术,外面的人轻易发现不了,里面的人却可以一览众山小,甚至于将整个碧梧谷的景象都看在眼里。 而洞穴之内,全然没有一丝阴冷潮湿,四处都放置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几乎无一丝光线的里面照射的亮如白昼。在靠近洞穴出口的那一处地方,放置着千年红木桌椅,还有两个鎏金异兽纹铜炉,点燃着淡淡的熏香,一点点溢散在那个穿着白衣脸色惨白的公子周围,颇有种云雾缭绕的意味。 阑珊静坐在那里,惆怅地看着空中那笑的开怀的少女,不自觉地那好看的眉角又添了几丝皱纹,白到异常的脸上忽然窜起点点笑意,莫名地伤悲。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白玉茶杯,茶炉里的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又为这里加了几丝茶香。 本该是飘逸绝尘的场景,可是在他右手旁坐着的女子却没有一丝笑颜,那清冷孤傲的脸上除了悲凉竟然不剩下点什么。 她一身红衣华服,领口处绣着金黄华贵的凤纹,乌黑如锦缎的秀发有些枯寂,被火红的玉簪轻轻挽起,红眸中尽是凄苦。 她静坐在那里,神色飘忽,玉手端着茶杯,却闪身愣在那里,不知道在冥想着些什么。 “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吧?”阑珊留恋地看着那在空中如白鸽自由飞翔的一道矫健的身影,缓缓开口道,俊眉微蹙,修长的手指上却已经青筋暴起,隐隐透着一丝黑气。 “也许,当初你把她带入魔界比现要好的多。”姝凰敛起那好看的眉角,幽幽地开口:“在天界,你甚至连曼殊沙华都无法为她种下,只能用这满山遍野的红杜鹃来代替。但说到底这两种花,不论哪一种,都是啼血之哀,阑珊,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有些事情也该早做决断了……” “是啊,红艳的杜鹃花也好,绽放在地狱的曼殊沙华也罢,都没有什么好的寓意。但姝凰你可知,当年我还是血刃剑身之时,被封存在在那忘川河水中千年,慢慢地生出灵智,看着那灼灼盛开的曼殊沙华,不知道一个人寂寞了多久。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有一个人穿越所有艰难险阻带我出去的。” “直到有一日,她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法阵浑身是血地站到了我的面前,目光如炬,冷傲中带着无惧一切的狂傲,轻缓中有着抹不开的坚毅。那一次初见,她成为了血之刃唯一的主人。其后数百年,我看着她成为那高高在上的魔神,却失去最爱她的姐姐。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五界的对立面,掩去所有的脆弱,只剩下无尽的锋芒和凌厉。” “所以,我不想再让她在那样残酷的经历中再次成长,她的威名,从来在血肉白骨中踏出,哪里有生来便有的天赋?”阑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低垂着眉角,那一双眸中划过疼惜,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那茶盏之上,压抑着无尽的痛苦,不等姝凰开口,他又幽幽地开口道。 “所以我才希望她在天耀过得快乐些,哪怕注定要再次接受那千年前让她痛苦的记忆,我也希望她有那么片刻的欢乐。”阑珊说的极慢,那些记忆淀在他心头,是他同样痛苦不堪之时才能支撑下去的希望,但此刻,他选择了倾诉。 “可是这些你从未告诉过我。”姝凰也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几多落寞,不知因为什么。 她只知道阑珊对那个女子情深义重,却并不知背后竟然还有如此的寓意…… 果然,他,事事都在为她着想,那么自己,有一天,也会得到他如此的厚爱吗? “我不想让你因为她痛苦不已,爱而不得的痛楚我早已经承受过。千万年前,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那个惊才艳艳倔强的少女,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毁灭,从高处之上跌落,湮灭于尘埃。” 世人只闻魔族公主姽婳心狠手辣,无心无情,却不知道她为了坐在那个位置护住她所在乎的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并不是纯正的魔族血脉,以她的天赋,大概真的可以算是废物吧。“ ”当年魔尊玄冥在人间爱上了一个名叫许涵的女子,无意间得到了了血之刃和灭之剑为原形的泪簪和吻玉。虽然魔尊知晓那并不是凡品,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已经大半遗失。魔尊也不愿因为神器出世而引发六界之灾,就把那吻玉和泪簪封印在了忘川河水中,即是不为他人窥探,也可慢慢修复其中力量。但终究因为许涵是人族,两件神器的秘密又隐而不发,魔界众人几乎无一同意,可是深爱至极,玄冥还是不顾一切反对封了她为魔后。“ ”可是人终究是人,如果不能魔化,就熬不过那千年万年悠久的岁月,也挡不住魔界悠悠众口。于是乎,玄冥已经筹备好了魔界的一切之后,闭关为许涵度化魔血,让她真正成为魔界的后。但是就在临近闭关之时,许涵意外有了身孕,玄冥劝其流掉,但爱子心切的许涵却坚决不肯。于是乎,公主姽婳降生,她出生之时,根本无一丝魔力,更别提所谓的天赋,不仅是魔界众人以为认为公主是废物,就连魔尊自己也觉得公主姽婳不是修行之人,虽然仍旧在十年间宠爱不断,却并未倾注于太多。 “魔化容易,换血重塑身躯却难,至少三千年,或者更久。尽管玄冥筹备许久,可是魔界之主闭关千年,那些再也忍不住的人开始蠢蠢欲动,那便是让六界都为之震骇的八王之乱。而出生便几乎没有享受过父母疼爱的公主姽婳虽然千年时光逝去,却早早就苦修,背负了整顿魔界的命运,努力地应对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和抹杀,在那波橘云诡的局面中苦苦支撑。 ”她去寻我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魔界大权旁落,魔尊亲信只能带着她逃往当时还属于魔族掌控之地的冥界,寻找血之刃和灭之剑,但那些封印是魔尊所下,饶是她打开也拼尽了所有力气,但为了执念,为了守护住所爱之人,她从未放弃过。“ ”她对自己极其狠心,为了在绝境中成长,也为了可以变得更强大,她在魔界分裂大战之际,每一次她都亲自去应对那些比她强上数倍的背叛者,每一次都鲜血淋漓,差点神魂寂灭,可是她却从未说过放弃。她要守住父母闭关换血之地,要挑起这肩头的重担,要守住她最在乎的东西。“ ”曾经千百年在整个魔界都被视为杂种耻辱的公主她就那样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在血和痛的洗礼中成长,终于在两百年后用带着上古神器归来,统一了魔界,斩杀了当时修为已经可以与天帝魔尊相媲美的八王,成为那让六界都为之颤抖的魔女姽婳。那个时候,她不过才两千多岁,没有魔族再敢在私下议论她是个废材,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杂种,甚至在整个六界都没有人敢去诋毁魔族公主姽婳半分。“ ”因为从她屠戮了魔界八王八十万兵将和天界数十位上神之后,她便是残忍,嗜杀,冷酷,恶魔一般的存在,但凡提及姽婳二字,四海八荒皆震骇交惧,魔神威名,六界瞩目! “她那一路走来,我一一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那两千年荆棘遍布的路,她忍着血和痛向整个六界证明,哪怕她的母亲是人族,哪怕她从不曾天赋异禀,她也同样可以站在巅峰,凌驾在万千人之上。” “她从来不是无懈可击,但,为了护住所在乎的人,哪怕成为地狱修罗,她,也在所不惜!” ------------ 第71章 何为 “只是,饶是她对自己那样狠心绝情,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人。那一个人,足以毁了整个魔界。她不曾年少天真无邪过,却那样傻傻地为爱情交出了所有,甚至于到最后,她都没有舍得下狠手,独独让他一个人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活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就想,若是可以有来世,一定要好好护住她,让她可以任性,可以如那最平凡的少女一样在最美好的年纪里度过最快乐的时光!“说到这里时,阑珊忽然扬起头,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只是很快,便化为了一丝丝的怅惘和落寞。 姝凰同样心疼不已,但她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阑珊,无声地给予着他支持。 阑珊摇了摇头,给予喃喃开口道: ”只是我没有想到,无论怎么努力,还是让摆脱不了那既定的命运,再次让她背负了那么多痛苦,再也不能在旁人面前肆意地展露笑颜,甚至像曾经一般,封闭了一颗心。“ ”至始至终,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虽然我不再是不能化形来到她面前,可是却依旧无能为力,甚至于,我们之间轮回转世之后再次走向疏离和淡漠。这,大概便是天道吧!“阑珊深邃的眸子掠向那一道身影,静静地看着那在空中自由自在努力的少女,缓缓地说出了埋在心底最深的那一番话,说不上来的忧伤和凄凉。 ”纵然结局不能被改变,可是至少我们都在为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努力过,无悔就好,更何况,如今情况也并未坏到极点,不是吗?“姝凰叹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变白,凤冠低垂,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按在了还握着茶杯的阑珊手指上,朱唇微启,尽力安慰着为另一个女子而失意的人。 ”我把改过的封天诀给了她,那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既然我无力阻止这命运,那么至少让她变得更强大些吧。“阑珊神色悲怆,他收回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桌案旁那一缕缕升起的青烟,意外地却没有躲开姝凰的触碰,如果说,姽婳是他爱的人,那么姝凰是他唯一的知己。 既然生命已经逐渐走到尽头,那么他又为何要那么残忍,拒绝一切? 本就是为情所困,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早就搅在命运的漩涡之中,无力抽身自拔了…… ”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你寻个理由带她下界,如果是之前是因为她不在,所以机缘不曾到来。那么这一次可能就有希望,如果不能赶在逆命之术生效前找到缺失的东西,就算是她醒来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不足以对抗整个天界,那个时候,六界可能会因为忌惮她的存在而大举进攻魔界,一切可能又会毁于一旦……“姝凰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只是说到最后一句,她还是迟疑了片刻,有些忧心。 那些过往她虽然不清楚,却也知道阑珊对姽婳爱的刻骨铭心,她与他,都是为情所困,谁又能怨的了谁? ”姝凰,青帝与火煌一事,你如何认为?“阑珊不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再谈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悲,倒是换了个话题。 ”有些事情,总要她自己经历了,才算是过了那命中的劫数,就算是我,也无法对她强求。青帝一事,只能顺其自然,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帝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我也不甚清楚,眼下怕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姝凰言语中有些不忍,可是那冷傲的表情却不曾变上一变,仍旧夹杂着无法言语的悲哀。 ”小然的事情,不要告诉他了,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再看看他如何抉择吧。不论这青帝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我们暗中都要查探一番,他身上隐藏的过往揭开之际,整个天界怕也会多一个强敌吧!“阑珊斟了一杯茶水,清澈散发着浓香的水缓缓形成漩涡,倒映出他那一张羸弱而又苍白的脸庞,他刚想放下手中的茶炉,突然指尖猛然一颤。一丝丝黑气从溢散而出,旋即从上到下,整个人开始不断地抽搐和颤抖,黑气从手腕丹田处直直上窜,白皙的皮肤迅速青筋暴起,饶是如他,也禁不住闷声吃痛。 ”阑珊?阑珊!“茶炉的中溅落的水流迅速泼向姝凰,但她却连避开都已经顾不上,将因为仙魔两种力量而陷入昏迷的阑珊扶起,指尖搭上脉搏,瞳孔猛地一缩,又急又气。 他本是魔灵,浸染着忘川之水,沾染着无数鲜血和戾气,化形之日便是魔,那一次神魔大战,他魔气被天帝毁了不少,可终究玉簪断裂,他身躯不在。 虽然她用涅槃重生的力量暂时温养了他的神识,千年之后又用那蕴含上古血脉的凤凰为他做了这身躯,可是终究互斥,仙魔不能互融合。他为了压制仙力,又练了封天诀,不分昼夜,殚精竭虑,整顿魔界之时,损耗过多,每每动用仙力,魔力便会反噬这仙体。 他在这天界做了六千年的病弱七殿下,在魔界做了五千年的邪君,到底不过是在强撑。后来他为了救她用了逆命之术,身体更是不堪一击,每个月十日都要忍受蚀骨诛心之痛,虽然苦不堪言,可是每月闭关她在一旁协助便可将痛楚给压下去。 直到那一日,他不顾安危强行出关,还与那鸿钰拼命,又挨了十道天雷还硬撑着守在她的床前,如今仙魔两种力量相生相克,在他经脉中冲撞,恐怕他这孱弱的身躯怕也是撑不了太久了,这日子原本未到,可是也不得不闭关了修养了。 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姝凰原本便愁眉不展的神情又添了几丝皱纹,整个人都有些颓败,可是眼前这情形却容不得她犹豫上半分。她一手为他强行疗伤,另一只手匆匆用火红的灵力画上了几道传信符,倏地就扔出了这洞穴之外,玉手一挥,洞口刷的一下就被封存了起来,透明的结界顷刻而下。 顾不上太多了,若是再不替阑珊疏导这身体内凌乱的两道气息,恐怕他这具身体就轻易毁掉了,剩下的一切,就暂且交给曼殊代理吧…… 姝凰不再多想,双手陡然结印,将神智已经不再清醒的阑珊带入了那一方由无数灵药汇集而成的池水中,灿烂的红光中透着金黄,迅速包裹了这两道身影,远远看去,红若似火,金光乍现,倒是十分绝美。 那掉落在地上的茶炉还在汩汩地流出冒着热气的茶水,迅速浸湿那红木桌椅,顺着那低洼的池水处一寸寸蔓延,一如踏入这不可见的命运之路,烟雾缭绕,不知所踪…… ------------ 第72章 波澜 自从魔族不再作乱之后,六界升平已久,凤璃公主遭受天罚,历劫三千年的青帝回归好不容易在这平淡无波的日子里添起微微波澜,转眼已经半个月有余,仿佛一瞬间就那样轻易地陷入平静。 而自从那天九公主火煌醒来之后,七殿下渊记突然病重,凤皇亲自为其闭关疗伤,族中大事皆是由两位长老主持。 白蓦然倒也乐的自在,只是依着她的性子,自从得了阑珊赠予的封天诀便每日每夜地修炼,除了每日惊蛰下午前来指导之外,白蓦然可当真算得上不眠不休,就连火煌每每前来,都被潜心修行的白蓦然给拉去做了陪练,一连着从来都无心逐渐的火煌都长进了不少。 虽然火煌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也不喜欢苦修,可青帝惊蛰每日下午都会陪在她家大白面前,她借着助白蓦然修炼的由头,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惊蛰对她仍旧不冷不热,但却已经不是当初的淡漠疏离,于是乎,一向心大的火煌这段日子过得却是十分滋润,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眼前,又有自家大白的各种撮合,她这个一下子都站不住的小公主难得在凤族安稳了下来。 至于那日被她视为头号情敌的火神红鸾却是再也不曾露面,虽然火煌有点奇怪,但少了个她竞争的对手,她自然也是乐的开怀。 浮云卷起几多游丝,掠过声声欢笑,转眼这半个月就飘然而逝。 这一日,白云朵朵,杜鹃似火,微风徐徐。 碧梧谷后山,红衣的少女提着一柄长剑,穿梭在那大片大片的杜鹃花之中,纷飞的花瓣飘飞在她的周围,随着她手中提着地长剑旋转,逐渐形成一片火红花海,与那远处的梧桐树交相辉映,绝美如画。 而那被随剑风被齐齐斩断的花朵,在一道道灵光绽开的刹那,又迅速盛开,雾气缭绕,美不胜收。 只见那少女明眸皓齿,墨眸中的目光璀璨如星辉,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她时而提步向前,时而转瞬后退,一招一式,凌厉中透着柔美,微红的光辉随着她凝聚在手中的灵力若隐若现,火红的衣裙飘舞,在这漫天的花舞之中,又勾勒出几丝让人心动的美感。 “大白?大白!”远处的梧桐树下飞身而来一道同样火红色的身影,声音中映着急切。 原本认真练剑的少女突然勾起一丝笑容,一个转身,双手破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旋即对着飞奔而来的火煌而去,那长剑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直直地就向着火煌劈来。 “大白,你干什么啊,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说的,不是陪你每日每夜地练剑的!”火煌又急又气,看看那猝不及防的招式,堪堪接过少女的长剑,一个凌空翻,就站到了收手的白蓦然面前,按住了她还想出手的肩膀,忙不迭地开口道。 “火煌,你能有什么正事?”白蓦然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膀,转身就准备离开,一点都不相信对面的人所说的话。 这半个月来,她总算知道了火煌这小公主的脾性,一天到晚从没有想过好好修炼,吃喝玩乐,哪里新奇跑到哪里去。若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阿笙在这里,她恐怕早就跑出了凤族,不知道又会疯去哪! 也难怪那日,她不过是顺口提了提去天耀找阿笙,她就拍着胸脯打包票一溜烟带着自己偷偷下了凡,就冲着她这不安分的性子,自然是又在开玩笑吓唬人。 “你看你,大白,我都说了我是有正事的!你瞅瞅你天天修炼,这脸色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看,这黑眼圈都成什么了?早知道,欲速则不达,你这样拼命,恐怕还没有修成上仙就累死了,虽然你天赋惊人,这才半个月就可以接下我十招,可是就算是血脉之力强大,你这样修炼早晚也会成魔!”火煌那手指着白蓦然的脸,没好气地开口,眼底急切异常,说完这一番话也不顾白蓦然反对,直接就拽着她腾空而起,直直地冲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哎?火火,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快放我下来,我还要修炼呢,你要是不放我下来,我可就生气了!”白蓦然看着火煌这生拉硬拽的架势,抖了抖手臂,奈何她虽然修行了半个月,却还是抵不上活了千年的火煌,只能被牢牢抓住,不免有些气恼。 “大白,你就陪我一次吧,我害怕。”刚刚神色还正常的火煌突然声音有了一丝哽咽,白蓦然闻声看去之时,那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要哭的架势。 “你,你怎么了?火火?发生了什么事?”白蓦然也顾不上生气了,虽然在腾空而飞,她还是为火煌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给抹了去,关切地开口问道。 “听岚姐姐因为爱上了凡人,被刑司判处两千年人间轮回,饱受爱而不得的痛楚。今日,是她被推下轮回台的日子。在凤族,她对我极好,却不曾想,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她竟然――”火煌紧紧攥着白蓦然的手,伤心不已,“所以,我才想让你陪我去轮回台送她最后一程,大白,好吗?” 白蓦然听了这由头,虽然没有见过听岚,却在凤族这段时间,还是知道她是大长老的女儿,温婉恬静,当如淑女。如今看着火煌的模样,自然没有拒绝,安慰地点点头:“火火,别哭了,没事,我陪你去,既然是神仙,两千年时间过去,她自然可以重新归来不是吗?” “大白,谢谢你!”火煌仰起头,看着努力宽慰自己的白蓦然,点了点头,勉强一笑。 “火火,你我是朋友,既然当初你愿意我两肋插刀都在所不惜,如今我怎么会不愿意帮你这个小小的忙呢?”白蓦然拍了拍火煌的肩膀,故意将语气说的轻松了些许。 “大白,你知道吗,小时候皇姐不是整日忙于处理凤族大事,就是在替皇兄闭关疗伤。自从我诞生以来,虽然空有公主的名头,但灵力低微,又极其爱挑事,还是没少受那些上神的欺负。