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楔子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随之缓缓升起,柔和但略带些刺眼的光芒映醒了躺在甲板上的彭岳,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记得多年前,也是这个样子。那时彭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些不太习惯这里的气息,这里的阳光,这里的一切。那时他的记忆,还仅仅停留在一生中上的最后一堂历史课… “程浩,你怎么跑过来上课啦?”彭岳有些顽皮地仰起头,一脸调侃的味道,“怎么,戒掉游戏,想要专心致志地学习了?” “你当我想来?”程浩一下子把书包掷到彭岳旁边的座位上,有些不耐烦地朝讲台上那个头发已有些发白的女教授努努嘴,“要不是老吕点名,我才不愿意来呢,这课上着,没劲!” “这课挺有劲的啊…”彭岳向椅背上慵懒地一靠,顺势舒舒服服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这节课讲的是是明朝嘉靖年间的“大礼议”事件,多有意思的事啊!” “有劲个屁!”程浩滑到座位上,蹭到了彭岳面前,“你知不知道咱们期末论文是“张璁新政”,她老吕现在在这讲“大礼议”,那时候张璁刚到京城,还没得势呢,你觉得听这节课有用没?” “话不能这样说…”彭岳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期末论文是“张璁新政”,肯定要涉及到对张璁这个人的讨论,而张璁就是因为“大礼议”兴起得势,所以听听这节课,对写期末论文很有帮助啊。” “好了好了,你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程浩拿出那本厚厚的历史教材,漫不经心地往书桌上一扔:“就你会说话,谁都说不过你。就你会说话,把老吕哄得屁颠屁颠的,上学期给了你九十多分,还有考古系的那个老教授,还有咱们思修老师…” “去你的…”彭岳笑着摆摆手,“我那成绩可都是真才实学…” “算了,懒得理你…”程浩手托着腮帮子,突然把他那张大脸凑到了彭岳面前,“我看你小子眼睛里都带着坏笑,你说,你是不是提前知道老吕这节课要点名,所以才来上课,而且你还没告诉我!” “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彭岳瞪大眼睛盯着程浩,“你看看我这眼睛,写满了纯真与善良,哪里有什么坏笑。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小子,你小子天天不来上课,哪次不是我给你签到?”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哈哈…”程浩笑着打个哈哈,“开个玩笑,别当真,谁不知道你彭岳最讲义气,是个好人,哈哈…” 却见彭岳也不搭理程浩,只是拿起了桌子上的历史书,嘴里小声嘀咕着:“老吕…老吕…” 程浩一抬头,只见那个女教授正一脸黑线地向自己这边走来,吓得他赶忙抓起桌子上的那本崭新的历史书,也不管自己都拿倒了。 “好了,同学们,我们这节课要讲的是嘉靖年间的大礼议事件…”老吕那高跟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是刚看见…”彭岳小声嘟囔着。 “大礼议事件是因为明武宗朱厚照死后无子,也没有遗诏指定皇位继承人。在内阁首辅杨廷和的意见下,武宗之弟朱厚熜以藩王的身份入京继承帝位,但是在杨廷和等一干重臣的坚持下,朱厚熜必须认孝宗皇帝为父,而称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叔父”,称自己的生母为“皇叔母”…”女教授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你说这杨廷和也挺鬼的,叫朱厚熜那么个还没成年的藩王来当皇帝,明摆着不是想要控制人家,把人家当傀儡吗?”程浩在一旁小声冲彭岳说着。 “还有…他杨廷和搞那么一套,不让朱厚熜认他亲爹,明摆着就是向新帝示威,从而树立自己的权威嘛…” “行了,就你懂…”彭岳拿胳膊肘碰了碰程浩,“刚才老吕又瞪了你一眼…” “朱厚熜对此自然是不赞同,可是他发现以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杨廷和…”女教授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一开始朱厚熜对杨廷和好言相劝,但是杨廷和无动于衷,后来直接下诏书,结果都被内阁首辅杨廷和使用封驳权将诏书退了回来…” “你说杨廷和为什么那么牛逼,连朱厚熜都干不过他?”程浩又拉着彭岳的袖子问了起来。 “废话,朱厚熜以前是个藩王,在京城一点势力也没有,刚当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人。而杨廷和四朝老臣,又当了那么多年内阁首辅,朝廷上基本都是他提拔的人,你说朱厚熜能对抗得过他吗?”彭岳笑着说道。 “那他直接把杨廷和给罢官不就的了吗?”程浩的语气还真带着几分不解。 “要不说你这没听课…”彭岳抬眼看了看女教授还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便低着头向程浩解释道:“朝中大臣都是杨廷和的势力,杨廷和走了,朝中那帮大臣能干吗,人家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再说了,把杨廷和罢官,谁来给你打理朝政啊,那时候朱厚熜年纪还不大,哪里懂得培植自己的势力?” “就在朱厚熜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个叫张璁的观政进士向朱厚熜上了一道折子,请求朱厚熜尊崇所生,立明世宗生父兴献王庙于京师,揭开了大礼议事件的序幕…”女教授边说边向彭岳和程浩这瞥了一眼。 “彭岳,你说这张璁当时一个屁大点的小官,就敢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对着干,你说他是为什么呀,肯定是想搞政治投机,对吧?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丢了那么个小官也不心疼,但是他要是赢了,可就前途一片光明啦…”程浩边说边畅想了起来,好像自己就是张璁似的。 “**小点声…”彭岳狠狠瞪了程浩一眼,“刚才老吕又往这瞅了,这是小班授课,就那么几十个人,老吕都能认出来…” “没事…”程浩边说边看了女教授一眼,“你先把这个问题给我解释开…” “我哪知道他是政治投机还是就因为看不惯杨廷和那种做法,自己问张璁去!”彭岳不耐烦地说道。 “后来在张璁不断上奏折为朱厚熜提供理论支持的情况下,当然最重要的是,朱厚熜的生母和朱厚熜本人不断向杨廷和施加压力,最终杨廷和决定将朱厚熜的生父赐号“兴献帝”,将朱厚熜的生母赐号“兴献后”,但是同时将张璁贬为了南京刑部主事…”女教授在讲台上边说,边在黑板上记下一些关键词。 “你说他们为了个破称号争来争去的有意思吗?”程浩在一旁发着牢骚。 “当然有意思,这表面上是称号问题,实际上是权力之争。要是朱厚熜在这件事上妥协屈服,以后他说话就更没有人听了,就要永远活在杨廷和的阴影下。要是杨廷和屈服了,他多年树立的权威也就没了,估计他这内阁首辅也是干不长了…”彭岳见女教授站在前面黑板那里,便给程浩解释了起来。 “许多大臣见杨廷和有所让步,便慢慢站到了张璁这边,支持起了张璁,这其中许多人都是嘉靖年间的重臣,例如桂萼、方献夫、黄宗明、霍韬…”女教授从黑板那里转过身来。 “原来人多,吵起架来,还是挺占便宜的,哈哈…”程浩笑着说道。 “你懂个屁,根本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彭岳在一旁自信地说道,“之前朱厚熜的忧虑就是没有人支持自己,比如假若杨廷和致仕,谁来帮他打理朝政这一堆烂摊子?但是现在他找到了可以替代杨廷和的力量,因为如果杨廷和走了,甚至那些隶属于杨廷和的老臣全部被罢黜,他也不会担心了,因为他有这些礼议新臣来帮他重开朝政。” “后来,张璁又得到了一个重要人物的支持:杨一清。通过杨一清的支持,张璁他们在斗争中越来越占据上风,最终杨廷和致仕…”女教授虽然看见程浩和彭岳两人小声说话,但也懒得管了。 “这杨一清不也是老臣吗,为什么也和杨廷和对着干?”程浩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大哥,你是多少天没来上课了?”彭岳无奈地叹道,“杨一清也是四朝元老,曾任三边总制、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还加封为太子少保,他为何要依附于杨廷和?再说了,二人恐怕也有矛盾吧,因为杨一清唯一入阁的时间,便是杨廷和丁忧辞官的时候…” 就这样,彭岳和程浩直接忽略了女教授,窃窃私语地将这个大礼议讨论了下来。 “杨廷和致仕后,虽然礼议旧臣一直奋力抗争,但势力已大不如前,最终经过“左顺门”事件,礼议旧臣的势力被朱厚熜彻底击溃,张璁等人得势,被朱厚熜重用…”女教授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课给讲完了。 “你说张璁这人也挺不是东西的,人家杨一清奋力支持他,还保着他入阁当了内阁大臣,结果张璁最后还陷害杨一清,把杨一清给逼死了,实在可恶…”程浩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向彭岳说道。 “说你没上课你还不服…”彭岳无奈地摇摇头,“自从张璁入阁后,他和杨一清发生了好多矛盾呢。当然,期间好多事我们都不清楚,史料也没记载,谁知道谁对谁错!” “那张璁他能狠心陷害当初的恩人,也是…”程浩跟在彭岳身后慢慢走着,“朝堂斗争,党政倾轧,这些事真是说不清楚…” “估计张璁前半辈子仕途不顺,让人踩了大半辈子,有点心理变态吧,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张璁这个人道德操守还是挺高的…”彭岳回头看着程浩说道。 “对,你这个理由不错,估计是他有心理阴影了…”程浩追上彭岳笑着说道,“我看朱厚熜也是因为大礼议被杨廷和逼得有心理阴影了,所以一直对得势的大臣非常忌惮,在他做皇帝的时候也是频繁地更换内阁首辅,还不是不信任,有阴影吗?” “你说得对…”彭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但是嘉靖后期的历史我没怎么看,也不太了解,最近一直没时间…”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程浩一下子拉住了彭岳,“你快看,那不是欣怡吗?诶…她怎么也不看你,低着头跑了?” “多管闲事,快走!”彭岳用力拉着程浩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你们到底怎么了?”程浩一下子把彭岳的手挣开了。 “我们…分手了…”彭岳站定了,盯着程浩,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程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为什么呀?” “哎呀,你别问了!”彭岳说着就要往前走。 “你别走!”程浩一把拉住了彭岳,“肯定是你的问题,别看你平常挺放荡不羁,聪明伶俐的,一遇到女人的问题你就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比娘们还娘们!听我的,赶紧跟人家欣怡去道个歉!” “哎呀,你就别管了!”彭岳挣开程浩的手便向远处跑去,“下午考古系的教授告诉我去和他一起野外考察,我要先回去收拾啦!” “就你鬼!顺便帮我和那个教授说几句好话,让他期末给我个高分!”程浩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 “别想了!”彭岳回头冲程浩做个鬼脸,“你这学期期末成绩肯定不及格!” “喂…你就是个王八蛋!”程浩在后面笑着骂道。 ------------ 第一章:阴差阳错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有些无力的睁开双眼,彭岳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竟是泛着墨色的帐幔,随着外面飘来的风微微摆起。身下的床榻有些坚硬,但床却比较宽大。 床边一个略显青涩的小姑娘在偷偷抹着眼泪,不时响起一阵啜泣声。 门口一个背着药箱,胡子发白的老头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向躺在榻上的彭岳望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姑娘,恕在下无能为力,这…恐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你不要胡说,韵哥哥…才不会有事呢!”小女孩倔强地冲门口的老头喊了一句,转过头来又抹起了眼泪。 “这是哪个医院?”彭岳心里的疑问更重了。想要动动身子,却半是疼痛半是发麻。 彭岳又想起了记忆中最后那个场景:自己被考古系的教授拉去进行野外考察,结果老头颤颤巍巍的,一上山就累得气喘吁吁,好多东西都要自己来采集。 彭岳当时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这哪是考古系,分明是拾破烂嘛,哪有考古系天天跑山上来干这个的… 当然,抱怨归抱怨,活还是要干的,苦力还是要当的。毕竟老教授年事已高,这些事情自然要有自己来干,而且这不正说明老教授看重自己吗?彭岳就这样一边进行着自我安慰,一边心不在焉地干着手里的活计。 “啊…”彭岳一个不小心,在一个陡坡踩空了,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 “彭岳…”记忆中最后的场景便是老教授以平素根本见不到的速度站起身来,慌忙地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不过那颤抖着伸出的还带着老年斑的手还是没能触碰到彭岳。 而记忆中的那声自己的惨叫和身旁迅速变换的风景便成了自己最后的回忆。 “竟然还能活着…”彭岳张张嘴想要笑,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彭岳在心里想着。 “啊!”这次叫的不是彭岳,却是他身旁的那个小女孩。 “李大夫,诗…诗韵醒了!”小女孩用手捂住嘴巴,有些不相信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都是什么呀?”彭岳的脑子突然变得有些混沌,眼前的场景在他眼前越来越模糊。 “韵哥哥…”等到彭岳再次醒过来,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和那个忙碌的小姑娘。 “王教授呢?”彭岳想要问这个问题,可就是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那个想要救自己的考古系教授。 “自己不会是变成一个哑巴了吧?”彭岳心中突然害怕起来。 “韵哥哥…”小女孩看着彭岳这呆滞的眼神,吓得连忙用自己的小手在彭岳眼前晃了晃。 “啊…头好痛!”彭岳终于喊出了声音,可是这时候他却来不及因为自己又能说话了而高兴,因为他现在可以说是头痛欲裂。 “韵哥哥,你怎么了?”小女孩焦急地在旁边喊了起来。 “李大夫…李大夫…你快来啊…”小女孩又在旁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想要出门去找人,可是看着在床上头痛得打滚的彭岳,却又迈不开腿,站在那里哭得不知所措。 这时候突然一股股记忆涌进彭岳的脑中:他本是这家的书童,名叫诗韵。在与少爷外出游玩时,少爷顽皮,不小心坠足,自己为了救少爷,不慎跌落山崖…原来自己竟然穿越了! 彭岳的头痛渐渐地减轻了,在床榻上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韵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小姑娘看着安静下来的彭岳,小步向床榻边挪了过去。 “韵哥哥?”彭岳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好陌生,可是已经刻印到自己脑中的记忆很明确地告诉自己,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叫诗韵的书童,自己确实穿越了!这种只会在小说和电视剧中发生的事真的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唉,我是命苦还是幸运呢?”彭岳无奈地叹息道。 “韵哥哥,你真的没有事吗?”小姑娘见彭岳在那里兀自念叨着,显得有些不似常态,不禁担心起来。 “我没有事…”彭岳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是…” “我…我是紫菱!”小女孩见彭岳这个样子,心头一惊,“莫不是摔失忆了吧?” “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了菱儿妹妹…”彭岳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心里却担心了起来:自己虽然知道自己穿越了,虽然有了一些这世的记忆,但是并不完整,像碎片似的。比如现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自己就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相反,对于前世的记忆,自己却是记得分明,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本自己读过的历史书,每一堂自己上过的历史课… 听到彭岳这样说,小女孩脸一红,轻轻嘟起小嘴:“倒没白摔,还学会了说俏皮话。” “菱儿妹妹,我想…喝点水,吃点东西…”彭岳找了个理由把那个叫紫菱的小女孩支了出去,他现在真的想静一静,梳理一下这所有的事情。 “那…那好的…你等一下…”小女孩冲彭岳甜甜一笑,便转身出去了,而眼眸出却依稀还挂着些泪珠。 彭岳得了这空,细细打量起这个屋子来。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虽不太清晰,但假山,水池依稀可见,不时还有婢子男仆匆匆走过。窗下是一张大大的书桌,古朴典雅,收拾的也甚是整洁。窗边的台上放着不少瓷器饰品,样式各不相同,摆放的却错落有致。再往别处看,墙上挂着些字画,彭岳也不懂欣赏,但觉得甚是好看。偌大的屋子却不显空旷,各种的装饰却不失整齐。 “看来是个富贵之家,只可惜我就是一个书童。”彭岳有些无奈地笑道。 “可是那个小姑娘是谁呢,是自己的妹妹?不对,哪有书童还带个妹妹在人家府上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谁?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快些搞清楚…”彭岳的头脑迅速旋转思考着。 这时那个小女孩也端着些吃食凑了过来,稍显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安慰:“韵哥哥,你可算是醒了,回来时见你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真是吓死我了。那个李老头还吓唬人,说什么…现在可算是没事了。”说罢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彭岳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分明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稍微显圆的脸蛋白皙光滑,若隐若现的婴儿肥衬得她甚是可爱。眼眸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俩个明显的酒窝,更增俏媚。 “来,先喝些汤…”紫菱拿着汤匙,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往彭岳嘴边送。 “啊,我自己来吧。”让那么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伺候自己,彭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身上伤重,不可以的!”紫菱撅着小嘴把汤碗抢了过来,“来…张嘴…” “这是厨房特意为少爷煮的汤,我就给你盛了一碗…”紫菱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小声说道:“你这次救了少爷,可是立了大功,老爷特地吩咐把府中这个房间收拾出来照顾你,而且还请了京城医术最好的李大夫来给你看病…” “那这样说来,我还是很幸运了?”彭岳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他没想到自己虽然活了过来,却穿越回了古代,处在了书童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上。 “当然是幸运啦!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以为…”床边的小女孩痴痴地笑道,脸上还挂着泪珠,模样甚是好笑。 “那刚才那个…李大夫呢?”彭岳终于想起了那个老头的姓氏。 “李大夫…”紫菱扭捏着,好像不太好意思说似的,“李大夫去照顾少爷了,虽然少爷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 “啊…没有关系,少爷的伤要紧…”彭岳苦笑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地位,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书童。像亲自找名医给自己看病,给自己找上好的房间,已经不符合自己对古代书童的认知了,可能自己在这府中的待遇还算挺好的吧。 “菱儿妹妹,我确实摔得不轻,这府中有些事却是记不清了,还劳烦你给我讲讲。”彭岳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要把这所有的事情都打探清楚,自己才能在这里顺利地生存下来。 “那你总不会连少爷杨继思也忘了吧?”紫菱莞尔一笑,但却让彭岳感觉甚是尴尬。 “怎么会,呵呵…”彭岳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更加明白了必须把府中之事打探清楚的必要性。 “其实你也不要怪少爷,毕竟咱们都长大了,其实…其实少爷平时对我们还是很照顾的嘛…”紫菱语气中也透着些无奈,顺便接着话头,给自己讲起了这府中之事。 彭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紫菱都是从小被这府中买来的,一为书童,一为侍女。不过因与少爷李继思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而少爷杨继思也是因为府中的老爷膝下无子,从家族中过继来的晚辈,因此取名“继思”,以合继嗣之意。 “放心吧,这些天我会好好呆在这里照顾你的…”紫菱冲彭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是老爷吩咐的,老爷说我这几日就只管照顾你就好了。” “那我就谢过菱儿妹妹啦…”彭岳带着笑意望着紫菱,心中说不出的暖意。毕竟这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个人,而且她对自己如此体贴,如此照顾,让自己深深体会到了在一个家中应该有的暖意。 “韵哥哥,你先在这里小憩一会,我给你熬药去…”紫菱笑意吟吟地替彭岳掖好了被角,便转身出去了。 就在养伤的这几日,紫菱和彭岳说了不少这府中的事情,什么王妈张三,家长里短,说的甚是详细,唯恐落下什么。 “这我知道,怎么会忘,哈哈…”彭岳总是用类似的借口缓解自己的尴尬,不知紫菱是懂事还是天真,傻乎乎的也不在意。 “紫菱…”很大的疑团萦绕在彭岳心头,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听其他人说,咱家老爷近日有升迁之喜,不知是否属实?”彭岳为自己这个不太成功的试探捏了把汗。 只见紫菱忍不住笑出声来:“咱家老爷贵为当朝内阁首辅,还能如何?”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何时老爷进阶。”彭岳抑制住内心的惊诧,故作坦然。 “当然是嘉靖六年了,这都俩年前的事了,当时府中庆贺,属你最开心了。”紫菱语气中似带着些嗔怪。 “啊,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嘉靖八年,咱家老爷是杨一清!”彭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有些大声的喊了出来。 “嘘,你是不是疯了?我看见你自打这次回来,就有些不太正常,人家不理你了!”说罢。紫菱眼眉上挑,撅起小嘴,转身便要走。 “菱儿妹妹,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彭岳便要起身,随即发出一阵哎呦的声音。 “哎呀,叫你那么不小心,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语气中半带嗔怪,半带担心。 “这不是见你生气了嘛。”彭岳装出一副既可怜又无辜的样子,心中暗道:“对付小女孩,还是这招最管用。”心里却明白自己的伤已是好了大半,正常活动根本没什么问题了。 “药应该煎好了,我赶紧去端,你在这好好歇着。”紫菱又回头关切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彭岳,确认他没有事情后才放心地出了门。 “嘉靖八年…嘉靖八年…”对嘉靖前期历史烂熟于心的彭岳飞快地回忆着嘉靖八年发生的事情,渐渐地,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好!杨一清要遭难!”彭岳终于清晰地将嘉靖八年的事全部回忆了起来,他记得这是张璁和杨一清斗得最厉害的时候,而且…杨一清落败了… 附注:,但是也没有养子杨继思这个人物,这是我为了行文而创设的一个人物,望读者勿怪。 ------------ 第二章:书童不同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继思,你的伤怎么样了?”杨一清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抬脚进了门槛。 “哦…爹…”正在吃东西的杨继思看到杨一清进来,慌忙起身将他让到了座位上。事实上,对于自己这位老爹,杨继思有着起自心底的尊敬和一丝丝惧意。 “现在你的伤应该不要紧了吧?”杨一清坐下后又看着杨继思问了起来,“李大夫的医术可是闻名京城的…” “我的伤已经没有事了,本来就只是非常轻微的外伤嘛…”杨继思笑着说道,“我看现在我是一点事情也没有了…”杨继思说着便伸展起了胳膊,好像要为杨一清展示一番似的。 “如此爹便放心了…”杨一清说得有些轻描淡写,神色也没看出有多么高兴。 “爹,你倒是应该去看看诗韵…”杨继思可能也有些累了,便跟着坐了下来,“这次多亏了诗韵,要不是他,估计我就…毕竟,他受的伤比我重得多…” “嗯,爹知道,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杨一清抬头看着脸上满是感激之情的杨继思,“诗韵伤重回来后,爹专门安排了京城医术最好的李大夫来为他瞧病,还特地在府中选了一个好房间供他居住养伤。” “这便是了…”杨继思开心地笑道,“我们不能作那忘恩负义之事,何况平素我与诗韵的关系不似一般…” 杨一清听杨继思说话如此口无遮拦,不禁蹙眉:“继思,宅心仁厚是好事,可是…” “哎呀,爹,我知道了,也要学会人情练达,揣摩人心…”杨继思调皮地笑道,“爹整日总说这些,就算我不想听,也是背过了…” “唉…你…”杨一清看着杨继思,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思儿,你整日读书虽然用功,可是…可是你也该想想…朝政之事啊…” “爹,我读书是因为兴趣,而不是为了什么功名…”杨继思垂下头低声说道,“您整日在朝堂上尔虞我诈,孩儿…真的做不来的…” “你!”杨一清有些愤怒地盯着杨继思,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对于让杨继思入朝为官之事,杨一清自己也很矛盾。虽然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做官是大多数人的追求,但是像杨继思这般心性,很难在官场之上像一些“老滑头”一样左右逢源,假如有一天失了自己的保护,杨继思在官场上的结局恐怕不会好到哪里。 “那…那你既然不想为官,那你以后想做些什么?”杨一清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这个我也没有想好…”杨继思犹豫着答道,“或者与文人雅士游历山水,放浪形骸,抑或学那屈原著称离骚,流传后世…” “可是无论是你说的文人雅士,还是屈原,有几个不是做官的?”杨一清还在耐心教育着,心里的失望之感却渐渐重了起来。他明白如果杨继思一直是这种想法,就算强迫他入朝为官,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还不如就让他随了自己的心意。 “但是现在…不一样嘛…”杨继思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可是…可是你不入朝为官,谁能帮助爹爹?爹爹可以信任谁?”杨一清还是不死心,想要以亲情打动杨继思。他想起了这几年来与张璁的勾心斗角,内心不禁黯黯神伤。 想当初自己把张璁拔入内阁,本指望能够同心合力,却没想到演变成了如今的明争暗斗。而之前一直与自己站在一边的大臣,也渐渐转投了张璁,甚至一些内侍也见风使舵般地与自己疏离起来。这样的光景让杨一清无法选择相信任何人,唯有自己身边的杨继思让他感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但是照这样看来,就算把杨继思擢入朝廷,他也不会帮上自己什么忙,说不定还要让自己时常帮他解决麻烦。 此时杨一清不禁想起了杨廷和,想当初杨廷和虽然致仕,但是他的儿子杨慎却依然留在朝廷,带领一帮大臣与朱厚熜抗争。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是也足以让杨廷和欣慰。但是如今自己却是比不得杨廷和,本来自己指望收养一个家族中的希望,却没想到杨继思竟与自己最初的愿望相背离,但是无论如何,杨一清对杨继思还是很疼爱的。 “爹,是不是朝廷中又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杨继思见杨一清在那里兀自叹息着,想想刚才的情景,便试探着问起了杨一清,想着自己主动提起朝政之事,也许能让杨一清高兴一些。 “啊,没什么。”杨一清也看出了杨继思眼神中的不情愿,心知他肯定不愿意入朝为官了,便也不想拿朝政之事来和他说了。 “爹,我都大了,也可为您分忧。”见杨一清愁眉不减,杨继思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可这句话却让杨一清心头一暖。 杨一清看了看他,摆摆手示意下人们都出去,这才幽幽说道:“锦衣卫聂能迁弹劾张璁,张璁想要置之于死地,我出言阻止,没想到张璁小人竟反咬我一口。”说到最后,杨一清情不能禁,竟大口喘起了粗气。 “爹爹息怒,张璁真乃小人也,想当初,若不是爹爹鼎力支持,他能升迁入阁吗,没想到如今小人得势,竟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杨继思愤愤说道。 杨继思刚想接着说,却发现杨一清脸上的愁云更重了,便知趣地闭上了嘴。 “思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自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杨一清见杨继思始终这个样子,既收不住情绪,也抓不住重点,便也不想在和他多说了。 “爹爹慢走。”杨继思向杨一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却没有听见杨一清关门时那一声沉重的叹息。 “唉,先去瞧瞧诗韵的伤好了没。”杨继思见杨一清走了,便担心起了彭岳的伤势,想想这几天也没见他,还有些想念。并且这几日只顾自己养伤,竟没有抽出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话说彭岳已在这府中也呆了不少时日,伤情自然也在紫菱的悉心调理下渐渐痊愈了,如今身体已无大碍,甚至又有了些生龙活虎的样子。 但是紫菱却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平时还不让彭岳乱活动,结果让彭岳感觉自己在床上都快躺得四肢无力了。 趁着紫菱收拾好房间出去的时候,彭岳赶忙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一下。 “先擦把脸…”彭岳边说边走向了房间中预备好的水盆,“脸上有些油油的…” “竟然成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彭岳看着水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想笑。 抚着自己光洁白皙的面庞,彭岳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细致却浓密的眉毛,却配着削薄红润的嘴唇,小巧玲珑的鼻子。那双眼睛乌黑深邃,说不尽的神采,这是彭岳感觉唯一像自己前世的地方,那双眼睛,仿佛要看透世间所有事情。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彭岳看着水中的自己,不禁赞叹起来,“可是与自己活泼开朗,略显放荡不羁的性子却是差了些,看来自己投错了皮囊…” “诗韵!”杨继思还没进门,便扯起嗓子喊了起来,“你的伤可是好了?” “少爷!”