但是听岚姐姐却对我很好,每次我受伤,她都会替我疗伤,对我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有一次我跑到魔界闲逛,差点丢了性命,还是听岚姐姐不顾危险跑去救的我,那一次,她被魔气入体,足足在闭关修炼了五百年才恢复。打小,她就如我的母亲一般对我温柔,悉心教导着我,只是我却从未体会到她的苦心,整日里还是无所事事,到处闯祸。这些日子我荒唐的厉害,以为她就是普通的下凡历劫,却不曾想,竟然是――”虽然还在朝着一个方向腾飞,可是被白蓦然攥着的手却依旧颤抖的厉害,她单手抚上脸颊,悲不可抑。 白蓦然一刹那还是慌了神,即便是那一日天罚,这个无所畏惧的小公主也没有哭的这样厉害,这一番话听在她心里,不由得让她也想起了自己那对她疼爱至极的父母,但看着对面更需要安慰的少女,白蓦然还是将心头的痛楚压了下去,宽慰道:“火火,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待会你要开开心心的,这样才能听岚姐姐放心,不是吗?” “嗯,我不哭,不哭!”火煌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连忙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强装欢颜。 ------------ 第73章 骤变 两道身影一闪而过,灿若朝霞,耀眼如流火,在云间掠过。 片刻之后,火煌终于按下了心头的伤悲,带着白蓦然缓缓地落在了一派寂寥的轮回台。 落下去的那一刻,白蓦然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这里守着一队穿着铠甲的天兵天将,森严威武。由他们所站之地看去,那本来是白玉石砌的道路上,尽头竟然是两个圆圆的台子,挨得极近。 一个上面弥漫着淡淡的绿光,在咫尺之外,站着的是白蓦然认得的无情,她冷着脸站在那里,身后两个穿着黑灰色衣袍的人压着一个神色颓废万念俱灰的娴静女子,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疼惜而又无奈地看着那个颓靡的女子,握着的拳头一寸寸收紧,任由红光在手心流窜,眉头紧锁,长长一叹。 而与这泛着丝丝青气相对的另一个圆台,除了萦绕着缕缕黑气,倒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那里竟然无一人靠近,就连那刑司之人都看起来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这一下子,让白蓦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一个那个旁边站着很多人的圆台就是轮回台,那么一旁的那个冒着黑气的又是什么台子,总觉得阴森森的,十分恐怖。 但此刻已经容不得白蓦然再去思衬,因为火煌突然挣开了她的手指,冲着那一步步被推往轮回台的女子飞奔而去。 “听岚姐姐!听岚姐姐!”火煌急切地唤道。 但刑司之人却瞬间拦住了火煌,那原本进行的惩戒仪式也是突然被打断,无情看向那个不顾一切厮打呼喊着的少女,摇了摇头,挥手道:“既然是凤族九公主,那便随她过来吧!” 阻拦的人很快让开,火煌一个急冲就掠向了眼神呆滞,整个人如一具空壳的听岚面前,抑制不住的悲伤顷刻而来。 明媚如光的少女眼眶红了又红,手指一寸寸地抚摸着那个就连灵魂都是空洞的女子的脸庞,颤抖着开口道:“听岚姐姐,火煌来了,你醒过来看看我一眼好不好?好不好?火煌错了,火煌错了,你醒过来跟我说句话啊?” 但久久呼唤仍旧无半点答复,火煌心如刀绞,无助地看向同样痛在心中的中年男子,哀求到:“大长老,听岚姐姐,她?你让她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九公主,这是听岚的命运,也是天意,你我皆不可为。”术赤摇了摇头,不忍心再去看,停顿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道:“九公主,为情所困,爱而不得,这乃是这世间最苦之事,切不要重蹈覆辙。” 随之而来的白蓦然听到这感慨仇恨万千的话,心中就好像被什么敲击了一样疼的厉害,一瞬间脑海中涌出许多凌乱而纷杂的画面,破破碎碎,甚至都无法连成一个场景,但那痛入心底的感觉,却让捂住心口的白蓦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抹除下去。 仿佛曾几何时,也有人悲痛欲绝地说过“世间最苦,莫过于为情所困,为爱所伤……” 只是,那道萦绕在她心头的声音,到底是谁? “九公主,既然您已经看过了,那么本司也算是给了您公主的面子。听岚违背天规,受轮回之苦,如今也该行刑了!”无情摆了摆手,两个刑司之人很快将因为悲痛而有些癫狂的火煌给拉开了去。 随着火煌被拉开而倒在地上的听岚,突然间恍然站了起来,一身黑色的衣袍,无风却沙沙作响。一双墨眸却清澈如水,原本应该单纯无比,却在那一刻突然间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和杀气,瞳孔也在瞬间变得赤红无比。 她痴狂地笑了笑,本该是温婉贤淑的女子此刻却显得如此寥落和无奈,她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既震惊又欣喜的术赤和火煌轻轻地开口,吐出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光芒万丈,鲜红如火,那从来都不肯屈服的火凤,选择用决绝的方式与这个她所憎恶的天界撇开所有的一切。 那三个字仿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但下一刻,就连无情和刑司之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因为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掐诀显出了原形,灼热一瞬间铺满这片天际。 展翅高飞的凤凰,越过来不及反应的众人,避开了轮回台,一个俯冲就进了那缭绕着黑气的圆台之中。 “天界所予,悉数还之。无力复仇,但求不坠轮回。听岚愿以神魂献祭,诅咒杀我君者,永生永世饱受烈火焚烧,万劫不复之苦。” 那一刻,数道声音齐齐响起,猝不及防的白蓦然却只呆呆地看着那如此一幕,明明是火红如血,灿烂绚丽,却在那声声啼血的凤鸣之中,饱含着无数的凄凉和悲哀。 “不,不!”火煌挣开同样被惊骇到的侍从的束缚,不管不顾地就掠向那黑气溢散之地。 “听岚!”一瞬间苍老的男子也急急掠向那另一处台前,哪怕豁出老命也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糟了,是诛仙台!”站在最后面的无情也是一慌,身形微转,就要相拦。 庞大的凤凰身躯急速而过,在那黑气缭绕的之中,很快消弭了痕迹,无情口中的诛仙台三个字却如针扎般直接刻入了还在发愣的白蓦然心中,就好像突然唤起了什么,那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跨越了千万年在她眼前重新上演,迷糊之中,她也似乎看到一个与听岚同样心如死灰为情所伤恨意连绵的女子在她眼前对着那个邪恶而又恐怖的诛仙台决绝地一跃而下。 似乎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刻,白蓦然心头涌起几多不甘,隐藏在血脉与记忆之中的执念,就那样很快占据她脑海中的整个想法,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女子听着火煌凄厉的喊叫,看着那奋不顾身冲上去相拦的两个人,浑浑噩噩,就好像重叠了之前所有。她不再犹豫,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想诛仙台到底是什么,就那样迅速化作一缕流光,想要将那个已经没入黑暗的女子给抓上来。 ------------ 第74章 诛仙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白蓦然只觉得为情所伤的女子不该就这样死去。 重复的悲伤不需要再次上演,该付出的代价也从来不能缺席,死亡是最好的逃避,但却永远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因为,死亡,不代表一切都消亡…… “不!”火煌看到那瞬间纵身跃入诛仙台的火红色身影,再次疾呼。 因为,在那一刻,她知道,那是她的大白。 而就在白蓦然纵身跃下那一刹那,强悍的气息顷刻而至,掠过还愣在那里的人,冲着那缭绕着黑气的诛仙台坠入,快的只剩下一片翻飞的衣角。 “他是?”匆忙赶上来的无情感知着那一抹熟悉的气息,喃喃自语道。 白影飘过之后,漫天黑气突然袭来,让站着的无情瞬间出手抵挡向着她杀来的一招,心底陡然一沉。 慌乱与后怕齐齐涌上心头,火煌在奔向诛仙台的那一瞬间背后突然挨了一掌,嘴角溢出血丝,身形颓靡,朝着那足以让所有神仙都神魂俱灭的诛仙台直直坠落而去。 那而那出手之人通体都躲在一件黑斗篷之中,桀桀一笑,将那一旁的刑司之人全部给甩开了去,黑色的魔力对上无情和术赤,竟然不落半点下风, “魔族?”无情亲眼瞧着凤族的两位公主都坠落了下去,身为刑司之主的她无暇应对,眉头紧拧。 而就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通天的绿光开始弥漫开来,从这荒芜之地衍生出无数跟墨黑色藤蔓,一寸寸从这诛仙台之上下落,精准地缠绕住了因为那一掌已经重伤昏迷的少女。 一道俊逸的身影突然而至,抬手间便是闪烁这凌厉光辉的万箭齐发,那披着黑斗篷看不清楚真面目的来袭者与无情和术赤两人正在缠斗,瞧着眼前的局势不妙,顿时闪身避开了这大半的绿箭,仓惶而逃。 惊蛰顾不上与眼前两人解释一番,身形随着那丛生的藤蔓而降,抓着那在黑气中已经逐渐迷失了神智和力量的少女腾空而起,诛杀之气凌迟着他的一寸寸肌肤,他却牢牢地将虚弱的女子给揽入了怀中,为她避开了所有的伤害。 “阿鹤,是你吗?”火煌浑身都痛的厉害,在被这些黑气吞噬的那一刻,濒临神魂俱灭的那一刻,脑海中的人就那样美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傻傻地笑着:“真好,死前还能见到你。” “傻瓜,本帝不会让你死的!”惊蛰听着那样的话,心中陡然抽痛,身形又加快了几分,灵力附着在藤蔓之上,一跃而起,经受着那因为诛杀之气给他灵魂上带来的伤痛,青衣中尽是血迹地半跪着抱住少女落到了安全之地。 “青帝可还好?”无情心惊,饶是她,也无力从这可以摧毁一切神仙魂魄的诛仙台生还,更别提是从中救出一个旁人。 虽然此刻青帝狼狈不堪,却终究还算是平安归来,这该是有多强大的修为,才能扛得住这诛仙台诛杀之气和亡魂怨念的侵蚀? 诛仙台,诛仙台,就算是神仙坠入,也势必神魂俱灭,千万年来,从无一位仙家敢于挑战这诛仙台的厉害。就算是熬的过那无尽的杀气和怨灵的吞噬,这诛仙台尽头恰恰是天界与魔界的分界死水所在地,只要不是魔族,入水者也必死无疑! “无碍,除了九公主,还有谁坠入吗?”惊蛰心疼地看了一下怀中的血迹斑斑的少女,没由来地总觉得心中万分不安,垂眉低声开口询问道。 “听岚和凤璃公主。”无情实话实说,她不懂人情世故,今日是她的错,她虽然无力救援,但却甘愿受罚。 凤璃公主四个字如晴天霹雳一样,顿时将颓靡无力的惊蛰给炸醒,那一刻,心慌与后怕第一次侵蚀这个活了千万年的青帝心中。 阿姊,阿姊!竟然是阿姊? 他承诺过要好好护住的人一转眼就被自己丢入无尽深渊,那宛如无尽深渊足以抹杀一切的诛仙台,阿姊该怎么去挨过? 若是阿姊不在了,他又怎么可能原谅自己,又怎么能再天界独自一人熬过那慢慢岁月? 今日就算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在这诛仙台,他也在所不惜! “请你照顾好九公主,本帝去救人!”惊蛰一个转身,将手中的火煌递给无情,就要再次跳入那黑气缭绕和侵蚀的诛仙台,那一刻,他眼底尽是血丝,不复半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青帝――”无情刚想开口阻拦,怀里就多了个姑娘,面前的人已无踪影。 然而,就在那道绿光闪入那象征着死亡地狱的诛仙台的那一刻,惊蛰忽然全身骤痛,提起来的仙力再次落入诛杀之气中,瞬间一散而空,饶是心底执念再过强大,身体却还是一寸寸萎靡下去,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诛仙台终究是诛仙台,他侥幸挨过一回,这第二次,却也是力不从心。 死气开始弥漫,很快肆虐着他那具生机勃勃的躯体,惊蛰在那杀气缠绕的诛仙台快速坠落,心底尽是无力与消弭,他知道,已经无力挽回了。 饶是他是东方之帝,也无法承受两次诛仙台的杀虐焚毁之力,只是,阿姊,你又在哪里? 若是不能陪你一起生,便是陪你一起神魂俱灭也好。 阿姊,对不起! 呼啸而过的腥风,掀起一阵阵血雨,惊蛰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墨绿色的眼眸开开合合,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红衣似火,风姿绰约的身影向他而来。 脑海中闪过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模样,半梦半醒的惊蛰低低唤了一声:“小丫头!” 生命垂危的那一刻,惊蛰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个灿灿如桃花的小公主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从凡间到天界,从惊鸿一面到千里追寻,至始至终,都只是他故意视而不见的真情,他太高估自己了,原本以为的一切,都不过是他逃避的借口…… 终于支撑不住,惊蛰缓缓阖上双眸,抬起的修长如玉的手指终究还是停留在半空中,无力垂下去。 而他面前的红衣女子神色复杂,桃花眼中几多无奈,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她握着惊蛰坠落的手指,心仿佛坠入无边寒冰,冷的厉害,那一刻,她脑海中掠过疯狂的念头。 如果生不能在一起,她与他此刻一起步入死亡,是不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得已了…… 可是看着怀中的男子因为诛杀之气而血迹斑斑的身体,看着那一张连她都不熟悉的容颜闪过的痛苦不堪,她还是红了眼眶,替他挡过那些死亡的侵袭,撑着同样重伤不已的身躯陡然冲出诛仙台,将她爱恋了千余年的人带出了死亡之中。 即便再一次轮回,他爱的依旧不是她,她也无法亲手将他置入死亡。 因为爱到刻骨铭心,她可以对任何人冷酷无情,却唯独对他狠不下那颗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还真是可笑,毒入骨血的她,竟然会爱上一个人,还爱的如此卑微,就连本性,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显露分毫…… “火神!”无情有些惊骇地看着眼前站着的虚弱的红衣女子,也是被惊骇了几分。 “收拾残局,找出幕后之人!”红鸾强撑着吩咐道。 “是!”无情应道,抬头时那一对璧人已经没了踪影。 无情摇了摇头,看着悲痛欲绝的术赤,目光投向黑气缭绕的诛仙台,停了脚步,急急地向着九霄云殿而回。 这些事情,她已经无法控制,还是要赶快禀明天帝,早做定夺才好。 至于凤璃公主能否存活在这诛仙台,那就要看天意了,如果她不曾猜错,有那个人在,便不会有事…… 黑气依旧缭绕在那诛仙台上,一切又迅速恢复常态,只余下术赤一人,悲戚地望着那黑黝黝的深洞,痛彻心扉,呆立在此处,凄凉无限。 ------------ 第75章 幽篁 就在九霄云殿不知发生了什么,所到仙家皆神色皆凝重之时,诛仙台之中,灵巧的女子怀抱着一只小小的金黄色的鸟儿,一寸寸地往这无尽深渊之内坠落,黑色的气息缭绕在她的周围,本是红衣似火,却无端地添了几丝邪魅与妖娆。她紧闭着双眸,任凭那黑色气息入体,金黄色的光芒抵上那黑气,让那少女身上割裂出一寸寸伤痕,血珠一点点洒落,不知道又跌入到何方,浸染入无尽的深渊。 而那只小小鸟,也逐渐在她手中淡化成一丝丝金黄色气息,转瞬掠入半梦半醒的少女神魂之中,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是纵然血迹斑斑,少女却无一丝痛苦之色,那缠绕的黑气从身体应入,却瞬间修补着少女残破的灵魂,那本属于魔之血脉,在这诛仙台下,却如鱼得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随着少女而下的那一道身影突兀而飘来,将女子紧紧地揽在了怀中,不复白衣似雪,黑红色的衣袍翻飞,凌厉的身姿在这杀虐之气中视若无物,暗红色的长发飞扬,只余眼中一点猩红,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眸一刻也不想从少女身上移开,深情几许,跨越万年。 那一道邪魅狷狂却又霸道的身影拥着他所爱所在乎之人,一寸都舍不得放开,嗜血双眸中隐隐晶莹的泪珠晃动,在这呼啸而过的黑风之中湮灭。他生的极为好看,薄唇微抿,带着几多邪肆的意味,修长如玉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着那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几多留恋,几多彷徨。 即便是容颜不再复当初,即便是时光抹不开记忆,在这诛仙台之中,轮回千载,他爱的人终于归来。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无畏无惧地跳入诛仙台之中,渴望从此断情绝爱,从此陌路而为,却终究抵不过一个天意弄人,那决绝之语,言犹在耳,而那一切,却早已经跨越了千万年之久。 阿婳,对不起…… 若时间倒回原点,他宁愿从不曾菩提树下相遇,从不曾在凡间看那一出霸王别姬,从不与你许下相守承诺,从不明知不可为却要堵上所有,从不…… 阿婳,我不愿你为那虞姬,却终究做了那比霸王还无能为力之人。 我沉溺了七千年之久,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重生之后的你,又何其幸运? 阿婳,诛仙台下,你曾与我说,从此情断义绝,再见便是死敌,千年之后,我们再次于此相遇,究竟是缘还是孽? 就算此刻他是幽篁,掌控着这具身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而为…… 那误会,他从未有时间去解释上半分,如今,天意让他们再相逢,是为了让他对她说一句抱歉吗? 七千年来,他守护着她,却不想她还能重新归来,这是恩赐还是再次注定的孽缘? 鸿钰,你可真是个狠心无情的怪物,七千年前,你毁了我的所有,七千年后,竟然再一次逼迫她跳入了诛仙台! 诛仙台杀伐之气萦绕,事实上却不曾伤的了魔族半分,毕竟杀戮是魔族之本,虽然阿婳借的是凤凰之身,跃入的是这诛仙台,但于她,反而相补,并非什么坏事,只是这诛仙台下伤的是凤凰灵体,虽然有益于修补阿婳神魂,却终究无法久待。 阿婳,若不是这魔气召唤,诛仙台这杀气缠绕,以他现在强撑着的一缕神识又何以掌控这个修为堪至真神的身体…… 幽篁抚摸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的身躯,几多留恋与不舍,都熔铸在眼角的泪珠之上,点缀在那一丝泪痕之上,化作一颗泪痣,如血般枯寂,却又如火般耀眼。 他身体开始陡然坠落,终于掠过了无尽的诛仙台下那些杀伐之气,立在了那黑红荡漾的死水之上,足尖轻点,越过那渗透着枯寂的边界直直进入了那一块他所熟悉的土地。 他沉寂了七千年,原本就处于劣势的魔力早就在神魔大战中消散,如今不过是机缘巧合才用那一缕残识控制了这个身体,只有去了魔界,他才能将自己的意识停留地更久一些,才能对着重生的她说上一句抱歉。 他从未奢求过原谅,只愿她从此安好…… 不复天界云雾缭绕,仙气弥漫,一派祥和,这魔界的土地之上带着阴森森的味道,虽然依旧有蓝天白云,芳草如茵,可这一天之中四分之三却都是黑暗,多添上几丝恐怖之意味。 就在幽篁从诛仙台而出的那一刹那,完全处于昏睡之中的白蓦然就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就那样睁开了双眸,不知所措地看着神情望着她的那个人,讶然开口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 “阿婳,你不认得我了?”原本看见少女睁开双眸喜悦不已的坠天突然失望地开口,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阿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七千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婳,你缘何复生,又为何会再次跃入诛仙台? 也对,若是她记得,就不该是这个样子,依着她那样杀伐果断的性子,应该是想先杀了他吧…… “我应该认识你吗?这里又是哪里,我不是——”白蓦然愣愣地看着对面长得几乎跟那个她所忧心的人一模一样的人,有些迷惑不解,如果不是眼角那一颗红色的泪痣,还有一双红眸和半披散着的红发,她当真以为对面的人就是帝尊鸿钰。 只是,这人通身的气质却和他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淡然如水,冷傲出尘,另一个人却是有种邪魅狷狂,冷酷霸道的感觉。 世间还会有和帝尊鸿钰长得如此相像之人,他们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当真忘记了所有?