彭岳脑中一惊,通过紫菱的描述,彭岳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就是紫菱口中的少爷杨继思。 “诗韵见过少爷”彭岳恭恭敬敬地朝杨继思行了个礼。 “你这是干什么!”杨继思有些惊奇地将彭岳扶了起来,“平日都不见礼,怎么摔了一次,救了我一命,反倒生分起来了。” “少爷,诗韵是见到你没事,因此太激动,太高兴了…”彭岳通过紫菱的讲述,和杨继思刚才的表现及寥寥几语,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与杨继思的关系真的很好,自己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书童。 “还是那么会说话,哈哈…”杨继思笑着拍了拍彭岳的肩膀,“看这个样子,你的伤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是啊,没什么大碍了…”彭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眼前这个叫杨继思的少年。只见他脸上还略带稚气,也就十六七岁,虽说不上俊朗,却也还算眉清目秀。 “少爷身体没事了吧?”彭岳盯着杨继思,小心问道。虽说他从紫菱口中得知这个杨继思性格温和,非常好相处,对自己和紫菱也非常好,根本不像主仆,但是彭岳还是害怕杨继思会有什么怪癖。 “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了…”杨继思哈哈笑道。 “诗韵,这次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我可就…”杨继思边说边拉起了彭岳的手,让彭岳心头一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少爷说笑了…”彭岳紧张的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抽出来,他没有想到杨继思竟然和自己如此熟识,和自己的关系如此相近,竟然能够跨越身份的障碍。 就这样,二人在房间中就说笑了起来,彭岳对杨继思的了解也渐渐多了起来。 “少爷,你好像有心事。”彭岳通过这一小会的观察,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唉,爹爹又将想要我入朝为官的事提了出来…”杨继思边说边和彭岳抱怨了起来,顺便把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彭岳听着,也是有些奇怪。古代多少人想当官都当不上呢,眼前这位“小爷”却不想当官。可是从刚才的聊天中,彭岳也发现杨继思确实是生性单纯,志不在此,强逼着他做官,恐怕也是做不来的。 “其实我知道爹爹是因为仕途不顺,所以才想让我入朝为官帮助他…”杨继思皱着眉头叹息道,“可是我太笨了,根本做不来的…”杨继思一边说着,一边将杨一清说的那件事告诉了彭岳。 “事情果真到了这个地步…”彭岳清晰地记起了嘉靖八年聂能迁弹劾张璁之事,而且他还清楚地记得杨一清是怎么做的。 “也是这就是一个机会,如果我把杨一清当时的做法通过杨继思之口告诉杨一清,没准就能引起杨一清的关注,让杨一清看重我,因为我的方法和他内心早已拟定好的方案是一样的,也许还能摆脱这一世书童的命运,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彭岳的脑筋在飞快地旋转着。 “少爷,你没有明白老爷忧愁的原因。老爷非为张璁反噬而愁眉不展,而是因为皇上的态度。皇上应该是…偏袒张璁了。”彭岳知道这杨继思心性纯良,肯定能够借他之口,将自己的话传到杨一清耳中。 “怎么可能,皇上一向倚重爹爹,自嘉靖六年,费宏去位,爹爹继任内阁首辅,朝中改革大事,无不倚赖爹爹,皇上怎会偏倚那张璁小人!”杨继思有些不解的说道。 “还真是个不解世事的少年,朝中改革大事都倚赖于你爹爹,不整你爹爹整谁?”彭岳感觉有些可笑的心道。 “少爷,你就信我一次,你可建议老爷写一封奏疏,疏中不必提聂能迁之事,但言“科道互纠”之事与“翰林院改革”之事,并表明张璁之行合乎改革之势。奏疏之后附言改革必行雷厉风行之势,方有明君盛世之效。”彭岳知道这是嘉靖帝朱厚熜欲行新政,而杨一清作为臣骨干,必将受到牵连。朱厚熜之举是想借打击杨一清来削弱旧臣势力,以便实行新政。于是颇有自信地向杨继思说道。 “并且,你还要对老爷这样说…”杨继思听得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继而似有所悟,最后面露喜色,但仍带着些许疑问。 “你确定这样说能解爹爹此时之惑?”杨继思仍有些不放心。 “少爷,反正老爷此时正为此愁闷,你对他说出这些,就算不合老爷心意,但老爷也可领悟到你愿为之分忧的一片孝心啊。”彭岳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杨继思抬脚要走,突然转过身来:“诗韵,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不仅能揣摩心意,还能提出如此良策,虽说你平日确实聪明机警,却…却从来没有想过提起过这样的事情。” “啊…可能是上次于崖顶坠落,摔得…开窍了吧,哈哈。”彭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不管怎样,这次如能解了爹爹心头之惑,必要好好感谢你一番。你先好好歇着吧。”说罢,杨继思便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希望这个杨继思能够向杨一清坦白是自己给他支的招,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杨一清的关注啊。”彭岳有些满足地躺下了,他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杨继思绝对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少年。 “能够切中杨一清的心思,和他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杨一清想不惊讶都难…”彭岳越想越对这件事有把握。 “总要想个办法摆脱了这一世书童的命运,不过有紫菱那个小丫头在身边,感觉日子过得还是挺开心的嘛…”想到这。彭岳不禁甜甜地笑了。 “但是绝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书童…绝不能…”想着想着,彭岳渐渐地睡熟了。 附注:1.“科道互纠”与“翰林院”改革都是张璁和桂萼在内阁大学士任内所进行的改革,有着较为积极的意义。 ------------ 第三章:首战功成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爹,我着人炖了碗参汤,夜深了,您也早点休息吧。”一边说,杨继思便慢吞吞地进来了。 “啊,难得思儿有这片孝心,进来吧。”杨一清脸上的愁云却没消减多少。 一碗参汤,杨一清半喝半不喝,却一直看着桌上的奏折发呆。呷了几口,便再无心情,将汤碗推到一边,颓然向后面的椅子一倚,全然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杨继思。 “爹,今天皇上是不是出言责备于你了?”杨继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一清被吓了一跳,一半是因为旁边被忽略的继思的声音,一半是因为继思突然做出如此的发问,不偏不倚正好切中了自己的心意。“从哪里道听途说的,这种话怎可轻信?”杨一清故作镇定。 “孩儿不是听人说的,是自己猜的,孩儿私心忖度着,小人张璁,本就言而无信,之前确实也和爹有过冲突,可爹爹受皇上倚重,不受小人之言。况且小小张璁怎值得爹爹为之忧心。”按着诗韵教过的套路,杨继思边说边用余光瞟着杨一清的神色。“爹爹心为社稷,文韬武略,谋改革之大事,划黎民之福祉,想只有这黎民社稷才能引起爹爹这般深思吧…”杨继思还想接着往下说,不料却被杨一清打断了。 “继思,是谁对你说的这些,依爹爹对你的了解,这恐怕不是你个人之思吧?”杨一清虽如此说,语气中却也带着一丝不确定,似乎期待着一个否定的回答。 杨继思脸一红,本就了无心机的他向杨一清吐露道:“孩儿不才,是诗韵教我说的这些。” “诗韵?”这次换做是杨一清惊奇了。其实他记得这个书童,本是自小买来,想让他陪侍杨继思读书,加上年纪相仿,也好做个玩伴。给他起名“诗韵”,实是对杨继思的期望与寄托,可杨继思却不喜诗文,不通韵律,颇令杨一清失望。还好俩人感情不错,加上上次对杨继思有救命之恩,杨一清对这个书童印象不错,私心里还藏着一份感激。但转念一想,虽说继思常常夸赞诗韵聪明伶俐,自己也能看出这个书童,言行举止之间,颇具慧根,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能揣度出自己的心思。 “那个诗韵还和你说了其他的吗?”杨一清的好奇心促使他想向杨继思问个究竟,尽管他没想到还会得到更为肯定的回答。 “说了,说了许多。”杨继思瞧着杨一清的脸色好了许多,说话便也大胆起来。“他说让爹爹上份奏章,勿提聂能迁之事,只叙“科道互纠”与“翰林院改革”,并附言改革必行雷厉风行之势,方有明君盛世之效。” 这一番话可把杨一清震得不轻,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一晚上的苦思冥想之策竟被一个小小书童道破,且奏折之事真可说令自己醍醐灌顶,既向皇帝示弱,又可补前事之失。嘴上却不愿承认:“荒唐,小小书童,还想议论国家大事。” “爹,诗韵不是小小书童…”杨继思略带嗔怪地看着杨一清:“诗韵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朋友…” “唉…”杨一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嘴角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微笑,“好了,思儿,你先下去吧。” “嗯…”杨继思轻声应着,端着半碗参汤便小步出去了。尽管他知道刚才自己说那句话会引起杨一清的不悦,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在他心中,诗韵确实不是一个书童,而是一个朋友,尤其是在他救了自己的命之后。 灯火通明的深宅大院内,几个人神色不一,正在议论着什么。 只见坐在主座上的人朝服衣冠,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略显老态,此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张璁:“杨一清竟然公然与我作对,而且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真是气煞我也!” 这时一个较为年轻的官员说道:“杨一清此事却有小题大做之嫌,但他未必想起争端,我们还是避其锋芒为好,毕竟,大礼议中,若非杨阁老鼎力相助,我等怕难胜杨廷和等辈。”说话之人正是礼议干将霍韬。 听到这,张璁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大喝道:“礼议之功,乃是我所做《大礼或问》振聋发聩,加上诸公不畏权势,据理力争,方有当日之功,渭先谦逊有礼,不居功自傲,可也别把功劳归到他杨一清身上。”说罢,气呼呼地转过头看向他旁边的少詹事方献夫。 方献夫此时慢悠悠地站起身:“渭先糊涂啊,且不说礼议之功本属我等,就算那杨一清参与其中,他又何曾不藏着私心?乃是他揣摩人君,知道杨廷和等人专权跋扈,必败无疑,为了重回政坛,这才站到我们这边。况且他与那杨廷和的私仇,虽不明说,却也昭然于心啊!” 霍韬听到这,不禁狐疑,他本是正德末年进士,对此却不知情,不仅是他,同是正德末年进士的张璁也不甚了解。 方献夫幽幽絮叨:“我本是弘治年间进士,对此颇有耳闻,杨廷和在正德年间本是东宫旧僚,而杨一清非属此派,乃是因计除刘瑾才得以进京,与张永等内侍接近,俩人无论是施政还是用人,皆有矛盾。阳明先生本为杨一清弟子,但未曾进京,皆拜杨廷和所赐。嘉靖初年,杨廷和当政,杨一清无法重返政坛,恐怕也与杨廷和有莫大的联系吧。”说罢朝霍韬轻蔑地一瞥。 霍韬与方献夫同为“王学门人”,对王阳明之事确实略知一二,不禁低下头去。 “不仅如此,桂萼乃杨一清弟子,他当初做杨一清家乡的父母官,也是杨一清的安排,桂萼与他交情不浅,论及此处,他也要站到我们这边啊。”张璁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为自己不清楚二杨之争找回了面子。 “张大人所言极是。”方献夫连忙接道。 “不管如何,这次是要和杨一清撕破脸了,霍韬,明日你便上奏折,弹劾杨一清,我就不信,数年根基,还扳不倒一个杨一清!”张璁恨恨地说道。 “可是…张大人,我一人之力,怕难以奏效啊!”霍韬有些犹豫。 “我又没说只让你一人上奏,手底下那么多言官,调不动吗?”张璁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气愤与嘲弄。 第二天,朝堂之上,激烈异常。先是霍韬有本启奏,打开奏章,尽数杨一清之过。接着,众言官皆称有本有本启奏,结果大同小异,净是斥责杨一清之言。有些言辞更为激进,竟把杨一清斥为“奸人”。询问大臣,许多大臣皆称复议。 嘉靖皇帝朱厚熜脸色有些难看,抬起头看看杨一清,竟是平静如水,好像刚才发生的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杨大人,你对此有何看法?”朱厚熜面色凝重,想看看杨一清到底想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陛下,臣有本奏。”杨一清终于发了声。 “呈上来。” 朱厚熜打开奏章,静静地读了下去。此刻下面群臣都直直地盯着朱厚熜手里那份奏章,朝堂安静得真可以说连掉根针都能听清。只见朱厚熜先是面色凝重,不一会便平静了许多,到最后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时众人皆感到惊愕,不知奏章里藏了什么玄机,尤其是张璁,恨不得钻到朱厚熜身边,将那奏章看个究竟。 “今日此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了。另,加封杨一清“太子太保”,今日朝堂…”,朱厚熜顿了一下,“就散了吧。” 众人带着复杂的眼神,正欲离开。此时朝堂上响起一个异样的声音:“臣有本奏。”发声者乃是内阁大学士张璁。 “何事。”朱厚熜带着一丝愠怒。 “臣身体有恙,请求致仕!” “不准,退朝!”说罢,朱厚熜一拂袖袍,转身离去。 朝堂散后,一干人等自然聚集到了张璁府上,而张璁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还是光禄寺卿黄宗明最先打破了沉寂:“如今之计,唯有以退为进,既然张大人已经提出致仕,那就接着上奏,依我看…陛下最终也会同意的。” “诚甫,如果张大人致仕,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霍韬有些沉不住气了。 “致仕未必是真的,今日朝堂之事甚是蹊跷,虽然不知道杨一清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弹劾杨一清之事失败了,而且在旧臣与我等新臣之间动摇的人,恐怕也要闻风而动,依附杨一清了。旧臣也要就此事,攻击张大人,张大人如若再处于朝堂,形势更为不利啊!”黄宗明接着说道,“但诸位不必担心,皇上改革之心日盛,而杨一清一心维护旧臣,必为皇上所不容。尽管蒋冕,毛纪相继去位,连费宏也被赶走了,但旧臣势力依旧很大,皇上需要咱们这些礼议大臣来压着旧臣的气势。我们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扳倒杨一清的。” “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张璁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我这就去写奏折,向皇上请求致仕。” 就在张璁忧心忡忡的时候,杨一清府中却是喜气洋洋。 “诗韵,你太厉害了,你知道吗,今日朝堂之上,众人弹劾爹爹,可没想到皇上看了爹爹的奏章之后,不仅没有责罚爹爹,反而加封爹爹“太子太保”,哈哈,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呦。”杨继思兴冲冲地向彭岳说道。 还没等彭岳说话,旁边的紫菱先开了口:“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奏章,立功呀。诗韵,你好讨厌,竟然有事情瞒着我。”紫菱撅起嘴,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私下里又用眼睛瞟他们,却发现杨继思在旁边只是自顾自地兴奋,而彭岳正微笑着看自己。 目光对视,紫菱更显尴尬,小嘴撅得更高了:“死诗韵,臭诗韵,人家真的要生气了!” 却只听彭岳竟在后面笑出声来。 紫菱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说:“韵哥哥,你就告诉我吧!”脸一红,竟然撒起娇来。 杨继思可是忍不住笑了:“让我告诉你吧,哈哈。”于是拉着紫菱到桌子边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紫菱。 紫菱可是掩饰不住自己惊诧的心情,似是不可置信,又显得惊奇不已,嘴巴惊得一直张着,不时把眼光投向床上的彭岳。 彭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头枕在手上,还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杨继思说完,又和紫菱东扯西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紫菱小脸蛋不时地红着,过了一会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就在彭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功夫,杨继思已经出去了。 “起来啦。”耳旁响起了紫菱略带娇嗔的声音。 彭岳睁开眼,瞧了瞧紫菱,又闭上了眼睛。 “啪”得一声,彭岳感觉腿上被人拍了一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病,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对不对?”说罢,紫菱便在旁边得意地笑了起来。 彭岳不禁“嘿嘿”干笑了俩声缓解尴尬。 “我还以为你这个傻丫头看不出来了。”彭岳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 “说谁傻丫头呢,你才傻呢。”紫菱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伸出手又想打彭岳。彭岳赶忙抓住她的手腕,嘻嘻笑了起来:菱儿妹妹,在下讨饶了。” “哎呀,我发现你自从摔了回来,人虽然聪明了,却变得…那么坏!”紫菱抽出手,扬起小手又要打。 屋子里不一会便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突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进了屋里:“诗韵,老爷叫你去书房。” 正在和紫菱打闹的彭岳赶紧住了手:“还烦请您给带个路。” “哎,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吗,要不然我扶你去书房。”紫菱在身后关切地问道。 “当然没事了,刚才…你不是已经见了吗,哈哈。”彭岳狡黠一笑。 “油嘴滑舌,懒得管你。”紫菱带着笑意说道。 :发生在嘉靖年间的一场规模巨大、旷日持久的在皇统问题上的政治争论,起因是明世宗朱厚熜以地方藩王入主皇位,为其生父尊号和谁为世宗皇考的问题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武宗旧臣产生争论。实质上是明世宗朱厚熜通过礼议之争,打击杨廷和等先朝阁臣和言官,确立和巩固自身的统治,推行新政。此事历经三年,最终以世宗一方胜利结束。 ------------ 第四章:终获垂青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诗韵见过老爷。”彭岳打量着这个屋子,书房甚大,书柜摆放的整齐划一,上面整齐地堆满了各种书。空出俩张大大的书桌,一张办公,一张娱乐,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墙面上的字画比杨继思房中多多了。“看来这老头也没少贪啊。”彭岳心里暗道。 “不用拘谨。”杨一清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杨一清好像不太睬他,忙着自己手里的公文。彭岳得了这个空细细打量起来了这个历经三朝,活跃政坛近六十年的能臣。只见他脸既黑又长,上面布了许多皱纹,眼睛却矍铄有神。“好一张马脸,挺丑。”彭岳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这时候,杨一清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彭岳,那眼神看得彭岳有些发怵。 “老爷…”彭岳显出一副怯怯的样子。 突然,杨一清有一种异样之感,他有一种感觉,感觉眼前这个少年似与之前的诗韵有所不同。他的眼睛明明藏住了很多事情,不像之前那个和杨继思一同玩耍的那个天真淳朴的少年。 杨一清转出一副笑脸:“上次思儿和我说了你那天晚上的想法…”杨一清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说实话,我很奇怪,你竟然有如此见地,这样吧,你就说说你对于“科道互纠”与“翰林院改革”的看法。”杨一清确实始终难以相信那天的话出自一个小小书童之口,决意考考他。 彭岳也知道杨一清心中的想法,确实,谁能相信,一个小小书童能有那番见地。而且,他明白,这是一个机会,只有紧紧抓住,才能摆脱这一世书童的命运。彭岳整了整思路,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在诗韵看来,实行“科道互纠”,实在大有必要。因为监察系统内部腐败问题实在过于严重,因此对监察系统的改革整饬势在必行。”彭岳抬头看了看杨一清,只见他表情木然,好似什么都没听见。“真是个老狐狸。”彭岳心里暗骂道。 “张璁大人所行之法确实大有效果。考选御史,不用新进出任之人,且御史须试值一年,方准实授,有利于从监察人员上进行查漏补缺。而严格巡按的考察委任,既防内部腐败,有可起外部监察的作用。御史巡按满一年而进行检查考核,也起到了很好的纠察作用。”彭岳眼见杨一清的眼神有些光亮,却又带着些许愤懑。“也许这老狐狸还对在此事中被打压耿耿于怀吧。”彭岳在心里打趣道。 “但我认为“科道互纠”之所以能够成功,老爷实是功不可没。首先张璁的《宪纲七条》吸收了不少老爷的建议。而且在改革中“综核太过,触罚太频”等过激弊端不容忽视。毕竟人才难得,中人之资,将对此无所适从。老爷的做法对于破除这些弊端甚有裨益。”这时杨一清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虽然不易察觉,却还是被彭岳捕捉到了。 “且“科道互纠”中,桂萼大人难说未曾包藏私心,挟私怨报复。而张璁大人也存打压异己,扩张势力的想法。”彭岳知道这话说到杨一清的心里去了。毕竟对于那俩人尤其是桂萼过河拆桥的行为确实气愤不已。 “而“翰林院改革”却也有其必要性,翰林出身决定士人前途,而其中重文辞轻实践的大有人在。但张桂俩位大人对此过于急躁,恐怕也存着当年以皇帝“超擢”才得以进入翰林院,获得入阁机会而心存不满吧…”彭岳就这样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边观察着杨一清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句句说到了杨一清的心坎里。既提出杨一清对于改革之功,又道出杨一清心里认为的改革之弊,顺便还骂了一下张璁,桂萼那俩个小人。想到年自己的期末论文就是张璁新政,说起来当然是游刃有余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彭岳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而杨一清那个老头竟然一言未发。彭岳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彭岳心里叹道。 杨一清露出了笑容,笑容中有疑惑,有欣慰,甚至还存在着一丝丝感动。 “好了,诗韵,你去休息吧。你说的…很好。”杨一清语气显得很柔和。 “老爷,那我先下去了。”彭岳转过身,小步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杨一清轻轻说到:“好好养伤。” “嗯,谢谢老爷关心。”彭岳心里暗喜。“终于让这个杨老头满意了。” 彭岳一路上思考着怎样能够继续取得杨一清的青睐,从而助自己摆脱现在这尴尬的地位,正思考的当口,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房门。 站在房门外,彭岳发现灯还亮着。进到屋里,才发现是紫菱那个小丫头睡在了自己床上。只见娇小玲珑的她半侧着身子,躺在床榻边上,在有些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雪白的脸庞显得更加可爱。好像是不经意间睡着的,胳膊还枕在头下弯曲着。轻轻打着酣,不算丰满的胸部随之一起一伏。 彭岳想要叫醒她,却有些不忍。已经抬起的手又随之放了下去。 紫菱好像感觉到了有人站在身边,加上没有熟睡,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彭岳站在身边,不禁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连忙用手捋了捋后面的发髻,整了整有些皱褶的衣服。生怕让人见了自己的窘态。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在这?”彭岳笑吟吟地看着紫菱。 “人家怕你有什么事情嘛,晚上突然被老爷叫走,那么晚才回来,你伤又没好…人家…有些担心你嘛!”说到后面,紫菱小脸一红,自己都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原来如此,那我在此谢过菱儿妹妹啦。”彭岳有些恶作剧似的盯着紫菱。 紫菱发现彭岳眼神有些怪异,低头看去,原来是刚才睡觉不小心,把自己的粉红抹胸都露出来了:“你怎么那么讨厌,真坏!”紫菱脸红通通的,转身就要向外跑。 “菱儿妹妹路上小心些。”彭岳在身后喊道,刚才被紫菱发现了自己不怀好意的眼神,自己也显得尴尬了。 “人家才不要你管。”紫菱在门口小声嘟囔着,盈盈一笑,出门去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朱厚熜宣布了张璁致仕的消息。紧接着,殿中约有一半的大臣皆称有事启奏。无非弹劾张璁平日跋扈专权,打压异己等劣迹。朱厚熜看着这些启奏大臣,脸上却显得很平静,只是推说张璁已离开朝堂,过往之事便不再追究了。众臣见朱厚熜如此表示,便也不再言语了。 “臣有事启奏。”杨一清先是犹豫继而坚定地说了出来。 “唔,杨爱卿有何事?”朱厚熜有些担心他再次提出弹劾张璁。 “陛下,臣希望陛下能够开恩赦免了因大礼议事件而获罪的一干大臣,他们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况且其中不少人才干超群,可堪大用…”杨一清言辞恳切,情绪有些激动。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让朕供奉献皇帝是为了江山社稷,连礼法都不知,谈何才干,杨大人不要说了,散朝!”朱厚熜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一班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杨一清为何要触这个霉头。 “唉,看来想为旧臣再做些事情,也是不可能的了。”杨一清摇摇头,轻轻叹息道。 却说散了朝后,朱厚熜也是气愤难当。他没想到杨一清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自己刚刚准了张璁的致仕请求,他便开始阻挠起了自己的改革之路。如果把那帮旧臣召回来,改革岂不是寸步难行? “这个杨一清,真是死性不改,上次递了个奏章,还以为他是改了主意,一心想着帮朕重开新政,可他心心念念还是想着那些旧臣!”说到气愤处,朱厚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旁边的太监吓了一跳。 “陛下息怒,那杨一清不识抬举,咱犯不着和他置那份闲气!”答话的正是站在他身旁的太监黄锦,黄锦本在朱厚熜年幼时便在身边侍奉,朱厚熜对他也很有感情,可鉴于武宗时期“八虎乱政”,来到京城后,不仅将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太监召回来,训话的训话,处罚的处罚,就连对黄锦的态度也日益冷淡起来。虽然让他做了御前太监,可涉及朝政之事,休想插足。黄锦倒也知趣,加上为人老实,倒也还算本份,因此朱厚熜在平日还是很倚赖他的。 “唉,放眼朝堂之上,竟鲜有可用之人。”朱厚熜不禁叹息道。可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将近一半的大臣弹劾张璁,心里感到些许安慰。“幸好这步棋还没有走错,毕竟改革之事,还是要倚靠这帮礼议大臣啊!” 杨一清回到府上,心里也是不舒服。他以为张璁已经走了,以自己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将那些获罪旧臣召回来并不是不可能的。可没想到朱厚熜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如此看来,朱厚熜必定不会真正舍弃张璁,张璁起复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爹,听说您今日在朝堂之上触怒了皇上…”杨继思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样开口,显然他也看出了杨一清此刻极度的忧虑。 “嗯。”杨一清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此事爹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担心了。” 杨继思见杨一清不想提及此事,也只好乖乖闭口不言了,站在旁边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杨一清猛一抬头,若有所思:“思儿,你去替爹把诗韵叫来。” 杨继思知道自己也明白不了杨一清的心思,边听从吩咐,将彭岳叫到了书房中。 “见过老爷。”彭岳见了个礼,便在杨一清的指示下坐下了。他知道,此事绝不能事先开口,只等着杨一清问自己。 这次杨一清什么都没做,很快便向彭岳发问了:“想必今日之事,思儿都和你说了,你怎么看?” “啊,”彭岳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暗道:“鬼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要提出赦免因礼议获罪的人。”但嘴上仍说:“不知老爷所指何事?” “哈哈,你倒机警。”杨一清自己也笑了出来:“我是说张璁致仕之事。” “诗韵以为这是张璁的“以退为进”之策。”彭岳心里暗道:“原来是说这个事。” “算了,我现在也相信这是你个人所思,也就不再过多纠缠此事了。”杨一清低头整了整桌上的折子,“那你说皇上为什么轻易就答应了张璁致仕的请求呢?” “皇上也许有着自己的打算。”彭岳有些吞吞吐吐,此时脑中正飞快地回忆着此事。“皇上即位不久,心心念念干番大事,可此时朝中礼议大臣与旧臣的矛盾不断加重,虽说费宏大人去位,局势有所缓和,但如今又呈现出愈演愈烈之事,皇上恐怕是为改革大计着想吧。” “你看得很精准,可皇上的算盘打得也是过于精细了。”杨一清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我看皇上行的也是以退为进之计,他让张璁此时致仕,不过是让他避避风头,保存实力罢了。皇上心念这些礼议功臣,他要是真想让张璁致仕,就不会留下他那诸多党羽,反而几个与他做对的臣被罢黜降级了。” “我看皇上是利用这俩股势力相互压制,以免一家做大,在牵制势力的同时,使改革既能顺利进行,又不致过于激进。”彭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杨一清一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彭岳,随即悠悠说道:“诗韵,我有一事不明,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朝中之事,又是如何对这些事有着这些深入的思考?” “平日陪少爷读书时,少爷总向我讲述这些事情,我私下记得,便也爱胡乱琢磨。而且,少爷仁爱,读书之时,也邀我一起,因此倒也习得些史书政事。”彭岳早料到杨一清会这样问,便提前编好了理由。 “嗯,好。”杨一清轻声应着。“诗韵,你本名是什么,从你进府之日也不曾问过你。” “诗韵本姓彭,单名一个岳字。”彭岳有些惊奇杨一清会有如此发问。 “有表字吗?”杨一清接着问道。彭岳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给你起个表字如何?” “那谢过老爷了。”彭岳心里犯起了嘀咕。 “彭岳,字子睿如何,小子睿智啊,哈哈。”屋内响起了杨一清爽朗的笑声。“以后就不要叫诗韵了,就叫自己的本家名吧。” “诶,谢老爷。”彭岳似乎有些猜到了杨一清的心思,不禁偷偷地笑了。 附注:,朱厚熜将自己的生父追谥为“兴献帝”,嘉靖三年时又加尊为“献皇帝” ------------ 第五章:光芒初现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张大人,我感觉您不日就将被起复了。”