阿婳,我是幽篁。”男子轻摇了摇少女的肩膀,似乎有些急切,可是末了,他却释然一笑,有些悲凉地摇了摇头,虽然不免落寞,却也几多庆幸。 那些惨烈的记忆,充斥着血泪和背叛,若是忘记,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于她,也是最好。 只是,那一句从不说出口的抱歉,阿婳,却是听不到了吧。 幽篁看着怀中少女还算的上明媚的模样,勉强笑了笑,原本该是横扫一切,俾睨天下的脸上只余下几多怅惘。 ------------ 第76章 回归 “阿婳,是说我吗?你叫幽篁?为什么总觉得你这么熟悉呢?可是明明并不曾见过你啊!”白蓦然更加疑惑,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和鸿钰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突然仿佛反应了过来了什么,慌忙就要从这个人怀中下去。 因为在那一刻,白蓦然才骤然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当时魔怔了跳入了那个所有天界仙家都谈之色变的诛仙台,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醒来便已经在这里了,面对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听着一番她不明所以的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无比怪异。 只是白蓦然虽然神魂无碍,可是这并不属于她的身躯却是被那杀虐之气侵蚀的厉害,她一动,抽疼的厉害,让她忍不住闷声低哼了两声,不敢再去挣扎。 “阿婳,小心。”坠天看着倔强的少女,生怕她摔坏一丝一毫,原本想要为她疗伤,却终究碍于仙魔之力不能互溶而作罢,他找了找这具身体上携带的东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颗白色的丹药,递给还在挣扎的白蓦然,不容拒绝地开口道:“复灵丹,吃了它,阿婳你身体上的伤就可以恢复了。” 白蓦然还躺在那人的怀中,全身无力,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犹豫了片刻,接过丹药就填入了口中,试探性地开口道:“是你在诛仙台里救了我?你的名字是幽篁?还有,你认得我?” 幽篁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眼底也多了几丝笑意,这样的话,放在以前那个冷若冰霜阿婳身上,是断然不可能说出的,如今失掉了那些惨痛的记忆,她的性子也变得明朗了许多。 “我的名字是叫幽篁,算起来,并不是我从诛仙台中救了你,只是恰巧接下了坠落到此处的你。至于认得你,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若是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只是可否请假姑娘芳名?”幽篁只有在面对她之时,才会耐住性子,温柔如水地开口。 因为跨越了千年岁月,他再也没有狂妄的资本,他的本性,也早就被那永远的死亡和沉寂磨掉了太多,年少之时的错事,他不希望再来一次。 “哦,这样啊,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改日我一定会报。”白蓦然吃了那丹药,充盈的灵力散开,身体上的伤开始一寸寸恢复,让她也有了力气和活力,不自觉地就笑了。 虽然经历了太多,可终究不过才一个月,她想要掩盖住白蓦然的本性不遗漏分毫,还是太难,对谁都冰冷如霜,她还真的是做不到。 “报恩就不必了,既然是有缘,白姑娘可否陪我这个在这里孤寂了许久的人聊聊天,待到以后,也好有那么一丝丝慰藉?”幽篁脸上溢出微笑,心中却是苦涩万分。 他欠她的,若是真的一颗灵力仙丹便能弥补的,那该有多好?只是,美好却从来只会有一瞬,身体内另一股霸道的力量已经在蠢蠢欲动,企图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聊天可以,只是道友可否将我给放下来呢?”白蓦然瞅了一眼还窝在这个美人如画的男子怀中的自己,力气恢复了大半,不由得讪笑着开口道。 “白姑娘,是幽篁唐突了。”坠天手一松,白蓦然就稳稳落在了这魔界的草地之上,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半分他该有的样子,甚至于做出的那一切,都带着明显的疏离。 他在怕,怕她回忆起来,怕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哪怕只是点点滴滴,他只求现在这一刻能够看着她,一切就足够了。 “不用叫我白姑娘,叫我蓦然就好。还有,你坐下来,我们看着夕阳聊天,多好!”白蓦然拽了拽还站在低头深情看着她的男子的衣袍,盈盈一笑,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面对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为什么愿意敞开已经紧闭的心扉,愿意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甚至于毫不犹豫在原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时候答应陪他聊天。 不知怎么的,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应该是狂妄霸道,俯瞰一切的样子,却在她面前彬彬有礼,甚至于那暗红色的眼眸中有着抹不开的悲凉,就如此前压抑着自己的她,整个人萦绕着痛苦。 这或许就是感同身受吧! 幽篁看着一如从前却又不似从前的少女,没有犹豫,就那样和白蓦然一起坐在了那绿草如茵的地上,夕阳西下,拉下的余晖洒落在两个人身上,黑红的衣服相衬,剩下几多唯美。 白蓦然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让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的男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就扯了一个话题:“道友名字是幽篁,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啊?” “幽篁,幽深的竹林罢了。”男子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向少女,只是那红眸中却又是布满悲凉。 “倒是一个好名字,道友,你——你倒是和我一个认识的朋友挺像的,还有,还有种莫名的感觉。”白蓦然瞅着那个坐在自己身旁,却整个人都流露出一丝丝伤感的霸气男人,知道自己可能戳中了他的伤心事,扔了一颗小石子去了那面前黑红一片的死水中,扯开了话题。 “是吗?恰巧,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有些相像,不知蓦然可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幽篁虽然明知道那个人是谁,但脸上却还浮现出了微微的惊讶。 他的时间不多了,可是他想知道得更多,哪怕只是绵薄之力,他也希望重生归来的她不要再一次陷入那样的痛苦背叛之中,他怕,怕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啊,是天上最厉害的神仙,是这千万年来唯一的修为到达真神境界的神,据说七千年前魔族大战之后是他一手扶持了如今的天帝继位,平定了六界,是这天界数一数二的战神。”白蓦然突然眉飞色舞,语气里满是欢悦,但才说完,她脸色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只不过上一次他替我挡了天罚还在闭关,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了?” “如果他如你所说的这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幽篁心里又平添了几抹恨意,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收起,鲜血一寸寸往下滴落,没入那绿草之中。 鸿钰啊鸿钰,你可真的会算计,会假仁假义,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还在哄骗阿婳?就连失去记忆的她,提到你还会那么兴奋? 失去记忆,凤凰真神,神魂被封印,如果不是他太熟悉那一道刻在灵魂之中的气息…… 那一刻,幽篁突然反应过来,也许阿婳的真身那个人并未看破,也许这只是意外,否则以那个人狠心绝情的程度,怎么可能容许魔女姽婳重生,阿婳又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到这里? “那你呢,那个叫阿婳的是个女子吧,她又是你的什么人呢?”白蓦然有些好奇地看着对面那一张绝美的容颜,心里在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才能入了他的心。 “她是我的挚爱,也是我一生都对不起的人。那一年,那凡间的菩提树下,她与重伤的我相遇。惊鸿一面,情根深种,再后来,一出霸王别姬,多少次风雨相守,我以为,我们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只是可惜——”幽篁轻轻开口,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红眸中尽是黯淡,他定定地看着少女,有那么一刹那就要抱住他心心念念的人。 可惜就算他们再强大,也抵不过从头到脚的背叛和算计,躲不过命运与天道的束缚和枷锁…… ------------ 第77章 消散 幸福往往都只有一瞬间,迎接他们的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惨烈。说到底,还是他太自信了,以为他可以毁了整个天界,亲手杀了那个神。 却不曾想,那个身体从来都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个人为主,拥有着他所有的记忆,至始至终,他和她都不过是被那个冷血的神玩弄在手掌心,夺取高位,稳固地位的筹码罢了! “可惜什么?”白蓦然看着对面忧伤的男人,心也不自觉的有些疼,一种极其难过的感情油然而生,让她不自觉地开口问道。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人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灵魂中似乎传来刻骨铭心的印记,她的眼中不自觉也有了泪意。 “可惜她死了。”幽篁缓缓吐出后面的话,突然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将来不及震惊的白蓦然恍然给拉近,半揽在怀中,冰冷的唇一下子就贴了上去,霸道地侵占着茫然无措的少女的一寸寸气息,不顾一切地吮吸着那一抹甘甜和苦涩。 尽管怀中的人在不停地挣扎,可是都被他偌大的双手给按了下去,良久之后,终于在白蓦然都快窒息的时候,她终于脱离了那不容拒绝的怀抱,就在她怒气冲冲地抬头之时,一记手刀突然落下,接近昏迷的那一刻,她恍然听到了几个字,但神智已然消退,她到底没有听清楚是什么。 黑衣的人低头,无限留恋地看着陷入沉睡中的少女,衣服被诛仙台中的诛杀之气已经撕裂许多,脸上还残存着无数的震惊和怒气,精致的眉拧成了一团。 终于,看了良久,幽篁将手指按上自己的额头,仅存的魔气迅速开始侵蚀着这具黑白交织的身体,疼痛与痉挛从全身上下传来,让抱着少女度过死水的他脚步都在颤抖,那一双眸子中红光和血色开始缓缓褪去,眼角的那一颗火红的泪痣也一瞬间消失不见。 阿婳,对不起,你不曾有记忆,我不曾有时间,一切早已经过去,我没有办法,也无能为力。 我不知你是如何重生,又面临多少危机,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毁了他的身体,让他变得再弱小些,让他不能再任意地伤害你。 阿婳,尘世万千,我只愿你好好的活下去,只想求你一世安。 曾经是另一个我杀了你,不管过了多久,你我之间,终究还是已经过去了,再也无法回来…… 终于,怀抱着少女的人神智不再清醒,蚀骨之痛一下子侵袭他那具衣服已经开始微微变为白色的身体,他无力地倒下,嘴角溢出一丝丝淡淡的苦涩的笑容。 阿婳,再见…… 他在心中默念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这片天空完全陷入黑暗,等夜幕中缓缓升起一轮明月,等皎洁的月光照射到两个人身上,那穿着白衣锦缎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眸,一阵阵眩晕感由内而生。 他长长的睫毛微动,黑眸中掠过几多不解,整个人宛若冷如冰霜,他想站起身,可是动了动胳膊,才发现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女子,紧紧地压着他的右臂,他轻轻一动,酸麻的厉害。 停顿了片刻,他修长如玉的左手轻轻掐了个诀,白衣飘飘地起身,将昏睡中的人给抱在了怀里,出乎意料地没有将身上血迹斑斑的白蓦然给扔下去。 鸿钰摇了摇头,浑身像是被魔气侵蚀了一般疼的厉害,心口漫过一丝腥甜,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整个人虚弱不已,就连站着都有些吃力。 这七千年来,除了上一次天罚,这世间已经不曾有人伤过他,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地回想,却只记得闭关之时,因为感知到了小璃有危险,想都没有想就瞬移到了她的面前,却不想那正是诛仙台,再然后,他就失去了记忆。 诛仙台中虽然不是魔气,却也算是杀虐之气,就算是落入,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连一瞬间都抵挡不过。 除非,除非—— 鸿钰猛地一愣,抱着白蓦然的臂膀都在颤抖,就连那一向镇定的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瞳孔。 是他,是他控制了这具身体,而且用仅存的魔力消耗了他体内的仙力,甚至不惜自毁,也要杀了自己! 幽篁,你我本是一人,万年前,是你发疯杀了鸿汐,杀了他最爱人,又为何要怪我不惜一切地毁了你? 魔终究是魔,永远都是该抹杀的对象,即便你就是我,也终究是逃不过那该来的一切! 鸿钰阖上双眸,再睁开之时已经是冷淡到极致,他俯身看着依旧睡去的人,神色中几多复杂,眸中不知道是深情还是无尽的杀意。 “小璃,是你吗?”他喃喃道,在在皎洁如水的月光下静静地端详着那一张似曾相识的容颜,回忆漫上心头,竟然也有了几多苦涩。 他曾经以为,只要可以报仇,可以杀了剥除另一个自己,让另一个自己心死而亡,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神魔大战中,他亲手放弃了那原本可以援救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之后,一切都过了千年岁月之后,才发现那个一直静静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在他心底不知道添了多少重量。 其实,到如今,这千万年来,他已经忘却了活下去的意义,帝尊当的久了,高高在上惯了,他想着去历劫,却发现,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只剩下孤独,寂寞,还有深深的倦意。 直到她的出现,鲜活而有力,一点点牵绊着他那一颗不知道冷了多少年的心,说到底,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他想要接近和探索她罢了…… 只是,如果到了是孽缘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留情地斩断。 因为,他不容许,有人毁了帝尊鸿钰,他要的掌控一切,绝不手软! 思衬了许久,也看了许久,鸿钰伸出手,为少女撩开那盖着眼帘的一缕碎发,身形猛然一闪,就朝着天界的方向而去。 如果说,是自己护着白蓦然躲过了诛仙台杀虐之气,那么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一定要弄清楚! 流光闪过,只余下星辉斑斓,而刚刚停留在这里的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 而那原本平静无波的死水,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拍打着两岸,黑红之气缭绕,闪烁着枯寂和死亡的味道,隐藏在其中的东西,也开始一寸寸蔓延,开始吞噬着一切。 ------------ 第78章 震慑 九霄云殿,虽然寥寥数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凝固着沉闷和死寂。 那高座之上坐着那个掌控着六界的天帝,中年模样,略带了一些皱纹的脸上满是悲痛欲绝,他的目光掠向下面站立的掌管着刑司之主的无情和古禁,怒道:“到底发生了何事?青帝火神乃至凤族公主落入诛仙台,如今神魂受损,你可承担的起?” 天帝雷霆震怒,自然不是轻易抹去,无情连忙叩首请罪道:“无情过错,本是惩罚听岚仙上入轮回台,奈何仅存余力的她跳入了轮回台,紧接着魔界中人入侵,凤璃和火煌公主坠入了那诛仙台,青帝和火神为了救人,也不幸落入——现今青帝火神还有火煌公主皆已经救出,唯一剩下的就是凤璃公主——” “废物!”天帝斜觑了一眼下面的人,挥手间一道金光就将半跪着的无情给一击到吐血,那手段,不差一星半点。 “天帝恕罪,古禁无情愿意将功补过!”跪下的两人垂首相拜道。 “赎罪?凤璃公主落入诛仙台,你让朕怎么跟凤族交代?”天帝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回禀天帝,凤璃公主可能无事,因为——”无情抬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开口。 “为何?”天帝睨了一眼下面的人,怒气不减。 “因为凤璃公主坠入那诛仙台后,出现了帝尊的气息,而且,而且——仿佛也随着她跃入了诛仙台!”无情敛眉,终于开口。 虽然她也不知道说出这件事的后果,可是她已经无从隐瞒,不得不开口说道。 “什么,帝尊鸿钰?”天帝猛然一震,闪现到无情面前,手中金光呲呲地环绕在女子脖颈,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隐隐带了一丝阴沉和得意,不知道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是——”无情只觉得神魂被撕裂的痛楚迅速缠绕了她,只能颤着声音开口道。 “天帝难道此举难道是不想帝尊和凤璃公主从诛仙台下活下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插入,红衣翻飞的人影已经立在这金碧辉煌的九霄云殿之中,高贵冷艳,随之而来的还有脸色白皙气质却不输半分的七殿下渊记。 “凤皇说笑了,朕自然不希望公主和帝尊出事。”天帝收回了手,回身看向红衣华服的姝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那既然如此,天帝现在该做的事情便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去寻找可以治愈诛杀之气灼烧的撷灵花,眼下青帝火神与火煌都是都岌岌可危,天帝难道不派人去蓬莱仙岛?”姝凰语气强硬不失半点,针锋相对与天帝,朱唇微动,没有丝毫畏惧的面对这四海八荒的掌权者。 “兹事体大,不宜宣扬,魔界若是知晓这消息,必然会兴风作浪,况且撷灵花虽然生在蓬莱仙岛,却是由上古四大凶兽看管,轻易难以夺取,凤皇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对本帝不满?”天帝自然也不是个软柿子,那硬朗的脸上划过诸多怒意。 “凤族自然不敢对这天帝不满,这撷灵花若是天帝无人可用,本皇自然会亲自去取,但是火神与青帝的药,本皇可是斗不过那四大凶兽,若是少了,也怪不得本皇!”姝凰挥袖,凤冠之上的珠玉拍打随着她的骤然转身拍打在她的额头,虽然痛到心底,却也在提醒着她该做的事情。 因为凤璃危机,她强行与阑珊出关,魔族神魂入诛仙台她自然知道无碍,可是火煌与青帝,她却无法坐视不理。 不管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都没有犹豫的时间了,火煌那丫头本来受了天罚就已经极其虚弱,眼下受了这所谓的杀虐之气,她几近殒命,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救治,就算是本身为火凤,也难以再涅槃重生。 “无情,禁古,你们随凤皇一起去!”天帝摆了摆手,虽然做的还算看得过去,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个十足的小人。 “是。”无情和禁古垂首应道。 姝凰转身而去,待出了正殿,才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人吩咐道:“本皇先行回碧梧谷准备法器,上古凶兽难以应付,二位还是做好准备,酋时南天门汇合。” “是。”