方献夫有些兴奋地向张璁说道。“自从上次杨一清触怒圣上,圣上便很少将重要之事托付于杨一清那帮旧臣了,甚至在言语中对杨一清也有斥责之意,昨日几个旧臣又被调到了南京“养老”了。” “待我明日再上奏章,对杨一清进行弹劾,近来杨一清与内侍走动颇近。”霍韬好像为了弥补上次弹劾杨一清不力之失。 “那就有劳诸位大人费心了。”张璁礼貌性地谢过,好像对起复之事很有把握。 然而就在张璁一党暗暗欣喜之时,杨一清却对如今的境况愁眉不展。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彭岳看在眼里 “子睿,近日皇上对我多有斥责打压,怕是…”杨一清面露愁色。 “恐怕张璁要重回朝廷了。”彭岳知道杨一清要说什么。 “说实话,我以为皇上可能会倚靠我们行少为之政。唉,总归是年轻气盛,离不了那帮礼议功臣啊。”杨一清语气中透着些无可奈何。 “当今圣上天资聪颖,刚刚即位时,便将杨廷和等三朝臣逼离朝廷。”彭岳顿了顿,“实际上,当今圣上最怕的是权臣跋扈,老臣尽去,张璁得势,必然忘形,我看,张璁并未有此等觉悟,怕是他不久之后也要走上杨廷和的老路。” “子睿,朝堂我怕是呆不久了,张璁归来之日,恐怕便是我离去之时了。”杨一清语气中竟带着些悲怆。“继思宅心仁厚,平日待人和气,你和紫菱…也是清楚的,可思儿性格柔弱,又不喜政治,不好功名…唉。” “老爷,少爷天资聪颖,若稍加培训,日后必有大成。”彭岳有些违心地安慰道。 “不必说了,这点我比你清楚。”杨一清语气中也有些无奈。 这些日子杨一清在朝中的形势越来越危急,他必须要尽快找一个可信并且聪明的人,安插到皇上身边,为自己争取机会。杨继思是不可能的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诗韵能够值得信任,也足够聪明。毕竟诗韵自小从府中长大,与杨继思感情颇深,所以应该不会做出背叛之事。但是彭岳低微的身份又让杨一清有些犹豫,但是杨一清不是迂腐之人,他懂得“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况且彭岳对杨继思有救命之恩,就当是报答这份恩情也是好的。 “子睿,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了你聪颖过人,有超然之才,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不知你可愿…入朝为官?”杨一清紧紧盯着彭岳的眼睛,他觉得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了一些值得倚赖的东西。 彭岳一惊,尽管心里一直期盼着此事,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老爷,我本是一个书童,怎值得您如此抬举,况且少爷还…”彭岳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不用说了,我已有计议,况且我也不能保你入阁拜卿,只是让你去皇帝身边做个八九品的近侍嘛,哈哈。”杨一清心情轻松了起来。 “近侍?不会是太监吧。”彭岳心中暗道。 “子睿,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张璁小人,万不可让此人得势,否则祸乱朝廷!”杨一清慷慨激昂,忽而一转情绪:“他日有所成,还要照顾提携一下继思啊。” “老爷哪的话,少爷他日必定飞黄腾达,只盼日后能在少爷身前效犬马之劳。”彭岳赶忙答道。杨一清一撇嘴,叹了口气,也没说话。 彭岳心里暗道:“原来这个老狐狸是想把我当成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以便伺机报张璁之仇啊。” “老爷,我还有一事不明…”彭岳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杨一清倒是显得很坦然。 “老爷,当日您在朝堂之上为何提出赦免因礼议获罪的大臣的请求,您明知道…皇上会不高兴的。”虽是有些吞吞吐吐,但彭岳还是勉强问了出来。 “哈哈哈…”杨一清的笑声有些尴尬,有些无奈,“我又何尝不知道会触怒圣上,但是…若不为此,良心难安啊。那帮大臣之中不少忠义正直之士,且颇具才干,万不想因为礼议之事毁了他们的政治前途。况且,“左顺门事件”中,有些未必真想参加,只是迫于杨慎之势。”杨一清顿了顿,“我也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怕是走到尽头了,总想着将走之日再为他们做些事情,以弥补心中之愧。他们获罪赋闲,于国无益啊。” “老爷真乃千古忠臣,心心念念的都是黎民社稷…”彭岳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本来他还对杨一清在“青羊山之乱”中的强硬政策心存芥蒂,现在也明白了,释然了。 “子睿,我准备把你调到行人司,虽然品阶低微,但帮助皇上传送奏折消息,有面圣之益。相信凭借你的才能,不日会得到皇上的青睐的。”杨一清似有深意地说道,“尽管现在朝廷之势不利于我,但我向皇上举荐那么一个小官,这个面子皇上还是会给的。” 听到不是让自己去当太监,彭岳松了一口气,随即心里叹道:“这个杨一清算盘打得可是真精啊。” “子睿,你要记得圣意难测,没有人能够永远无条件地得到圣上的恩宠。莫要结党营私,莫想专权跋扈,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就算能骗得了皇上一时,也终究骗不了皇上一世。就算你无二心,但有时威望过盛,功劳过大,也难免引起人主猜忌,尤其…是当今圣上。”杨一清把自己多年所悟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是,老爷,我都记下了。”彭岳也很感动杨一清竟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莫非杨一清坚信我日后能入阁拜相,权倾一时,我自己都没信心,没想法呢。” 忽然杨一清站起身来,表情非常严肃:“不过官场之上,万不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信而玩弄权术,讨好权奸,残害忠良。记住,黎民社稷永远是最重要的。”杨一清顿了顿,“官场之上,有时迫于形势,你不得不牺牲原则,感情,甚至尊严,但有俩样东西万不可丢。”杨一清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一个是理想,心系黎民,造福社稷的理想。一个是良心,无愧天地,无愧自己的良心!” 彭岳的眼角莫名地湿润起来:“我记下了。”语气竟有些哽咽。 却说彭岳回到房中,心情仍是久久难以平静,一是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一世书童的命运,一是为杨一清对自己说的那番肺腑之言。 “喂,韵哥哥,你怎么啦,怎么眼神有些呆滞啊,莫不是让别人勾去了魂。”紫菱还是不改口,像平日一样叫着自己以前的名字。 “没有,额…菱儿妹妹,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彭岳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问。 “好啊,问吧问吧,嘻嘻。”紫菱忽闪着她那俩个大眼睛。 “嗯…要是他日我入朝为官,你怎么想?”彭岳半张着嘴,观察着紫菱的表情。 却只见紫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做梦呢你,你又没有功名,小小年纪,倒学会了痴人说梦。” “还说我小小年纪,你不是比我更小!”彭岳听到紫菱这样说,心里微微有些生气。 紫菱却什么都没说,歪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近日老爷总叫你去书房答话,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彭岳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爷是不是想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哈哈哈…”紫菱边说边自己笑出了声来。 彭岳听到这也不禁笑了,打趣道:“对啊,老爷是想把我送到宫里当太监,侍奉皇上呢!” “嘻嘻,那我是不是该叫你“韵公公”啦,哈哈。”紫菱开玩笑的心情越来越重了。 不过彭岳倒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又细细回味起了杨一清对自己说的话。 紫菱见彭岳面无表情,好想在想着什么,也收起了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不会是真的要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吧?” “那倒不是。”彭岳想到不久杨一清就要致仕归乡了,而自己将要入朝为官,“我是说,我可能不久就要离开这座宅子了。” “离开这座宅子?那你去哪?”紫菱的好奇心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彭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是说假如,如果我离开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彭岳对紫菱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了,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对妹妹,对家人的疼爱。 “说什么呢,我是少爷的丫环…怎么能…怎么能和你一起走。”紫菱说得吞吞吐吐,小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说的也对,呵呵…”听到紫菱这样说,彭岳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可紫菱的心情却提不起来了,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韵哥哥,你真的要走吗?”紫菱心里也明白,自己和杨继思总归是主仆,虽说感情不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明白身份的隔阂,可对于彭岳,确实没有身份差别的真心实意的感情。想到这,她怎能不纠结,不难过,不伤心。 “菱儿妹妹,不早了,你且去休息吧。”彭岳此时确实需要一个人静静。 “嗯…”紫菱轻声应着,却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可见彭岳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出门了。 紫菱关门的时候,偷偷向里面瞄了一眼,却发现彭岳也正在看自己。紫菱有些尴尬地躲闪着彭岳的目光,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轻轻关上门走了。 “啊!”外面传来了紫菱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菱儿妹妹?”听到叫声,彭岳关切地问道,正欲起身看看。 “没事啦,人家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刚才…走神了,没看见脚底下有个石子儿。”声音确实越来越远了。 女儿心思,又有几人知啊。 朝堂之后,杨一清进了偏殿。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杨一清向朱厚熜一辑,恳切地说道。 “爱卿这是哪里话,但说无妨。”朱厚熜的心里却不免警觉起来。 “陛下,臣有一近亲,天资聪颖,只是迫于家境,耽误了考取功名,近日投奔到臣家中,臣想为他在宫中谋个职位,望陛下成全。”杨一清悠悠说道。 “哦…没有功名?”朱厚熜心里有些不愿意,“不知爱卿想为他谋个什么职位?” “臣想着他进行人司,为陛下传递旨意,送达文件。”杨一清说得有些谦卑。 “着他进来,朕先看看。”嘉靖一听是这个官职,警觉的心情便不免放松了。 只见彭岳跟在一个老太监后面,谨慎地快步走着。 “草民彭岳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彭岳将这套跪拜礼仪昨晚练了好多遍。 朱厚熜见彭岳虽然年轻,但唇红齿白,模样甚是俊俏,而且口音还好,不似那帮南方官员讲不清楚。况且行人司传消息的那几个人有的长的不怎么样,早晨起来见着就不舒服,有的口音极难辨听,有的想加以擢升。于是有心思留下彭岳。 “既然爱卿开口,朕也不好拒绝,就擢他进行人司,做个行人吧。”朱厚熜也顺水推舟了。 “谢陛下恩典。”彭岳与杨一清一起谢道。 朱厚熜封赏完彭岳,他们便出了殿门。杨一清在前面匆匆走着,彭岳在后面快步跟着。 “谢老爷提拔之恩。”彭岳感谢道。 “以后不必叫我老爷了,今后同朝称臣,你该抓紧学学这朝中礼仪。”杨一清依然没有慢下自己的脚步。 “记下了,老…杨大人。”彭岳确实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你现在虽然在朝为官,但是,你就暂居我那个宅子吧。”杨一清顿道,“继思平时于朝中礼仪还是能教教你的,况且,你们突然分别,估计也有不适。” “嗯,谢杨大人。”彭岳不知怎的,心里却涌起些异样,自己该高兴才是啊。可那府中,确实有着自己的牵挂,那些事,那些人,那个生气时爱撅起的小嘴,那个尴尬时爱羞红的小脸。“唉。”彭岳叹了口气,跟着杨一清匆匆向前走去。 :大礼议中,由于“议礼派”逐渐占据上风,“护礼派”群臣决定集体向朱厚熜进谏。嘉靖三年七月,在杨廷和的儿子杨慎(杨廷和此时已致仕)的带领下,包括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人,给事中二十一人,御史三十人等共二百余人的庞大队伍,集体跪在左顺门外,哭声喊声震天,对朱厚熜施加压力。朱厚熜将其中一百三十四人逮捕,八十六人待罪。五天后,被逮捕的大臣受到处罚,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手杖,受仗者一百八十余人,其中十七人被创死亡,另八人编伍充军。这件事需要读者的注意与理解,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出朱厚熜强硬的手段与狠戾的性格,这在他以后的施政方针,处事方法中都有所表现,对理解朱厚熜这个人也很有帮助。 青羊山之乱:又名“陈卿起义”,嘉靖初年的农民起义,一开始朱厚熜采取安抚策略,收效甚微,起义军日益壮大。后来在杨一清等人的坚持下,朱厚熜采取强硬手段,动员大批军队分四路围攻青羊山,才把起义镇压下去。 ------------ 第六章:形势逆转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韵哥哥,没想到你那天晚上…竟是有意对我说的。”紫菱显然还没有从彭岳升官的喜悦中退出来。 “啊…哈。”彭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见紫菱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脸上布满了愁云:“韵哥哥,那你今后去哪住?”边说边低下头用手指摆弄起自己的衣襟来。她知道,彭岳在这府中一直是一个书童,身份地位都颇为尴尬。如今升了官,恐怕是不愿在这住了。 彭岳开怀一笑:“当然是住在这了,只要是老爷不赶我走,我就一直住在这,哈哈…”见紫菱还在关心这个问题,彭岳心中有股莫名的喜悦。 “太好啦!”紫菱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竟然跳了起来,尽管心中也明白这不是长久之策,该分开总归是要分开的。 “嗯…”紫菱从刚才忘形的喜悦中恢复过来,用手拢了拢耳后有些凌乱的发髻:“少爷的汤估计熬好了,我要给少爷端过去了。” “哈哈…不用了,我自己过来了,诗…子睿之喜,我岂能不来道贺。”杨继思边说便走了进来。 屋内坐定,紫菱缠着彭岳讲面圣之事,杨继思对此也很是好奇。 “皇上是不是很胖,长的很凶的,说起话来非常有威严吗?”面对紫菱这一连串算不上问题的问题,彭岳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屋内也无他人,于是三人便相互开起了玩笑。 “皇上的袍子拖得很长,殿内全是黄金,金光闪闪的睁不开眼睛…”彭岳胡编乱造起来,其实他自己当时紧张得也没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到最后,竟是连紫菱也不信了:“你明明就是瞎说嘛,鬼才会相信你说的话。”紫菱故作机灵地朝彭岳一瞥:“你当我傻吗?” 听到这,杨继思和彭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日,彭岳早早地就在朱厚熜的寝殿外候着,等到朱厚熜洗漱完毕,彭岳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了?”朱厚熜漫不经心地问道。 彭岳可是听得仔细:“臣记得清楚。”然后将刚才朱厚熜说的话尽力一句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倒是挺聪明伶俐。”朱厚熜在心里笑道:“你是杨一清的什么近亲?” “回陛下,杨大人是臣的父亲的表叔。”彭岳料到朱厚熜会有此问,早已与杨一清私下说好。 “嗯,你先下去吧。”朱厚熜转身打算去换朝服。 彭岳低着头,向后小步推着,轻轻关上门出来了。“哈…”彭岳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还真有点紧张。” 彭岳传授完旨意,便去了吏部报道,自己这个非正常渠道进入的小官还是要自己去登记备案的。 “这位大人好,下官行人司,行人彭岳。”彭岳冲伏在文案上正在抄抄写写的官员做了个揖。 官员抬起头看了看他,不禁狐疑:“我见你年纪轻轻,便已入仕,虽不曾入得翰林院,想必以后前途也是极好的。” “蒙陛下恩典,又得杨一清杨大人推荐,才得此位,下官惭愧。”彭岳谦卑地答道。 “原来是恩荫。”官员心里有些轻蔑,不过转而问道:“你是杨一清大人亲自推荐的。” “正是,承蒙杨大人不弃,实在惭愧。”彭岳又做了个礼。 “既然是杨一清大人亲自推荐,估计不会是什么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官员心里暗暗想着,并且见彭岳谦卑有礼,言辞文雅和气,心里也对他有了些好感。 彭岳也趁这空打量了一下这个官员,只见他眉疏目朗,面皮白皙,胡子也梳得细致。看起来尽管岁数不小了,但仍给人一种俊朗的感觉。 “好好努力,当年我入仕时和你是一样的职务,但如今已擢升吏部郎中,此职务有面圣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我看你长相清秀,口齿伶俐,只要得了圣上欢心,必有升迁之机啊,哈哈。”见此人和自己当年同样职务,加上杨一清推荐,对他的初次印象也不错,不免多说了俩句。 彭岳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敢问大人可是夏言夏大人?” 夏言见他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禁有些高兴:“正是!” “啊,久闻大人之名,不才曾见过大人的文章,言辞犀利,真乃上佳之作。”彭岳趁机拍了一下马屁。 “哈哈…年纪轻轻,很有见识嘛。”夏言确实对自己当年名列三甲之事耿耿于怀。 “行人司行人彭岳。”夏言边念边郑重地写了上去。 “下官表字子睿。”彭岳趁机做了更详细的介绍。 “嗯,彭岳,字子睿,我会记住的。”夏言确实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下了,他预感此后此人可堪大用。 报到完之后,彭岳便兴冲冲地回了府,他没想到竟然能在如此偶然的机会下结识夏言。而且夏言对自己的印象似乎还不错。可是回到府中,彭岳却见到了正在院中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的杨一清。 “子睿,我今天似乎做出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杨一清神情有些怅然。 “不知您所指何事?”彭岳小心地问道。 “皇上今天询问我关于起复张璁之事,我…加以阻挠了。”杨一清叹道,“其实我知道皇上这是试探我,可我还是…唉。”语气中似有悔恨之意。“其实自张璁致仕那日起,我观朝堂之上有将近一半的朝臣弹劾张璁,再看皇上平静的神色,我便知皇上有心起复他。”杨一清幽幽说道:“子睿,你知道为何吗?” “我猜想,皇上准许张璁致仕,也是怀疑张璁结党,想借机打压他的势力,可众大臣弹劾张璁消除了皇上的那份疑虑。”彭岳一边说一边不得不佩服朱厚熜这位年轻皇帝的智慧。 “如今张璁归来已成必然之势,他必然要纠结党羽挟私报复于我,这个朝堂我是呆不下去了。只是你…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杨一清为自己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棋子还没发挥作用就将废掉感到惋惜。 “大人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彭岳感觉说得有些别扭。 第二日彭岳正在朱厚熜寝殿外候着,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太监,此人正是黄锦。 “见过公公。”彭岳率先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黄锦倒很是客气,虽说自己的品阶比彭岳高,但心里明白朱厚熜讨厌太监干政,作威作福,因此平日谨慎,见了官员都很客气。 “公公辛苦了,敢问公公贵姓。”彭岳有些谦卑地问道。 “咱家姓黄,彭大人不必如此拘礼。”黄锦对此人的态度还算满意,心里料定这是个“懂事”的人,想着日后应该会有机会晋升高位,态度也跟着客气起来,连忙回了个礼。 “哦,敢问公公可是黄锦黄公公。”彭岳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彭大人还知道咱家的姓名,咱家真是荣幸啊。”黄锦想他一个八品小吏,刚刚进宫便知道自己的姓名,心里也不免高兴起来。 “黄公公在皇上面前尽心尽力,张永张公公本就为皇上所不喜,自张永去后,皇上面前可以说净是依仗着黄公公,且黄公公自幼陪伴皇上,感情甚笃,便连皇上也称您一声“黄伴”,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彭岳把昨日对夏言使的招数又用在了黄锦身上。 “咱家哪有如此重要,彭大人言重了。”心里却似打翻了蜜罐,甜的不行。 说话的功夫,朱厚熜已经召他们进去了。 朱厚熜今日似有心事,传完旨意,盯了彭岳一会儿,问道:“杨一清在平日可对你提起过张璁这个人?” “当然提过,还是常常提呢。”彭岳身上打了个机灵,不免警觉起来,飞快地想着该如何回答好这个问题。“杨大人常对我说张璁张大人乃国之重臣,自礼议之事起便为陛下尽心竭力,履立功勋。“科道互纠”,“翰林院改革”莫不是张大人帮衬着陛下,陛下雄才大略,张大人也功不可没。只是…”彭岳故意顿了顿,“只是朝中小人净数张大人与杨大人不和,杨大人心心念念想着能与张大人群策合力,为陛下尽心办事,谋改革之大势。却怕奸人进馋,离间杨大人与张大人的关系,因此对张大人也心存芥蒂,怕有小人向张大人言是非。”彭岳答完,常常舒了一口气,心知如果只说杨大人说张璁之好,陛下必不会信。最起码昨日杨一清阻挠张璁回朝的事就说不过去,可是如果把罪责推到官员流言身上,合情合理,自是天衣无缝。 彭岳抬眼再看朱厚熜,却见他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深思。 “彭岳,你对张璁是个什么看法?”朱厚熜再次发问。 彭岳急得身上冷汗都出来了:“回陛下,杨大人平日所言,对臣影响甚大,臣认为,杨大人与张大人如无小人进馋,必然一心为上,青羊山之乱,便是张大人与杨大人共同力主使用强硬态度,并且圣上贤明,善纳良策,才能取得成绩。” 朱厚熜本来对于青羊山之乱一开始主张安抚,结果大败,因此也有些不好意思:“全是二位贤臣之功。” “我还要保全自己呢。”彭岳心里这样想着,接着说道:“我自己私心里也存着些想法,张大人平日廉洁奉公,力治贪污腐败,人品方面,自不必言。”这说的倒是实话,张璁虽然跋扈,却不贪污,家中确实有些简陋贫寒。 “并且张大人心气高,热心于新政改革大事,陛下锐意进取,少不了张大人这样的能臣。”彭岳换了一下语气:“虽然平日不少人弹劾张大人专权跋扈,但臣认为,人臣之所以为人臣,乃是因人君贤明威严,大家应该都会明白圣上最大,所办之事乃是为黎民,为社稷,为陛下,所以陛下对此只要稍加注意即可,不必听信小人谗言,对张大人有所怀疑。”彭岳心里想着自己应该不会因杨一清而被罢黜了。自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首先,自己认同张璁之才,其次,我非杨一清一派,而是您的臣子,毫无偏倚,最后,你可不要忘了张璁专权跋扈,这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好,你说的非常好!”朱厚熜显然很满意彭岳的回答:“我看以你的才干,在这行人司着实可惜了,不如将你调到六部任职。” “臣谢过陛下,只是升迁过快,恐遭人非议,臣还是在这行人司历练一段时间吧。”心里想着:“这个位置我还想多利用利用呢。” “那就先依你吧。”朱厚熜似乎很高兴。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彭岳。 彭岳走后,朱厚熜也陷入了沉思。彭岳的话不能不引起他深深的思考。杨一清不久之后肯定是会离开朝廷了,可是此举有利有弊。虽然改革措施免遭掣肘,但是少了压制张璁的势力,这是万万不可的。 朱厚熜知道张璁暗结党羽之事,但是势力终究算不上太大,因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政之事需要有人帮忙打理。但是杨一清去位,谁能保证张璁不会因此做大呢?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自己必须要重新甄选朝廷新晋官员,大力提拔他们,来压制张璁的势力。 ,夏言确实任职吏部,但并非吏部郎中,实际的官职还要小,我这乃是为了行文而创设,望读者见谅。 ,行人司人数极少。洪武十三年置行人司行人一,左、右行人各一。而且官阶十分低微,行人为正九品,左、右行人为从九品。不久后改行人为司正,左、右行人为左、右司副,更设行人三百四十五人。洪武二十七年,定行人司司官四十员,司正一人,正七品,左、右司副各一人,从七品,行人三十七人,正八品,后除明神宗万历年间,基本没有变动,一直延续到明末。从此处可以看出,行人司确实是一个不太重要的机构,行人更是一个非常低微的官职,因此凭借杨一清让彭岳当一名行人,实在不足为怪。当年夏言也是在科考中名列三甲之末,所以才进行人司做的行人。 ------------ 第七章:一清遭难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我已于今日朝堂之上向皇上提出致仕的请求了。”杨一清神色有些黯然。 “什么,那么快?”彭岳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张璁现在就回来了。” “是啊,今日早朝,皇上下诏召张璁重返朝廷。”说罢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皇上对我致仕之事还比较犹豫,至今还没有同意我的致仕请求。” 彭岳听到这,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本料想张璁重返朝廷之日,皇上必不愿留我,可没想到…唉,真是圣意难测啊。” “我猜可能是今日我与皇上的对话使皇上又改了主意吧。”彭岳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将今早之事说了出来。 只见听的同时,平日善于隐藏的杨一清这次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之情,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听罢,杨一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叹:“子睿,将你擢入朝廷,实在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但是杨一清说完,便又坐了下去,“虽然目前皇上犹豫,但张璁也不会留我,希望你以后能有所作为,以正圣听啊!” “彭岳绝不敢忘大人赏识之恩。”彭岳确实一直心存感激,而且他明白此时在杨一清的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棋子了。 第二日朝堂,杨一清称病未到,只上了一封请求致仕的奏疏,朱厚熜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心里确实对杨一清的离去心存犹豫,一是念着他毕竟功勋卓著,留下对处理朝中大事大有裨益。二来张璁日盛,此番归来很可能依附之人更多,杨一清在朝还可对其进行压制,三来彭岳那天说的话确实也引起了自己的思考,心里还存着二人能够摒弃前嫌,携手合作的念想。 “陛下,臣有本奏。”霍韬率先发难,对杨一清进行弹劾。 朱厚熜也想到如今杨一清提出致仕,肯定有人趁势落井下石。 紧接着,方献夫及一干言官皆对杨一清进行弹劾。 “唉,看来就算杨一清与张璁肯罢手言和,其手下派别未必善罢甘休啊。”朱厚熜心道,此时想起当日彭岳之言,更觉有理。 “臣有异,臣认为杨大人为国为民,乃功臣也,刚才众位大人所言非实。”发言者乃是礼部右侍郎李时。 朱厚熜听到此时还有大臣为杨一清辩解,心中稍显宽慰。 黄宗明听到李时为杨一清辩解,刚要出言反驳,却被张璁用眼神制止住了。 “陛下,臣认为李大人所言有理。”朱厚熜看到竟然是张璁在为杨一清辩解,心里不免有些惊奇。 “陛下,杨大人确实劳苦功高,所以众位大人所言杨大人之过,虽应纳之,却不应再做追责,就准了杨大人之愿,允许他致仕吧。另外,臣认为,还应对杨大人给予赏赐,以示皇恩浩荡。”张璁说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朱厚熜心里暗叹:“原来张璁竟是存着这个心思,先让霍韬等人出面弹劾,自己再佯作为杨一清辩护,既堂而皇之地让杨一清不得不致仕,同时也达到了收揽人心之效。”想起杨一清也曾阻挠张璁回朝,心知张杨二人握手言和是不可能了,况且杨一清心向旧臣,对改革多有踌躇,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准许杨一清致仕,赐二百金。” “爹,咱们真的要回镇江府吗?”杨继思对杨一清突然的致仕还是有些不理解。 “嗯,不过也不着急,咱们还可以在京城呆段时间,多在此逛逛,此番一去,恐怕是难再回来了。”杨一清说得倒有些坦然轻松,也许他也有些厌恶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那明日我去市中,淘换些京城特有的物什。”杨继思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杨继思果然带着彭岳,紫菱和一帮下人去了京城市中,准备多买一些京城特产回镇江府 烈日当头,杨继思还在和下人们不知疲倦地逛着。紫菱也提了不少东西,小步跟在后面,想擦擦脸上的汗渍,却也是腾不出手来。彭岳看到,赶忙接过紫菱手中的东西。 “谢谢韵哥哥!”紫菱甜甜一笑,得了这空也赶紧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却说彭越此时也已汗流浃背,但见杨继思兴致不减,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恍惚间,却听后面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彭岳习惯性地回头一看,只见一匹黑色骏马扬起前蹄,再向前几步,只怕就要踏到了自己肩上。彭岳顺势将紫菱向街边一拉,紫菱恐怕也受到了惊吓,手中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彭岳不禁有些怒气,抬头正要发作,却见马上之人扭过一张精致的脸蛋,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柔光细腻,皮肤细润温如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虽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比菱儿大不了多少,可这天生的妩媚,确实…”彭岳心里暗道,怒气却也消了大半。 紫菱却是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一跺脚,冲马上的少女喊道:“闹市之中,骑那么快,不知道会伤人吗?” 本来那少女带着些歉意,听紫菱一嚷,语气中却也带了些愠怒:“马蹄声那么响,自己不长耳朵,却来怪我。”说道后面自己底气也有些不足:“再说了,我不是及时勒马了嘛,又没伤着你。” 紫菱刚要接着理论,便被彭岳制止住了:“菱儿妹妹,此时不宜招惹是非。”随即转过头向那女孩陪个笑脸:“姑娘莫怪,只是我这小妹刚才确实受到了惊吓,我们下次路上行走自当注意,也望姑娘下次小心则个,免得伤了自己。” 那少女心知自己有错再先,听到彭岳这样说,小脸一红,讪讪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有理,小女子记下了。”然后瞅了瞅地上散落的东西:“这个…我自当赔你,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却不曾…” “这倒不必了,值不了几个钱,姑娘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彭岳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那少女见彭岳有心开脱,心里倒存着些感激,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后会有期…下次钱一定赔你。”说话的功夫,拍马走了。 彭岳看着那少女骑马远去,胳膊却是被紫菱狠狠拍了一记:“还看,再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彭岳回过神来,尴尬地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看着人家漂亮,差点被撞死,都没脾气,伤了…也是活该,大色狼!”紫菱说话的时候气囊囊的,干脆转过身去,不看彭岳了。 彭岳也确实为自己见了“美色”便怒气全消的行为有些惭愧,但还是略显尴尬地解释道:“菱儿妹妹,这京城里,敢骑着马横冲直撞的,必定非富即贵,如今这境况,咱不好招惹于人啊。” 只见紫菱双手捂住耳朵,摇着头,有些无理取闹般的尖叫道:“我不听,我不听…”眼神却还斜瞟着杨继思,心里也怨着刚才他们在街的另一边,好像看戏似的,也不上前来管问,却也不好对他发作,便把气一股脑地撒在彭岳身上:“总之你就是个大色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话的当口,又斜睨了杨继思一眼。彭岳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拱手作揖,连连赔笑。 “陛下,杨一清于任内收受贿赂,不可不查。”朱厚熜听到这个弹劾,内心也很是诧异,虽说杨一清比不得张璁清正廉洁,但卸任之际,发生此事,凭借杨一清多年的政治经验,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况且都已致仕,莫不是张璁等人不肯善罢甘休,联手设下此计。于是朱厚熜在散朝之后将张璁召进偏殿,打算探探虚实。 朱厚熜坐在那里喝着茶,并不抬头看张璁一眼,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张璁的神色变化。 只见张璁肃然而立,并无怯意。 “张爱卿,杨一清受贿之事,你如何看待?”朱厚熜平静地问道。 “表面看来,是杨大人于卸任之际,做出受贿这种不明智之举,但臣以为不然。” “哦?”朱厚熜听张璁这样说有些惊奇,心里也打消了对张璁的疑虑。 “据臣所知,杨一清乃是以为张永写作墓碑为由,收受张永之弟张容二百金。”张璁说道,抬头观察了一下朱厚熜的神情,只见提及张永之时,朱厚熜似有所动。 “张永其人,奸险狡诈,武宗时便祸乱朝廷。幸赖陛下英明,即位之初,便将遗留的奸佞一扫而光,可偏偏留下了一个张永。” 听到这朱厚熜不禁有些愤愤。 “臣知道,非陛下不想除之,而是杨一清为其求情,陛下碍其情面,不得已而为之。”张璁接着说道,“杨一清留下张永为掌权太监,并借此结交近侍。今张永已逝,一清去位,在这个当口,杨一清要收受张永之弟二百金,杨一清是何用意,臣不敢擅自揣测!”张璁说着便纳头拜了下去。 此时朱厚熜心中已是盛怒,想当初杨一清阻止自己除掉张永,便已心头不快。今日张永已逝,杨一清又与其弟私交。况且张璁话虽说的模糊,但似有所指,盛怒之下,也顺着张璁说的杨一清欲行不轨的思路想了下去。 “传朕旨意:削去杨一清官职,收回赏赐,等待处理!”朱厚熜大怒道。 “张璁小人,竟然如此暗算于我!”听到朱厚熜的旨意,杨一清这个政坛元老再也撑不下去,昏厥了过去。 “爹…”看着病床上的杨一清,杨继思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唉…”杨一清长叹一声,“如今,只是继思你让我放心不下啊,我…也只能如此,怕是…命不久矣了!”杨一清的语气含着说不出的哀伤。 杨继思在一旁哭的更厉害了,却不知说什么好。 “思儿,京城你怕是不能久留了,待…皇上对我的处理完成之后,你便回镇江府,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再想我的事情了。”杨一清既无奈又感伤。 “还有,思儿,这座宅子就留给子睿吧,不要卖了。”杨一清看了看杨继思,又用手指了指彭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杨继思,杨继思知趣地和一帮下人退了出去。 “子睿,我恨啊!我自认一心为社稷,思黎民,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杨一清仰天长叹。 “大人,您放心,我会努力为朝廷铲除奸佞,您也不必过于忧虑,没准皇上念及旧恩,很快便会收回成命。”说到最后,彭岳自己的底气也不足了。 杨一清无奈地摆了摆手:“希望你不要忘了你今日所言。” “不会的。”彭岳坚定地说。他一开始本无心对抗张璁,他知张璁素有廉名,且锐意改革,尽管措施有些激进。但如今却看清了他心胸狭隘,不能容忍,打击异己,泄私报复的本质。冲着杨一清的知遇之恩,他也不能不管。 “大人,这个宅子…我还是不要了。”彭岳似乎想起了什么。 杨一清若有所悟:“还是你想得周全…宅子你就着人卖了吧,自己再用那些钱买个小宅院,剩下的钱…就当做把继思托付于你的补偿吧。”杨一清不胜凄凉。 附注::明武宗朱厚照时期的宦官,“八虎”之一。但其曾和杨一清合作计除刘瑾,因此和杨一清私交很好。明世宗朱厚熜即位后,“八虎”(已经不足八人)受到打击,张永也被牵连,被剥夺实权,贬为奉御,前往孝陵主持香光。关键时刻,杨一清挺身而出,说服朱厚熜让张永掌管御用监,提督团营。 张永死后,杨一清为其亲撰墓志铭,追录其遗功,升其弟锦衣卫千户张容为指挥佥事,本卫堂上管事。升其兄张富为锦衣副千户。 ,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 第八章:绝地反击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朱厚熜身着便衣,神情有些不悦。彭岳听完旨意,小心地观察着,已经许多天了,朱厚熜说完旨意,都没有理彭岳,彭岳每次只得讪讪离去。彭岳心里清楚因为杨一清的缘故,朱厚熜不得不对自己心存疑虑。可彭岳预感今日朱厚熜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百善孝为先啊,朕欲让父母封号更进一步,无奈大臣们不允,就连张璁,桂萼都…”朱厚熜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彭岳知道朱厚熜孝顺,现在对礼议结果竟然还不满意,又想翻案,而且张璁等人竟然不同意,彭岳也感到惊奇:“也没把他爹妈搬到太庙,他们倒还挺较真。”彭岳心道。 “彭岳,你认为朕该如何是好?”朱厚熜似乎没想问彭岳,却又不经意间问了出来。 彭岳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陛下旨意不行,乃是因大臣掣肘。大臣合力,陛下不得不纳谏。” 朱厚熜听到这,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朝宣宗皇帝为了牵制群臣,培植内侍势力,得以和大臣对抗。”彭岳抬头看了看黄锦不在,接着说道:“但造成宦官干政,似非明智之举。”彭岳抬头看朱厚熜,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眼神便黯淡下去。 “陛下不如发动民力,引领舆论,对大臣予以牵制。况且有锦衣卫在,可防舆论暴乱。”彭岳看朱厚熜有些犹豫,赶紧添上最后一句话。 朱厚熜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你可说说详细之策。” “陛下可着人将自己的想法,政策,意见印于纸上,于民间刊发。民间也可自发组织,刊发意见,只要着官府加以管理即可。既可宣传政策,形成舆论压力,压制群臣,也可开启民智。”彭岳小心地观察者朱厚熜的神情。 “但是…这方法听起来是不错,但是实施起来…怕是有难度…”朱厚熜语气中还是有些犹豫,显然,对于这种前朝都没有做过的事,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陛下,此事乃是开创之举,万不可因为没有把握而放弃…”彭岳也看出了朱厚熜的犹豫,“想秦皇汉武,雄才大略,他们做的事,哪件不是开创之举?陛下也应不惧未知,敢行开创之事,才能成千古之治啊!” “你说的有理…”朱厚熜好像在努力为自己打气,“是我有些举棋不定,过于犹豫了…” “陛下并不是犹豫,而是考虑的周全。毕竟陛下要时时刻刻从国家大计来考虑,而我们想的却是片面了…”彭岳赶忙为朱厚熜打起了圆场。 “但陛下切莫因为一些细节而考虑的太多,古往今来,哪件改革大事有万全之策?”彭岳慢慢引导着朱厚熜,“况且现在百姓安居乐业,给他们一个机会进行识字教育,岂不更好?如果出现什么差错,我们大可以迅速改进补救,而且锦衣卫对民间监视很严密,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令陛下不愉快的乱子!” “嗯,那这件事情…就试一试吧…”朱厚熜长舒了一口气,幽幽地盯着彭岳,好像想要从他身上寻找些勇气。 “此刊物可叫“报纸”。”彭岳用自信的眼神给了朱厚熜一个回答,“陛下锐意改革,开创新政,不仅要革旧,还要创新,而报纸正可以成为陛下改革的先声大旗,为陛下的改革引导方向,为陛下的改革奏响凯歌!”彭岳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要多看些古书,多读写文章的重要性了,和满腹经纶的朱厚熜交流起来实在是困难,自己实在是词穷啊! 而且此时彭岳心里已经蕴藏了一个巨大的想法:“他要利用今人之智,一点点推动明朝社会进步,也许以后的历史会因此而发生一点点改变呢!”想到这,彭岳不禁兴奋起来。 “以你之才,万不可再屈居于行人司,爱卿此次切莫推辞,朕要将你调至吏部,就先擢你为吏部主事吧。”朱厚熜此时听彭岳一说,确实有些难掩心中兴奋之情:“报纸之事,详加斟酌,这件事,就由你主管吧!” “谢陛下恩典。”彭岳屈身行礼。 “彭岳”朱厚熜脸色一变:“杨一清…现在怎么样了?” “啊…”彭岳脸上一惊,“杨…大人急火攻心,背部生疮,已于昨日…逝世了。” “啊?”朱厚熜不禁有些惊奇,“朕记得杨爱卿的身体…不是很好的吗?当初他任三边总制时,还曾驰骋沙场,怎么突然就…唉…” 彭岳见朱厚熜满脸哀婉之色,也不似做作之态,心知朱厚熜对此也是甚为惋惜伤心,便上前说道:“杨大人虽然身体康健,却是性格刚烈,他知道了陛下怀疑他的忠心,内心不禁伤感,因此才积了急火,遭此不幸…”彭岳说到此处也是有些哽咽。 “朕何时怀疑过他的忠心?”朱厚熜说完这句话便又有些底气不足了,因为自己确实是因杨一清收受张容钱财,而对杨一清心生怀疑,继而才对他进行了处罚。 “杨大人并不是对陛下有怨气,而是对自己有怨气…”彭岳知道绝对不能将错误归结到朱厚熜身上,即使是朱厚熜真的错了,“杨大人死前一直后悔做了令陛下不高兴的事情,他说他不应该收受张容那二百金的钱财,他甚至悔恨不该提拔张永的兄弟,不该给死去的张容立碑…”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朱厚熜低声说道。 其实刚才朱厚熜听彭岳那么一说,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原来杨一清至死都一直在思虑着自己的过错,而没有责怪到自己身上。本来朱厚熜对此也有些怀疑,但是见彭岳说得是情感真挚,也不禁信了起来,并且他也愿意相信自己倚重的大臣临死前一直是惦念着自己的好,而不是自己的过错。 “杨大人还说,他是一时糊涂,本来他只是念着旧日之谊,才为张永立碑。他说自己就不该收受那二百金,本来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却给了他人口实,让陛下为难,结果还因此失了陛下赏赐的二百金。杨大人痛哭得不偿失,自己得了张永的二百金,却失了陛下赏赐的二百金,实在是因小失大。陛下这二百金是多重的分量,岂是张永那二百金比得了的…”彭岳说得是声情并茂,就差流出眼泪来了。 “非是杨爱卿糊涂,而是…朕糊涂了…”朱厚熜皱着眉头叹道,此刻他也渐渐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其实官员私下里相互馈赠是常有的事,并且二百金确实不是一个大数目,就算是当作杨一清为其树碑的报酬,也是说得过去的。自己之所以那么上纲上线,只是因为张璁等人把这件小事摆到了明面上,并且此事牵涉到了张永,翻出了旧账,自己便顺着这条线把事情想歪了。 “陛下莫要出言自责…”彭岳见朱厚熜有追悔之意,心里不禁高兴起来,“杨大人一直说这是他自己做了错事,他还托我向陛下请求,罢免了张永之兄张富,张永之弟张容的官职,免得陛下会因此而不高兴…” “这倒是不必了…”朱厚熜苦笑一声,“其实张永在任上,做的还是不错的…” 朱厚熜现在一想,自己即位之后,张永确实很老实,没做过什么错事。只不过是自己一直对武宗时期“八虎乱政”心怀愤懑,所以才一直对张永有很大的意见。现在想想,就算杨一清与张永私下结交沟通,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异想,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此事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杨大人说其实他真的只是感念着张永除掉刘瑾的功劳…”彭岳盯着朱厚熜的神色慢慢说道,“杨大人说当初“八虎乱政”其实主要是刘瑾作恶最多,谷大用次之,但是其他人只是一个帮衬作用。后来能够除掉刘瑾,张永出力最大,实在是功不可没。并且除掉刘瑾之后,是钱宁,江彬乱政,宦官就没什么大的作为了。虽然张永做了许多错事,但是此功足可以抵其过,况且张永在平定宁王叛乱中也是出力不少啊…” “但是张永的过错也不少啊,朕不能只看其功,而不重其过。”朱厚熜严肃地说道,显然“八虎乱政”的阴影不是彭岳几句话就能消除的。 “陛下赏罚分明,真乃明君!”彭岳见话不投机,赶忙将张永的话题绕了过去,以免触怒朱厚熜,“所以这真是杨大人认为自己的糊涂之处,他只想得张永的大功,而忘记了张永的过错,所以杨大人临死前请求陛下收回对张永家人的赏赐…” “不必啦…张容,张富在锦衣卫的任上做的还是不错的…”本来朱厚熜只是见彭岳刚才为张永开脱而不满,现在又听到杨一清要处罚张永的家人,细心一想,人家确实没做什么错事,如果这样处罚他们,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杨大人还说陛下不要记怪他,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彭岳发现拿感情忽悠朱厚熜很管用,干脆就接着编起了谎话,“如果陛下不肯原谅杨大人,恐怕杨大人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呢…” “唉…朕根本就没有怪罪过杨爱卿…”朱厚熜神色黯然,想到自己冤枉了杨一清,杨一清竟能如此,心里不禁追悔。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彭岳现场编的谎话,自己只能在这里自我感觉良好了。 “如此我便替杨大人谢谢陛下了…”彭岳说着便纳头拜了下去,“陛下圣明,我们做臣子的都是感佩在心。 果然每个人都爱听好话,身为帝王的朱厚熜更是如此。听到彭岳这一声声类似于奉承的夸耀,内心却没有什么不舒服,“回去替朕在杨爱卿灵堂前送几句话,告诉他不用再自责了,朕不怪罪他…” “臣一定把陛下的旨意带到…”彭岳抬起头轻声说道。 “杨爱卿有没有交代过别的事情?”朱厚熜盯着彭岳问道。 “有,杨大人说陛下还要继续在张璁张大人的协助下,进行清理庄田,罢免镇守中官等举措…”彭岳坚定地看着朱厚熜,“杨大人还说伏愿陛下改革顺利,开太平盛世,创万代功绩…” “杨一清是忠臣啊,朕不该怀疑他。”朱厚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杨一清竟然在临死前竟然惦念的是自己这盛世太平,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自己真的是错怪杨一清了,看来杨一清确实是一个千古忠臣。 而且朱厚熜不禁又想到了张璁。朱厚熜是个聪明人,他现在已经想清楚是自己心绪过激,受了张璁等人之惑,所以才错怪了杨一清。但是毕竟是自己亲自下的旨,也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并且杨一清在死前却还支持着张璁的改革,希望自己能继续重用张璁。两相比较,朱厚熜不禁佩服起杨一清的人品,而对张璁产生了些许厌恶。但是他却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其实杨一清死前差点把张璁给骂死。并且朱厚熜一想到自己被张璁利用了,自诩聪明的朱厚熜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彭岳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杨一清已死,必须要将杨一清的死利用好,这样利用感情打动朱厚熜,当然能衬托出杨一清光辉高大的形象。并且说杨一清支持张璁的改革,肯定有利于塑造杨一清那一心为公的形象,这样一来,反而对张璁是一个打击。而且如果日后张璁想要挟私报复自己,朱厚熜想起今日之事,肯定会更加厌恶张璁,自己无形之中也会得到保护,毕竟自己现在还在支持张璁,到头来也没说一句诋毁张璁的话。 “来人啊,传旨,收回对杨一清的处罚,赏二百金,谥“文襄”。”朱厚熜现在也只能做到收回对杨一清的处罚,这已经算是自己的巨大让步了。 附注:武宗时期,朝政较为混乱。先是宦官专权,“八虎乱政”,后来刘瑾被杨一清等人用计诛杀,宦官势力渐弱。后来锦衣卫钱宁得到武宗宠信,祸乱朝廷,后因谋反罪被诛杀。最后武官江彬得势,武宗死后也被立即处死。 ------------ 第九章:傻得可爱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此时杨一清府中,遍布麻桑,哭声一片。風雨小說網 “少爷,您就不要伤心了。”紫菱在一旁边抹着眼泪边安慰道。 杨继思伏在杨一清棺木上,只是痛哭。 “继思,振作起来,你这样,只怕老爷看了会伤心的。”彭岳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皇上已经下了恩旨,你就遵奉大人遗命,回镇江府吧。”彭岳低下头去:“否则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杨继思从悲伤有些恢复了过来,抹抹眼泪吩咐下人去简单打点一下行装,准备回乡,并推说想自己安静一会,把他们都支离了灵堂。 从灵堂出来,紫菱便把彭岳拉到了一边:“韵哥哥,如果我们都回乡了,你怎么办啊?”她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蠢,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了。 “我当然留在京城了,皇上已经擢我做了吏部主事,我估计以后是要留在朝堂了。”彭岳向灵堂里看了看,“再说,我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铲除小人,报答老爷知遇之恩啊。” “啊,你又升官了?”紫菱的语气中透着些难得的惊异与喜悦。 确实,彭岳回来之后净忙着杨一清的后事了,升迁之事倒是忘记提起了,“是啊,又升官了。” 紫菱用手指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不时看看别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事吗?”彭岳见紫菱这个样子,不禁问道。 “我…我…我想和你一块留在这。”紫菱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想和你留在这一块为老爷报仇!”紫菱看着彭岳,她的声音虽小,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能拒绝的坚定。 彭岳不禁为之一震:“不行不行,什么报仇啊,我留在这里可不是报什么仇…”彭岳现在也懂得一定要谨慎自己的言行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在明朝的官场上学到了那么多东西。風雨小說網 “老爷这样被小人陷害致死,你难道不想为老爷报仇?”紫菱怒目圆睁,显得气鼓鼓的。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彭岳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回镇江府,少爷心情不好,需要你的安慰,你留在我这有什么用。” 紫菱一看那么痛快就被彭岳拒绝了,小脸憋得通红,干脆一跺脚,撒起娇来:“我不嘛,我就要和你一块留在这,就要一块留在这…”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彭岳赶紧安慰道:“不是我不愿意让你留在这,主要是少爷现在需要你,况且你留在这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少爷需要我,那你就不需要我了?”紫菱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看着彭岳。 彭岳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菱儿妹妹…”他也没料到紫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紫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扭捏着身子:“谁说人家帮不上忙啊。我可以…可以给你打听事,出主意,实在不行…给你端茶递水,照顾你,让你有个好心情,你就…你就把我当个使唤丫头就成。”紫菱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于恳求了。,身上丧服的角都快被她揉烂了。 “啊,这个…我…”彭岳定了定神,“我也想让你留下来,可是…可是继思…”彭岳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着说了。 紫菱抹抹有些红肿的眼睛,往灵堂里瞅了瞅,拉着彭岳向更远处走去。站定了,紫菱抿抿嘴唇,好想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咱们打小一块长大,你是书童,我是丫鬟,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咱们能分开。可这天却来到了,我…” 紫菱又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接着说道:“少爷毕竟是少爷,长大了,虽然嘴上不说,我也知道,我们是…是主仆关系。”紫菱这时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泪光:“可我和你不一样,咱俩打小关系就最好,虽然现在你当官了,可在我心里,你还是…还是那个韵哥哥,从来都没有变过。” 彭岳嘴角呿喏着:“菱儿妹妹…” “你不要说,你听我说。”紫菱伸出手堵住了彭岳的嘴,“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这心里,就…就难受得不行,我自己个也说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感觉。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这眼泪就止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说话的当口,紫菱的眼圈红肿得更厉害了。 “总之,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不能和你分开,我…”紫菱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彭岳被彻底弄懵了,可听了紫菱的话,心里也莫名的难受起来,是啊,虽然他不是真的诗韵,但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他发现他对这个小女孩,竟也离不开了!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那你就留下吧,不过…不过继思那…” 听到彭岳说让自己留下,紫菱兴奋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呢,可现在鼻涕都流到了嘴里也是顾不得了:“少爷那,我自己想办法。” 彭岳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只是见紫菱揉揉眼圈,一个劲地傻笑:“韵哥哥…” “唉”彭岳也轻叹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高兴。 “少爷,紫菱姑娘病重,怕是暂时无法远行了。”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赶来通报。 “啊?”杨继思有些惊讶,“前俩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杨继思自言自语道。 匆匆赶到紫菱房中,只见紫菱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脑门上还搭着一条热毛巾,嘴里还不时说着胡话。 “这可如何是好?”杨继思有些焦急地在房内踱着步。“东西都收拾好了,人手也雇好了,眼下怕是等不得了。” 杨继思看看彭岳,却见彭岳只在那里干站着,像个没事人一样,也不说话。 睨了彭岳一眼,杨继思走到床边:“紫菱…紫菱…你怎么样,还能一起走吗?” 却见紫菱只是闭着眼睛,不停说着胡话。“唉…”杨继思叹了一声,颓然坐到了床边。 “继思,要不然紫菱先留在这里,我先照看着。怎么着也等先等她病好了,你看如何?”彭岳终于开口了。 “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杨继思轻叹一声:“子睿,这便麻烦你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杨继思拱拱手,出门而去了。 听着杨继思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彭岳回过头,冲床上的紫菱狡黠一笑:“起来吧,人都走了。”说罢漫不经心地坐到了床边。却见紫菱躺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哈哈,演得还挺像…”说着话的功夫,已掀起了她的被子,朝她腿上轻轻拍了一记。却发现她的身上湿漉漉的,已经被汗浸透了,身体也有些发烫。彭岳察觉到了有些异样,却听紫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胡话,赶紧掀开了脑门上的毛巾,用手探了一下:“我的天哪,还真病了。” 彭岳刚想叫人去请大夫,却发现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唉…”长叹一声,彭岳赶紧背起紫菱出了门,向医馆奔去。 到了医馆,彭岳已是大汗淋漓,也顾不得擦,叫了大夫号了脉,赶紧到了后堂。 “只是偶感风寒,症状严重了些罢了,吃几副药,身子自无大碍。”大夫慢悠悠地说道,好想很有自信的样子。 听到这,彭岳一颗心才着了地,不过见紫菱还在昏迷,便又在旁边忙东忙西,只盼她早点好起来。 “好巧,竟然在这遇见你了。”彭岳抬眼看去,竟是那天在闹市上骑马的姑娘。 彭岳此时一颗心思全在紫菱身上,向那姑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拱手回了个礼,便又忧心忡忡地看向了病榻上的紫菱。 此时,大夫已煎了一副药端过来。彭岳赶忙接过药,喂起了紫菱,可紫菱喝一口,吐半口,彭岳的眉头一直皱着,也不见舒展。 那少女凑了过来:“咦,这不是那天的小姑娘吗,那时还挺凶的,怎么现在病怏怏的了。”少女打趣道。 听了这话,彭岳心里自是恼她,可也不便发作,于是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喂紫菱药。 少女倒没察觉,继续向大夫说道:“他们的药钱,算在我身上了。”说罢,连问也没问,便把一锭银子丢在了大夫怀中,“剩下的钱,就算赏给你的啦。” “谢谢姑娘!”大夫白得了那么多钱,心中自是欢喜。 随即看向彭岳:“那天的钱,可算是还上你了,俩不相欠啦,哈哈…” 彭岳听到这,也不好意思不答:“谢过姑娘了。”却是没抬头瞅一眼她。 少女看到彭岳这个态度,心里也有些生气:“你们俩个郎情妾意的,我就不在这自讨没趣了。” “家妹病重,还望姑娘嘴下留情!”彭岳刚才本就生气,现在听那个少女再次出言嘲讽,心里更不高兴了。 “我…”少女刚想回嘴,却发现自己确实不占理,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 “哼!”少女站在那里定了定,白了彭岳一眼,却见彭岳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我那银子是白出了!”少女本来岁数也不是很大,如今便起了小孩子心性,惦念起了自己那锭银子。 “那我就不在这里自讨没趣啦!”少女见彭岳一直不答话,不禁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气呼呼地出了门。 走到门口,发现彭岳愣是没抬眼看自己一下,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紫菱此时好似被药呛了一口,咳嗽了俩声,睁开了眼睛,有些无力地看着彭岳,嘴唇动了动,话还没说,眼泪却先哗哗落了下来,一声“韵哥哥”却是叫的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菱儿妹妹,你怎么突然就病倒了?”语气中半是疑问半是担心,却毫无一丝责怪。 “为了骗过少爷,我昨晚洗了很长时间的凉水澡,受了风寒…”紫菱小嘴一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唉,说你是傻丫头,还真是傻。”彭岳眼中含着怜爱,“你那哪里叫骗啊。”轻叹一声,将紫菱有些冰冷的小手攥到了自己手中。 ------------ 第十章:佳人如歌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自从杨一清病逝之后,彭岳揪心的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当然也包括生活中最平常最重要的事:钱!明朝官俸过低,虽然彭岳把杨一清那座宅子卖了,换了个小宅子,可余下的那些钱也撑不了太长时间,眼看现在府里就自己和紫菱俩人相互照顾,连个下人都请不起。想着开个报社发行报纸赚点钱,可民间这识字率,根本行不通啊。 “对了,可向皇上奏请开设民间学堂,利用此法,倒是…不过却也为时尚早,此事是要施行的,可眼下还不是时候。”彭岳在心里就把自己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这些日子,彭岳就一直在思考怎么能赚点钱,能够改善一下自己和紫菱的生活。于是他想到也许自己可以开个饭馆,毕竟,自己在现代还是个做菜高手,那些个新奇菜式必定会大受欢迎,要懂得利用今人之智嘛。自己可以先教会紫菱,然后自己想办法搞些资金,让紫菱主厨,再用一些现代广告等宣传手段,必可大受欢迎。 但是资金问题却令彭岳很头疼,自己现在入朝不久,熟识的人并不多,如果贸然开口向他人借钱,说不定就给人以口实,或者让别人产生其他想法,总之,和朝廷里面的人借钱,尤其是说自己借钱开酒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彭岳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去一家酒楼试一试,商量一下合资之事。 可是来到酒楼,彭岳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先点俩菜,组织一下语言,想想怎么同那老板商量。 正想着,却被身边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彭岳抬眼望去,竟是那天骑马的少女:“还真是挺有缘的。”彭岳暗道。却见那少女坐定却也一眼瞧见了彭岳,立马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嘴里还冷哼了一声。 “可能那天态度冷淡,竟把这姑娘给惹着了,不过这件事过去了也有段时间了,她怎么还记得…”彭岳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起身,端起酒杯向那位姑娘的桌子走去。 “没想到又在这碰见了姑娘,姑娘也是来这吃饭?”彭岳打着笑脸,向那位少女做了个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招呼打得有点蠢。 那少女看了彭岳一眼:“不来这吃饭,还能干什么?” 彭岳被噎了个脸红:“姑娘恕罪,那日实在是…家妹病重,在下心急,所以轻慢了姑娘,还望姑娘多多担待。”眼见那少女脸色好了许多,彭岳赶紧接着说道:“那日姑娘帮付药钱,还未曾好好谢过,今日这饭就由我来请吧。” 少女吟吟一笑:“这倒不必,药钱是赔你的,咱们可是俩不相欠。”转而看着彭岳问道:“那天的那位少女…是你妹妹?” “啊…算是吧。”彭岳打个哈哈,屈身坐了下去,“还未曾问过姑娘芳名。” 见那少女有些犹豫,彭岳便率先开了口:“哈,我叫彭岳,字子睿,就住在京城。” “小女子姓仇,名字唤作青歌。” “好名字,青山之上,佳人曼歌。好意境。”心里却明白自己这狗屁不通的文采是该好好练练了。 青歌只是一笑,却不揭穿,想起当日药馆之事,便有心开彭岳的玩笑:“我看公子谦逊有礼,气宇非凡,不知现在可考取了什么功名?” 彭岳也不好意思在美女面前露怯,打了个马虎眼:“在下如今为吏部主事,额…”却也不知该不该说没有功名的事情。 “咦,我见公子年纪不大,不…如今小女子该唤您一声大人了…”仇青歌心想这小子文思不佳,竟已入朝为官了,心中甚是惊讶“大人年纪轻轻便已身居六部,我看日后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姑娘说笑了。”彭岳只想快点把这个话题快点绕过去。“姑娘雍容华贵,才貌双全,不知…可是…”彭岳正是坐在青歌对面,竟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 青歌先是一惊,继而一笑:“小女子出身小户人家,大人不会知道的。”心里已有七八分确定彭岳是想问这个,同时心中的惊诧之情也是越来越重:这个人的文思可真是不敢让人恭维,但是怎么就做到了吏部主事的位置上? 