禁古和无情应声道。 姝凰看了一眼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阑珊,掐诀,两道身影迅速消散这云雾缭绕的大殿之内。 空无一人的九霄云殿,天帝抬了抬松垮垮的眼皮,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瞧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地上的穿着紫衣的束着玉冠的俊美的一人,开口道:“封儿,你说,鸿钰会不会死?” “父帝,青帝跳入诛仙台都无事,以他真神的修为定然也无事。”华封在天帝面前有些怯弱,微微开口道。 “他死还是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凤璃公主的身份,朕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动摇天帝之位,如果不是筹码,就是死亡,你可懂?”天帝闲闲地抬了抬手,煞有其事地将手放在了那躬身的华封肩膀上。 “儿臣明白,只是红鸾——”华封瑟缩了一下,迟疑道。 “她?倒是忘了这个功臣,为朕演了这样一出好戏,竟然引得那鸿钰都上了勾,既然现在未归,不如太子去除了那个叛徒?切记,魔族在天界之中,可是件大事!”天帝拍了拍那腰已经弯的不能再弯的华封,沉声开口道,即便是对待自己所出的最信任的人,他都毫不犹豫地在倾射着威压。 “儿臣这就去做!”华封小心翼翼地告退,终于在那瘆人的大殿中出去。 在出了那大殿门的那一刻,华封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望了一眼那已经远在百米之远的金光闪闪的大殿,长吁了口气,在众位仙家眼中温文尔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莫名其妙的恨意,甚至还带着近乎于疯狂的偏执。 他华封想要的,不是一人之下的恐惧,而是真正的权力,这里的一切,早就应该属于他了! 那些阻碍他的,他都会一一铲除,那个位置,只能是属于他的! 高处不胜寒,饶是太子华封,也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就仿佛永远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时时刻刻让他痛苦与折磨,他终于不再犹豫,一个转身便没了踪影。 …… ------------ 第79章 消息 静姝阁,流水潺潺,落叶纷飞,那一扇小轩窗内,站着道身影,而内间的那小小的床边,坐着那刚刚才从大殿里归来的姝凰,此刻她手中红光阵阵,一点点地传入那少女的眉心,为她清除着那些杀虐之气。 立在他身旁的阑珊面色惨白,脸上划过许多复杂莫名的情感,看着女子那渐渐不支的动作,他终于掩盖不住担忧,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语气中带了微微的怒意道:“姝凰,再这样下去,你就算是到了蓬莱仙岛,我们也拿不出撷灵花,够了!” “阑珊!”姝凰垂首低低唤了一声,本想反驳,可是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中的灵力,叹了一口气。 她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活了这万年,修道至真,可是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她最终还是无能为力罢了。 “姝凰,此去蓬莱拿去撷灵花,我们二人对上四大凶兽,恐怕难以抗衡,这具躯体又因为力量互斥,到时候,怕是要以魔君的身份――”阑珊知晓姝凰心中的苦楚,但面对的是危机,他却又不得不开口说道。 “禁古和无情不过是天帝的幌子,真正要拿到解药,还是要我们自己。阑珊,届时我会因为你需要修养之名,孤身前去,你用邪君的身份接应就好。”姝凰缓缓起身,本事绝色妖娆的脸上有些抹不开的憔悴,黛眉微蹙,牵扯出几多愁丝。 “如此也好,那上古四大凶兽,实力堪比上神,姝凰,你――”阑珊凝视着对面那个坚强的女子,时光仿佛掠向了千万年前。 他与她相识的初见,那个时候,她是如此天真无邪,自由洒脱,一转眼,他们之间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挣扎在黑暗之中,渺小如蝼蚁。 “我没事,闭关这半个月,虽然主要为你调控身体内的力量,缓解逆命之术带来的痛苦,但也算是逐渐,无碍。只是,阑珊,她也坠入了诛仙台,那――”姝凰迟疑着开口,她本是不想戳阑珊的痛处,可是却又不得不担忧地开口道。 “诛仙台诛仙而已,不过是充斥着属于与仙力互斥的魔气而已,那些所谓的杀虐之气,虽然于她是凤凰躯体但伤不了神魂,更何况,那个人,在,我不方便出手。”阑珊摇了摇头,阖上眼眸,空气刹那间凝固。 诛仙台一事,绝对另有隐情,他从未派出过魔族,如果不是天界中人自导自演,那便是那六千年前叛逃的初冥,但千年来都不知所踪的他怎么会轻易闯入诛仙台,又为何那么巧刺杀凤族之人? “从被迫入天界,再到显形天罚,如今不过才半月,又出了这诛仙台变故,每一次都有鸿钰出现,阑珊,也许,这都不是偶然。”姝凰沉思了片刻,一字一句地开口,眸中浮现出的神情,开始带了怀疑和惊惧。 她其实无法想象,如果鸿钰早已经看穿一切,却迟迟未动手,到底是在计划着什么?如果这全部都是他布下的局,她甚至不敢猜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令人恐怖的事情。 “我早该想到,鸿钰已经有所怀疑了。姝凰,天界可能无法再待下去了,我要让凤族公主身陨,瞒天过海,带她回魔界。等到拿到撷灵花之后,便将此事尽快施行。”阑珊阖上弯眸,眉宇中一如既往地弥漫着忧愁。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要尽早谋划,否则这千年的死局,又该如何去破? “好。”姝凰没有反驳,淡淡开口,只余下一个字。 说完这一句话,阑珊抬头望着那小轩窗外日光西斜,倒映在凉荫处的一点点斑驳陆离的碎片,没有再说下去。 他与姝凰,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在黑暗中徘徊,等待着既定的宿命,多说无益,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阑珊没有开口,姝凰也静默了下去,她那双黯淡的红眸中浮现出无法言语的伤悲,她俯身,看着逐渐被黑气侵蚀的少女,心疼中也有些后悔。 到底是她太疯狂了,为了所谓求而不得的执念,一次次将火煌拉入险境,将整个凤族带入深渊,如今,唯一的公主血脉都被算计成如此模样,她若是再不去弥补,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呢? 一时间,这方小小的空间陷入了沉寂,阑珊穿着黑色的衣服,矗立在那飘着微风的窗口,等待着那熟悉的气息降临在天界。 其实,他明白,鸿钰如果确定了小然的身份,定然不会拖到现在,更何况,坠入诛仙台的他很可能已经不是那个他,虽然看不清楚那背后之人,但是他很清楚,眼下白蓦然不会有什么大碍。 “皇!”门被轻轻扣响,外面传来熟悉的声响。 “进来。”姝凰开口。 门里缓缓进去一个穿着黑红衣服的女子,头上别着一根木钗子,淡然一拜,妖娆的容颜上添上几多温婉恬静。 “曼殊,如何?”姝凰不冷不热地斜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开口询问道。 “楼雪来传消息,说是帝尊鸿钰带着白蓦然已经回了洛玉殿。”曼殊淡淡开口,不卑不亢,她的目光掠向回头的阑珊,有些轻微的触动,末了又加上了一句:“他们都无事,真神修为的鸿钰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曼殊,你去洛玉殿看看小然如何了,如果帝尊鸿钰不让你带她回这碧梧谷,你就好好地守着她,万万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了。”阑珊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是。”曼殊知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应了一声,回望了一眼这一对别扭的人,退去。 黑红的衣摆翩跹,掠开这小小的门,转瞬消失不见。 “阑珊,我们走吧,酋时马上就要到了。”姝凰嘴角努力地浮现出一丝笑容,淡淡开口道。 她刚刚没说话,却也知晓,他在等消息,等着另一个人的音信。 “好。”阑珊点头,该担忧和不该担忧的事情全部放下,他拢起衣袖,紧随着已经走在前方的姝凰而去。 他能为她做的,不多,从来都只是一星半点,既然是在做,那这一次,他定然不会辜负。 姝凰,你我之间,也许,也该走到终点和结局了吧…… 这静姝阁的门被缓缓阖上,姝凰回头,看到了阑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一丝异样的感情,心尖猛地一颤,却只是挥手间又设下了一个结界,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流水之声依旧,带着风卷起几滴水珠,倾洒在这花草之上,收起几多卑微和感伤。 ------------ 第80章 相救 碧梧谷中,金黄色的梧桐叶飘飞,入口处是冲天的凤凰金像,一身白衣的楼雪站在那里,周身都萦绕着淡漠的气息,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碧梧谷外,是一汪清澈的池水,盛开着桃红色的莲花,莲叶片片,水却清澈无暇,萦绕着淡淡的雾气,间或有几只小凤凰在里面嬉戏玩耍,好不愉快。 “曼殊来迟,还望上仙莫怪。”曼殊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她仍旧是穿着那黑红色华丽的长裙,暗红色长发半披,领口处绣着火红的彼岸花。那一只玉簪,也是幻化作那艳丽的花瓣,修饰在她那如锦缎的长发上,绝色妖娆的容颜中流露出淡然温婉的气质,她看着还在发愣的楼雪,竟然微微笑道。 明明是那样一副生的妖娆魅惑的容颜,却偏偏温婉柔美,不含半点令人厌恶的气息,楼雪微微看向这个与传说中的妖女一点都不相符的女子,竟然有了些许留恋,连说话的语气都禁不住软了下去,“没有,不知道凤皇可有什么吩咐?” “皇吩咐曼殊去洛玉殿将凤璃公主带回,如果帝尊不愿,要曼殊代为照顾。”曼殊行了一礼,恭敬有礼地开口,嘴角始终有着一丝丝温暖的笑意,鲜艳的衣饰却仍旧是端庄的气质。 “既然如此,仙子随楼雪一道去吧。”楼雪也恭敬地回了一礼,虽然只是第二次相见,可是他与她之间,似乎已经相识了多年,就像现在面子上是客套的话,但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亲切。 “也好。”曼殊点点头,没有初见之时的那样放松,挥手间便与楼雪一起驾云而去。 两道身影远去,转瞬之间已经离了这碧梧谷许远,楼雪一身白衣,静默了许久,他欲言又止了一路,终于才缓缓开口道,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罕见的殷切:“曼殊仙子近来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却不知仙上是否摆脱了噩梦缠绕,知晓这神仙的活法了?”曼殊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楼雪,温婉贤淑的样子,却有些打趣地开口。 这个楼雪,对谁都是一副漠然高冷的样子,倒也不是很难相处,她不过才救他一次,看来就已经在默默地打开他的心房了。 杀人容易,诛心难,她活了千万年,也在这天界待了千年,从来不曾手软,却唯独在玩弄人心上,第一次觉得太过容易了些。 或许是,他的心太脆弱? “楼雪多谢仙子救命之恩。”楼雪说着,又拱手一拜,那垂下去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带了些少年的羞怯。 不知怎么的,在这样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她面前,他总是无法伪装,就好像初见一次,她在自己心里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就好像,她已经成为第二个活下去的希望……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心,这天界,你与你师尊,倒还真是一个样子。有时候,这样活千万年,还真的是太累。”曼殊收了笑意,将目光撇开,施法又加快了步伐,话语出来时带了丝愁苦的意味。 “仙子难道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说,七殿下――”楼雪试探着开口,语气中满满是关切。 “他,他其实不过是恩人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这身份,也不过是他给我的罢了。于他,我并不关心,在这里活的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些什么了,或许,心已经不在了。”曼殊摇了摇头,一时间那红眸中竟然有了些伤感,语调也微微凄凉。 “仙子,对不起,楼雪说错话了。但是既然仙子给了楼雪活下去的勇气,为何自己又――”楼雪抬头,眼神中是对莫名而起的情愫的稚嫩,他有些慌乱的想要去安慰,可是出口的话却又是如此生涩。 “只是略有感慨罢了,楼雪你何必当真?”曼殊回望了一眼落在后面的楼雪,扑哧一声笑了,第一次失掉了端着的温婉贤淑的样子,露出了女儿家的情态,但不过才是瞬间,她的笑颜忽然收起,反身一转,冷冽无比地化灵力为剑,接下了这虚空中破开而来的一柄黑气缭绕的剑。 “小心!”楼雪惊呼,腾出手拉着曼殊的衣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任凭那黑气再次幻化出来的长剑划伤了他挡去的肩膀,然后迅速抽出长剑,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 “魔族?”被护在身后的曼殊瞳孔猛地一缩,她虽然看到了楼雪受伤,但更关注的却还是弥漫在四周的魔气,以及那个穿着黑衣斗篷的袭击者。 这来路不明的魔族,必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她真实身份就连魔界中人都不曾知晓,在天界,她循规蹈矩,也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冲着楼雪,可是阑珊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这魔族,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天耀到诛仙台,再到如今的突然袭击,这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突兀了些,突然现身的魔族,又是什么来头? 每往下想一分,曼殊的镇静就少一分,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谜团,瞬间包裹住了她,她已经处在楼雪与那黑衣人的斗法之外,很显然,来人只有一个,而且对着的不是她。 这里虽然是天界,可是天界甚大,凤族与碧梧谷还是相距甚远,一时半会儿,这里定然等不来救兵,楼雪与那黑衣人缠斗,不过才数十招,就已经落了下风,完完全全处于劣势,如果她不出手,楼雪被当场格杀也不再话下。 楼雪一旦身死,她埋下的引子,又该如何生根发芽? 这所谓的魔族,她也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曼殊闪身而过,不再犹豫,捻起头上的发簪,化作一柄长剑,血红中透着阴森,直接冲着那带斗篷的魔族而去。 “仙子,你快走!”楼雪本以为曼殊已经离开,却不曾想这抵挡不住之时,那长剑竟然拖住要杀他之人的步伐,硬生生地逼退了斗篷人几步。 “曼殊既然救了,便再无半途而废的道理。”曼殊轻拍了一下已经重伤吐血的楼雪,让他不由得退后几步,手持着长剑,再次欺身而上。 “仙子莫要多管闲事,本座今日只要他一人的命,你若让开,本座便可以放你离开。”斗篷人桀桀一笑,躲开曼殊的长剑,虚晃一招,说话间,却瞬移到了曼殊身后,再一次对上冲上来想要跟他一绝死战的楼雪身旁,直接弥漫着的黑气就被他一掌轰入了楼雪体内。 如雪般的少年无力抵挡,手中长剑陡然坠落,他摇摇晃晃的身体,几近崩溃,他咯地一声,吐出一大摊鲜血,在这半空中,几乎就要坠落下去,仿佛那纷飞的雪,单薄飘零,升腾着血的华美,溢散着无数痛苦。 他那双眸中倒映出红衣纷飞的人,突然觉得,那是他一生见过最美的场景,是他最留恋的人…… 那一颦一笑,那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表情,那谦和的语气,还有那遥遥向他伸过来的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只是第二面,却早已经情根深种。 母亲,对不起。 他们终究是抛弃了霁儿这颗无用的棋子,母亲,其实,你也早已经不在了吧…… ------------ 第81章 赠玉 “楼雪!”曼殊不在过分掩藏自己的实力,一剑向着那斗篷人抛去,步伐提到极致,心也提到嗓子眼,终于飞身而下,堪堪接住那垂死的人,往他口中塞入了一颗回灵丹,急切唤道。 “该死的!”曼殊低低地咒骂了两句,刚刚看着那故意使诈攻向楼雪的那一团魔气,眼中第一次有了怒气,不过接下了两招,她便感觉有异,回身之时,楼雪已经是用接近崩溃身躯应战。 看着那刚刚还淡漠如公子的人一瞬间倒在自己的怀中,血迹斑斑的一张脸,神魂都已经支离破碎楼雪,曼殊万年来都不曾波动过的心第一次有了疼的感觉,她抬头,红眸中更添嗜血,整个人如那绽放的曼殊沙华一般恐怖摄人。 她看着那斗篷人再次攻上来斩尽杀绝的致命一击,不闪不避,纤纤素指飞快地在空中划过,原本幻化而出的长剑突然飞散出无数的花瓣,细小如珠玉,火红却如血光,瞬间阻挡在了曼殊面前。 “雕虫小技,不堪一击,既然你愿意陪着他去死,那么本座便成全你!”斗篷人似乎并没有将这一切给放在眼里,他用那黑气扫来了面前的如飞刀的红色花瓣,再一次挥掌而入,正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楼雪,势必要让他当场命陨。 被血红花瓣包围的曼殊冷笑般看着那不自量力的斗篷人,手中舞动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暗红色的灵力从她的身体内抽出,弥漫着血气的风烈烈,掀起她宽大的衣袍,她就那样护着楼雪,朱唇微启,手指瞬间合成,喝道:“沙华!” 随着曼殊的冷喝,她整张脸的血色迅速被掏空,快速燃尽,铺天盖地的花瓣宛如雨下,一寸寸地啃食着那来势汹汹的人,将那个刚刚还狂妄不已的人给困在了其中。 虽然他掌心的黑气弥漫,挡开了不少,但终究还是被那无数随之而上的花瓣利器给划伤了,渐渐呈现出颓败之势。 曼殊趁着那良机,揩去了嘴角的血丝,提步而上,随着那漫天飞舞的曼殊沙华花瓣,一掌就对着那被困在其中挣扎的人轰去,那一刻,她感知着斗篷人被黑气包裹之中的气息,指尖猛然一顿,恍然间大悟,也就在那一刹那,一道纯正的银白色的光芒从那万朵花瓣之中冲出,连带着被困的人直接消逝不见。 曼殊术法被破,喉咙间漫上一抹腥甜,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吐出,她力竭,弯着的腰都有些摇摇晃晃,心底大骇,一切恍然明了。 斗篷人不是魔族,他是神仙,是故意掩藏了真实的修为和神魂,刚刚被自己困住不得不脱身之时用了所谓的本身灵力,如果她没有感应错,应该是水系术法,而最后那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也绝对不是偶然,应该是法器。如果她不曾记错,应该是幻灵镜,也就是随时可以制造出假象的一种珍贵的法器。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的通了,这个假扮魔族的人,用的正是这幻灵镜掩藏的身份和灵力,差点将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而这天上地下,灵宝天尊是最好搜集六界的宝物,据说这幻灵镜,便是他如数家珍的至宝,每每都是小心看管珍藏,不曾有人触碰。如今这偷袭之人,虽然不是他,但必然与他脱不了关系,这宝物,不是偷来的,便是借来的。 可是这究竟是谁,天耀之事和诛仙台与她又是否是同一个人? “曼殊仙子,你没事吧?”曼殊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一软,落入了一个还算的上温暖的怀抱,对上一张虽然沾染了血迹却还是俊逸的脸,不由得勉强一笑。 虽然本不用使用这本源之力,她也可以轻易击退这个偷袭之人。可是为了不展露自己已经修炼了数万年真正的实力,她还是藏了私,做了个假,将这身躯都给搞垮了。 算起来,她若是不受伤,倾尽全力,又如何可以将这戏给做的更真些? “无事,你可有事?”曼殊摇了摇头,嘴唇由血红变成了乌青,脸色惨白如纸,鲜血溢散在嘴角,多了几丝凄美,她踉跄地从楼雪怀抱中站起,勉强一笑:“只是消耗了本身血脉而已,修养片刻便好,不妨事,倒是你,何人对你如此憎恨,以至于痛下杀手?” “既然是魔族之人,跟随帝尊久了,也难免遭人记恨罢了,今日若不是仙子,恐怕楼雪就要命丧此处了,仙子已经是第二次救楼雪,不知道可否要楼雪回报?”楼雪虽然重伤,却也在强撑着,只是跟着鸿钰久了,不露于色也是常态,这一番话说的谦和有礼。 