彭岳冲青歌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看大人刚才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在想开个…开个饭馆,以…以敷家用。”彭岳不好意思说自己正愁没钱,只能把开饭馆这个主意说出来。 “啊…”青歌听到后可是被惊到了:“彭大人,你贵为朝廷官员,怎可做那…”青歌也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彭岳见青歌眼中净是不解,不过倒没有一丝鄙夷,于是耐心解释道:“我…父母…已逝,家中只剩我和小妹,,无甚余财,而且官俸低微,实在是不得已。” 青歌也知道刚才说的有些失礼,见彭岳这样说,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彭大人为官清廉,小女子甚是佩服,还望…还望日后大人也能如此。” “那是自然,哈哈…”彭岳笑道,“不过姑娘倒不必对经商存在偏见,虽说”士农工商“等级分明,但在下不以为然,天下万物,贵在流通。且商事与人便利,造福民众。就连今日我与姑娘所食,莫不是商业的作用。农业固然重要,可土地毕竟有限,无法满足过度增长的需求。但商业不同…”彭岳把自己现代那套商业理论讲给了青歌,只是许多商业名词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青歌听得仍是不住点头,连连称奇。風雨小說網 彭岳越讲越有灵感,把自己刚刚打算开饭馆赚钱之后,再把钱投向纺织业,雇人织布贩卖,并且开发运输业,多买马车,代为运输来赚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其中还参杂了一些宣传广告,改变服务等青歌不太听得懂的东西。 眼见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 “而且,我幼时曾偶遇胡番,学了些新奇的菜式,可以加以推广,应该会受欢迎的。”彭岳想想幸亏自己在现代时还是个做菜高手,那些现代菜系,就冲那个新奇劲儿也会受欢迎的。 “好好好…此法甚妙。青歌忍不住称赞起来:“想不到大人不仅能做官,还有那么些…怪心思。”青歌说着,小脸一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莫非姑娘对此也有兴趣?”彭岳见仇青歌对自己说的这些事听得很入迷,不禁小心地探问起来。 “彭大人讲的这些,小女子可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自然…是很感兴趣…”仇青歌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脸色却是比刚才还要红。 “那姑娘对经商之事也有兴趣?”彭岳见仇青歌回答得挺恳切,于是追问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向这个仇青歌筹资比向这个饭馆老板筹资容易得多,毕竟自己讲得这些新奇事,很少有古代人能够真正理解。 “还算有些兴趣吧…”仇青歌有些犹豫地说道,“家父有时候也做些…经商的事…” “哦…原来令尊是商人!”彭岳高兴地说道,刚才他还以为仇青歌是大户人家,不愿从事这经商之事,没想到仇青歌的父亲竟然是商人,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好说了? “不不不…”仇青歌连连摆手,“家父不是商人,家父只是在西北那里…” “哦哦…青歌姑娘,对不起,是在下孟浪了…”彭岳连忙向仇青歌做了个揖赔礼,他心想估计是仇青歌不愿透露出自己的父亲是商人的事,而且他父亲还在西北那里,估计是行商,这在古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他见仇青歌这一身穿着打扮,也猜想到她家肯定很有钱,必须要争取过来。 “啊…没有关系…”仇青歌略显尴尬,“只不过家父在西北那里…不方便透露,现在我寄居京城…嗯…” “原来是这样…”彭岳打个哈哈,心道可能是这个仇青歌无意于做生意,她的父亲又不在身边,如此一来,也不好强求了。 “那不知公子这饭馆打算什么时候开,我到时候一定要去看一看…”仇青歌笑着问道,想要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啊…”彭岳尴尬地看看别处,“我也想快些开,只是…只是缺些资金…” “啊…原来是这样…”仇青歌现在好后悔自己刚才问了那个问题,现在彭岳这样说,自己该怎么回答,这是有多尴尬。 “姑娘,如果你真的对经商之事有兴趣,不妨…不妨一试…”彭岳小心地观察着仇青歌的神色,他现在也很矛盾,尽管他在沉默的仇青歌身上看得出她并不是很愿意,但是他知道说服别人并不定比说服她简单,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妨厚着脸皮再试一试。 “大人,你要是真的缺钱,我倒是可以帮助一下你…”青歌用手摸了摸发簪,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仇青歌刚才听彭岳讲的这些,觉得此人甚是与众不同,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心。而且自己确实对经商之事比较热衷,听彭岳讲起开办酒楼之事,觉得甚是有趣,但是和他合作开酒楼的事,自己却万万没有想过。毕竟相识不久,就算自己平日不太信奉那些礼教规俗,但是和一个男子合作做生意的事她是万万做不出的,所能做的也只是借他些钱财罢了。 “哦…那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彭岳连忙做了个揖以示感谢,“姑娘肯解我这燃眉之急,在下真是感佩至极,在下来日一定好好报答姑娘…”彭岳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仇青歌被彭岳一大堆感谢的话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借些钱给大人应急也没有什么,大人贵为朝廷命官,肯这样…低声下气找我一个小女子借钱,小女子…也是荣幸了…”仇青歌说完,便掩口嗤嗤地笑了起来。 “姑娘说笑了…”彭岳自是听出了仇青歌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哪里算什么朝廷命官,要真是什么朝廷命官,就不会为这点小钱发愁了…” 仇青歌见彭岳这种窘态,不禁笑出声来:“大人仁义,能把这钱借给大人应急,我也是不亏…” 彭岳听到这,立马正了正姿势:“姑娘放心,在下真的是当朝吏部主事,绝对不会蒙骗姑娘,等到我收回了本钱,自是会加倍还给姑娘。” “啊…我没有怀疑大人的意思…”仇青歌赶忙止住了笑声,“想来应该是没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的,除非…他不想要这条命了…” 彭岳听她说话,不禁一愣:“啊…对…姑娘说的在理…”彭岳不禁暗暗惊奇于这位仇青歌姑娘的胆色了,做起事来就不同于自己对古代女子的认知,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不过想到闹市上和药馆的事,猜测着这个叫仇青歌的姑娘性格应该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做出这些事,说出这些话也不奇怪,要不然自己去哪里找肯借给自己钱的“冤大头”?,自己总不能千里迢迢地跑到镇江府去找杨继思借钱吧? “大人是朝廷命官,想来以这种身份经营酒楼,恐怕不妥吧?”仇青歌笑着问道。 “确实如此…”彭岳憨憨地笑道,不知为何在这个仇青歌面前,自己竟显得有些局促紧张,“我会让家妹帮忙打理生意…”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仇青歌不禁想起了那天闹市中那个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孩,“她能做生意吗?不要把本金都赔进去,哈哈…” “啊…其实我也有些不放心,只不过也没有其他人…”彭岳盯着仇青歌,“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意愿一起打理生意?”彭岳心想仇青歌家里既然是经商的,那么仇青歌应该也感谢兴趣吧,耳濡目染的,最起码比紫菱靠谱。当然,彭岳倒不是想让仇青歌打理生意,他也不太信任,只不过是想通过仇青歌搭上她父亲那条大船。 “啊?”仇青歌被问得一愣,继而连连摆手,“小女子可不成,我只是应承了借钱给大人,可没有说其他的事,至于生意上的事,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好吧,那就先这样吧…”彭岳也听出了仇青歌的语气,心知是不可能了。况且人家都答应借钱给自己了,就不要奢求的太多了。 “如此…,那便说定了。”仇青歌赶忙止住了话题,生怕彭岳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嗯,这便说定了…”彭岳笑着说道。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送姑娘回家吧。”彭岳眼见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怕紫菱在家里着急。 “谢大人好意,这倒是…不必了。”青歌听到彭岳突然提出送自己回家,心里甚是诧异。并且彭岳的这种种表现,已经打破了自己对官员的认知了,她没有想过会有一个朝廷官员会是像彭岳这个样子。 “那好,以后姑娘有时间,还望驾临寒舍做客。”彭岳拱了拱手,便要告辞。 “啊…”听到彭岳邀自己家中做客,青歌更是一惊。但看彭岳眼神真诚,举止坦然,也不像个轻浮之人:“那…好的。”青歌微喘着粗气,假装看向窗外。 彭岳倒没有多想,在现代和女生吃完饭送她回家回宿舍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请她到家中做客也不过是寒暄客气罢了。 可青歌虽然性格较一般女子来说刚强些,但毕竟是一个古代女子,哪能不对彭岳之举想入非非:“莫不是彭大人对我…可我们只有几面之缘啊…” 看看窗外,树枝上俩只喜鹊叽叽喳喳,好不惬意。青歌含羞一笑,手托香腮,轻叹一声,陷入了无限遐思… ------------ 第十一章:坚定盟友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唉…”夏言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夏大人,难道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彭岳探问道,他看得出夏言动作轻微,应该是不愿意让他人看出心中所想。但是彭岳既然捕捉到了这一点,便不愿意轻易放过。 并且彭岳知道夏言此人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因此在吏部的这些日子,总是找着机会与他亲近。而二人谈得确实也颇为投机,彭岳感觉自己与夏言的关系也是日益亲近了起来,因此彭岳也没有想避讳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吏部事务有些繁杂…”夏言边说,边顺手指了指桌子上那堆公文,“你也是见了,这么多事,让人有些…焦头烂额…” “原来如此…”彭岳笑笑,也不揭穿,只是顺势坐到了夏言的旁边。 他没想到夏言还是那么谨慎,不过彭岳倒也理解。都是长久混迹于官场的人,谁会因为几番长谈就倾心相交了呢,更何况眼前这位聪明无比的夏言。 “这公务确实有些多…”彭岳边说边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纸公文,“不过以夏大人之才,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愁吧?” “嗯…”夏言有些沉默地盯着彭岳,他自然听得出来彭岳话中有话,但是对于这个新晋小官,他自然是不肯轻易信任。 其实夏言和彭岳的关系尚可,并且自从二人在吏部共事后,常常是相谈甚欢。但是夏言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和彭岳深入交谈。而彭岳似乎也很懂得自己的心思,每次也不过分追问,但是夏言不知道为何这次彭岳却不似之前那般“懂事”了。 “朝中公务,都需尽心竭力去办,要是想事事办好,自然是不容易。”夏言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其实这朝中公务,想要一一办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彭岳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但是要是想让朝中所有人都满意,那可就难了。” “哦?子睿何出此言?”夏言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了彭岳的意思,只是他现在还不想说穿。 夏言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在心中对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官员更亲近了几分。这些日子以来,夏言和彭岳的交流并不算少,而且夏言也感知到彭岳虽然年轻,但无论是头脑,还是天分,相比于许多官员来说,都是可以令夏言为之称赞的。这样的聪明人,许多人都喜欢,夏言自然也喜欢。 而且夏言能够感知到这个彭岳是故意与自己示好,现在他主动探问自己的问题,看起来也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夏言是真的感激彭岳,因为自己现在算不得什么朝中显贵,在京城,自己和彭岳差不多,也是一个吏部小官。彭岳在这个时候与自己亲近,要不然就是真心相交,没有一点利益考量。要不然就是他“眼光毒辣”,能够看出自己的政治潜力,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而无论是其中哪一点,彭岳都值得夏言深交。 “朝中事务,夏大人做的一丝不苟,这些在下可都是看在眼里…”彭岳将手中的公文又放到了桌子上,他看出了夏言眼中异样的光彩,“只不过要是想让皇上满意,让朝中的大臣都认同,那可是难了…” “你说的不错…”夏言听到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要是想让大臣都满意,那是难了…” 彭岳听到夏言这样说,便知道夏言有心告诉自己,心下也轻松起来,“其实也不必让所有大臣都认同,但是有些大臣,还是必须要注意的…” 彭岳低头看看脚下,“毕竟这大权…在人家手里…” “子睿,天色也不早了,剩下的这些公务,还是明日再处理吧…”夏言说着话,便起身要走。 “夏大人何故如此心急?”彭岳紧紧盯住夏言,目光好像要把他钉在那里,“没想到夏大人对我还是如此的不信任,看来在下枉为杨一清杨大人的世侄…” “子睿这是什么意思?”夏言说着,便转身回头看起了彭岳,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夏大人,我是杨大人的近亲,如果没有杨大人,我也入不得朝廷…”彭岳将手搭在桌子上,眼里似乎藏着无数的话,“这份恩情,亲情,在下自然是铭记于心,永生不敢想忘…” “你这份心思…我自然理解…”夏言显然听出了彭岳话中之话,但是他需要思考,需要决断,因为接下来的话只要是说出来,意义就再不一样,也许眼前这位与自己相识不久的年轻官员会成为自己坚定的盟友,也许…谁知道呢?利益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不,夏大人,您也许不理解…”彭岳语气有些哽咽,“这份血水亲情,这番知遇之恩,其实要比一些同门之谊,官场利益坚固得多…” “是啊,杨大人为官正直,知人善任,确实为一代贤相啊…”夏言自然是听出了彭岳话语中再明白不过的意思,但是他绝对不会先开口说出来。 “夏大人既然知道杨大人是一代贤相,那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彭岳语气有些愤愤,“杨大人之所以得到如今这个结局,原因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夏大人也理解我的心思,那为何不能对我坦诚相告,难道是怕我投了那张璁不成?” 彭岳这话说的是再明白无误,夏言心知不能再装糊涂了,必须给彭岳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且现在夏言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给自己非常不同感觉的人。 “子睿言重了…”夏言又坐回到座位上,凑到彭岳旁边,“你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 “我并非想为难夏大人…”彭岳轻松一笑,“只不过见夏大人心忧,所以想要尽绵薄之力而已,如果夏大人有难言之隐,在下定然不会再问一句!” 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后,夏言叹了口气。朝彭岳低声说道:“近日我为皇上上了俩道折子,颇得皇上心意,却与张璁忤逆,而我平日又未曾示好于他,谁知这几日他竟然…”夏言顿了顿,便不再说了。 这几日张璁总是出言斥责夏言,这事彭岳自然是知道,要不然彭岳今天也不会如此追问。而且他还知道夏言与张璁不仅仅是这一点矛盾,他们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积怨。而且夏言平日性子较为刚烈,与张璁一党的其他成员也有过一些冲突,因此张璁一党都对夏言暗中有所攻击。 而且上次朱厚熜想要提拔夏言做太常卿,但却被张璁从中阻挠。而且张璁还擅自任用了自己颇为信任,但在朝中并无威望的彭泽,这件事也令夏言非常恼火。但是由于自己职位较低,朝中势力较小,对此也只能选择隐忍,但是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夏言心中萌发。 而近日来张璁不断对夏言进行斥责,这无疑为二人本就脆弱的关系再添了一把火,但夏言对此确实束手无策,如此一来,夏言尴尬的境况自然是要被彭岳察觉出来了。 “夏大人,您对此不必过于在意…”彭岳决定趁此机会,与夏言彻底结成政治上的同盟,因为他知道夏言此人的能力。虽然现在夏言失势,但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记住,更容易让人感激。如果自己选择在这个情况下帮助夏言,夏言必定会感激自己的这份恩情。彭岳知道夏言虽然心机颇多,但绝对是一个好人,他应该不会忘恩负义的。 “张璁虽然势大,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听命于皇上,所以只要皇上认同,便是好的…”彭岳知道夏言心里明白这种道理,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夏言。 “这我倒是知道,可无奈张璁势大,我又没什么根基,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听得出夏言语气中有些无奈。 “哦…我明白了…”彭岳猛然站了起来,“夏大人,您缺的不过是能够赞同您,宣传您政见的人罢了,但是我现在有一物正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看着夏言有些困惑的眼神,彭岳得意地说道:“大人可还记得我对你提起的“报纸之事”?” 夏言若有所思:“哦…”不过很快转而问道:“你确定此物…” 彭岳看出了夏言眼神中的不信任:“大人放心,“报纸”我已经营多日,初见成效,皇上对此也颇为赞赏。不知道大人是否还记得上次皇上想要让兴献帝封号更进一步,结朝中大臣都加以反对,甚至连张璁等人也坚决不同意,后来皇上便命我将那些寥寥无几支持皇上的奏章刊发于报纸之上,结果…” “此物确实是大有用处,舆论压制…妙不可言…”夏言不禁沉思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许多大臣都选择了妥协,因为在报纸的大力宣传下,许多没有实权的小官多开始支持起了朱厚熜的主张,因为他们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参政的希望。 “报纸现在由我主管,大人可将言论刊于报纸之上,传阅于朝廷内外。”彭岳看着夏言,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子睿真的愿意将报纸借于我使用?”夏言笑着问道。 此时夏言脑中早已将这件事的利弊分析了个透彻,他明白自己现在不缺朱厚熜的支持,缺的只是同僚的声援。但是如果有了报纸,自己自然可以得到许多无权小官的认同,因为他们能够参加政事的机会可是不多。自己无形中就等于拥有了许多支持力量,而且还不会引起朱厚熜对于结党的忌讳。 “那当然…”彭岳现在自然乐得卖夏言这样一个人情,“自从我问夏大人的第一句起,心里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如此那便多谢子睿了。”夏言恭恭敬敬地朝彭岳行了个礼,他心中明白自己此刻收获的不仅仅是那一份报纸,而是一个坚定的盟友。 “大人折煞在下了…”彭岳笑着将夏言扶了起来。 ------------ 第十二章:战火欲燃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却说这日散朝之后,朱厚熜将张璁召至了偏殿议事。風雨小說網 “张爱卿,仔细看看这份奏折,日后记得回禀。”朱厚熜边说边命令人将一份奏折给张璁拿过去。 “臣记下了…”张璁恭敬地接下了奏章。 “不知陛下叫臣来,还有何事?”张璁抬起头,看着朱厚熜问道。 “没有了,就这件事,如果没有其他事,爱卿就可以退下了…”朱厚熜笑着摆了摆手。 “嗯?嗯…”张璁压制住了满腔的疑问,他不知道为什么朱厚熜将自己召至偏殿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封奏折,“臣告退…” 出了偏殿,张璁迫不及待地打开奏折读了起来。渐渐地,一股怒火从他的胸腔中升腾起来。 “啪”,张璁一不小心,在台阶上绊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慌张,或是因为什么。 有些费力地爬起来之后,张璁已是满面怒容,只觉气血向上翻涌:“又是这个夏言,此次定不饶他!” 原来这些日子朱厚熜一直锐意于修饰礼文的工作,并且在前几日朱厚熜认为天地合在一起祭祀不合礼制,想分别建立两个祭祀台,再加上日月,共四个祭坛。 张璁认为此举耗费过多,且意义不大,便没有认同朱厚熜这个想法。可是没想到朱厚熜并不愿就此罢休,又接着去问其他人的意见。于是张璁便让方献夫他们又上了几道折子,对此事加以反对。为了保险,张璁又亲自找了个道士,来为此事占卜,结果卦象显示的也是此举不详。最终朱厚熜无奈,便将此事作罢了。 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档口上,夏言竟然上了那么一道折子。在这道奏折中,夏言建议朱厚熜亲耕于京城南郊,皇后亲蚕于京城北郊,为天下人示范。 很明显,这种南北郊的说法与分别建立两个祭祀台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夏言在这其中的用心也不可谓不深。他知道皇上已经将建立两个祭祀台的说法做罢,如果自己重提旧事,张璁难堪,朱厚熜也没有办法再叙前事。但是夏言看出朱厚熜分开祭祀的愿望很强烈,于是便提出了相似之事,这样一来,正好切中了朱厚熜的心思,也不能给予张璁等人以反对的口实。这不是明摆的想要投机取巧,迎合朱厚熜的做法吗,而且也等于向自己公开宣战了。 张璁自然不会绕过夏言,而且他也没有把这个小小的夏言放在眼里,他认为杨一清都已经被自己赶走,这个夏言又算的了什么,对付此人,只需要一封弹劾的奏疏即可。 当然,张璁知道,只凭言官的一封奏疏,是不可能把夏言骂走的,于是他告诉自己手下最擅长写弹劾奏疏的霍韬去解决夏言。他坚信,此封奏疏一经圣览,就算夏言不被罢黜,但这京城他怕是呆不下去了。 可是张璁却没有想过朱厚熜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没有去想为什么朱厚熜将自己召至偏殿,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封奏章。他也忘记了朱厚熜说过让自己看完奏章之后,要记得回禀。他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却不知道自己正在滑向错误的深渊。 原来这些日子,朱厚熜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朝中低级官员里,有谁值得任用。風雨小說網他现在不想在高级官员中选拔了,这些官员大部分受信于先皇,未必肯真心为自己谋划做事。而低级官员就不同了,他们如果是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必定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效力。并且,他们势力背景较弱,更不容易干出结党之事。 于是那个曾任职于行人司,深受自己喜爱的八品小吏,现任吏部郎中的夏言便进入了朱厚熜的视线。 此人行事干练,政绩也不错。而且会写青词,这是自己修道之时必备的一种文章。而眼下能写好这种文章的人显然不多,而夏言正是其中一个。并且他常常向自己自己提出一些甚合心意的改革主张,朱厚熜越来越觉得此人可以任用。而夏言前两天上的那封奏折,正好可以对张璁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让他知道,朝中大臣,并非只有他可以任用。 然而第二日朝堂,朱厚熜便知道张璁并没有领会到自己的真正意图,因为他拿到了一封奏折,折子上竟是辱骂夏言之语,且条理清晰,既有论据又有事例。 当然,凭借朱厚熜的聪明机智,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封奏疏是因何而来。他没有想到张璁竟是如此不开窍。自己明明告诉他看完奏疏后记得回禀,可是他竟然纠结党羽弹劾夏言,难道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吗,竟然还敢如此猖狂。 “此奏折,是谁写的?”朱厚熜面色平静,尽力不使自己流露出真实的心理感受。 “回陛下,此奏折系臣所上。”霍韬上前一步,得意地看了夏言一眼。 “来人啊,抓起来,即刻下狱。”朱厚熜立马变了脸色。 霍韬惊诧地嘴巴都闭不上了,直到锦衣卫来把自己拖走才大呼冤枉。 “夏言前几日上的那封奏章所言有理,深慰朕心。从即日起,擢夏言为侍读学士,授四品衔。”朱厚熜适时地瞥了张璁一眼,“以后这京城祭祀的工程,就由夏言负责监管吧…” 此时,张璁身上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但是他没有明白朱厚熜为何如此偏袒夏言。他觉得霍韬那封奏折足可以让夏言远离京城,但是如今的境况却和自己的想象大不相同,他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谢陛下恩典。”朝堂上响起了夏言有些得意的声音。 散朝后,张璁气呼呼地回到府上,才知夏言所奏之事已传遍朝廷内外,看着桌子上放着还散着些香味的报纸,张璁抓过来,愤怒地撕了个粉碎。 “是谁将这奏折的内容刊印到这报纸上的?”张璁现在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据在下所知,报纸之事,为吏部一个叫彭岳的小小主事管理。”汪宏在一旁答道。 “我听闻皇上已将此事交由夏言管理。”方献夫看了一眼汪宏,“兴许是夏言借助这报纸…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啊…” 原来夏言记得彭岳帮助自己的恩情,便不想把让彭岳因此惹祸上身,于是在征得彭岳的同意之后,向朱厚熜奏请由自己管理报纸之事。 朱厚熜在问完彭岳的意见后,便将报纸的管理之权交给了夏言。而夏言只是挂名使用,实际的控制管理权还在彭岳手中。 “那个彭岳倒还算谦逊有礼,为人也比较谦逊小心,他还不时询问我和渭先关于报纸的意见,并不时在上面刊登阳明先生的理论,并请求我们的想法,应该是有心与我们交好。况且此人官阶低微,应该不会与我们做对。”方献夫在一旁补充着说道。 同为“王学门人”的黄宗明听方献夫这样说,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这个彭岳官职低微,人也是小心谨慎,应该不敢和我们作对…” “但是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是杨一清把他拔进朝廷的…”汪宏见方献夫和黄宗明出言偏袒彭岳,心里颇有些不服气,“听说他还是杨一清的近亲…” “这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方献夫皱着眉头,他确实不知道彭岳的来历,因为如此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很难引起人的重视。况且杨一清这事做的确实隐蔽,为了当初更好的利用彭岳,他一直将自己提拔彭岳的事隐瞒着,而行人司的一个小吏这个职务也是杨一清精心挑选的。 “什么道听途说,我看是那个彭岳宣传你们“阳明心学”,得了你的欢心,你才出言庇护,但是现在你可要分清事情的大小…”汪宏不服气地辩驳道, “你…”方献夫瞪着汪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之所以出言袒护彭岳,确实是因为彭岳谦逊有礼,还私下询问自己向报纸上该登些什么样的阳明心学。对于彭岳这种示好之举,方献夫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且不去管什么彭岳,我现在只想扳倒夏言,不报此仇,我难解心头之恨!”张璁看了看他们,“你们不用担心渭先,没几日,我估计他便会被放出来了。你们只要多派言官,轮番弹劾,终会见效的。小小夏言,竟然敢和我斗。”张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 第十三章:张璁之策(求宣传,求推荐票)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张大人,我们也没想到…”都御史汪宏眼神有些躲避,“这个夏言,竟…如此善辩,弹劾他的大臣,都被骂回来了。而且,他还利用报纸造势,如今…”汪宏长叹一声,不再说了。 张璁此时坐在椅子上一言未发,只是不住的叹气。 “张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应该注意一下皇上的态度…”黄宗明在一旁小心说道,“夏言现如今被皇上升为了侍读学士,虽然品级不高,但是皇上对他的恩宠颇盛啊。如今他敢于和我们针锋相对,而且皇上并没有对此加以打压,是不是他从皇上那里得到了…” “这不可能吧?”霍韬在一旁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刚刚从牢里放出来,言行也谨慎了许多,“皇上一直那么倚赖张大人,怎么会对那个小小的夏言有所青睐?”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黄宗明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太讨人喜欢,但是为了自己这一个派别的安危利益,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夏言虽然官职较低,但是他的名声很大。嘉靖初年时,那时候他还是兵科给事中的一个小吏,就上疏弹劾国舅张延龄侵吞百姓田产,一开始皇上不予理睬,他竟然连续上了七本奏折一直弹劾,最终皇上亲自下诏,命令张延龄退回了侵吞的田产。” “那是他张延龄做的太过分了,而且皇上并不是很喜欢他这位“皇亲国戚”。”霍韬在一旁反驳道。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最近又让他把郊祭之礼编纂成书,而且还让他担任纂修官,叫他每天到经筵前讲论。而夏言也趁此机会,重新制定了文庙的祭祀典礼和祖先的祭祀礼制,听说…颇得皇上心意…”黄宗明说到最后,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瞧你们说了半天话,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璁带着些怒气盯着黄宗明,只把他看得低下了头。 “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能干些什么,只不过是一时切中了皇上的心意罢了…”汪宏见状,赶忙缓和起了气氛。 “不过张大人,您清理庄田的措施也该缓上一缓,不然反对的人实在太多…”霍韬在一旁小心说道。经过了一次牢狱之灾的他可算是长了教训,也知道了朱厚熜态度的重要性,“您现在将范围由京畿附近扩大到各省,由庄田兼及僧寺产业。就说这京畿吧,截止到目前,已经查了勋戚庄田五百二十八处,共计五万四千余顷,其中两万六千余顷都还给了业主。并且您还将许多勋戚大臣考究定罪…这其间怨声颇大,每日递到皇上那里弹劾您的折子…都快数不过来了…” “我问心无愧!”张璁大声说道,“他们强占百姓田产,难不成就这样纵容了他们?” “可是…可是其中大部分都是朝中勋戚的田产,他们在朝廷上势力颇大,而且…而且那里面还有皇上的庄田呢!”霍韬不服气地说道。 “那也不行!”张璁气呼呼地盯着霍韬,还想要说些什么。風雨小說網 “两位大人不要争了!我看之所以皇上现在是这个态度,是因为上奏的一直是我们这些人,所以皇上也有些厌烦了。但如果…”,方献夫眯起双眼,“如果上奏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多到除夏言以外的所有人,到时候…” 张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叔贤所言有理。不过我看只这一条还不够。既然他夏言能提出观点,引导舆论,那我们为何不能?我等在礼议中所述之言,至今流传。看来如今我必须要再述振聋发聩之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张大人,我看如今莫不如行一次大事:批孔学,扬心学。”方献夫顿了顿,“他夏言不是忙着修制文庙礼议吗,我们就批孔学,降低孔子的封号,让他夏言文庙礼议这一通都是白忙活!”方献夫确实藏着些私心,他一直崇尚阳明心学,对自己的这位老师也是颇为尊敬,因此他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弘扬心学,光大门楣。 “方大人此法甚妙,礼议中杨慎等人便以捍卫孔孟之道为由,居高临下。皇上对此也心存芥蒂,如果我们提出此说,正中皇上心意。”同为王学门人的黄宗明在一旁帮衬道。 “那便如此,不过奏疏之事莫急,我要先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张璁站起身来,望着屋外。 张璁决定要扩大自己的势力,他要联合桂萼,翟銮等当朝大臣,一起对付夏言。而且,张璁隐隐感觉到,朱厚熜的意思绝不仅仅是夏言的那封奏折,凭借多年的宦海生涯经验,他觉得朱厚熜可能是想借助这些朝廷低级官员的力量来打压自己。自己不能同朱厚熜做对,但也决不允许这些朝中低级官员做大。他要把朝中大臣都拉到自己这条船上,这样一来,任何人都动摇不了自己的势力,包括他皇帝朱厚熜! “张大人,刚才渭先说的其实也在理,您有些措施确实…过了些…”方献夫见张璁现在情绪好了些,便又续起了刚才的话题。他知道霍韬说的在理,但是见刚才张璁情绪激动,便打断了二人的话语,引向了别处,因为他知道那样争辩,张璁根本听不进去。 “张大人,您裁撤冗官的速度确实有些快了,好多被裁撤下去的官员一时间没有了去处,自然会滋生许多不满情绪,这种情绪会渐渐影响到皇上啊,您想一想皇上最近的态度…”方献夫就这样慢慢引导着张璁。 张璁听了,也是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些措施的实施,确实令朱厚熜很不满意,很多措施都是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才得以进行的。其间朱厚熜也是多有反复,导致自己的措施不能顺利实施。并且自己也利用裁撤冗官的机会,打击了不少政敌,说不上一点私心也没有。 “但是朝廷中确实有不少尸位素餐的官员…”张璁用手扶住桌子,小声说道。 “我知道这点,我也支持大人的改革,但是大人要注意一下皇上的态度…”方献夫走得离张璁更近了几步,“我的意思是大人您要找机会向皇上示弱,不要让皇上对您产生忌惮。” “你说的这点…我会注意的…”张璁冲方献夫点了点头。 张璁的来到令桂萼有些不知所以。其实当初礼议,二人本为同盟,可功成之后,二人因政见不同,颇有矛盾。加上张璁心胸狭隘,对桂萼进行打压,二人早已分道扬镳。 “不知张大人驾临寒舍,所为何事啊。”桂萼冷冷地问道。 张璁见桂萼坐于主座之上,也不给自己看座,心里自有些恼,可如今有求于他,也只得忍了。 “桂大人,想当初,咱俩在南京之时,虽为闲职,每日却把酒言欢,好不自在啊。”张璁讪讪笑道,自己也随之摸到了椅子上。 “如今张大人贵为内阁首辅,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这些,真是难得啊。”桂萼怪声怪气。 见话不投机,张璁也有些无奈,只是叙着二人旧日之情。桂萼却有一搭没一搭,只顾喝着茶,眼睛却也不怎么瞅张璁。 张璁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已是怒气冲冲:“桂大人,说实话吧,今日我之所以来这里,你也明白为何。夏言小人,跳梁小丑,却想凭借小聪明,来撼动你我之位。你…对此就毫无反应吗?” “据我所知,夏言并未针对于我。”桂萼幽幽说道。 “你我可是在一条船上,我们皆为当朝新贵,若那夏言得势,他能容的下你?”张璁捋捋自己已经发白的胡子,“别忘了,你现在也在内阁,也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张璁激动地站了起来。 桂萼愣了一愣,对张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璁见桂萼态度有所缓和,赶紧趁热打铁:“杨廷和失势,杨慎随之流放云南,蒋冕,毛纪也相继去位。杨一清致仕,朝中还剩几个老臣。桂大人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吧?” “来人啊,给张大人看茶。”桂萼态度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 果然,在利益面前,大家可以轻易地成为敌人,也可以轻易地再次成为朋友。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屋内还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出了桂萼的府邸,虽然天色已晚,可张璁还是抬脚去了大学士翟銮府邸。 ------------ 第十四章:投机取巧(感谢书友深藏功与铭)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夏大人,恭喜恭喜啊…”彭岳说着,便踏进了夏言府中的大堂。風雨小說網 “原来是子睿,快请坐,哈哈…”夏言笑着将彭岳迎到了座位上。 “夏大人,如今圣上对你的恩宠真的是无可比拟啊…”彭岳抿了口茶,心中好像很轻快,“这才不长的时间,皇上就将您升任为少詹事,兼翰林学士,并且把院事都交由您来掌管,看来陛下是要重用您啦…” “哪里哪里,不过是为皇上尽心办事而已…”夏言谦逊地摆了摆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过…”彭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夏大人您如今颇得宠信,但是也要防备有人心生嫉恨,毕竟这皇上的恩宠,人人都渴望得到。” “这个我自然知道…”夏言听了彭岳这话,神情也显出了沉思的样子。尽管他现在处于升迁的喜悦之中,但是他也听得进去彭岳这种劝慰之言。他知道彭岳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考虑,而自己在心中也感谢这位坚实的“盟友”。 “夏大人,这些日子朝堂上弹劾您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彭岳小心地问道,“您也知道,这些肯定是…张璁所为,毕竟您现在根基不深,所以还是…稍稍注意一下…” “子睿…”夏言抬起头来盯彭岳,“你觉得现在就算我肯让步,张璁会让步吗?” “嗯…”彭岳没有想到夏言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这个问题提出来,“我觉得…应该不会…” “这就是了…”夏言微微一笑,“既然我已经上了这条船,便是想下也下不来了。既然如此,我何不放手一搏?” “夏大人,您所言…确实有理…”彭岳现在对夏言的信心确实不是很充足,“但是您…您势单力薄,我怕…您会吃亏。,毕竟他们人太多了。” “哈哈…”夏言笑得很轻松,“纵然如此,能奈我何?我不惧之!” “大人,报纸于此,或可发挥奇效。”至此地步,彭岳也只能这样提醒了。他知道报纸虽然有用,但是也抵挡不住张璁一党那么多人猛烈的攻势。毕竟,报纸只是一个物件,而张璁那边,是那么多人。 “嗯…”夏言轻轻点头,“我会好好加以利用的。” 夏言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势单力薄,未必不是好事。” 彭岳看着夏言,突然明白了夏言敢于孤身犯险的原因了。原来夏言看穿了朱厚熜的心思,他知道朱厚熜忌惮张璁结党,因此急于寻找新势力压制张璁,而夏言正好补充了这个全力空当。而且夏言偏偏性格较为孤傲,从无结党之意,无疑这一点,正契合了朱厚熜的心思。彭岳不禁佩服起夏言的机智与对朱厚熜心思的准确把握。 “看来,我要向夏言学习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彭岳心里暗道。 “夏大人,其实要对付张璁,虽然不能结盟,但是还有许多力量是可以倚靠的…”彭岳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这我知道…”夏言颇有深意地笑道,“张璁在朝中虽然党羽甚多,但是他的政敌更多。虽然京官中很少有人敢于直接和他对抗,但是地方官员中明里暗里和他对抗的人可是不少。”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南京御史冯恩被处死的事情?”夏言笑着看看别处。 “我是个小吏,没有机会参与朝政…”彭岳在一旁讪讪说道,“但是朝中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还是听说了的…” 原来是前些日子又有彗星出现,于是南京御史冯恩上疏请斩张璁等三奸,并且冯恩将张璁比作根本之慧,将汪宏比作腹心之慧,将方献夫比作门庭之慧,并说三慧不去,百官不和,庶政不平,虽欲弥灾,不可得已。结果朱厚熜见疏大怒,并责骂他“非专指张璁三臣也,徒以大礼故,仇君无上,死有余罪!”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我也就不必和你详细说了。”夏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彭岳,“虽然皇上把冯恩斩了,但是由此可以看出众大臣对张璁的态度:许多大臣对张璁都很有意见。”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夏言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秘,“那冯恩并非直臣,他之所以上那道折子,乃是因为他瞅准了时机。自从张璁接任内阁首辅以来,改革的力度是越来越大,张璁的威望也是越来越高,得罪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这样一来,许多大臣不高兴,皇上也不高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彗星出现,使得皇上怀疑大臣擅政了。并且皇上最近迷上了修道,对这种事也是越来越迷信。所以这几次天有异象,皇上都恩威并施,对一些重要大臣或挥之即来,或招之即去。现在皇上也对张璁有所猜忌了,皇上也怕张璁专擅而使自己的权力受到掣肘。只不过冯恩看得还不是很准,打错了算盘。” “夏大人,您的意思是冯恩想利用这次机会对张璁进行打击,以博取自己上位?”彭岳现在也隐约明白了这件事。他只记得历史上好像是有个叫冯恩的人弹劾过张璁,但是对于冯恩这个人他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但现在夏言一解释,他才真正明白此事背后的真义。原来真实的朝堂斗争要复杂得多,并不只是几个权臣互相掐架,一些小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也在为不太可能得到的权利而跃跃欲试。不过确实是这样,张璁在得势之前,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夏言也是如此。那冯恩只不过是个南京御史,如果不趁机搏一搏,恐怕这一辈子只能在南京养老了。 “正是如此,只不过冯恩不在京城,对一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所以才误判了结果。”夏言笑着说道,“可惜了那么一个有野心的聪明人。” “如此看来,张璁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并不好做啊…”彭岳喟叹道,如今身在朝廷之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但是也逐渐深深体会到了宦海生涯的艰难。 “现在张璁所带领下的内阁看似平静,但是已经出现了裂痕。”夏言冷静地分析了起来,“张璁曾给皇上上了个折子,说是“治国之道,以爱民为先,愿治之君,必严于赃禁。贪墨成风,其根源在于内阁。结果他仗着内阁首辅的威风,对内阁大力整顿了起来。别的不说,就连当初他的礼议同盟桂萼现在都和他把关系闹僵了,皇上对于他这种专擅行为自然也是非常忌惮…” “但是整顿吏治确实是好事啊…”彭岳突然瞥见了夏言那变的有些难看的脸色,赶忙补充道,“不过他的措施是激进了些…” “而且他劝皇上罢黜镇守太监的措施也得罪了不少内廷官员…”夏言说这话时有些生气,“当然,这样做也对,不能让那些死太监留在地方荼毒百姓,但是…他毕竟得罪了不少人嘛…” “而且张璁还非要裁撤什么冗官,得罪了许多人不说,还把一些比较能干的大臣裁撤了去,说他没有泄私报复,谁能信?活该他得罪那么多人!”夏言气呼呼地说道。 “这样看来,张璁清理京畿庄田,应该也得罪了不少人吧?”彭岳在一旁问道,却显不出一丝高兴,他隐约觉得张璁当政的这么多时间以来,做的许多改革还是有效的,还是很好的,尽管里面有不少泄私报复的成分,有许多措施过激的弊端。 “那当然!”夏言冷笑着说道,“得罪了许多皇亲国戚不说,就连皇上自己的庄田,他都逼着皇上受之于民,皇上能高兴吗?” “如此看来,张璁得罪的人确实是挺多的…”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在朝廷中的历练,彭岳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尽管他觉得现在张璁做的许多事都是对的。 “那当然,所以就算我不说,也有许多大臣想要前赴后继地除掉张璁。”夏言得意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起一个助力的作用罢了…” 彭岳这才感知到了夏言的精明,才明白夏言为何敢以一个吏部小官的身份去对抗当朝内阁首辅,是因为他看准了时机,他有着万全的把握。的确,在朝廷中混了那么长时间,谁也不是傻子,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傻事,尤其是自己眼前这个夏言。 彭岳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够长时间手握重权是那么的不容易,他还没有走上这条道路,却无形之中对这条道路产生了一种惧意,也许自己真的该从夏言身上好好学上一番,从这朝廷之中每个官员的身上好好学上一番。 ------------ 第十五章:漕运改革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陛下,臣近日查究,南北漕运存在很大问题。首先,途中耗资过多,甚至有时会达到所载货物的一半,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其次,官府船只,所载私货甚多,这些货物逃过了官府的税收管制,影响非常恶劣…”彭岳低着头,娓娓道来。 “这朕知道,你上的折子上也说到了这个问题,我叫你来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朱厚熜坐在上面,面有忧色。 “臣就是对这漕运之事有些想法,所以才来觐见陛下。”彭岳不慌不忙地答道。 “是吗?原来爱卿真的有良策?”朱厚熜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不过又随即黯淡了下去,“但是这个事户部的官员已经查办了好久,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眉目…” 彭岳听得出来这是朱厚熜对自己有些不信任,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吏部小官,在大多数人看来,确实很难对漕运之事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尤其是在户部的许多官员思考商量了许久,都没有提出来什么很好的解决措施的时候。 “皇上,臣虽然任职吏部,但臣知道最近皇上颇为漕运之事忧心,所以臣在漕运的研究上也颇下了些功夫…”彭岳朝朱厚熜叩了个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能不能让朱厚熜转变些看法。 “哦?那冲爱卿这份忠心,朕也是要听听了…”朱厚熜话虽是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显然,彭岳那两句比较明显的“忠心之言”,并没有对朱厚熜产生什么冲击,他对这种较为肤浅低级的“自吹自擂”、“溜须拍马”早已经形成了“免疫力”。 “皇上,其实说到底,耗资过多…还是主管官员的问题…”彭岳看看朱厚熜的脸色,“每次运输所耗费的物资都超出正常许多,并且这种现象已经某种程度上被看做了潜在的规矩,没有人愿意加以破坏…” “我又何尝不知道官员克扣,昔太祖皇帝刑罚严苛,贪污六十两以上剥皮实草,可也未曾奏效,有些事…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朱厚熜有些无奈地叹道。 “之所以漕运之中官员贪污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制度问题…”彭岳觉得这个问题在现代许多行业,企业都是存在的,“他们的贪污成本太低,而且贪污的机会太多,因为这其中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这个问题张爱卿也提到过…”朱厚熜听到这里,似乎是起了一点兴致,“前两年张爱卿他们一直在整饬漕运方面官员的贪污问题,可是裁撤了一批贪污官员,新上任的官员就又出现了老问题,总不能不断裁撤官员吧。毕竟漕运之事,还是需要有经验的官员来办。” “所以说现在的关键并不是对官员进行管理整饬,而是需要从制度上进行改变。”彭岳看着朱厚熜的眼睛,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些日子彭岳通过对漕运之事的深入研究,也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其实那些户部官员并不是想不出来好的办法解决,而是他们已经被纳入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之中。漕运的官员贪污受贿非常方便,而他们获得的许多利润又要供给许多户部官员。他们收了钱,自然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层层剥削,层层克扣,不亦乐乎。事实上,每一个机构都大大小小的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以漕运为甚,现在竟到了不得不整饬的地步了。 “那不知道爱卿所言,从制度上进行改变,是怎样的一个改变法?”朱厚熜皱着眉头问道。 “记得之前漕运一直由百姓运输,但是考虑到征役过重,百姓怨声过大,所以才废除此法渐渐改由官府运输。但是现在却出现了各级官员不断搜刮,在运输过程中也是极尽贪污克扣的行为…”彭岳徐徐说着,他不禁觉得这种问题真是由来已久,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大难题啊。 “这个朕知道…”朱厚熜轻声说道,语气又变得平缓起来,似乎有些失望,“朕还知道这些漕运官员还要向户部送许多银子,来封住户部官员的嘴…” “陛下,原来…您都知道…”这下换作彭岳显出惊诧之色了,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确实,朱厚熜天资聪颖,又起自藩王,并非从小生长于皇宫之中,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也不稀奇。 “朕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户部这个问题…由来已久…”朱厚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座位上一靠,“有些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可就难了…” “那陛下您知道官船内附载私货,以资私用的事情吗?”彭岳问完这个问题就有些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小看了朱厚熜。風雨小說網 “当然知道,爱卿是想考考我么?”朱厚熜咧开嘴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有些不自然。 “陛下恕罪,臣非此意…”彭岳慌忙拜了下去。 “罢了罢了,朕没有其他意思,你接着说…”朱厚熜摆摆手,示意彭岳起来。 “皇上,太祖时期就允许官船携带私货,后来仁宗又重申这个法令,但是都限制了附载私货的定额…”彭岳较为简单地将这个法令解释了一下,“但是现在官船上私货泛滥,早已超过定制,而官员大多以此牟利。许多官船借此大肆运输贩卖鲜果,棉花等物,获利颇丰,而这些利润,便都进入了官员私囊…” “哼!实在可恶,竟有此等事!”朱厚熜一拍龙椅,气愤地说道,他没有想到官员竟会钻如此小的一个制度空子,“爱卿,你的意思是将允许官船携带私货这一条废除了去?” “不不…臣非此意…”彭岳连连摆手,他没想到朱厚熜做事竟是如此偏激。 “陛下您想一下,官船之所以能在其中藏有那么多私货,牟取那么多利润,恰恰说明民间有这种需求。”彭岳紧紧盯住朱厚熜,拱手行礼,“正如同治理河道,堵不如疏,因此臣恳请陛下能够恢复民间运输,允许商人出资参与南北货物与交通运输。” “可是之前行使过这个法子,但是已经被废除了…”朱厚熜又端正了坐姿,恢复了帝王的威仪,“之所以废除,就是因为有弊端。之前征调过甚,民间怨声颇大…” “臣说的法子并不同于以前的那种方法…臣是说将民家的大商人引入到这里来,让他们出资进行南北交通的货物运输,官府只负管理之责,并无参与引导之权。至于这管理也仅限于征税,查漏…”彭岳抬起头瞥了一眼朱厚熜的神色,又赶忙垂了下去,“就像之前在边境实行的盐引政策一样,只向商人征收盐价和税款,然后允许他们支领和运销食盐的凭证。” “这个法子听起来还不错…”朱厚熜捻捻手指,“管理起来嘛…” “陛下,这样管理起来是比之前要方便的,毕竟我们只需设几个机构,对这些事进行统一管理,量那些商人也做不出什么逾矩的动作,毕竟有官府管着…”彭岳见朱厚熜有所犹豫,慌忙解释了起来。 “朕倒不担心管理的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商人的势力会不会因此大增?”朱厚熜皱着眉头,却不瞅彭岳。 “这点陛下大可放心,商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图的就是多赚些钱财,不过是守财奴般地性子,做什么事前,不得多掂量掂量?”彭岳本来想提议对商人多加征税,压制他们的势力。但是彭岳毕竟想要社会进步,因此就不能过于限制商业的发展,便把这个建议吞在了肚子里。 “嗯…爱卿说的也是…毕竟让他们做,比让这些官员做…放心些…”朱厚熜在那里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思维也变得跳跃起来。 “陛下,此举利处甚多…”彭岳见朱厚熜不说话,便在一旁念叨了起来,“首先,官员贪污牟利的机会变少了,其次,耗资多的问题根本不必关心,因为那都是商人自己盈利的事情,并且,我们的税收肯定要比之前多出许多…”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朕知道这样好处非常多…”朱厚熜垂下目光,抚抚有些皱褶的黄袍,“只不过实行起来就困难了,问题都会出在那里,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那些大臣都同意…”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这些,看来这个皇帝真的不简单…”彭岳心中暗暗叹道。 “皇上,这种事情确实需要慢慢来…”彭岳眼珠一转,“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以先给予漕运官员较为宽泛的管理权,这样他们多了些…便宜行事的机会,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对意见,便于一开始实施这个政策…而且…也能够对商人的势力进行压制,在最初的时候给他们立立威…” 本来一开始彭岳不想这样的,但是想到这个政策可能真的阻力很大,便向朱厚熜提出了这个建议。经过这一段时间在官场的锻炼,彭岳已经学会衡量利弊,知道牺牲一部分才能得到一部分的道理。 “当然,这种状况要在后来慢慢改变…臣希望经过大约三到五年的时间,官府能够做到只在相关河口设置专门机构管理,再无多余官员插手其中。并且为防涉事官员贪污,设一机构,只记录,不收费。再设一专门机构,只管收费,无权管理。如此一来,运输昌盛,吏治得清,最重要的是,户部不仅不用支出运输之费,反而可因此坐获大笔税收。”彭岳说完,看看朱厚熜脸上甚是喜悦。 “嗯,你说的这些很好,也挺有远见…”显然,朱厚熜很满意,“现在还有两件事,一是需有一个官员强势推行…另一个就是…户部那边…”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认为只能让张璁张大人来做,否则换为他人,实在难以顺利推行。”彭岳向朱厚熜严肃地说道。 “嗯…那就由张大人主导此事吧…”朱厚熜顿了顿,好像还有话要说。 “陛下,臣愿意帮衬着张大人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彭岳上前进言,还是一脸的严肃。 “如此甚好…”朱厚熜欣慰地笑笑,“那这件事张大人负责从中管理调停,其他的大小事宜就由你来负责吧…” “另外,你在吏部做这个也不方便…”朱厚熜嘴角上扬,“此番你也算是功劳甚大,就擢你为户部郎中,先把这件事努力做好吧…” “谢皇上恩典!”彭岳心内大喜,他知道自己和朱厚熜都是“各怀鬼胎”,而且二人也是非常默契地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附注:其实明代的漕运及物资运输存在很大问题,但由于笔者能力问题,无法三言两语以小说的形式将这件事彻底解释明白,因此便在此处补充解释,此处以明代漕粮运输为例,以一斑窥全豹:明代的漕粮运输制度改革的总趋势是由军运代替**,由长运代替分程运输,农民也由过去支应运役改为缴纳运费了,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均按正粮加耗派征。这种变化起初对农民是有利的,但以后明政府及各级官府出于搜刮财源的需要,不断加派各种不同名目的运费,使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成为对粮户的公开掠夺。承运者不论是**还是军运,都是繁重的徭役。 ------------ 第十六章:疑心过焉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多日不见啦…”夏言还没进大堂,便笑着行了个礼。 “原来是夏大人,快请进,哈哈…”彭岳连忙把夏言迎了进来。 “夏大人驾临寒舍,未曾远迎,还请见谅。”彭岳边说便把夏言请到了座位上。 “不必如此…”夏言向椅背上一靠,“怎么,出了吏部,到户部升了官,反倒和我生分起来了?” “岂敢岂敢,只不过寒舍实在简陋…”彭岳边说边环视了一下大堂四周,“现在府中连个下人也没有,还望夏大人不要见怪…” “这是哪里的话,为官者理应如此啊…”夏言习惯性地往茶杯处摸了摸,却是空空如也,再抬头看看这略显逼仄的屋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你这府邸…确实简陋了些…” “是啊,夏大人见笑了…”彭岳讪笑道,顺手摸起茶壶给夏言倒了杯茶,“最近忙了些,所以升迁之后也没有去府中拜谒大人,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子睿切莫这样说,倒是让我尴尬了。你有升迁之喜,理应我来你这里祝贺,哪有让你往我府中跑的道理…”夏言边说边抿了口茶,微微皱了皱眉,便又笑着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彭岳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细微动作,连忙朝内堂喊了一声:“菱儿,赶紧热壶茶,家中有客人来了!” “早看见啦…”只见紫菱笑意吟吟地端了一壶茶走了出来,“最近家里来了那么多位客人,我哪个不曾好好招待了?” 只见紫菱身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系着软烟罗,周身馨香,应该是刚刚梳洗打扮过。 夏言看紫菱这身装扮,还有这言语行为,绝对不是一个下人。但是彭岳向自己说过他并未婚配,那眼前这女子… “见过大人…”紫菱走到夏言面前屈身福了一礼,接着就给夏言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風雨小說網 夏言见紫菱行的是尚未出闺的少女之礼,而且头发已经用簪子固定住,但是鬓角和后脑的头发还是梳下来的,不禁更加惊奇了,“这位是…” “哦…这是家妹…彭岳上前一步,指着紫菱说道,“还未曾告诉过大人,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是她妹妹…”紫菱在一旁摇着她那双已经修长不少的柔荑辩解道,“我只是…只是他的一个亲人…”紫菱边说边斜睨了彭岳一眼。 “额…”夏言在这个情境下也有些不知所以,抬眼再看紫菱,只见她一双杏眼含波流盼,略带嗔怪却又含着笑意,在彭岳身上稍稍留转后便又知趣地低下了头。 “大人莫怪,是小女子不知礼数…”紫菱粉润的朱唇微微上扬,报以甜甜一笑,“想必大人还有要事相商,那我就不打扰啦…” “那你先进去吧…”彭岳转过脸冲紫菱施了个眼色,“辛苦你啦…” “哼”紫菱轻哼一声,趁夏言不注意的时候朝彭岳做了个鬼脸,虽然脸上未施粉黛,但是却清新动人,俏媚异常。 望着紫菱白皙的皮肤却还是透着异常的粉嫩,日渐瘦削的面庞显得更加秀丽,却还是像以前一样于无人处向自己调皮地吐着舌头,彭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啊…”心里一声感叹却是带着甜蜜。 当然,这不经意间的一切自然逃不过夏言的眼睛,看着这并不多见的一幕,夏言也半是糊涂半是明白,目光也不禁随着紫菱那窈窕的身姿远去了一时。只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看来这礼仪确实也曾是用心学过的。 可再多看一眼,只见紫菱转个拐角,似觉无人注意,便又以脚尖点地,蹦蹦跳跳起来,一副欢脱青春的模样。 夏言看到这,也是哑然失笑,赶紧端起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挡住自己这一时的失态。 “府中简陋,我这…妹妹也有些不识礼数,还望大人切莫见怪…”彭岳见夏言笑得有些会意,不禁也尴尬起来。 “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看你,祝贺一下你的升迁之喜…”夏言放下茶杯,冲彭岳礼貌性地笑笑,“那我就祝贺子睿荣升户部郎中了。” “多谢夏大人…”彭岳向夏言还了个礼。 “最近来你这里的官员应该不少吧?”夏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盯着刚才紫菱端来的那壶茶。显然,紫菱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让他上了心。 “啊…有几个吧…”彭岳有些随意地搪塞道,“刚刚升迁,有几个官员来道贺也是正常的…” “我看不是为了来专程道贺吧?”夏言随意地看看窗外,“这帮官员的眼睛都很尖,心也很明亮,不会随意道贺的…” 夏言这话说得轻松,但是彭岳自然是听出了话中之意,而且彭岳也深深赞同夏言的说法,自己当初从一个八品小吏直接升到吏部,便让许多低级官员侧目,放佛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希望似的。现在自己又从吏部调到户部,虽然只是正五品,但是这种升迁速度也是令许多官员闻风而动,想要过来巴结自己这位可能将要兴起的朝廷新贵了。 “蒙皇上不弃,赏了我个户部郎中的官职,但是毕竟只是个五品官,算不得什么…”彭岳不知道夏言为何说出那样的话,难不成就因为这种事情,就要和夏言产生嫌隙吗? “这倒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关键是你有希望,有潜力…”夏言说着话,身子也向前倾了倾,“你升迁的速度快,足可以看出陛下对你的宠信,而且你会做官,自己得势的时候还不忘讨好一下当权的大臣,这样聪明的人,焉有不让官员巴结讨好的道理啊?” “夏大人何出此言?”彭岳眯起双眼,刚才还挤出的笑容一时僵在了那里。 “你向陛下提出那么好的法子,还不忘让提出让张璁主管此事,如此懂得审时度势,难道不算聪明之人吗?”夏言揶揄般地说道。 “原来是这件事…”彭岳终于明白夏言这个态度的原因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转而又有些悲哀。难道自己与夏言之间的信任感就那么脆弱,只是这样一件事情,就会让夏言如此猜忌自己。 “难道这件事在子睿看来…只是率性而为?”夏言目光中透出一股寒气,让彭岳觉得冷冷的。 “这倒不是…”彭岳边说边移到了主座上,“在回答夏大人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夏大人,您觉得我这个向皇上提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夏言没有料到彭岳会反问自己,但是一时也不好发作,只能先收起情绪,缓缓说道:“这个法子甚好,利处自是不必多说,只是…只是实施起来阻力大些…” “这就对了,既然阻力大,那么反对声也就多…”彭岳用手指敲敲桌子,“难不成这种阻力…要让你我二人来承受?” “哦…原来你是这种打算…”夏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情,“如此甚好…甚好…哈哈…” “不仅仅是如此,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试试皇上的态度…”彭岳身体向前一倾,声音也低了下来,“当初我提出由张璁主管此事时,并且还进言非张璁,别人做不来这种事,其实皇上是犹豫的,甚至有一丝丝不悦,这说明了什么?皇上也已经忌惮张璁的势力了…” “哦?竟有此事?”