但明显,楼雪在说这一番话时,有些心虚和闪躲,似乎知道些什么,虽然小心掩饰,却还是让心细如曼殊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此人冲着他而来,自然不是魔界之人,那人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楼雪,莫不是我曼殊救人,就需要回报,你未免也有些太小瞧曼殊了,曼殊虽然是冥界一朵彼岸花,却也并非——”曼殊神情似乎有些微怒,但她堪堪而立之时,手中还是突然捻起一朵红若嗜血的彼岸花,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瞬间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玉佩,精致灵巧,倒也是妙夺天工。 “仙子莫生气,楼雪口误,仙子大恩,楼雪定然铭记在心。”楼雪轻咳了两声,体力明显不支,但修长的手指中却被塞进了凉凉的一物,他低头看去之时,正是曼殊刚刚幻化的暗红色玉佩,他一惊,却不知道是何意。 “拿好,三番两次都要曼殊来救,这玉佩,你收着吧,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曼殊虽然伤的严重,此刻赠送东西之时,脸上却还是闪烁出了一丝的笑意。 “这,恐怕不合规矩。”楼雪迟疑了一下,眼神落在那暗红色的玉佩上,犹豫着,却半分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那一刻,他心中竟然溢满了欢喜。 第一次,有人愿意与他这个冷如冰霜的人亲近。 “若是要合乎规矩,第一次相见,你就已经死了。”曼殊摆了摆手,提起灵力向着那洛玉殿而去,“走吧,遇袭之事,只是魔族所为罢了,曼殊还要去看望凤璃公主呢!” 这点伤,不过是外表看起来严重而已,她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知晓阿婳是否安虞,此事不是针对于她,虽然要弄个究竟,却不急于一时。 “是。”楼雪只淡淡说了一个字,指尖捏着那冰冷的玉佩,心中却有了稍微的温暖。 第二次相救,外表沉稳如玉,容颜魅惑妖娆,身世坎坷迷离的她,举手投足都是温婉贤淑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生平第一次在这寂静的岁月里有了第二个盼头,孤苦如他,也会遇到人生中的那一缕曙光吗? 没有回答,只有划破这片缭绕的两道身影,一闪而逝,究竟卷起多少思绪,亦无可追忆…… ------------ 第82章 苏醒 洛玉殿,依旧是寂静无声,流水潺潺。 入眼的依旧还是朴素熟悉的布置,白蓦然揉了揉眼,慢慢起身,脑子有些混沌,她慢慢地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有些微怔。 自从她做了这凤族公主后,也不知道晕了多少回,这一次,竟然是被一个叫幽篁的男人给强吻,然后…… 饶是白蓦然想淡定,此刻也平静不下来了,原本苍白的小脸上迅速弥漫起红晕,她连忙去查看自己的衣衫,头疼地发现原本红似火的衣裙已然被换成了乳白色的丝绸里衣,脖子好像更疼了些,白蓦然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里焦外嫩,摊着手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 她不会真的被那个所谓的幽篁给―― 白蓦然惊悚地摇了摇头,目光掠向这房间内的陈设时,突然感觉有些熟悉,正巧那扇原本合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白衣似雪的身影缓步而入,看见苏醒半坐着的白蓦然,眸中带了一丝丝喜色,“小璃,你醒了?” 而白蓦然在那张脸从她眼前出现的那一刹那,猛地一哆嗦,颤颤巍巍捂住自己的胸,半警告的开口道:“你,你别过来,你再图谋不轨,我,我就叫人了!” “小璃,是本尊。”鸿钰瞧着一反常态的小人,俊脸上有了一丝丝的不解,但心里却添上了几分好笑。 那个动作,那副样子,莫不是她误会了什么? “你,你是鸿钰?”白蓦然听着那如沐春风的话语,再看着那一张淡然如水的脸庞,与记忆中那个红发红眸的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才迟疑着开口道。 这两个人,为何如此相像,那个强吻自己的幽篁又是什么来头? 刚刚那一瞬间,她一心想着那个红衣妖孽,情急之下,竟然没有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帝尊鸿钰,那淡漠的神情,还有那周身的气质,简直跟那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小璃难道不认得本尊了?”鸿钰看着白蓦然异常的举动,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还是慢慢地开口解释道:“这衣服,是这洛玉殿的侍女给你换的。” “哦。”白蓦然猛地松开手,羞愧地恨不得找一个地洞给钻下去,闷声应了一个字。 她这样,定然是让他误会了。 他肯定认为自己很傻吧,也是,自己竟然连人都能认错,也无外乎―― “小璃,本尊救了你,索性你也无大碍,并未不触及神魂,现在可感觉好些了?”鸿钰在缩成一团的白蓦然身边坐下,淡然开口询问道。 “嗯,我没事,鸿钰,谢谢你,你这已经是救我的第四次了。”白蓦然闷闷地点头,还是有些不自在,都有些不敢望向鸿钰。 “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坠入那诛仙台?”鸿钰依旧用淡淡的声音开口问道,没有强迫,只有听来让人很舒服的关切之语。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听岚跳下诛仙台之时,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许多纷乱的记忆,再然后,我就不受控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跳入了其中。”白蓦然眼中还有些恐惧,她一回想起坠入诛仙台意识还没有消散的时候,就觉得痛苦不堪。 那个瞬间,神魂和身体双重被撕裂,只有逐渐崩溃的感觉,就好像双重打击,痛不欲生,如同瞬间跌入无尽深渊,看不到尽头。 “这么说,有人控制了你的身体?”鸿钰眉目微蹙,语气中也存了丝丝疑惑,“竟然不是魔族之人袭击?” “魔族,难道我坠入之后,还有魔族侵犯?这不是天界吗?”白蓦然只觉得心陡然被抓紧,魔族二字,从那些痛苦的记忆中剥离,弥漫着浓浓的血污,还有无尽的噩梦。 她从来只是将对魔族的恨埋在了心底,不曾忘却分毫,如今她还没有更强大,他们就又重新出现,无能为力的感觉萦绕着她的心,让她更加上了几多痛苦。 “那,火火呢,火火有没有什么大碍?”虽然情绪有些荼蘼,但是白蓦然一个激灵,慌张地抓住鸿钰的衣摆,开口询问道。 “火煌被魔族击落诛仙台,青帝虽然救出了她,但是二人均神魂受损,唯有――”鸿钰神色有些微痛,说了一半又突然收住。 “阿笙,火火?怎么会这样?鸿钰,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他们啊?”白蓦然一颗心都被紧紧拽住,根本无法喘气,恐惧和担忧齐齐涌上来,令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直接就拽住了鸿钰的手,急切地询问道。 那是她视为亲人和朋友的人,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又怎么可能不担忧? “被诛仙台的杀虐之气所伤,势必要用蓬莱仙岛的撷灵花入药,方能挽回一线生机。只是――”鸿钰不忍心再开口说下去,因为他知道,不论接下来说的是什么,白蓦然都不会再静心去养病。 “只是什么,鸿钰,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白蓦然恳求地望着那一道人影,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无助彷徨担忧浮现在她的眸中,更让人生怜。 “撷灵花有上古四大凶兽看守,你根本拿不到解药,所以,这种事情就交给本尊,本尊是天界的帝尊,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答应你,一定会去蓬莱仙岛拿到那撷灵花。”鸿钰紧紧地握住白蓦然凉冰冰的手指,冷声安慰道。 “鸿钰,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白蓦然恳切地望着鸿钰,眼角湿漉漉的。 她纵然斗不过那四大凶兽,可是她也无法干坐在这里,哪怕是微薄之力,她也不能放弃。 事关阿笙和火火的命,她绝对要亲自前去。 “你现在还有伤在身,怎么能再去冒险,本尊已经是真神的修为,所以,你不必过于忧心,青帝和火煌公主都不会有事的。”鸿钰阻拦道,这一次,话语中尽是强硬,淡然如水的容颜也有了诸多怒意,他突然站起身,松开白蓦然的手。 “本尊还要去蓬莱仙岛,你好好养病。”鸿钰转身,拂袖而去,门很快被阖上,那一道冷傲的人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鸿钰!”白蓦然唤了一声,想要追上去,才发现浑身上下都疼,被杀虐之气划伤的口子让她一动就渗出血迹,疼的让她都禁不住呲牙咧嘴。 白蓦然坐在床上,阖上弯眸,手中点点微光闪过,她开始强行运气,许久许久,才化作一道流光突然消失不见。 纵然弱小,但我却从不退缩,鸿钰,你若是不带我去,那么我便偷偷跟着你前去…… ------------ 第83章 危机 曼殊和楼雪回到洛玉殿之时,鸿钰已经动身前往蓬莱仙岛,而偷偷跟上去的白蓦然,自然也没有了踪影。 彼时,曼殊遍寻不见之时,心中猛然一跳,顾不上身体重伤,便急匆匆将楼雪交给了暮雨,转身就去了蓬莱仙岛。 当年在冥界之时,自己曾经亲眼看过阿婳是如何从血泪中走出来的。 她明明该是冷血无情的模样,却偏偏为了所在乎的人拼尽了一切,就算是重生失去了记忆,她还是她,根本不曾变过。 青帝和火煌受伤的事,依着她的性子知晓后必然会偷偷前往,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她如今没有半分灵力,自保尚且难,更何况遇上四大凶兽,定然会十分凶险。 这厢曼殊急的脸都变了的时候,进入蓬莱仙岛的一行人已经完全陷入了交着的境地, 那本该是山清水秀,桃花源地的仙镜,此刻却是弥漫着杀气和血腥味,这四个仰天长嚎的凶兽严阵以待地守着它们身后的洞穴老窝,容不得来人有半点放肆。 “诸位,本皇不过是想去撷灵花救助青帝和火煌公主,只要有条件,本皇都会照办。”姝凰微微颔首,语气里不卑不亢,却也是恭敬有礼。 她穿着红衣锦缎,高贵冷艳,身后跟着是穿着黑衣的禁古和无情,旁边站在黑发如瀑,潇洒凌厉的阑珊,他目光扫过着四只凶兽的实力之时,心还是有些微沉。 果然,上古四大凶兽,虽然被罚无法修炼成人形,但这本身的实力却仍旧不容小觑。 “撷灵花,食之,生白骨,转天道,有违命数。虽有逆天之功效,但却不能人人得之。女娲娘娘当年为惩罚我们,让我们看守此花,自然不能轻易许之,若是凤皇想要,那便先要打的过我们。”领头的是那显出真身的混沌,他抬了抬爪子,猛地一扑,就冲着姝凰而去。 “那就不要怪本皇不客气了。”姝凰闪身一避,手中红光乍现,艳红的鳕凰琴顷刻而出,铿锵一声,一大团火焰凌空而去,迅速灼烧开来。 红莲业火,妖娆嗜血,铺天盖地,转瞬而来。 刹那间,几乎山崩地裂,剩下的凶兽开始对上阑珊三人。 烈火漫天飞舞之时,姝凰冷傲的身姿立在其中,一遍遍地弹奏着,鲜血与灵力夹杂,火焰中迅速一道道灵力光刃倾射到混沌那粗大的皮肤上,划出墨绿色的血液,带来更强大的嘶吼和反击。 而阑珊,皓月箫出手,一阵阵包含着杀气的音律顷刻弥漫在这片天空,他黑衣飘飞,这婉转凄厉的箫音让迎上的穷奇顿时停滞住步伐,痛苦地哀嚎,爪子中的灵力忽隐忽现,却也是一道道冲着阑珊攻击过来。 古禁和无情虽然实力稍微落后,但阑珊箫声为辅,还是堪堪抵挡住了那饕餮和梼杌的攻击。 在这恐怖的力量对撞之中,阑珊和姝凰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姝凰用那红莲业火直接困住了混沌,咬牙转身,将凌厉的琴音穷奇和引了过去,而阑珊则是瞬间移动,双手合十刹那间破开它们所守护的那一方结界,身影瞬间掠入。 姝凰本是凤凰一族的血脉,也是上古神兽,修炼了千万年,她对付一只凶兽都已经是堪堪,很何况是两只夹击。阑珊破开结界的那一刹那,被困住的混沌陡然一震,用极其猛烈的力量很快破开那业火的束缚,直接就冲着拦路的姝凰而去,怒气涟涟,连和那凶悍的穷奇,几乎就要将她给吞没。 姝凰红眸中闪过嗜血和灼热,她看着那尽在咫尺,瞬间就能把她给撕碎的两大凶兽,反手一抓,两只已经染了血的手指瞬间开始弹奏那激烈的琴曲,灵刃扑飞,却还是抵挡不住那两个来势汹汹的凶兽步伐,强悍的力量迅速炸开。 刹那间,姝凰受了反噬,退后几步,猛地一口鲜血吐在手中的瑶琴上,凤眸中更泛起诸多嗜血与孤傲。 姝凰留恋地回望了一眼阑珊去取撷灵花的那个结界之地,强撑着身体内翻涌的气息,手中的灵器消散,她掐诀而战,嘹亮的凤鸣划破天际,腾空的火凰而起,那一只光彩夺目的凤凰瞬间翱翔在那被染红的天际,直直地向着同样化为原形的混沌与穷奇而去,那金光涌现的偌大的凤凰瞳中,虽然满是决绝,却还是带了一丝丝的留恋和不舍。 阑珊,这一次,恐怕我要先行一步了…… 只是,如果你回来,看到我离去,会不会很伤心? 没入结界的人依旧毫无声息,但混沌与穷奇的撕咬之声却几乎响彻云霄,金灿灿的光芒和灰褐色的灵力缠绕在一起,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交织,搏杀,挣扎,饶是还在苦苦支撑的古禁和无情二人,也被这样的场景给震撼到,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连他们,也尚且也是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再去出手相救? 偌大的凤凰身躯已经泯灭在那力量漩涡之中,只见狂风掀起,天崩地裂,下起一阵阵血雨,从一点一滴,到倾盆而下,红绿交杂,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更多一些。 也就在那血如雨下之时,嘹亮尖锐的凤鸣突然而起,天空中的力量钻漩涡一瞬间散开,暗黑色的天幕之中,燃烧起熊熊烈火,混沌和穷奇的身影再次显现,耗尽一切力量冲向那已经根本无力再支撑下去的火凤,势必要将她泯灭在天地之间。 姝凰最后看了一眼那仍旧是一团微光的结界,痴痴地笑了,嗜血的瞳孔中划过几多无奈与彷徨。 她撑不下去了…… “凤皇!”禁古和无情齐齐唤了一声,但他们仍旧被剩下的两只凶兽纠缠,根本无力相助。 眼看着那如狂风暴雨般的力量就要加注在姝凰身上,那结界当口突然涌现出同样灿如星辉的光芒,一瞬间遮挡住了那巨大的力量争斗。 黑色醇厚的力量躲藏在那金光与烈火之后,黑色凌厉的身影慌忙而去,一柄闪烁着红光的黑色长剑一前一后从还在挣扎的穷奇和混沌身躯中穿过,然后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弭,红莲业火很快灼烧了神魂都被斩断的穷奇和混沌的躯体,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 第84章 变故 阑珊紧紧地抱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姝凰,泛红的瞳孔之中第一次有了那样刻骨铭心的后怕,他颤抖的手掌握住已经开始冰冷的姝凰指尖,嘴角开始一寸寸溢出鲜血,虚弱不堪,但没有一丝放弃,只有无尽的后怕与心疼。 四目相对,姝凰暗红色的瞳孔之中多了几丝欣喜,但不过才一瞬间,又迅速化为了抹不开的痛苦,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几多欢喜,他能够在拼命赶回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可是她又何尝不知,这致命的杀招,是他同时动用了凤凰的仙力和神魂中的魔气,对外掩饰于古禁和无情,对内却用神魂凝聚在血之刃中,劈开了那混沌和穷奇,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一击毙命,只为救垂危之中的她。 他心里终归是有她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在乎自己。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同样虚弱到就要飘散的他,她只有钻心的疼和无尽的绝望。 因为,他救她的代价将会是无法挽回的走向寂灭,永远地消散在这四海八荒之中。 她宁愿与他共度生死,却也不愿再一次看着他硬生生地走向死亡…… “姝凰,你太傻了。”阑珊勉强一笑,怀中是他既愧疚又怜爱的女子,那样的憔悴,那样的狼狈,只剩下孤独与决绝。 “你不该这么做的。”姝凰摇了摇头,一时间几多复杂的情绪涌入,但理智却还是占了上风,她落寞一笑,苦涩万分地开口。 “姝凰,我不会容许你再一次为了我丢掉性命,所以,你也绝对不可以再这样做,你要记得,至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阑珊轻咳了两声,鲜血不住地从他的嘴角落下,那一字一句,那留恋与不舍,那不曾犹豫的话,落在姝凰心中,在心如刀割中泛起丝丝缕缕的波澜,似乎是等待了千年的情,第一次有了回应。 姝凰傻傻地愣在那里,没有开口,再无反驳,任凭阑珊抱着她,从这战场之中迈出。一袭黑衣瞬间变成白,红白相衬,从那绽开了一朵朵妖娆嗜血的红莲业火之中走出,虚空中,那偌大的上古凶兽在足以焚烧一切的火焰之中化为乌有。 也就在那一刻,另一方突然传来淡白色的灵力波动,一柄泛着白色光辉的长剑从这片天空中突兀而出,带着强大的噬灭之力,直接吞噬了那最前方与无情相缠斗的梼杌,尖叫嘶哑声直冲云霄,一道如莲花般圣洁的身影出现在古禁身旁,一掌就将那饕餮给击飞了出去,灭之剑入手,却在最后的那一刹那没有刺入,只是封住了他的力量。 阑珊与回神的姝凰盯着那一道身影,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人,是鸿钰! 前脚他刚刚使用过血之刃,后脚他就紧跟着出现,虽然混沌与穷奇的真正的死因已经被红莲业火抹去了痕迹,但以鸿钰弹指间就可以解决掉这两大凶兽的实力,很难做到了无踪迹。 这还真的是出奇的棘手…… 鸿钰转身而过,朝着阑珊和姝凰微微颔首道:“凤皇,七殿下!” 姝凰虽然猜不透鸿钰到底打的什么意思,但还是拜谢道:“多谢帝尊前来相助!” “小璃托本尊前来,况且,青帝与火煌公主受伤,本尊也理应救助。”鸿钰脸上没有丝毫的异常,依旧是淡然如水的开口,清冷无比,然而凶兽终究是凶兽,鸿钰说话之间,那垂死的梼杌突然又发动了攻击,一下子就冲着那高雅的人而来,如果被反咬一口,势必也要重伤。 原本乐的其成的阑珊却在那一招攻向鸿钰之时突然变了脸色,因为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一道气息,那刻在灵魂与骨子中的印记。 “鸿钰,小心!”急切的声音突然传来,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扑向鸿钰。 说时迟那时快,阑珊挥掌直接就对着梼杌一击,然而已经晚了,那黑灰色的力量就要吞噬掉突然出现的白蓦然的身影那一刻,清冷如玉的鸿钰突然转身,晶且莹手指中突然出现雪白的长剑,甩手间就将挡在前面的少女给挡在了身后,生生受下了那一击,然后直接将那梼杌神魂给寂灭掉。 雷霆之怒,天地共震! 白蓦然躺在鸿钰怀中,嘴角滴滴答答溢出鲜血,虽然痛苦万分,但脸上,却是忍着痛楚绽开笑容:“鸿钰,你瞧,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小璃,你好傻!”鸿钰用那修长如玉的手指一点点为少女揩去血迹,心疼地开口,看着奄奄一息即将阖眸的少女,他轻轻俯身,盈盈而亮的内丹从他口中吐出,缓缓凝固,一点点进去到已经半昏睡的人口中,冰冷的唇触碰到苍白而又带着血迹的少女唇上贴去。 那本该是唯美无限的画面,此刻落在同样是强弩之末的阑珊眼中,让那一双红黑交织的眸中怒意翻涌,血丝萦绕,一口鲜血喷出。 “渊记,帝尊用内丹精元为小然疗伤,这是好事!”姝凰知道那一幕伤的是阑珊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就连她,为所爱的人甘愿付出万年,也难以忍受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亲吻那个她放在心尖的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曾经伤了她所爱地人诸多的仇人! 但,她更明白,眼下这种情况,他们谁都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姝凰——”阑珊极力地压抑着埋在心中的痛楚和苦涩,低低地唤了一声,握着她的手陡然收紧,掩藏不住的内伤再次让他吐了口鲜血,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双眸紧闭。 当年,鸿钰伤了小然如此之深,他曾经发誓,再也不让他所爱之人受到伤害,如今,他竟然还是亲手将她送到了那个冷血无情的怪物身边! 孽缘将近,黑暗将至,他又该如何? “皇,七殿下,如此重伤,还是先行回去疗伤吧!”后至一步的曼殊有些愧疚地扶起阑珊,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全部看在眼里,但如今白蓦然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被凶兽重伤的他们更需要治疗。 “帝尊,撷灵花已经拿到,渊记受伤严重,还请帝尊照看小然,姝凰先行回去。”姝凰权衡了一番,知道眼下情况危机,不可多待,旋即对着已经疗伤完毕的鸿钰一拜。 “如此也好。”鸿钰淡淡地开口回应道。 姝凰也不再犹豫,三人一道便化作一道流光就消失在了此处。 但愿,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鸿钰为已经昏睡过去白蓦然疗伤完毕,敛去那本就不怎么明显的忧伤,恢复那清冷高深的样子,转向那同样深手重伤的饕餮,指尖轻轻一点,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被破开,那原本倒地的的饕餮突然幻化成了一个身穿红衣的俊逸公子,虽然还是有些狼狈,但更多的是不可抑制的欢喜。 古禁和无情注视着鸿钰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心惊,当年女娲设下的封印,如今他竟然弹指间就可以轻易破解,这实力,比起下凡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真神境界的他,又该是多么可怕? “饕餮,上古时期,你作恶多端,被罚镇守这里看管撷灵花,如今本尊解除你这封印,命你看守这撷灵花,不生事端,为天界所用,你可愿意?”鸿钰负手而立,冷然开口。 “饕餮谨遵尊上吩咐。”那红衣男子连忙跪下相拜道,恭敬有加,莫敢不从。 “记住你的承诺,如有违背,梼杌便是你的下场。”鸿钰转身,摄人的威压倾注在化形的饕餮身上,不收半点。 “饕餮谨记!”半跪着的人又急急地拜道。 鸿钰处理完了这事宜,低头,看着气息已经平稳的白蓦然,心头始终提着的一口气猛然落下,那淡然如水,对待何物都是冷眼旁观的双眸第一次有了不轻易而见的柔情和复杂。 小璃,是你吗? 今日你为我挡刀,明日呢,你还会为我付出什么,千年前的业障,到底还能不能破开? 如果你不是,我又该何去何从? 又或许,他的猜测真的是对的吗? “帝尊,既然已经拿到,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无情思衬了片刻,才微微开口劝道。 鸿钰睨了一眼同样重伤的古禁和无情,停顿了片刻,一个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消散。 “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冷冷的声音回荡。 无情与古禁垂首而拜,相继离去。 而此地,也只余下这强悍的攻击砸出来的坑坑洼洼,还有偌大梼杌尸体,青绿色的血液喷出,将周遭还在生长的草木全部侵蚀枯萎。 化作人形的饕餮从地上站起,贪婪地添了一下嘴角。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盖过所有的一切…… ------------ 第85章 何从 碧梧谷,一道流光一闪而入,后山那一处被掩盖的山洞中顿时划出三道身影,在这有些黯淡的空间中又添上几多血腥寂寥。 “阑珊,阑珊!你醒醒!”姝凰急切的呼唤着,虽然刚才的打斗已经让她狼狈不堪,但此刻她却完完全全都来不及休整,撑着残败的身体就要幻化出灵力替那已经接近于昏睡的人疗伤。 这一路上,曼殊都在为他疗伤,可是强行动用了魔气和他那本就微弱的神魂,如今即便是凤族如此尊贵的血脉都已经压不住这汹涌而出的力量了,如果仙力枯竭,那这具躯体就会崩溃,到时候,一切都将会来不及了…… “姝―凰,好好护着,护着小―然!”阑珊那双黑红交织的眸留恋地看着那急切不已的人,纵然脸上满是湿热的血液残留,可那一刻,他想起的还是那个印刻在他心中数千年的女子。 只是姝凰此刻已经来不及去计较,因为怀中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因为仙力的溃散全身都在痉挛,白色的的光芒交替着黑气,若隐若现,即将退化为原形。 姝凰心里此刻只有再次失去他的恐惧,黑发飘扬,红眸中满是疯狂,双手掐诀,傲然而立,凤冠之下,万丈光芒,在这一片被结界封印的空间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强悍的金光。 “姝凰,若是内丹给了阑珊疗伤,那已经解掉的逆命之术便会重新回到你的神魂上,这一次,再无回旋之余地,你可真正想好了?”曼殊拦了一下姝凰,暗红色的眸光,沉稳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曼殊,你不必拦我,你与我,都有执念的东西,这一切都早已注定,如今已然是强求,逆天而为,又有什么好怕呢?”虚空中赫然而立的姝凰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似凄凉,也似苦涩,她从空中缓缓吐出一颗金黄色的珠子,落于掌心,黛眉微垂,旋即又是一掌,将其没入已经昏迷过去的阑珊身体中,交代道:“曼殊,这一次,怕是要半年之久,白蓦然就交给你了,鸿钰那里,你一定要多多盯着,调查清楚诛仙台到底发生了什么。半年之后,待到阑珊再醒来之时,天地就要巨变了!” “姝凰,你又是何苦呢,明知不可为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曼殊微微一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低敛的眉目,看着那本该是惊才艳艳的女子如今呈现出的颓败的样子,有些想不透。 她活了万年,将如今一切全然看在眼里,孑然一人,唯独不懂何为爱…… “曼殊,这一切就全部拜托你了,凤族和火煌,也全部都交给你了。”姝凰微微颔首,恳请一拜,化作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瞬间没入那乳白色的池水中。 曼殊站在那里停了许久,暗红色的长袍无风而动,她眉心出缓缓浮现出一朵血红的曼殊沙华,妖娆动人,目光迷离,却又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 爱,是什么? 她玩弄了如此久的心,为复仇,为情意,停留在这里数千年,又是否值得呢? 又停了良久,良久,没有回答,曼殊突然转身,暗红色的光芒闪动,将这本就从来不见天日的山洞又加固了一层封印。 曼殊知道如今不是犹豫的时候,派人将撷灵花送去了火神红鸾处,转身就去了烈火阁,将阑珊拿来的撷灵花化在灵力中修复了火煌的伤,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曼殊又亲自去了长青殿,为惊蛰解了那诛杀之气,转而去了洛玉殿。 白云飘然,虽然并无人阻拦她进入,但她也根本没有见到鸿钰和白蓦然,唯一迎上来的竟然还是昨日刚刚受了重伤的楼雪。 那一刻,她看着脸色惨白却还用灵力强行压下痛楚的少年,竟然有些心疼,两张清冷的面容,在同一时刻蔓延处对彼此的关心。 清风徐来,打破这一分尴尬,四目相对的人犹豫了片刻又同时开口道: “仙子(仙上)还好吗?” “楼雪――很好。”孤冷的人不好意思地开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的红晕,有些慌乱地低头。 曼殊看着那害羞的之人的脸庞,只觉得活了千年的神也不过是少年之心性,禁不住嘴角弯了弯嘴角,温婉一笑,“伤都没好,就不要逞强。” “楼雪谢过曼殊仙子关心。”楼雪目光有些躲闪,有些心虚。 “仙上不准备请曼殊进去?”曼殊如清泉般清悦的声音响起,那妖娆魅惑的脸上笑容不减,温雅古朴。 “哦,哦,仙子请进,师尊在给凤璃公主疗伤,怕是没有时间相见,派楼雪前来请曼殊仙子暂且歇息。”终于恢复了常态的楼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还是有些恍然,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手势。 “曼殊知晓了,多谢楼雪仙上。”曼殊也回了一礼,从这落玉殿的门缓步而入。 楼雪在前方引路,一时间相顾无言,总觉得又在右旁的人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他孤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那种感情,很奇怪,却又让他无法控制。 在她面前,似乎他一下子就变成了少年,再也没有那种表面高高在上之感,也没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卑微感。 他们之间,似乎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牵绊,平等着,也在对等着,在心中悄悄种下彼此。 而在曼殊心中,此刻的楼雪,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她利用他的敏感,孤独,还有深深藏在他心中的自卑感,如今,却觉得,他在摆脱着她心中的他,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穿越飘着花香的长廊,楼雪挥手打开一扇门,目之所及处,是装饰的古朴华贵的房间。 曼殊含笑而入,转身,不再言语。 “仙子,楼雪告退。”楼雪任务已经完成,垂首而拜,违心说出自己的那几个字。 “仙上,曼殊觉得这茶水不好,仙上可否进来看上一看?”曼殊突然转头,眸中竟然有了一丝不应该属于她的狡黠,灵动无比,竟然让那此前的温婉都失掉了光彩。 “啊――是!”饶是楼雪也有些发愣,下意识地被牵引着就迈入了房门之中。 门哐当一声被阖上,曼殊手中闪过微微的光芒,一朵粉红色的花朵缓缓浮现在她的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力量。 “撷灵花?”楼雪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不明白眼前的人要做些什么。 “撷灵花,虽然取来是用以缓解诛杀之气,可当年也正是因为这逆天的功效才被四大神兽所看管,你服用了它,伤就不是问题了。”曼殊玉手微微向前一伸,那小小的一朵花随着暗红色的灵力便要向着楼雪身体中没入。 但楼雪明显被惊讶道,反手白光微闪,下意识地就阻挡了回去:“仙子,仙子你如此珍贵的礼物,楼雪受不起!”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曼殊拽过已经格挡住的楼雪的手掌,这清雅的声音中也带了从未有过的霸气,暗红色的灵力如冷水般没入楼雪的掌心,迅速地化作巨大的力量修复起他身体中严重的内伤。 “仙子情意,楼雪无以为报。”楼雪感触着掌心的力量,咫尺之远,却是弥漫着属于另一个女子的气息,心微微被触动。 “无以为报,那便做曼殊的知心人吧,这偌大的天界,本就不属于曼殊,不过是受困于此,又为何要让自己活的太苦?”曼殊松开楼雪的手掌,欠了欠身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虽然嘴角还带着笑容,但语气中已经有了丝丝的怅然。 她本意为利用,可是看着这个轻俊的少年,说出口的话竟然都掺杂了掩藏在心底最真实的情感。 活的太久了,孤独的太狠了,有时候连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心中偶然而起的奇怪的情感。 楼雪,明明在看透他之后,自己竟然还有了不忍? “仙上不愿意?”曼殊瞧着那从自己说完那一句话就在发愣的少年,轻轻一问。 “没有,没有,曼殊仙子真的愿意楼雪做知心人?楼雪不过是这天界最孤苦的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楼雪极其不自信地开口道,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但忽然站起的曼殊打断了楼雪的话,轻轻一笑,眉角温婉,“若你不是棋子,你我又怎么会相逢?偌大的天界,从来都容不下冥界来的妖怪,不是吗?一个人孤苦,为何不两个人欢愉?” “好。”楼雪心中还在迟疑,但口中的话却不慢,下意识看着那双澄净的眸子,他心中几多欢喜。 竟然有一天,有人会对他说,愿意成为他的知心人。 一个人孤苦,总归是抵不上两个人欢愉,他又为什么拒绝?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 曼殊握上那一双冷冷的手,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冷意,凉凉的,却又暖暖的。 原来,她并不是无情无心,只是,从未遇到那个对的人。 初心为何?她又该何去何从? 风扬起,微微吹散。 情弥漫,渐渐倾开。 千年万年的岁月,第一次绕开,春暖花开…… ------------ 第86章 心魔 诛仙台之事后,天帝虽然下令严查,可是终究也查不出来什么,再加上撷灵花已经取回,青帝和火神渐渐痊愈,这事索性就搁置了下去,除了尚且存疑的曼殊,也就算是不了了之。 凤皇和七殿下力战四大凶兽,受伤闭关,半月以来,凤族皆是苏醒的九公主火煌在打理,此外,倒也无事。 而半个月后白蓦然醒了之后便回了碧梧谷,拼了命地修炼,脑海中只有变强的念头。 没日没夜修炼,到最后连火煌都看不下去了,硬是逼着点了白蓦然的穴道,让她去休息,奈何白蓦然是个执拗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要变强,一个火煌不留神,就又给跑了出来。 而那段时间,青帝因为两入诛仙台久久未痊愈,帝尊鸿钰便承诺要教导于凤璃公主,一来二去,这碧梧谷俨然都成了帝尊的常地,白蓦然也因为这数次相救与鸿钰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已经将那 这几乎每次有人去寻帝尊,必定先来这碧梧谷拜访一番,久而久之,这天界诸仙几乎都知道了这一层关系,其中因缘,有些心知肚明,有些则是一头雾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曼殊虽然有心阻拦,但毕竟她在整个凤族地位算不上高,再加上,鸿钰每每前来,楼雪也必定会跟来,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暗中探查那制造祸端的人,等待着那凤皇和阑珊出关。 于是乎,日子总是过得快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哉。 这一转眼,又是半年。 这一日,端的是晴朗明净,碧梧谷后山,娇小的少女执一柄长剑在那红色的花海之中舞动,时而立于花瓣之上,时而飘散到空中,错综复杂的动作,捻手而来,淡红色的灵力飘飞。 白蓦然身姿翩若惊鸿,动作又凌厉异常,只是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半年已过,她这灵力已经已经小有所成,奈何就是这凤天诀第一重毫无要突破的征兆,从三日前她便开始准备,奈何仍旧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 少女叹了口气,收了长剑,在花丛中盘腿坐下,阖上那弯弯眸,双手合十,开始吐故纳息,而随着她的动作,淡红色的灵力从内丹处萦绕而出,环绕在白蓦然周围,形成一道漩涡。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淡红色的漩涡开始一点点增大,然后又渐渐变成朱红,隐隐带了一丝丝的暗黑的色彩,似乎有风沙沙作响,簌簌而下的落叶之声一点点的滴在已经进入神魂修习的白蓦然心中。 那一刻,她明明是在闭着双眸,但眼前的黑暗突然变成了血红一片,黑漆漆的压抑,白蓦然站在那里,不曾畏惧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她惊骇地看着那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场景,心灵的恐惧不由自主地让她后退下意识地开始逃避。 白衣飘逸的人握着一柄凌厉的长剑,毫不留情地从冷傲的女子后心而去入,那女子,跟她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只有无尽的苍凉与悲哀,她此刻明明是在看着白衣的人,但白蓦然只觉得,那双如心死般空洞的眼神正对着的是自己,似乎隐隐还带了一丝丝的嘲讽与诘责。 那红衣女子朱唇微启,仿佛在说着什么,但没有一丁点声音,只有那双空洞的眸,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 鲜血从她的身体中流出,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战场中一遍遍地敲击着白蓦然的心。 “不,不,不!”白蓦然终于忍受不住,想要掉头而去,但那手执冰冷长剑的白衣男子却突然出现在了她这个外来旁观者的身后。 “刺啦!” 利刃刺入骨髓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仿佛一瞬间就要撕碎她的灵魂,白蓦然费力地抬起头,那张脸被一团黑气所包裹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魔女伏诛!”阴冷的声音如鬼魅一般窜入白蓦然的耳中,她的神识开始渐渐颓败,什么也看不清楚。 身体一点点无力,瘫软在地上,白蓦然只觉得那就是死亡来临的滋味,画面开始一点点转换,唯一没变的,仍旧是刺鼻的血腥味,就像曾经天耀皇宫,她最爱和最依赖的人躺在血泊之中。 一夕之间,身体上的痛苦和灵魂中的痛苦加倍肆虐,她渐渐无力再去抵挡,无力再去支撑。萦绕在心头的痛楚通通化为万念俱灰,那一刻,她只想蜷缩在这黑暗的角落,再也不想去醒来。 “然儿,跟父皇走吧!” “然儿,母后来了!” 半梦半醒之中,那周遭的景物又开始缓缓变化,慈爱而又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虚弱至极的白蓦然面前,锦衣华服,正对着她慈爱地笑,向她遥遥地招手。 “父皇,母后,是你们吗?” 白蓦然孤寂的心猛然欢愉开来,她绽开那自从上了天界便再无的笑容,不管不顾地伸出手,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一缕光芒之处跑去。 “然儿,来吧,到母后这里来。”满是蛊惑之声,那圣光一般笼罩下的两个人轻轻地招手。 “父皇,母后,你们等等我,等等我。”白蓦然看着那愈来愈远的两道人影,失而复得的欢愉又化为乌有,她握着胸口,拼命地追赶,急切地呼唤着。 直到眸中一点点蓄积起泪水,又大滴大滴地落下,少女还在不停地奔跑者,追逐着那心底的一点点欢悦。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想要护住的人,得到最依赖的亲情,随着她的奔跑,一丝丝黑光从开始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将她慢慢笼罩在其中。 而此刻,幻境之外,身着白衣,领口绣着精致云纹的俊逸男子立在盘腿而坐的少女身旁,俯身看着处在心魔之中无论渐渐丧失神智的少女,碧玉一般的眸中竟然也有了一丝丝的急切,手中的白光一点点注入,却又悉数被弹回,让他那好看的眉角微微蹙起。 她在抗拒着他的进入,那一片空间,他若是不能将她给带出来,那便是无尽之黑暗。 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紧紧握住,似乎有些踟蹰,良久,才轻轻蹲下,将少女挂在眼角的豆大泪珠轻轻揩去,搂着那少女柔软的腰,将她给从黑色的漩涡覆盖中给抱起。 ------------ 第87章 唤醒 鸿钰感觉这那属于少女的清香,身体又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危机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去犹豫,怀中的少女已经像是失去了生气一般,身体单薄如纸,唇角惨白,一层层的黑气从她的内丹与神识之中涌出,一寸寸地侵蚀着她的神智,让她不住地颤抖痉挛。 鸿钰神色有些凝重,终于不再犹豫,身体微微往前倾,冰冷的唇抚上那姣好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让清凉柔和的灵力一点点地渗入, 此刻幻境之中,白蓦然还在遥遥地追逐着她所期许的梦,黑色的气息缭绕在她的周围,一步步将她拽入深渊。 奔袭之人,无所知。 就在少女即将迈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时,一缕白光缓缓进入她的识海,将意识不甚清楚的白蓦然突然拉出那痛苦不堪的回忆和梦魇之中,清冷如冰,却又让沉溺之中的人很快苏醒。 白蓦然再次晃了晃手,发现眼前那纷乱迷离的一切终究都不再出现,进入幻境前的一切缓缓浮现在记忆之中,浓重的失落感从心底漫出,她站在那虚无的空间中,四周都是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 一切都是假的,父皇母后不曾出现,所以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所在乎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就算她变得再强大,也无法去保护他们了…… “小璃,你醒醒,醒醒!”痛苦难耐之中,白蓦然似乎听到了那清雅的声音,带着急切,在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她。 而处在外面鸿钰抚摸着依旧悲伤到不能抑制的少女的脸庞,急切地呼唤道,随着他的呼喊,少女身上颓败之气却越来越重,浓浓的悲凉与绝望从她心中蔓延开去。 只见那平日里清冷的男子眸中尽是疼惜和不忍,眉微微蹙起,冰冷的唇再次轻轻贴在少女的唇瓣之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火红的杜鹃花瓣随着那弥漫在两人周围的力量而飘飞,将这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围在这一片花海之中。 浓郁的芳香中透过清冷的寒意,从心魔之中走出的白蓦然睁开那双如墨的眸,水雾弥漫中瞳孔猛地睁大,唇被严丝合缝的堵住,凉凉的灵力从那一处源源不断地涌入,滋润着她的全身,从内丹精元处感知到的那一丝丝力量,让她很清楚。 凤天诀,第一重,她修炼成功了! 但,此刻白蓦然心中只有大写的懵逼。 虽然,她并非不通情事,可是半年前被一个叫幽篁的男人强吻,如今稀里糊涂地又被帝尊鸿钰强吻,虽然她也明白,若不是刚刚在幻境之中那灌入的一丝丝清冷的灵力,她不会成功度过此劫,但此刻,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来不及多想,白蓦然一把推开那还将她抱在怀中的人,眼神躲躲闪闪,一时间脸红的像苹果一般,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站在地上看了一眼同样有些不自在的俊逸男子,支支吾吾想要开口:“那个,那个,我知道――” “小璃,刚刚因为心魔控制的煞气太重,灵力输不进去,所以才――”鸿钰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虽然情随心至,他也想做的随性点,但此时此刻,他竟然也有了一丝不自在,似乎犹豫了片刻,他忽然俯下身,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女子的脸颊,深情开口道:“但小璃,从第一次遇见你,本尊就觉得异常熟悉,在凡间之时,喜欢你的率真,在天界时,又被你的倔强,敢作敢为所打动。那一天,第一次真正与袒露心迹,本尊便说过心悦于卿,如今一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是否心里有本尊?” 白蓦然慌乱的眼神在听到这突然而至的告白猛然变得不可置信,她抬眸,看着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不肯多说一句话,多对别人一丝笑容的帝尊对着她笑的如春日里暖阳般温暖,心中突然变得无比欢愉。 她局促地现在那里,唇瓣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骤然而快的心跳为他而起,她似乎在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中嗅到了爱的气息,第一次,那么的美好。 她,爱过一个人,也许是不够刻骨铭心,也许是太过依恋,当决绝而放弃之时,她已经没了感觉。 如今,看着清冷优雅的他,曾经一度死去的心又开始复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慢慢生长。 就好像,一切本就该这样,注定的终究是注定的,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在千万年前埋下了种子,在无数岁月之中一点点被滋养,终于在上元佳节的那一天,萌发,在此刻,开花。 “鸿钰,我,我,父母之仇未报,我,不能接受,不,不能!”白蓦然终于不再矜持,向来她都是勇于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爱就是爱了,她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内心。 但,如今,真的不是时候。 那一句话说完,白蓦然挣开鸿钰紧紧攥住的手,扭头跑开,脸红的发烫,她虽然大胆,却并非什么都不管不顾。 她拼命修炼是为了使自己变得强大,为了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为了替最爱的人报仇,而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而来,所以,她必须要控制,必须! “小璃,本尊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等你。”清冷的男子站在那里,莹且长的手指一点点垂落下去,眸中看着那迅疾离开的人,似乎隐隐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但明显地唇角的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起来。 他捻起一瓣血红的花瓣,终于俯身,似乎有些怜惜,却在离去之时将它给化为了齑粉。 那种恐怖的表情,阴冷怪异,尽是执念与疯狂,笼罩着属于黑暗的气息,眸中黑红交织,煞气隐隐浮现,似乎很厌恶自己这副模样,他掌心端了一丝丝灵力,猛然向着自己胸口派去,鲜血吧嗒一声落在栽倒的杜鹃花枝头,人已经消失不见。 花海仍然在蔓延,后山之处的一切悉数被山洞结界里醒来的人收入眼中。 那里,依旧是上一次的红木桌案,女子坐在那里,面容有些憔悴,乌黑如瀑的长发好像也失去了些许的光泽,只用一根灰色的木簪束起来。 ------------ 第88章 孽缘 她纤纤玉手轻转,一道火红色的光芒闪过,那上面古朴精致的茶壶中就多了沸腾的热水。她慢慢倒了两杯,一杯推给了身旁缓缓坐下的黑衣男子,一杯放在手中,轻轻抿了一口,看着脸色阴沉到可以拧出来水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堵在心头,却还是开口宽慰道:“阑珊,今时不同往日,她失去了记忆,自然是不懂得那爱恨情仇之间横亘的东西,你不必介怀。” “姝凰,你不必安慰我,爱而不得,却还在默默奉献,这种感觉我又是何尝不明白呢?”阑珊面色隐隐有了血色,闭关半年之后的他气息终于稳了些,他端起那杯清茶,也微抿了一小口,将脸上的异样全部都给压了下去,心头弥漫的忧愁哀伤还有那翻涌而起的愤恨全部都藏了起来,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淡淡开口道:“只是,这孽缘,是该斩断了,等到越陷越深之时,小然就再无抽身之机会了。也许,当初,带她来天界便是一个错误,现在,你我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也该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阑珊用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眸凝视着容颜已老,眼角爬满皱纹的女子,有些歉意地继续道:“姝凰,你,与我共担了这逆命之术,恐怕以后,只能陪我一起赴死了。” “这六千年来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早就知道爱而不得的苦,又何必再劝我呢?”姝凰淡然一笑,面上平静无异,心却如同搅在炙热的岩浆中,又添了几把寒霜,抽搐着撕裂出一道道伤痕。 她,终究是为了一个人自甘堕落,终究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爱,果然是如罂粟一般的毒药,迷恋而又诱惑,一到深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自拔。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阑珊,你可知,我多愿,用千年岁月换你一次回首,哪怕只是微妙到片刻…… “姝凰,对不起。”阑珊握着那如玉的茶盏,声音有些微沉,极其压抑地开口,他凝视着什么都不让自己看出的女子,说不上来的心疼。 但,他能说的,却,只有那微乎其微的三个字。 对不起,他这一世,至始至终对不起的都只有她…… “这三个字,以后都不必再说了,你与我,相遇便是缘分,哪怕是爱情是穿肠毒药,都甘之如饴,又何必把这剩下的时光都蹉跎了呢?”姝凰微微一笑,脸色灰白,却挡不住那份优雅和风华绝代,只是,哪怕掩藏的再深,心终究会痛到不可抑制。 “姝凰——”阑珊长叹了一声,俊逸的脸庞上有有着划不开的忧愁。 她为了他,在这半年之内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与他共担那有违天道的逆命之术,而他,却是在最后关头想着去保护另一个女子不受心魔所控。 哪怕在冷傲,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舍命对另一个人好,那种感觉,是痛到发疯,癫狂到极致,如在一把刀在心口上凌迟,一点点碾碎所有的幻想。 她,这样若无其事,心中,又该是多么痛苦? “阑珊,姝凰,你们终于醒了!”这一层结界突然被拨开一个缺口,一道黑红色的灵力随着那温婉的身影而入。 女子穿着黑红色的长袍,上面绣着大开妖娆的彼岸花,环佩点缀,魅惑的身姿却有着温婉贤淑的气质,那一张脸,生的也是绝美无暇,仿若天人之姿,此刻她含笑而立,更加的动人。 “曼殊,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姝凰凭空幻化出茶盏,执酒而问,有些急切。 “半年一切安好,不必忧心。只是天耀乃至诛仙台上出现的魔族,依旧查不出任何头绪,就像是凭空出现,根本不隶属于魔界。”曼殊没有拒绝姝凰的轻茶,轻轻落座,言语有礼,只是这话,却还是有点担忧。 “曼殊,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试探着我们,而且,很可能是——”阑珊轻易不动怒气,但微微停顿之时,那已经空着的白玉茶盏却突然化为了齑粉。 “大概是他吧,毕竟,七千年前,是他一手毁了魔界,将幽冥界归入了天界版图之中。若不是他以自身为饵,怎么可能引诱冠绝六界的公主姽婳都失了心神,中了那陷阱呢?”曼殊一直做的温婉模样,难得冷笑,暗红的眸子中翻涌起血痕,那一刻,才是属于她这个幽冥之主真正的样子。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一朵曼殊沙华,她是万年前的幽冥之主——幽澜! 父母被天界所杀,所有的一切都在天界的算计中而被焚毁,她拼了千年才拿回的幽冥界,一转眼就被那个负心汉拿走做了天界的领土,阿婳身死神灭,悉数拜那个男人所赐。 她幽澜,和帝尊鸿钰,血仇不共戴天! 如今蛰伏了千万年,她也该让整个天界付出点代价了! “曼殊,他会为之付出代价的,只是现在,可能要小然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虽然假死之法已定,但这时机,却还未曾商榷,你可有什么妙计?”阑珊宽慰道,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 “假死容易,但若是要骗过那个冷血帝尊,怕是难。这半年,他日日来碧梧谷,我虽有心相拦,却无力劝阻。眼看着两人孽缘更深,怕是轻易难将他给调走。”曼殊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温婉,却满是杀气,她看着手中碧玉茶盏氤氲出来的一缕缕杀气,突然想起来什么,继续道: “十日之后,便是天帝寿诞,届时众仙齐聚,只要我们魔族在下界制造事端,将九嶷山,昆仑山,长留山三个天界在人界所培养的弟子给灭了,那天帝在寿诞之日定然会派人前来平乱。小然因为一直想替父母报仇,所以,她必然会自告奋勇前去,阑珊你跟随前往,事先布置好一切。趁其不备,扮做魔族杀了小然,毁尸灭迹,一定要用血之刃的气息,掩盖住隐藏的真相。” “不妥,如果鸿钰知晓其中一二,跟随而去,寸步不离,阑珊找不到该有的时机,又该如何?”姝凰摆摆手,有些忧心,蹙眉道。 “这权势来的太容易些,总会害怕丢失,魔族已经六千年未曾踏足过死水之后的天界。调虎离山,这筹码也该给的高一些才好。若是魔界大军进犯天界,他那个中流砥柱,又岂会坐视不管?”阑珊凉薄一笑,目光放在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心念随之,说不清楚是欢悦还是冷寂。 他终于有机会去带她去看那妖娆嗜血的曼殊沙华,可是,她却已经是变了个模样。 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这家,小然,你可知道,等了你有多久? “阑珊,若真是出兵,之后又该如何收场?鸿钰定然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一旦——”姝凰再一次质疑道,她将目光全部放在那个她心心念念之人身上,无限留恋。 时间快到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记住和遗忘的,终究都会被抹灭…… “既然宣战,便已经毫无退路。他若是要查,那噬神阵也不枉我准备六千余年,他终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阑珊垂首饮茶,那低下去的眸中尽是杀气和恨意,缠绕着千年的黑暗,一点一点渗透其中,冷酷无情。 “阑珊——”姝凰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全部化为长叹。 她无法阻止,因为她爱他,爱到哪怕是他的挚爱,她都不能去恨。 抬头,入眼的是滴血的杜鹃花,一如他们之间,永远都是有着悲苦的调子,命运的宿命中,都是死亡之舞。 逆天改命,什么时候,她才能换一条命运的轨迹呢? …… ------------ 第89章 欢喜 白蓦然徘徊在碧梧谷周围许久,心乱如麻,小脸红彤彤的,眼看着日光渐斜,白蓦然终于跺了跺脚,掐诀做了个飞行术,乘云去往长青殿。 虽然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可是白蓦然这心还是有些忐忑。 为了将这矛盾的心事给放下,她只好暂时停下换一件事情来做。 也不知道阿笙到底如何了,已经半年都不曾清醒,火火虽然天天去看望,但这一日也没有传出来过好消息。 云端之上,白蓦然小脸有些垮了下去,想起那一日诛仙台的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后怕。 她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那样不受控制的跳下去? 还有诛仙台中,她到底又经历了什么,为何到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无数个问号从少女心中冒出,一个个都没有解答,终于,在想破脑袋都不曾想到时候,那熟悉的楼台亭阁近在眼前。 白蓦然长吁了一口气,勉强地笑了笑,挥手落在在长青殿之前,但立在地面之上,她似乎感觉到一丝丝熟悉的气息。有些迷惑地扬起头,由内而外的垂柳枝条嫩绿,飘飞在这华丽的楼阁之前,点缀着一缕缕春色,添了几多生机。在这无边的绿意之中,突然泛起一道微弱的火红的光芒。 白蓦然想要掐诀,再去追寻之时,竟然什么都不曾有了。恍然愣了一下,白蓦然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殿门忽然开了,清雅的声音缓缓而起,如清泉石上流一般动听悦耳,敲醒那还在发呆着的少女:“阿姊,是你吗,为什么不进来呢?” 少女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欢悦,一时间也顾不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三步做两步就冲进了这长青殿中,想要看看那半年都在沉睡让她担忧不已的人。 她的阿笙,她等待了如此之久,他终于,终于醒过来了! 那一颗参天的柳树下,木条编织的藤椅上,俊逸的男子穿着墨绿色的衣袍,面色有些苍白,微微对着进来的白蓦然笑着,一如此前一样恭谨。 只是,在他身旁,还立着一个穿着大红衣袍的女子,背对着白蓦然,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觉得是有些温婉的女子,一时间,白蓦然将她认识的天界众仙给过滤了一遍,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气息明明很熟悉,为何又那么陌生? 难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她吗? 可是,她家阿笙对死缠烂打的火煌都不是很感冒,为何这个女子会在他醒来的这一刻就出现在阿笙身旁? “凤璃公主安好?”似乎感觉到君越在盯着她,那优雅华丽的女子转过身,对着她轻轻颔首,恭谨有礼,唇角竟然还微微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而在白蓦然抬头去看的那一刻,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她怎么也没想到,立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那一日同样为了救阿笙同样坠入诛仙台的火神红鸾! 而且,一向在众位仙家眼中冷血无情,在天帝面前妖娆魅惑的火神红鸾竟然变得如此端庄贤淑,还冲着她微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半年来,好像她没怎么听说过红鸾的事迹,如今怎么突然来了这里,难不成不只是萍水相逢,那这样,火火岂不是…… “凤璃见过火神。”白蓦然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在天界半年,也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由得微微弯腰问候道。 “青帝于本神乃是忘年之交,若是日后有什么事,公主尽管开口,但凡本神能够相助的,定然会不遗余力!”红鸾客套地开口,但红眸在看向白蓦然时,还是带了一丝丝隐藏的不友善。 “凤璃谢过火神诛仙台对青帝相救之恩。”白蓦然也恭谨垂首而拜。 她虽然见识并不多,却也明白,今日之事怕就是因为诛仙台相救而起,不然依着阿笙对旁人都淡漠的性子,怎么单单会对火神另眼相待呢? “惊蛰,那红鸾就不打扰了。”那红衣女子对着身后还在躺着的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不知怎么的,白蓦然总觉得,在火神红鸾越过她的那一瞬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无形中冲着恭谨而立的她而来。 但也就是一瞬间,惊蛰点了点头,火神红鸾便化作了一道红光消失在这殿门外。 惊蛰对着还在发愣的白蓦然微笑着招了招手,轻轻开口道: “阿姊,刚刚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没有啊,我不过是才到――”说到此处,白蓦然突然一震,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她上前两步,立在惊蛰面前,有些讶然地摇了摇头,不确定地开口:“阿笙啊,刚刚,我隐隐看到一丝红光掠过,如今听你这么一说,不会是火火吧!” 难怪她觉得如此熟悉,凭着火煌一日三趟在这长青殿,怎么可能这个时辰都不知道阿笙醒了呢,至今都没有来,怕是已经来过了。 那么…… “火煌那个小丫头?和阿姊一样,都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惊蛰去谪仙般的笑容中似乎渗透了些阳光,温暖如春。 “哎,阿笙,你还笑呢,这会火火肯定伤心死了!”白蓦然撇了撇嘴,握着那双还有些冰冷的手,闷闷地开口:“不过伤心了半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看见你醒来,她内心肯定是欢悦的!” “为何要伤心?”惊蛰有些迷惑不解,张口吐出五个字。 他其实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些什么,三千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历劫千百世,他从来都是孤苦无依,遇到真心相对之人也从来只有阿姊。 如今谈起那个说风就是雨的小公主,他竟然真的对她有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阿笙,你是不是常年清心寡欲惯了,这都不懂,你刚刚为何与火神在在一起?”白蓦然好歹也是爱过一次,此刻看着这个比自己不知道多活了多少年的青帝,有些气结。 “火神刚刚用凝聚的花之精魄将沉睡中的我唤醒,而且又在诛仙台相救,自然是要致谢的。我与她,并无什么。”惊蛰摇了摇头,言语中全是冷漠。 不过有一点他不曾言说,花之精魄这种东西,曾经乃是花神不秘之传,是用百种灵花加以千年灵力凝聚,一颗便要数年之功夫,火神到底是从何处得来?花神向来隐世,不恋俗世,更不会为强权所累,随心所欲之为,如今怎么会突然出手相救? 事实上,他只是被诛仙台杀虐之气侵蚀了神魂,撷灵花已经修复大半,只要一年,他便可以恢复,火神当真是担心自己,才会相求为让自己早日清醒吗? 可她,又为何平白无故对自己如此好? “没什么就好,阿笙,火火若不是这半年来要处理凤族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恨不得搬到你这长青殿来,你可不能辜负了她,否则,我这个阿姊一定要替火火讨个公道!”白蓦然握了握拳头,用那并不吓人的眼神和语气威胁着开口道。 “看来小丫头长大了,都要处理如此多的政务了。”惊蛰回想起来那个初见是嚣张跋扈,再见时恬静娇小的少女,眸光如暖阳,一时间让白蓦然都觉得自家阿笙变了个样子。 “阿笙啊,你给阿姊坦白了说,你,到底喜欢火火不?”白蓦然又凑近了两分,也不管是否雅观蹲在那里,抬头望着那张俊逸的脸,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张同样是清冷绝尘的面庞,不由得脸又红了些,嘀咕着开口道:“神仙之间可以自由相恋的吧……” “大概吧。”惊蛰微微想了一下,碧眸中荡过几多波纹,将掩藏着的微妙的情绪缓缓铺开,“那样灵动,敢作敢为,为了爱可以付出一切的少女,有一种独特的风华,我,每次见到她都会不自觉被吸引,很欢愉。” “阿笙,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啊!喜欢一个人就是和她在一起会很开心,见到她很愉快,无论是任何事都愿意陪着她一起去做,在她伤心之时会想办法逗她去笑。”白蓦然脸更红了些,脑海中尽是片刻之前那些告白之语,让她一时间有些走不出那仅有的温情之中。 “照阿姊这么说,我大概是喜欢的吧。”惊蛰突然起了身,三千青丝如瀑,散落在白蓦然掌心,痒痒的,“阿姊,回凤族吧,许久未见,很是想念。” “喜欢?我天,阿笙你竟然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简直不可思议!”白蓦然讶然,一个箭步跳了起来。 要知道她这个阿笙在凡间之时表面上温润如玉,其实不过是掩饰幼年的自卑,从不曾亲近过谁,做了青帝,也照样是孤家寡人一个,只不过从温润如玉变得高高在上了些,说到底,也不曾有谁走进过他心中。 “阿姊,这里若是凤族,你怕是要被凤皇说教了,公主就该有公主的仪态,下界你做公主的规矩都给忘了吗?”惊蛰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呀,阿笙,你现在都学的教训阿姊我了,若不是在你面前,我才不会如此做呢!”白蓦然也不示弱,踮起脚尖就拔了一根某人的青丝,然后用灵力裹了起来,扔进衣袖中,“这青丝,权当做送我的了。” “阿姊想要便拿去。”惊蛰也不生气,拉着白蓦然的手,翻手唤了一朵白云,便要驾云而去,却不料白蓦然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同样也掐了个诀,唤了一朵白云,笑道:“阿笙,怎么样,乘云而行,现在我是不是也学的有模有样了呢?” “半年不见,我的小阿姊还真的是变强了许多。”惊蛰收了云,立在了白蓦然的云朵上,赞道。 “那是自然,我这半年可是殚精竭虑,日日夜夜都在勤学苦练呢!” “阿姊果然变了。” …… 这天间,云絮飘飞,交映出几点红尘,撩拨起几多情丝。 ------------ 第90章 情丝 两道身影在云端闪过,清风徐徐之中,很快在那金黄色的碧梧谷之中落下。 “哎,火煌公主呢?”白蓦然探了探脑袋,看着除了守卫却无一丝熟悉气息存在的烈火阁,看着一旁对她行拜礼的小侍女,询问道。 “凤皇出关了,将火煌公主从给唤了到了大殿,璃公主有事吗?”小侍女恭恭敬敬地开口。 “哦,你下去吧!”白蓦然点了点头,有些欣喜。 小侍女应声而去,白蓦然转头看着笑吟吟的惊蛰,欢悦道: “今天还真的是双喜临门,你醒了,凤皇出关了,走吧,阿笙,一起去看看啦!” “阿姊,算起来,若不是凤皇的鼎立相助,怕我就不能从那诛仙台之中活下来了,这倒也好,一起去大殿看看吧!”惊蛰握着那一双玉手,感触着其中的温度,心中划过一丝庆幸。 还好,阿姊无事,那一日,真的是差点将心中唯一的温暖给抹去,那种失去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 “嗯!”白蓦然点了点头,随着惊蛰一道朝着大殿的方向而去,只是垂下去的眸子中竟然又想到了另一个人,竟然还有了丝丝担忧。 也不知道阑珊,是否还安好? 前尘过往,她想放下,所以,曾经的喜欢都已经属于回忆,至始至终算起来,他也只是太过无奈,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白蓦然在心里默默的思衬着,惊蛰也不曾说话,很快,便从那烈火阁行进到了大殿,殿门虽然紧闭,但已经入了修炼法门的白蓦然还是很轻易地感知到了里面三个人的气息。 “阿笙,我们――”白蓦然刚想询问一下到底该如何去做,那暗红色的殿门突然就开了,一道冷艳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紧随其后的是穿着红衣却没有一丝笑容的火煌,在其后还有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依旧是那俊逸绝尘的的面容,在看向白蓦然之时,那一双黯淡的眸子之中似乎添了光彩,但不过一瞬,他就扭开了目光。 “青帝大驾,姝凰未能远迎,还望青帝莫怪!”姝凰依旧是穿着华服,三千青丝用那凤冠束起,淡漠地拱手一拜。 “若不是凤皇取得了那撷灵花,惊蛰自然也不能在此,今日惊蛰前来,是特意来致谢的!”惊蛰颔首而笑,恭敬有礼道,只是看向至始至终都将他视若无物的火煌之时,竟然不自觉地蹙眉道。 “这点事,算不得什么,那日若不是你对火煌出手相救,怕是陨落的就是我凤族的公主了!”姝凰这一次说话时终于带了一丝丝笑容,那暗红的眸子向身后移去,对着火煌招了招手,“火煌,还不快些上前谢过青帝!” “火煌谢过青帝相救!”火煌看着自家皇姐,不乐意地对着那曾经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弯了弯腰,极其敷衍地开口道。 “火煌这丫头娇纵惯了,青帝既然来了,就让她好好陪陪你吧!”姝凰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微微颔首,越过惊蛰之时,似乎说了什么,让古井无波而立的青帝瞳孔不着痕迹的一缩,然后又迅速变回常态。 阑珊也缓步而去,越过白蓦然之时,温柔一笑,那一双墨眸中悉数浸染着化不开的柔情,没有半分在外人面前的冷意。 白蓦然看着那张让他朝思暮想了数十年的脸,虽然不再苍白,但却浑身上下都都有一种虚无之感,那一刻,从心底而来的声音让她迟疑着开口道:“阑―七殿下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无需挂念。”阑珊听到那一句关切的话语,终归是弯了弯嘴角,然后有些留恋地转过身,提步而去。 “那,你保重……”白蓦然迟疑地开口,有些不自在,心头弥漫着淡淡的酸意。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都不曾错,说到底,怪的,也只能是这命运。 存在过便是真的存在过,即便是再想去忘记,也终究只是徒劳,她,说到底,对他,还是无法做到形同陌路…… “皇姐,我不要!”火煌小公主跺了跺脚,不情愿地开口,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看着那一道单薄瘦削身影发呆的白蓦然一个激灵,就从刚刚那还有些悲苦的调子中给拉了出来。 白蓦然将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嘭一下全部塞到心底,才对着那个还在耍小性子的少女努了努嘴,“火火,阿笙是专门来看你的,还有啊,刚刚阿笙亲口给我这个阿姊承认,说喜欢你,你要是还端着架子,到时候丢了可别怪我不帮你!” 说完这句话,白蓦然心虚地看了一眼惊蛰飘过来的无奈的眼神,然后还不等震惊中的火煌问个清楚,就给了她一个抓紧机会看着的眼神,然后直接掐诀一溜烟地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火火啊火火,你可一定要争气,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好机会啊,这一次,她可是冒着被一向好脾气宠着自己的阿笙给责怪的风险才将底给透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跑去后山的白蓦然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这么一大串,速度简直都到了平生最快,生怕后面有人追过来找她算账…… 此刻的大殿门口,平日里都是对外人淡漠恭谨有礼的惊蛰颇为无奈的看着白蓦然消失,第一次有种想把他这个阿姊的嘴给缝上的冲动,竟然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去,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又不能抽身离去,实在是难做得很啊。 “那个,那个,阿鹤,你真的是专程为我而来的吗?”火煌那一张小脸上尽是喜悦,当然也带了一丝丝的羞涩绯红,女儿家的情态完全涌现,让她不停地绞着手指,迟疑地继续问道:“还有,还有,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惊蛰虽然对一家阿姊的做法极为无语,但柔和的目光放在那一反常态的少女身上,竟然不自觉地带了一丝丝的欢悦,他看着那个因为他一句话而开心的少女,竟然无一丝想要拒绝的意思。 那一双灵动的双眸,闪烁在他的记忆之中,就好像数千年前,他们也曾这样过美好。 他看了许久,竟然也不觉得尴尬了,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用好听如清泉石上流的声音开口道:“小丫头,若不是心中有你,本帝又怎么会在千钧一发之迹从诛仙台中救出你,怎么会在刚刚苏醒以后就来寻你?小丫头,本帝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你。” “那,那,刚刚明明我看到火神――吻了你,这个这个怎么解释?”明明已经欢欣到要蹦起来,可是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突然又将那所有的情绪给按了下去,眸子中划过黯淡。 本来带着期望去看他,却不曾想看到他对另一个女子缠绵,那一刻,她感觉一颗心都要碎了,为了所爱的人她可以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可唯独怕的却只有――爱而不得! 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可是这半年多的关怀,乃至她的所有一切都突然变成了一场笑话之时,饶是再无所畏惧,终究还是无法再坚持下去。 因为,她,不愿为爱卑微到骨子里,凤凰一族,天生傲骨,公主火煌,也有属于她的尊严! 但就在她几乎放弃之时,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竟然会亲口对她说: “小丫头,本帝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你!” 突如其来的幸运和那点缀在心中的疑惑与痛楚,让从来都是果断潇洒的火煌心中堵满了犹豫。 她,到底,该不该相信这她等了许久许久的话? “火神于本帝,不过是萍水相逢,或许加上些许救命之恩,至于本帝于火神,到底是如何,大概于本帝毫无关系。今日是火神用花之魄为本帝疗伤,本帝当时并未苏醒,亦不是本身之愿,所以才会出现你看到的那一幕。这千万年来,能让本帝心动之人,除了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怕再无她人了。如此说,小丫头可还满意?”惊蛰禁不住哑然失笑,他看着那个明明很开心却非要装作气的乌嘟嘟的小姑娘,上前两步,执起那冰凉的玉手,也不生气,将这一番缘由给一一道来。 “哇,阿鹤,我太开心了!”终于,在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从手心传入心里之时,火煌那萦绕在心里的闷气悉数散尽,情为心起,兴奋到极致的小姑娘忽然踮起脚尖,大胆地将那唇贴在了那对她表露心迹的男子唇角,想要轻轻落下一吻。 那火神设计得来的吻,她伸手间便可以攫取,所以,她要捍卫属于她的尊严! 只是,在火煌小姑娘想要退出之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忽然揽住她的腰,用那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给逼进了一个宽阔而又萦绕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之中,唇角也在那一刹那被再一次堵住,熟悉的气息顷刻间从舌尖侵入到她的心中。 这一次,轮到大胆的火煌小姑娘茫然无措了,因为,那个似乎看淡一切高高在上的青帝此刻正迅速的攻城略地,熟稔地将她给征服,化为他手中的一摊柔水。 两双眸子在咫尺之远处相视一笑,将这暗藏的几点情丝,化为彼此之间的不言而喻。 微风掀起几片金黄色的梧桐叶,飘飞,卷落,轻洒,在这一对璧人身上,更添唯美。 只是,无人发现,那刚刚还在空中晃动的梧桐叶,其中一片掉落在地上,弥漫起点点红光,竟然无火自燃,一瞬间化为灰烬,随风而成虚无。 爱与恨,旦夕之间,如风而起,如火焚烬…… ------------ 第91章 真情 ------------ 第92章 邀请 ------------ 第93章 释然 ------------ 第94章 合奏 ------------ 第95章 安慰 ------------ 第96章 准备 ------------ 第97章 袒露 ------------ 第98章 放弃 ------------ 第99章 记忆 ------------ 第100章 拒绝 ------------ 第101章 死亡 ------------ 第102章 暗流 ------------ 第103章 惆怅 ------------ 第104章 相送 ------------ 第105章 把戏 ------------ 第106章 寿宴 ------------ 第107章 秘辛 ------------ 第108章 恩典 ------------ 第109章 除魔 ------------ 第110章 圈套 ------------ 第111章 爱恋 ------------ 第112章 幽冥 ------------ 第113章 围攻 ------------ 第114章 陷害 ------------ 第115章 幻境 ------------ 第116章 绝杀 ------------ 第117章 真情 ------------ 第118章 上神 ------------ 第119章 等待 ------------ 第120章 泛滥 ------------ 第121章 转机 ------------ 第122章 息壤 ------------ 第123章 危机 ------------ 第124章 进攻 ------------ 第125章 叮咛 ------------ 第126章 真相 ------------ 第127章 条件 ------------ 第128章 猜测 ------------ 第129章 点兵 ------------ 第130章 扭转 ------------ 第131章 往事 ------------ 第132章 情魄 ------------ 第133章 禁忌 ------------ 第134章 选择 ------------ 第135章 等候 ------------ 第136章 替代 ------------ 第137章 双修 ------------ 第138章 毁灭 ------------ 第139章 争夺 ------------ 第140章何起 ------------ 第141章 变数 ------------ 第142章 诛神 ------------ 第143章 替换 ------------ 第144章 棠棣 ------------ 第145章 喜欢 ------------ 第146章 骤变 ------------ 第147章 阵法 ------------ 第148章 万魔 ------------ 第149章 反转 ------------ 第150章 结束 ------------ 第151章 灭族 ------------ 第152章 魔化 ------------ 第153章 挽救 ------------ 第154章 痴狂 ------------ 第155章 大祸 ------------ 第156章 败露 ------------ 第157章 退离 ------------ 第158章 昏睡 ------------ 第159章 焚烧 ------------ 第160章 计划 ------------ 第161章 自逐 ------------ 第162章 重塑 ------------ 第163章 幌子 ------------ 第164章 探听 ------------ 第165章 吩咐 ------------ 第166章 圣地 ------------ 第167章 时间 ------------ 第168章 梦玉 ------------ 第169章 教诲 ------------ 第170章 抉择 ------------ 第171章 退路 ------------ 第172章 解救 ------------ 第173章 死寂 ------------ 第174章 紧随 ------------ 第175章 花神 ------------ 第176章 惩罚 ------------ 第177章 救援 ------------ 第178章 痴情 ------------ 第179章 融合 ------------ 第180章 圆满 ------------ 第181章 崭新 ------------ 第182章 命搏 ------------ 第183章 重遇 ------------ 第184章 盘算 ------------ 第185章 温情 ------------ 第186章 魔生 ------------ 第187章 挑衅 ------------ 第188章 收服 ------------ 第189章 真好 ------------ 第190章 欢颜 ------------ 第191章 不晚 ------------ 第192章 心思 ------------ 第193章 游玩 ------------ 第194章 混沌 ------------ 第195章 召唤 ------------ 第196章 利用 ------------ 第197章 错事 ------------ 第198章 倾诉 ------------ 第199章 追溯 ------------ 第200章 娘子 ------------ 第201章 魔躯 ------------ 第202章 诛杀 ------------ 第203章 抉择 ------------ 第204章 搅局 ------------ 第205章 惊变 ------------ 第206章 愿望 ------------ 第207章 赐婚 ------------ 第208章 置喙 ------------ 第209章 荒唐 ------------ 第210章 爱恨 ------------ 第211章 身份 ------------ 第212章 萌芽 ------------ 第213章 欲望 ------------ 第214章 谈拢 ------------ 第215章 凝蕊 ------------ 第216章 立威 ------------ 第217章 交代 ------------ 第218章 听岚 ------------ 第219章 涅槃 ------------ 第220章 暖意 ------------ 第221章 祖魔 ------------ 第222章 认输 ------------ 第223章 谋算 ------------ 第224章 恩赐 ------------ 小感言 ------------ 第225章 推辞 ------------ 第226章 震场 ------------ 第227章 大婚 ------------ 第228章 夺权 ------------ 第229章 华霁 ------------ 第230章 洞房 ------------ 第231章 和解 ------------ 第232章 相融 ------------ 第233章 魔神 ------------ 第234章 复仇 ------------ 第235章 格杀 ------------ 第236章 交易 ------------ 第237章 新帝 ------------ 第238章 二人 ------------ 第239章 父母 ------------ 第240章 回归 ------------ 第241章 争执 ------------ 第242章 惊吓 ------------ 第243章 幸运 ------------ 第244章 面对 ------------ 第245章 苦衷 ------------ 第246章 会盟 ------------ 第247章 可否 ------------ 第248章 等待 ------------ 第249章 重新 ------------ 第250章 许樾 ------------ 第251章 修铸 ------------ 第252章 术法 ------------ 第253章 沉睡 ------------ 第254章 放手 ------------ 第255章 和好 ------------ 第256章 大结局上 欢聚一堂 ------------ 第257章 大结局中 饮酒作乐 ------------ 第258章 大结局下 美满大婚 ------------ 第259章 番外一 渺落的诞生 ------------ 第260章 番外二 养一条小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