夏言的神色变得难以捉摸起来,“你这个法子很好…话说的也很合适,非是张璁,别人做不来这等事,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当然,皇上的算盘打得还要精…”彭岳用手指捻捻茶杯上的茶叶末,“皇上担心户部那里不好调理,结果就把我调到了户部,给了我管事的实权,却又只给了我一个五品的职位…皇上可真会把咱当棋子使…” “话可不能这样说…”夏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从座位上起来了,“毕竟你年龄太轻,资历尚浅,户部郎中的官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夏大人说的在理,是我…糊涂了…”彭岳不禁感叹夏言实在是过于小心了,不过看来自己还真是要慢慢学啊,言行之中确实是要多加小心注意了,想当初高拱不就是因为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结果被张居正赶下台的吗? “那最近你那里事情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夏言问这话,脸上却微微泛起了血色。 彭岳知道夏言在为刚才误会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他肯主动这样说,彭岳便也不愿在那件事情上再多做纠缠了。毕竟信任是一点点建立的,也许随着两人友谊不断加深,这种信任感也会慢慢增强吧。 “这倒不必,我现在管的都是细枝末节,具体而微的事,只不过是忙些罢了,但是却没有什么阻力,不像张璁张大人那里,整天要忙着批奏折,骂来骂去的,哈哈…”彭岳说道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还是要慢慢办,急不得…”夏言在一旁煞有介事地说道。 “嗯,这是自然…”彭岳点点头,“不过现在反对声不是很大,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措施没有那么急,对相关官员的利益触犯没有那么大,他们也不敢有太多意见,而且…不是还有张大人呢吗?” “对对…还有张大人…”夏言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事,咱们办得不亦乐乎,以为自己做得很聪明,其实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彭岳低着头苦笑道,“上次皇上就问我,怎么看待您和张璁之间的事…” “你怎么回答的?”夏言一脸焦急的神色。 “我一开始想要避开这个问题,便说只是言论之争,政见不同罢了…”彭岳咬咬嘴唇,“你猜皇上怎么说,皇上说这不是言论之争,也不是政见不同,而是权力角逐罢了…” “皇上真是这样说的?”夏言一脸惊诧的神色,显然他没有料到朱厚熜会对这个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如此看来,皇上的心思也是显而易见…”彭岳探口气,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皇上心里一直对大臣党争非常忌惮。但是皇上一方面念及张璁旧情,加上眼下又无其他可以倚赖的大臣,所以才不得不一时放纵了张璁,但也免不了对他的偶尔打压。另一方面皇上又对您的才能非常爱惜,可能同时还希望…借助您的势力压制一下张璁吧…” “看来取代他并没有那么难…”夏言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重要的是咱们都要做好,让皇上明白朝中并非只有张璁可用…况且皇上已经对他产生嫌隙了…” “当然,您还要让陛下明白我们不同于张璁…”彭岳看看夏言,“至少我们不结党…” 附注:,在成年(15岁举行笄礼,代表女性成年)之前梳丫鬟和丫髻,就是两鬓和后面的头发都梳成小辫垂下来,只有头顶的头发扎发髻。在举行过成人礼之后,就要全部盘起来用簪子固定住,但是鬓角和后面的头发还是有一部分梳下来。直到婚后,才将头发全部盘到头顶上,脑后梳发髻。 ,私下说过一句对皇上不敬的话:十岁孩童,如何治天下。结果被张居正与太监冯保合谋告发其谋反,并说他私下曾言:十岁孩童,如何做天子(稍稍改动了一下)。最后高拱因此被怀疑罢黜,张居正成为了内阁首辅。 ------------ 第十七章:洽谈合作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青歌姑娘,终于见到你了。風雨小說網”彭岳见到仇青歌,赶忙走了过去。 青歌却被彭岳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俩步:“彭大人,什么事?” 彭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青歌姑娘恕罪,在下在这酒楼等了你好些天了。前些日子你还来这里看过,不过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来了。记得上次我说要把银子还给你,你还答应了,结果后来却不见了踪影,我这银子也是没处还了。今天终于看见你了,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刚才…失礼了。”说着便向仇青歌做了个揖。 仇青歌听了,眼神中满是惊喜,又含着些感动:“有劳大人费心了。”垂下双手屈膝向彭岳还了个礼。 “我前些个日子回了一趟甘肃老家,没有呆在京城,所以…”仇青歌小声向彭岳解释着。 “没有关系,姑娘能来就很好了。青歌姑娘,坐下说话。”彭岳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也随之坐了下去。 却说在同仇青歌这些日子的接触中,不知道问什么,仇青歌对自己有礼数多了,再也不像初见自己那时一样,活泼好动,一口一个“本姑娘”,甚至有时候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一副羞羞的样子。 “青歌姑娘,这酒楼开张了那么长时间,已经赚了不少银子了,本金更是早就赚了回来,我现在正思考着扩大事宜。现在另一家新酒楼已经盖好了,并且我在各大街都贴了路标,既有很好的宣传效果,又能扩大效应。”彭岳眉飞色舞地说道。 仇青歌虽不知道路标是什么,但见来时有些墙面上钉着牌子,上面画着箭头,写有“青菱酒家”,心里便已明白了几分:“彭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彭岳笑着说道,心里想能赚那么多钱自然是不辛苦,“青歌姑娘,我今天主要是想把银子还给你…” 彭岳边说边把一叠银票放到了仇青歌面前,“青歌姑娘,这是还给你的钱,里面还有利息…” “哟…彭大人可真是赚了不少钱,这利息恐怕要多出正常不少吧?”仇青歌看着桌子上那一叠银票,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应该感谢姑娘的…”彭岳把银票向仇青歌那里推了推,“现在我不缺钱,我还打算拿出大部分家财来投资漕运呢。” “嗯?大人要投资漕运?”仇青歌神色有些惊诧,不过很快便恢复到了常态,“对,大人是朝廷官员,投资漕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彭岳见仇青歌神色有些怪异,并且语气也略带些嘲讽之意,不禁有些奇怪,“怎么,难道姑娘对我投资漕运之事有意见吗?” “漕运向来是朝廷专利,不过大人乃朝廷命官,利用职务之便做这漕运的生意,确实也不是不可以,小女子还要在这里祝大人财源滚滚了。”仇青歌一边说一边抓起了桌子上的银票。 “姑娘误会了…”彭岳这才明白原来是仇青歌以为自己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这才显出鄙夷之情,于是彭岳便将自己打算把钱投到水路运输的想法详细地介绍给了了仇青歌。 “这些事情皇上都已同意,并且也说我这个法子甚好,已经同意施行了。”彭岳有些自豪地说道。 “大人真是超人之才,竟能想出那么妙的的法子,既增加了税收,又遏制了贪污,真是利国利民之举。”仇青歌说着,眼里也带着些敬佩。 “哈…青歌姑娘过奖了。”彭岳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确实美滋滋的。 “不过不知道大人这投资漕运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投资漕运可是需要不少钱,单凭大人的俸禄和开酒楼挣的这些钱恐怕是不够吧?”仇青歌再次板起了一副面孔。 “啊…”彭岳确实不太好意思说了,因为自从自己升任到吏部,尤其是皇上渐渐看重自己之后,便有不少官员看中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想要拉拢或者巴结自己,私下送给自己不少财帛礼物。自己又不能通通拒绝,因为自己现在没有像张璁,夏言那样的根基,而且自己也不想在众人心目中树立一个清廉到不可接近的形象,因此便选择性地接受了许多馈赠。而自己想要投资到漕运的资金,正是这部分钱。 “哦…我竟然忘了这个事情,我这里资金确实不太够…”彭岳装作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我还想着凭着我这些攒下的银子应该会够的,但是现在想来,确实不太够!”彭岳确实不会傻到就因为对方是一个普通女子,而把自己收受他人钱财的事说出来。 “彭大人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投到漕运吗?”仇青歌轻声探问道。刚才自己还以为彭岳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贪污受贿,一想到之前彭岳为了开个酒楼糊口,都要找自己借钱,不禁感觉这其间的落差太大了些,也对眼前这个本来是非常看好的“好官”产生了一丝厌恶感,感觉他堕落的太快了,成了一个“普通的官员”。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误会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也软了下来。 “是啊,可叹我对这其间种种还是不太熟悉,对漕运也不太明白…”彭岳说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总不能因为扯这个谎,把自己投资水路运输这个事给耽误了吧,这可是得不偿失。 “如果彭大人需要,小女子可以再借给大人一些…”仇青歌边说边红着脸把已经收好的那叠银票推了过来。 “如此那便多谢姑娘了…”彭岳仇青歌这样说,心里不禁高兴起来。本来自己还在发愁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现在仇青歌这样一说,正好解了自己之围。本来自己收的财帛也不算太多,其实大多数都被自己以还礼的形式送了回去,自己还怕那些钱不够呢。结果现在仇青歌这样一说,自己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钱投资到漕运,而且资金也更加充足了,没准顺便还可以借助一下仇青歌父亲的帮助。 “没关系的…”仇青歌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耳边的发髻,“其实我也想多赚些钱的,家父远在甘肃,我不太想找家父要钱了。彭大人这生意,是…肯定要赚钱的,所以我想…” “哈哈…原来是这样…”彭岳虽然笑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本来是想借助她,从而请他父亲帮忙,没想到她却是为了摆脱自己父亲的帮助。不过一想到仇青歌之前借给自己开酒楼的钱,如今自己自然是不能忘恩负义。 “姑娘放心,皇上已经擢我做了户部郎中,主管此事,所以我们把钱投到上面,肯定是不会亏的。”彭岳拍着胸脯保证道。 “啊…原来大人又升官了,那小女子祝贺大人升迁之喜。”仇青歌敬了彭岳一杯酒,“当初我说大人必定前途无量,想必是不错的。”仇青歌脸上泛起一道红晕,分不清是羞情还是醉意。 彭岳听到仇青歌的夸赞,不禁高兴起来,“只要姑娘愿意,那以后这投资漕运之事就可以由姑娘主管负责。”彭岳边说边大方地敲了敲摆在桌子上的那叠银票。 “啊…小女子做不来的…”仇青歌红着脸摆了摆手,“不过我还是可以慢慢学的…” “好…好…”彭岳尴尬地笑笑,没想到一个商贾巨家里也不见得是都会做生意的,看来这笔生意还是要找别人帮忙负责,就像开办这个酒楼一样,指望紫菱来办,根本是不可能的。 “青歌姑娘,那就还像这酒楼一样,这投资水路运输的生意还是寄到你和家妹名下,我毕竟是朝廷官员,如果为他人所知,怕是不好。”彭岳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 “嗯…如此甚好…”仇青歌轻声说道,“至于生意上的事,我会慢慢学的,我对此…还是挺感兴趣的…” “这个不着急…”彭岳现在也不指望仇青歌能帮助自己打理生意,“青歌姑娘,上次我所说的新式菜系,想必你还没有尝过。不如今日就到寒舍去瞧瞧,顺便见见家妹,商量一下合作事宜,哈哈…” “彭大人再次邀请于我,这可如何是好?”仇青歌心道,假装用手帕擦汗,却见彭岳只顾喝酒,却并没注意到自己的犹豫。“想必彭公子只是想商谈合作事宜,这有何不可。”仇青歌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况且彭大人…”仇青歌心儿一羞,不再往下想了。“那彭大人,咱们这就起行吧。” ------------ 第十八章:二姝相见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菱儿妹妹,我带客人回来啦…”彭岳刚进门便冲屋里喊道。 仇青歌这时候打量起彭岳的宅子,院子不大,栽了些花草树木,倒是雅致。前面是几间房屋,与俩面墙围着院子,确实是寒酸简陋了些。 紫菱听到彭岳的声音,一边答着一边小跑着过来,脸上本就有几道面粉,刚才为了掩饰,用袖子一擦,面粉弄得到处都是,显得更滑稽了。 “韵哥哥,我正做着…”紫菱正解着围裙,抬眼却看见了仇青歌。 紫菱见彭岳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家,不禁惊奇起来,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心里微微还起了怒意:怎么他在外面认识了个姑娘,还带到了家里来,自己竟然事先都不知道。 “哦…怎么是你?”紫菱小脸一扬,满眼的不服气,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闹市之中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由于仇青歌长的过于出众,所以自己还是把仇青歌认了出来。 “啊…”彭岳看见紫菱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菱儿妹妹,这…这就是我请来的客人。” “啊?怎么请她来了?”紫菱一脸的鄙夷,她倒是不太记恨闹市上的事,但是彭岳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带回了家,而且紫菱突然想起当时彭岳看仇青歌看得眼睛都直了,现在莫不是… “来晚了,家里没粮食了,只有俩个人的饭…”紫菱边说边摆摆手往里面走,她见自己说话的时候,仇青歌在旁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更不高兴了。 仇青歌见了紫菱这个态度,心里也不免生气:“正好我们俩个人,真是谢谢你了。”说罢一脸得意地看向紫菱。 “哼!”紫菱一脸愤怒地转过头来,“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那么…”一句话憋在嘴里,却是说不出口。 彭岳见了这个场面,赶紧打个圆场,佯作生气地对紫菱说:“菱儿,怎么这般无礼,这是待客之道吗?” 还没等紫菱说话,彭岳立马转向仇青歌赔个笑脸:“青歌姑娘,家妹无礼,还请见谅。”说着便做了个把仇青歌往屋里请的手势。 仇青歌在彭岳面前也不好发脾气,瞥了紫菱一眼,提了提裙裾便向屋里走去。只留下紫菱站在那里咬着嘴唇生闷气。 彭岳跟在仇青歌后面,瞪了紫菱一眼,用手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紫菱撅着嘴,跟着他俩不情愿地进了屋。 “寒舍简陋,还望青歌姑娘不要嫌弃。”彭岳偷偷瞄了瞄俩人的神情:“青歌姑娘光彩照人,我这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干笑了俩声,却见二人互相睨了一眼,都不搭话。 “菱儿,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与继思分别的那日,我带你去医馆看病,当时走的匆忙…没有带钱,你看病的钱便是这位青歌姑娘给的,正是青歌姑娘解了这燃眉之急,你这样对吗?”彭岳不断用眼神示意着紫菱。 紫菱本就是个小丫头,也不记什么仇,刚才只是生个闷气,加上也不愿让彭岳难堪,听了彭岳的话,也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彭岳见气氛有些缓和,赶忙给俩人互相做了介绍。 “青歌姑娘,菱儿私下还向我夸你漂亮呢,哈哈…”彭岳打趣道。 紫菱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彭岳,一句“哪有”声音低的连自己也听不见。 仇青歌也有心缓和气氛:“如此那便谢过菱儿妹妹了,其实菱儿妹妹也是很漂亮的。” 紫菱小脸一红,一句“不许叫我菱儿妹妹”被硬生生吞在肚子里。 “俩位都是美女,哈哈…”彭岳插科打诨道。却见二人都尴尬地低下了头。 彭岳讨了个大红脸,一拍脑袋,“瞧我,净说话呢。”起身便为仇青歌倒茶。 “谢过大人。”仇青歌柔声答道。 彭岳转个身,赶紧给紫菱也倒上,趁仇青歌低头喝茶的档,抚了抚紫菱的头,脸上作出一个安慰的表情。 “最近家中客人不少…这宅子简陋了些,我正打算换座府邸,不知道青歌姑娘有么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地方?”彭岳见仇青歌进来后,一直在四处打量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彭岳心里始终觉得不自在,好像是遭了嫌弃一样,于是便开头提出了自己有意换座宅子的想法。 其实之前官员来此做客时,彭岳虽然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终究也没放在心上。况且那些官员一个个聪明谨慎,自然也不会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即使是上次夏言到自己这里,毫不在乎地说自己府中简陋,自己也不以为意,可现在仇青歌就这样左看看,右看看,倒让彭岳赶紧为自己做个解释,打个圆场。果然,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更容易勾起男人的自尊心。 “你不是这几天一直在看宅子吗?”紫菱抬头看看彭岳,却被彭岳瞪了一眼,“干嘛要问她…”声音低如蚊,也不知道彭岳听没听见。 “这件事小女子可是为大人拿不得主意了…”仇青歌盈盈一笑,“这还是需要大人自己斟酌,毕竟方方面面都要考究,想必大人对此也是很在意的…” “啊…对,哈哈…姑娘所言极是…”彭岳本就是没有向仇青歌讨建议的想法,如今仇青歌这样说,自己肯定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大人既要把钱投在生意上,还要想着买新宅子,这钱…可是够么?”仇青歌这话问得倒是真切,并无半分揶揄的味道。 “其实…现在想想确实是不够的…”彭岳皱皱眉头,也为这件事发愁起来。其实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实在拿不出太多银子来投资航运,本来就是抱着“赚一点投一点,以利滚利”的想法来做这档生意,尽管自己知道没有太多本钱是做不来这档生意的。 本来一开始自己也想着向夏言借些钱,可是夏言为官也还算清廉,也拿不出多少钱来。而且他对做生意这件事是不感兴趣的,估计也不愿主动参与其中,毕竟他的心思都在“权力”上面。 “彭大人,其实眼下我也拿不出太多钱来…毕竟…家父在西北…”仇青歌抬眼瞅瞅别处,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是为了转移彭岳的注意力,“大人不妨利用自己的便宜行事之权,来保证自己在一开始能够…在漕运生意上站住脚…” “你的意思是想要韵哥哥以权谋私,做不好的事情吗?”紫菱气鼓鼓地盯着仇青歌,好像也为自己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斥责”一次仇青歌而感到高兴。 “哪有?”仇青歌为紫菱这突然的指责既感到委屈,也感觉不忿,“什么韵哥哥…” “刚刚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还不承认!”紫菱指着彭岳,“韵哥哥,你说,她刚才是不是说了?” “韵哥哥…哦…”仇青歌终于明白紫菱是什么意思了,不禁脸一红,“菱儿妹妹,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紫菱拿手点点小脸蛋,“总之,韵哥哥不会那样做的,而且韵哥哥最恨那些贪官污吏,最瞧不起他们做的那些事了…对不对,韵哥哥?”紫菱说着,便又看向了彭岳。 彭岳讪讪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菱儿妹妹真的误会了,我并非要彭大人去贪污受贿,欺压商人…”仇青歌见紫菱虽然已是成年,却带着这一股天然未脱的稚气,不禁感觉有些好笑,也是生不起气来了,“我只是要彭大人能够想想办法,让一些资金较少的商人也能顺利经营,不至于被击垮…” “对对…青歌姑娘说的对,一定要想办法帮助那些小商人,鼓励这种风气,制定一些优惠政策,因为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对做这个都有顾虑…”彭岳看着仇青歌笑了起来,又赶紧把头偏向了紫菱,“嘿嘿…青歌姑娘说的…真的挺对的…” “菱儿妹妹,其实我也很讨厌那种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行为…”仇青歌低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也有些不愉悦,“我之前以为彭大人做了那种事,还…” “对…青歌姑娘当时还对我有所责怪,青歌姑娘绝对不会存有那种不堪的想法的…”彭岳看着紫菱撅着小嘴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重话。 “唉…还望彭大人以后也能如此,切勿为官场所污…”仇青歌低声说着这话,脸色却有些凄凉。 “这是自然…”彭岳抬抬手,将袖子往后晃晃,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大人高义,青歌佩服…”仇青歌低头看着脚下,情绪却不似刚才了。 彭岳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谈起了其他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知道青歌姑娘平日都爱做些什么,或许你和菱儿有些共同的爱好,也是说不定呢…” “我平日其实没什么太喜欢做的事情,只是…” “嗯?那是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 “菱儿妹妹没听说过吗?哈哈…我也没听说过,青歌姑娘,还烦请你细细说给我们听听…” …… 过了一会儿,在彭岳的“努力”下,屋里终于响起了笑声。 寒暄了一阵,天色渐晚,彭岳便将仇青歌送出了府中。 “青歌姑娘,天色有些暗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家?”彭岳站在门口,关切地问道。 “不必了…”仇青歌笑着摆摆手,“出了这条巷子,都是大路,我雇辆马车便好了…” 送走了仇青歌,彭岳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出了神。 “诗韵,为什么那个酒楼要叫“青菱酒家”?”彭岳一懵,原来是紫菱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为什么不叫“菱青酒家”?”紫菱怒气冲冲地诘问彭岳。 “原来是为这,哈哈…你们小女孩的心思真难懂…”彭岳确实觉得有些好笑,“当时这酒楼的资金就是那位仇青歌姑娘提供的,酒楼以她的名字署名,天经地义啊。再说了,你什么都没干,我不是照样署上了你的名字” “什么人家什么都没干,这不是正努力学着帮你打理生意吗?”紫菱手叉着腰,脸颊气得一鼓一鼓的。“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人家漂亮,想…想讨人家做老婆!” “啊…哈哈…”彭岳确实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茫然的功夫。紫菱走过来,朝彭岳脚上狠狠踩了一记:“大色狼!”说完,朝彭岳做出了个非常生气的表情:“哼!”大步流星地走了。 彭岳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现在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院子里的树又冒出了新芽。是啊,春天又来了。 “菱儿妹妹,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想法…” “讨厌,走开,别理我…” ------------ 第十九章:盛极必衰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朱厚熜拿着张璁上的这份奏折,也有些不明所以。他竟然要求废除孔子的封号,并撤其庙宇,降其身份。 朱厚熜看看下面的朝臣,黑压压一片全部低下了头,有些后排的官员,面面相觑,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夏言也累了,他看此次事件并非针对于他,于是他也选择了沉默。而且这些日子的形势,他也都看在眼里。张璁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堂之上,敢于反对他的大臣越来越少。自己当初选择与张璁对抗,也是看准了朝中有许多大臣反对张璁当政,所以自己虽然未曾结盟,但是自己明白无形之中,自己有着很强大的势力来支持自己。 可现在却不同了,朝中敢于直接对抗张璁的大臣已是寥寥无几,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再冲出来和张璁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 张璁非常得意,他终于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绝对的权力,就可以带来绝对的服从。他明白自己这个奏章并不是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甚至并没有很大的必要,但是却没有人敢出言加以反对。他隐约想起了一个人,他牵着一只鹿,一群人在旁边喊着:马…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入京时的情景:记得自己当年连续八次科举考试,才得了一个二甲末尾的名次,而当时自己已年近半百。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人虽然进入朝廷做了官,但是就如同一粒尘埃,渺小的让任何人都注意不到。 记得当自己向皇帝朱厚熜进奏那篇精心准备的《大礼或问》时,正被杨廷和逼得没有办法的年轻皇帝朱厚熜大喜道:“吾父子获全矣!”当时自己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是很有存在价值的。 可是事实很残酷,杨廷和瞅都没瞅自己一眼:“这人算什么东西,国家大事哪有他说话的份!”然后直接把自己发配到了南京做刑部主事,自己这后半生就只能在南京养老了。那时候自己才真正体会到,有权力真好,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和皇帝对着干! 记得后来经过无数的斗争,杨廷和最终致仕,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自己被皇上下旨召回京城,可是每天都有一帮大臣追着自己,想要在左顺门直接把自己打死。那时候自己才明白,权力虽然很美好,但是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容易得到。 后来由于众多大臣的反对,自己始终不能入阁。记得那时候自己辗转反侧,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针对自己,后来他才真正明白:因为利益不同,所以方向不同。而这所谓的利益便是人人渴望得到的权力。 自己明白了现状,也顺利地找到了人支持自己:杨一清。在杨一清的帮助下,自己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内阁,他没有想到以自己的资历,混到最后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小官,结果最终竟然入阁拜相! 自己越来越渴望权力,越来越珍视权力,可最终却发现还有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内阁首辅杨一清!他想到了昔日的提拔恩情,又想到了平日的摩擦争吵,最终他想到了权力。我不想再过被别人看不起的生活,我一定要到达权力的顶峰,我要让所有人在我的权力面前屈服,也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慢慢被权力腐化的。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想到了当日的杨廷和。也许当初的杨廷和正如现在的自己吧,当初杨廷和始终不肯给朱厚熜生父生母一个名分,可是没有人敢于反对,现在也是如此,没有人敢于反对我!哦,不对,当初还有自己敢于点燃战火,对抗杨廷和,但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反对自己! 可是这种情况很快被一个年轻的翰林打破了,他的名字叫徐阶。他只是一个刚刚入朝的毛头小伙,虽然是当朝探花郎,但是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张璁很有耐心地看完了那篇反对他的奏章,非常有道理,引经据典,足足列出了八条理由。就像自己当初那篇《大礼或问》一样,从内容到精神,无不相似。 不知为何,张璁很感兴趣,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徐阶到底是什么目的。也许是像最初的自己一样,想法很单纯:杨廷和明明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他们势力很大,纵使自己势单力薄,自己也要拼上一拼,搏上一搏,自己真的看不惯这种强权压制! 也许他的目的很复杂:就像后来的自己,明白了权力的味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赌上一把,总是前途尽毁,也要为了那若隐若现的权力而努力! 张璁在朝房召见了徐阶,他想要弄清楚徐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经过漫长的谈话与辩论,张璁发现他是一个刚强的人,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一如当初怀有单纯目的的自己。 张璁明白自己辩不过他,因为道理不在自己这一边。而且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无聊,在一个死人封号的问题上纠缠不休,一如当初朱厚熜和杨廷和争论他生父生母称号一样无聊。 “久闻张大人起于议礼,言辞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徐阶冷笑着看着张璁,眼神充满了嘲弄,这是一个当朝探花郎对投机者的不屑。 张璁失去了理智,他受不了这等羞辱,他没有想到身在权力顶峰的自己竟然还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背叛我!”张璁大声喊了出来,他突然想起杨廷和好像之前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当时的自己就像现在的徐阶一样渺小。可是现在自己处于杨廷和的位置,却说出了同样的话。也许不知不觉中,我们都会变成曾经自己非常讨厌的那种人。 “依在下看来,所谓背叛皆出自依附,可是我从未依附过阁下,背叛也从何谈起?”徐阶仍是一副嘲弄的眼神,毫无畏惧,他就这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朝房。 张璁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这是对自己极大的挑衅!他记得当初杨廷和将自己贬为了南京刑部主事,让自己去南京“养老”,而现在,只有把徐阶处死,方能消除自己心头之恨! 经过几天的审讯,徐阶最终因为那封奏折被定了罪。只不过因为一些同乡好友的上下打点,最终徐阶保住了了性命。 “张大人,那个徐阶最终没有被处死,而是被罚往福建延平府任职了。” “我知道了,“首倡邪议”,这个罪名确实罪不至死。”张璁幽幽说道,“可对一个当朝探花郎,刚任职不久,却被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这是对他再好不过的惩罚了。”张璁笑得有些阴森。 而此时,徐阶于家中已经欲哭无泪,不仅前程尽毁,自己的妻子也恰好病亡,只留下一个俩岁的小儿。而自己作为戴罪之身,竟无法为妻子发丧! 他不明白,他只是表达了一下想法,而且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想法。朝廷众位官员,谁不是读着孔子之言,知事明理,考取功名。可如今张璁上奏废除孔子封号,竟无一人敢于反对。难道这就是权力的力量?这就是正直的结局? 他不敢相信,他不愿相信。他始终记得老师聂豹对自己的教导: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阳明先生这四句箴言他时刻不忘,并以此为处世之本。可如今这世界,就要善恶颠倒吗? “也许,自己的心没有错,只是我的方法错了,这一天,我会深深记住。”徐阶望着天空,似乎明白了什么。 “夏大人,张璁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他竟然真的将徐阶发配到了延平府,那不是毁了他所有的政治前途吗?”彭岳气愤地说道,“他只不过是上了一封奏折而已,纵使政见不同,又怎能受到如此处罚?” “是啊,张璁这件事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夏言幽幽叹道,“但是做出这种事的当权者也不在少数啊…” “那对徐阶的处罚未免也太重了些,这不是把人家前途都给毁了吗?”彭岳说到这里虽然有些气愤,但是想想夏言的话也是在理。确实,许多当权者对于政敌,甚至是对于反对自己的人,手段都极尽狠辣。而徐阶在朝堂之上折辱了张璁,张璁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了,子睿,你以后不能再叫他“张璁”了,而应该叫他“张孚敬”啊…”夏言笑得有些苦涩,“今日他向皇上上奏,说自己的名字“璁”与皇上的名字字音相同,因此请求避讳,皇上便亲自赐了他这个新名字“张孚敬”…” “嗯?竟有此等事?”彭岳喃喃说道,“没想到这个张璁也变得如此聪明,在强硬手腕的同时也知道向陛下示弱,干出这种讨好陛下的事情。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对付了?” “这倒不尽然…”夏言表情略显轻松,“虽然他能做出主动避讳这种事,但是从他处罚徐阶这件事来看。他已经收不住自己的心性了。这样看来,对付他并不一定是什么难事…” “此话怎讲?”彭岳不禁有些疑惑,“刚才大人不是还说做出这种事的当权者不是少数吗?” “虽然许多当权者都会犯这个错误,但是你仔细想一想,犯了这个错误的人,有善终的吗?”夏言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了蔑视。 “难不成每个当权者都逃不过这个怪圈吗?”彭岳有些无奈地笑道,他不得不承认夏言的话是非常对的,因为历史上许多当权者都会犯下这种错误,而且基本没有人得到善终,即使本人侥幸得到善终,他们的后人也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大多数人都是逃不过的…”夏言幽幽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感觉很简单的道理,他身处其中,就会看不破,参不透。他会过分地相信自己,过分地抬高自己,知道有一天得到一个毁灭的结局…”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是这个道理吗?”彭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对,你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夏言兴奋地指着彭岳说道,“别看他一时张狂,这就是他毁灭的开端!” “其实我看张孚敬确实猖狂不了多久了…”彭岳现在被夏言指引得也渐渐看得清晰了起来,“前些日子吏部侍郎,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徐缙徐大人…徇私纳贿,事虽然做得不光彩,但是那种钱基本都是官场潜规则,可是张孚敬张大人偏偏要告发。徐大人私下投书行贿于张孚敬,可张孚敬还是把这件事捅了出来,最终将徐大人贬黜为民,此事可是朝野震动啊…” “张孚敬以为他做得很讨皇上喜欢,但是他和徐大人的矛盾,皇上可是心知肚明的,结果这样一来,皇上更加忌惮他,觉得他在利用势力排除异己…”夏言捋着他那漂亮的胡子说道,“而且徐大人待咱们不错,张孚敬这样一来,可是把吏部给得罪了,吏部许多官员背后都戳他张大人的脊梁骨啊…” “而且徐大人因此受罚,许多大臣也都战战兢兢,怕这种事情有一天也落到自己头上,毕竟徐大人收的那种钱,许多大臣都收过…这样一来张孚敬可是两头不讨好,既得罪了大臣,又惹厌了皇上。”彭岳感觉现在自己和夏言学得越来越工于心计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地等待,等待他自己露出马脚…”夏言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夏大人,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彭岳也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嗯?什么事?”夏言看着彭岳,“别吞吞吐吐的,难道你对我说话也有所顾忌?” “夏大人说笑了…”彭岳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 “被贬黜的徐阶,其实是个能臣,如果以后夏大人有机会,还望对他多多提拔关照…”彭岳犹豫着说道,不知道自己这样说算不算泄露什么天机,他有时候非常害怕因为自己的某句话,某个举动而指引得历史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嗯,我会注意的…”夏言轻松地笑笑,“这个人有一身傲骨,虽然不太会做官,不太懂得审时度势,但是朝廷不能缺这样的正直之臣!” 彭岳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喷出来:“徐阶不会做官,不会审时度势?”当然彭岳还是把这两句话藏在了心里。 其实现在的徐阶确实是不会做官,不会审时度势,想想以后的徐阶,彭岳不禁感觉有些无语,难道环境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 第二十章:绝地反击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公瑾,看看我这篇奏疏写得如何,哈哈…”行人司司正薛侃兴冲冲地走进了夏言的府邸。薛侃与夏言为同科进士,且一开始同时供职于行人司,私交很好,是夏言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此时恰好彭岳正在夏言府中做客,彭岳刚入仕时也供职于行人司,因此还算熟识,于是也不避讳,一起读了起来。 “尚谦,你这是置自己于死地啊!”只见夏言脸色阴沉。 “为何,我所言之事,利国利民啊!”薛侃脸上写满了不解。原来薛侃因朱厚熜无子,而建议朱厚熜先选派一位皇室宗亲,在京城加以培养,以备社稷之需。 “薛大人,当今圣上乃是因武宗无子,才以藩王的身份入京为帝。试问哪个帝王愿意让藩王即位,尤其是当今圣上有过亲身经历。”彭岳顿了顿,低声说道:“况且皇上即位多年而无子,此事他一直刻意回避,不愿他人提及,你不仅提了,还说什么以备社稷之需,这不是…咒皇上吗?”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薛侃大骇,“我今天已经把这折子递上去了,只留了俩份底稿,一份在这,一份给彭泽看了,他说此言甚善,劝我向皇上进谏。这…怎么会这样?” 此刻换作夏言和彭岳俩人大惊了:“你竟然把折子递上去了?” 夏言急的一拍腿,长叹一声,焦急地踱向一边:“尚谦,你…你误了我啊!朝廷内外无不知道你我交好,倘若到时候…张璁又加以构陷,说是我指使你上的奏折,只怕到时死不瞑目啊!”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彭岳终于想到了这件事的始末,“张璁一定会构陷于你,彭泽何人?他是太常寺卿,太常寺专门管理礼仪祭祀,他怎会不知其中凶险。恐怕他是想借机报复,据我所知…” “他是张璁的同党!”夏言愤愤地说道。 “啊…呀…彭泽小人,亏我这些年来还一直把他当作朋友…”薛侃此时追悔莫及,“公瑾,我害了你啊…我…我对不起你啊…”薛侃说到此处痛哭流涕。他本是仗义之人,平时对朋友很真诚,总是急人所难,如今不仅自己遭难,而且还拖带好朋友下水,心中自是痛苦万分。 “薛大人莫急,此事…还有补救的办法。”虽如此说,但彭岳神情却还是有些悲哀。 夏言和薛侃听到彭岳这样说,不禁眼前一亮。 “薛大人可尽力把此事闹大,尽量能够让皇上亲自过问此案,当然…我也会从中尽力帮忙…”彭岳接着说道,“到时候薛大人只需一口咬定是彭泽指使你上奏…当然,这句话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说,最好能够让皇帝听到。” 夏言听了此计,虽觉得不是什么太好的方法,但毕竟可行,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只是薛大人难逃此咎了,到时候希望二位大人能发动好友从中周旋,尽量避免使陛下过度迁怒于薛大人。”彭岳说这话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罢了罢了…我死不足惜,谁让我…”薛侃摆摆手,神情有些颓然,“只要公瑾没事就好。” “没有那么简单,我只是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如果不顺利,那…”彭岳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月色凉如水,屋内只有一声声长叹。 此时,朱厚熜手中握着那份誊写的奏折底稿,气的发抖。对于皇嗣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这个薛侃竟然提出这等意见,确实将他气的不轻。 “陛下,据臣所知,这是夏言指使薛侃写的,陛下可即刻下令,将薛侃逮捕入狱,加以审问,让其供出主谋,然后全部加以处罚,以绝他人之口啊。”张璁极力按捺住内心的喜悦。 “陛下…”张璁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彭岳,没有在意。“在审问中,薛侃含糊其辞,始终不肯说出此案主谋到底是何人,并一直坚称自己所奏之言皆是为国为民,何罪之有。” 张璁顿了顿,发现朱厚熜的脸色更难看了。“陛下,但在审问之中,夏言与给事中孙应奎,曹卞一直蓄意阻挠,臣怀疑他们有可能参与谋划此案,而且薛侃在被审问的过程中,待问及他们三人之事时,薛侃一直态度暧昧,不肯言语。” 张璁说到这,用余光看了一眼朱厚熜,便低下头去,不再说了。他决心将平时不肯依附于自己,并且曾在私下出言顶撞自己的孙应奎,曹卞也拉下水。 “爱卿辛苦,既然如此,那就将夏言,孙应奎,曹卞全部下狱。不彻查此案,朕誓不罢休!”朱厚熜愤愤道,显然张璁那句“以绝他人之口”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张璁走后,跪在一旁的彭岳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他本来是到这里向朱厚熜汇报漕运之事,却没想到正好遇到了这幕。 “此乃天赐良机。”彭岳心中大喜道,“张璁来这里意欲将事情闹大,从而激怒朱厚熜,成功将夏言打倒,却没想到他此举却为自己挖了坟墓。” “陛下,薛侃此举确实荒唐,臣建议陛下亲自过问此案,从而显示出陛下对此案的重视,这样一来,案件完结之后,更能以绝他人之口。”彭岳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努力做出一番为朱厚熜着想的神情。 “并且,此案重大,如果陛下不亲自过问,怕是有刑讯逼供,涉及无辜,伤了朝廷元气啊。風雨小說網”彭岳虽然知道这句话不该说,但怕薛侃他们熬不住酷刑,也想让他们少受点皮肉之苦。 “好,爱卿此言有理,如果今日还未招供,那么明日朝堂之上,由朕亲自审问,朕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妄言皇嗣之事,哼!”朱厚熜一拂袖袍,显出无比的气愤。 “薛侃大人,我对不起你了。”彭岳心中暗道,默默叹了一口气。 果然,第二日朝堂之上,朱厚熜真的决定亲自审问此事。显然,皇嗣之事是他的心病。 “薛侃,你为何出言反复?”朱厚熜坐在龙椅之上,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你先是说此奏折确系你一人所写,却又于昨日说却有人同时参与谋划此事,却不肯说出到底是谁…”朱厚熜看向跪在地上的夏言,孙应奎,曹卞三人:“而你们三人又坚称与此案无关。今日朕亲自审问,如果不交代清楚…”朱厚熜狠狠的扫了一眼下面,“就不要散朝了!” 薛侃此时身子伏在地上,身上有着不少鞭痕,虽换了一身新囚服,但薛侃有意把伤痕露了出来,而且薛侃头发凌乱,面部有一边红肿的不行,想必在狱中吃了不少苦。 “陛下,此奏折确系臣所写…”薛侃在努力集中力气,“但我之所以上奏,都是彭泽指使的,他说他已经向张璁大人说过此事,张璁大人也表示会全力支持我!” 张璁听到这里一下子傻了眼,看了看彭泽,只见彭泽吓得全身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往外冒。 “陛下,在审讯过程中,彭泽还对我进行严刑拷打。”薛侃咽了口唾沫,“彭泽说只要我说此案主谋是夏言,他会和张璁大人保我出狱无虞。陛下明鉴啊!”说罢,薛侃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陛下…”此事孙应奎也赶忙痛哭着说道,“陛下,我们二人确未参与此事啊,只是我们二人在审讯过程中请张大人回避此案,激怒了张大人…” 曹卞听孙应奎这样一说,也赶忙接到:“陛下,张璁平日结党跋扈,我二人只是未曾依附于他…陛下,我们二人冤枉啊!” 彭岳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在此关头,他们三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摆明了要和张璁死磕啊。看了凡事真是不能把人逼急啊。”彭岳心中暗道。 “陛下…”夏言此时也开了口,“张璁是想假借此事除掉我,除掉不肯依附于他的人啊!臣不知张璁到底是何居心!”夏言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朱厚熜:“陛下,张璁…他是在利用您啊!” 张璁此时吓得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冤枉啊…他们…他们所言,纯属诬陷…” 彭泽早已吓瘫在地上:“陛下…”他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薛侃所说确实属实,他在审讯之中见薛侃在酷刑之下不招,便好言相劝,告诉他只要栽赃到夏言身上,便可保他无事,没想到还被薛侃啐了一口。 张璁伏在地上,用凌厉的目光向身后一扫,方献夫,汪宏等人全部跪了下去:“陛下,张大人未曾指使薛侃,未曾结党跋扈,张大人冤枉啊…” 朱厚熜此时鼻子都快气歪了,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还说你们未曾结党!” 朱厚熜拿起手上那份奏折,狠狠地掷向张璁,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张璁脸上:“这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京城外,彭岳和夏言为薛侃送行。 “二位不必惆怅,我虽被贬黜为民,但我心向阳明心学,正好此番回家乡,教书育人,传播学说,岂不快哉?哈哈…”薛侃大笑道,心里确实感到无比轻松。 “薛…薛大人,我和你说的报纸,你可以好好利用,对于传播学说大有裨益。并且我正要向皇上奏请开办学堂,到时候你可于家乡主管此事啊。”彭岳安慰道。 “如此一来,那便多谢子睿了。”薛侃笑道,忽而一转脸,幽幽说道:“公瑾,此番是我害了你,虽说你因祸得福,擢升为礼部尚书,但是我这心里…”薛侃看向远方:“彭泽小人,已被流放充军,哼,应有此报。” “而且,张璁党羽尽作鸟兽散,现如今张璁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今早,张璁向皇上递了请求致仕的折子。皇上…已经批了。”说罢,夏言抚须大笑起来。 “子睿,你不也因漕运之功,升了户部右侍郎了吗?”夏言看着彭岳,“不过,皇上还说你揭发奸党有功,不知何意啊?” “哈哈…就是我建议皇上…亲自过问这个案子的。”彭岳不好意思的笑道。 夕阳下,三个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而张璁就这样,踏上了多年前自己来京城时的那条路,只不过这次是走了相反的方向。是的,虽然他起于议礼,有着一定的投机成分,但于任上清廉自守,锐意改革。可他始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落到这步田地。 他以为自己输给了夏言,其实他输给了朱厚熜。他不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朱厚熜给予的,朱厚熜既然能给予他,自然也能剥夺他。他不明白,最终斗争的结果,不在于他有了多少人的支持,而是在于他有谁的支持。漫漫长路,其修远兮。这条路,注定要孤独地走下去。 ------------ 第二十一章:帝王智慧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你说皇上这两年是怎么回事,朝政之事本来很平稳,又不似嘉靖初年那么动荡,怎么换阁臣换的那么频繁?”夏言蹲在火盆旁烤着手,不住地往外呼着热气。風雨小說網 “皇上…自然是有他的打算吧…”彭岳衣服穿得倒是挺厚,加上本就不太怕冷,便也没往火盆那边凑。 “皇上的打算?”夏言干笑一声,“那我可真摸不清楚当初张孚敬致仕,皇上为何让翟銮当了内阁首辅…” 彭岳心知这是夏言对此存在不满。当初张孚敬致仕,夏言满心以为自己不久也能进入内阁,结果至今也没能如愿。原来夏言并不是想要问自己朱厚熜为何频繁更换内阁的原因,而是想和自己抱怨几句,倾吐一下自己至今没能入阁的不快。 “翟銮自有他做臣子的智慧…”彭岳浅浅一笑,“或者说他得宠的资本…” 其实彭岳知道夏言心里能够想明白这是为何,但是他却不愿去想,因为他总是带着情绪在里面。从这里来看,确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他能有什么资本?整天就知道唯唯诺诺,当初在内阁里连个话都说不出来…”夏言一脸鄙夷,语气中满是不屑。 “但是皇上偏偏就看上了他的唯唯诺诺…”彭岳躲避起了夏言的眼神,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忿之言。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翟銮翟大人应该嘉靖六年就入阁了吧?”彭岳看着夏言,准备慢慢将这个话题展开,从而减轻一下夏言的抵触情绪。 “是,你记得没错,当初杨一清杨大人还以他资历过浅为由,阻止他入阁…”夏言说到这里,却又住了嘴。因为他想起当初杨一清之所以阻止翟銮入阁,是因为他想把那个入阁名额留给张璁,却没有想到最终会得到一个遭张璁谗害的结局,也许世界上的许多事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吧。 “确实是这样,但是最终翟銮还是在皇上的坚持下成功入阁,而且入阁之后颇得恩宠…”彭岳看着夏言肯静静地听自己说,心下也宽慰了许多。 “他可没得什么恩宠…”夏言还是忍不住驳斥了一句,“他刚入阁时,还是杨大人和谢迁辅政,他当时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后来张孚敬,桂萼相继入阁,可是本来先入阁的他还是谨慎小心,地位还不及后入阁的张孚敬与桂萼…” “但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彭岳说着话,也渐渐往火盆那边靠了些,“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强,也做不得主政之事,因此他便懂得隐藏自己。所以皇上怀疑过张璁,怀疑过桂萼,甚至怀疑过杨大人,但是唯独没有怀疑过翟銮。当初杨大人,桂萼,张璁相继离职,翟銮独掌内阁事务两月余,要是换做别人,皇上能够如此放心吗?” 夏言听到这也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彭岳说得都对,但是他心里就是不服,但也只能低着头,看着火苗那跃动的影子在自己的手上一晃一晃的。 “可是你刚才说翟銮做不得主政之事,但是为何张孚敬致仕,皇上还是让翟銮做了内阁首辅?”夏言看着火势渐渐小了下来,又顺手向里面添了几块木炭。 “这就是皇上的心思一时变了…”彭岳说着,也帮着往火盆里扔了几块木炭,“杨廷和,杨一清,张璁,一个接一个,皇上也累了,因此皇上恐怕是要找一个老实人来缓解一下这种权臣专政的局面吧。” “你说的这些…”夏言的手也僵在了半空:“确实有些道理…” “不过我想皇上应该还有其他心思…”夏言抬起头来瞅着彭岳,“我想皇上应该是觉得张璁去位,但是他的一干势力还在,譬如方献夫,霍韬,黄宗明等人,因此他要想方法压制一下这些人的势力。” “哦…夏大人所言极是…”彭岳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果然,只要是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问题,而是单纯思考其他人的事情,夏言的头脑还是很冷静的,分析得还是挺透彻的。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想…”夏言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为彭岳的极度赞同感到高兴,“圣上如此聪明,这种法子自是不难想。势力大的人,不给他实权,势力小的人,却又偏偏给他实权,这自然是平衡大臣势力的好方法。” “看来圣上还真是聪明啊…”彭岳说这句话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如果朱厚熜能够终其一生将这些聪明才智用在治国理政上,也是将会是一个不同的结局。但是这两年嘉靖帝朱厚熜却对修道之事越来越沉迷,而这种事情是彭岳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的。确实,想要改变一件事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改变一个人。 “不过皇上最终还是改了心思,将张孚敬召回来了…”夏言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确实没有想到朱厚熜只让翟銮当了三个月的内阁首辅,便就又将张孚敬召回来接替翟銮,继续做内阁首辅。 “这就是皇上性子的问题了…”彭岳苦笑了一声,“皇上念旧,当初皇上刚刚继位,便遭到以杨廷和为首的众大臣的逼迫,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而此时只有张璁挺身而出,为圣上撑腰打气,当初圣上年纪也还不大,这份…恩情,自然是难以忘怀…” 彭岳深知这不仅仅是朱厚熜念旧情的原因,而是朱厚熜对人对事,都有一种源自心底的犹豫反复的性格。而这种性格,会随着朱厚熜年纪越来越大而越来越极端,产生的危害也是越来越严重。 “我看还是翟銮自己的问题,”夏言听到彭岳说是因为朱厚熜感念张孚敬的恩情,心里自然是不服气,“那翟銮当了内阁首辅,还是终日碌碌无为,皇上自然是看不惯他,不裁撤他才怪!” “夏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彭岳见夏言这个样子,自然也不愿意和他多做争辩。尽管他还想反问夏言为何朱厚熜不让别人当内阁首辅,却偏偏把张孚敬召回来当首辅,但是他见夏言在那里黑着一张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大人不必为此过多忧虑,毕竟他张孚敬只当了不到一年的首辅,便又被皇上给罢黜了。”彭岳见夏言不说话,便出言安慰了起来。 “我自是不忧虑…”夏言站起身来,轻松一笑,“我明白,皇上对张孚敬还是猜疑,还是不信任,因此才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是显示天子恩威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简单吗?”彭岳还是一副狐疑的样子,尽管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他感觉事情绝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其实一开始彭岳还以为又是朱厚熜性格反复的原因,但是从朱厚熜罢黜张孚敬后的种种做法来看,他便不再这样想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彭岳至今也想不出来。 “这个…我只是猜测,也不敢确定…”夏言面色平静,只是看着火盆中那又渐渐燃起来的火苗。 “不妨说一说…”彭岳往夏言身边靠了靠,“夏大人看事向来准确无误,这次说的想必也不会错。” “那我就斗胆猜测一下吧…”夏言轻松地笑笑,显然他对彭岳那句恰到好处的奉承很满意。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皇上罢黜了张孚敬,却让方献夫做了内阁首辅?”夏言看着彭岳问道。 “夏大人说的不错…”彭岳也会意地笑了笑,“方献夫是张孚敬的同党,这件事人尽皆知,皇上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他罢黜了张孚敬,却又扶起了方献夫,因此我就猜不透了。” “之前皇上让翟銮做首辅,但是皇上发现这样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因此皇上势必要想一些其他方法…”夏言慢条斯理地说着。 “哦?不知道什么方法,还请夏大人明示?”彭岳渐渐被夏言勾起了“求知的欲望”。 “你说张孚敬一党势大,皇上对此了然于心,但是皇上能够不忌惮吗?他肯定要想办法解决的…”夏言神秘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好像要说出一件惊天大秘密似的。 “皇上肯定是要解决的,不过这样做…”彭岳眼前一亮,“您是说…” “不错,正是此意…”夏言见彭岳有所理解,自己也笑了起来,“皇上心知一味压制,是绝对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使他们更加团结,更加同仇敌忾,因此皇上应该是想利用此法从内部瓦解他们…” “将张孚敬罢黜,而让方献夫做了那内阁首辅,二人的关系肯定要发生一些变化,他们内部也会产生一些议论…”彭岳点头说道,不禁佩服起了朱厚熜这种驾驭臣子的手段。 “不仅仅如此,皇上让方献夫做内阁首辅恐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夏言看看窗外,目光变得有些神秘。 “皇上肯定会选择方献夫啊…”彭岳自信地说道,“方献夫可以说是张孚敬派系内的第二号人物,让他做内阁首辅,也能够培植他的势力,让他有机会和张孚敬分庭抗礼。只不过…” “只不过就怕方献夫不会因此和张孚敬产生矛盾对不对?”夏言笑着问道。 “是的,我确实对这点比较怀疑…”彭岳低着头说道,“虽然这些年来张孚敬和桂萼等人发生过冲突争执,但是他和方献夫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密,因此我担心…” “这你自然不必担心,皇上这样做自然是有把握的…”夏言说着便往火盆里扔了一块大木炭,火盆里的火焰一下子蹿的老高,“张孚敬和方献夫是面和心不合,他们的矛盾虽然没有外彰,但是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皇上也知道,所以皇上做的只不过是往他们的脆弱关系上加了一把火…” “原来方献夫和张孚敬也是如此?”彭岳不禁诧异起来,他确实没有想到张孚敬和方献夫也能闹掰。 “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夏言缓缓说道,“其实他俩早就因为政见不和等种种原因而有所冲突,况且方献夫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他岂肯总是居于张孚敬之下?只不过皇上的消息也是够灵通,竟然连这种他们想要极力隐瞒的事情都能侦查到,看来锦衣卫的功夫确实做到家了啊…” “难道一旦得势,就真的没有昔日情谊了吗?”彭岳有些哀伤地喟叹道。 “当然如此,利益之前能有什么情面友谊?”夏言冷笑着说道,“当初张孚敬和桂萼的关系还不是固若金汤,看起来牢不可破。可后来如何呢,入阁之后,还不是分道扬镳?所以他方献夫一旦做了内阁首辅,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自然也不肯再为他张孚敬鞍前马后。” “大人所言极是…”彭岳说得有些口是心非,他不相信官场之上就没有所谓的友谊,难不成如果将来自己和夏言一同得势,就同样逃不过分道扬镳的命运? “总之现在皇上的法子奏效了…现在方献夫的势力渐渐大了起来,之前张孚敬一党的人也被成功瓦解,不再似之前一般…他方献夫本人的心境恐怕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吧…”夏言面带笑容,确实,这一切都是他想看到的东西。 “那恐怕这两年来皇上一直对黄宗明,霍韬等人严加斥责,动辄下狱,存的也是同样的心思吧?”彭岳瞬间感觉这两年来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正是如此!”夏言很为彭岳这种机敏的心思感到高兴,“张孚敬一党,像方献夫这样的有些势力的人就给他权力,让他培植势力来平衡力量,像黄宗明,霍韬这种没什么势力的,就对其进行打压,让他们心思变化,摇摆不定,从而老老实实地听皇上差遣…” “端的是个好计策…”彭岳苦笑道。他不禁有些佩服朱厚熜下的这盘精明无比的棋。 不过恐怕…张孚敬又要回来了…“夏言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嗯?怎么可能?”彭岳的语气充满了不相信,“这样一来,张孚敬可是三次致仕,并且三次召回了?皇上这也太…” “你以为我很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夏言的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让他发生,他就不会发生的。如今朝中动向虽不明朗,但是你仔细观察一下小的细节,一些蛛丝马迹,甚至风吹草动,都能得出一些结论。尽管我不愿意看到,但是我猜想皇上肯定会再次把张孚敬召回来的…” 附注:“,十年二月避讳(嘉靖帝名为朱厚熜)易名张孚敬,七月致仕。 ,十月降。 ,十一年八月致仕。 ,十二年四月降。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许多信息,朱厚熜的施政方针,心思变化,读者可以自己慢慢领悟。 ,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 第二十二章:延龄之争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皇上,臣已据实查证,建昌侯张延龄不仅平日为非作歹,残害百姓,而且还擅自诛杀朝廷命官,犯有图谋不轨之罪,还请陛下明察!”夏言下了朝堂后,便赶到偏殿向朱厚熜报告了这件事。風雨小說網 “嗯,朕知道了,这个张延龄,朕决不轻饶!”朱厚熜坐在龙椅上愤愤说道。 原来于嘉靖十二年九月,有人告发建昌侯张延龄犯有擅自杀人与图谋不轨之罪,朱厚熜随即于十月初下令命刑部将张延龄逮捕入狱。 其实朱厚熜早就对张延龄有所不满,只不过刚继位时碍于其势力过大,因此才没有对其进行处罚,并且自己还采取羁縻之策,在继位之初,给了他一个太傅的封号。但是现在自己羽翼已丰,这个张延龄居然还是不知道收敛,因此朱厚熜决定这次一定要将张氏势力斩草除根。 却说张延龄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恩宠,原来他乃是张太后之弟,于孝宗之时便已得势。当初孝宗专宠张皇后,对于张皇后的亲弟弟张延龄自然也是恩宠之至。 而张延龄也是恃宠而骄,于孝宗时期便通过奏讨庄田,残盐买补,开设私店等手段牟取暴利,而且横行无忌,强夺民产,甚至派奴仆至吏部殴打朝廷命官。由于孝宗对张皇后过分宠爱,对于其弟的这种种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風雨小說網 后来武宗即位,张皇后变成了张太后,张氏势力依旧强大。虽然武宗对张延龄的恩宠不及孝宗,但是张延龄依旧富贵益盈,骄横无度。 后来武宗暴卒,朱厚熜即位,张太后的个人权势达到顶峰,张延龄也是依旧横行无忌。但是张太后与朱厚熜的矛盾却是随着大礼议的进行而与日俱增,张氏势力也逐渐衰落。 原来朱厚熜在大礼议中便想为自己的生母谋得一个合适的称号,而此时张太后的地位也变得尴尬起来,朱厚熜对这位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张太后自然也是非常厌恶。但碍于情势,还不得不对她恭敬有加,给予她高于自己生母的礼遇。 后来自己成功掌权,便于嘉靖三年昭告天下改孝宗为“皇伯考”,改张太后为“皇伯母”,张氏地位就此一落千丈,并且在嘉靖八年,朱厚熜又削减外戚势力,成功打压了张延龄。 而张延龄在这个时候却还不知道收敛,仍然为非作歹,给人以口实。朱厚熜自然是不会放过他,想起自己在刚刚即位之时受的那些窝囊气,对张太后一干势力的怒气也统统迸发出来,决定趁此机会坐实张延龄谋反的罪名,将张氏势力一律铲除。 可是他没有想到此举会遭到非常大的阻力。首先,张太后不断求见朱厚熜,而朱厚熜却执意不肯相见。后来张太后又派内官传话,请求朱厚熜对张延龄从宽处理,朱厚熜自然是再次拒绝,并将传话的那几个内官全部下狱。 可是张太后又请求皇后张氏代自己求情,朱厚熜实在受不了这种连环式的骚扰,顿时暴跳如雷,将皇后痛骂鞭打,并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 这样一来,朝中终于没有大臣敢于为张延龄求情了,夏言自然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准备将张延龄一举击毙。 其实夏言本来就对张延龄为非作歹多年的事有所不满,在早年间就曾多次上疏弹劾张延龄。只不过由于张氏势力太大,夏言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张氏失势,夏言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铲除张延龄的大好机会。 果然,过了不长一段时间,朱厚熜的旨意便下来了。他在圣旨中指责张延龄擅买违制田宅,残害无辜性命,并且勾结不法之徒,以期谋反,因此数罪并罚,决定将张延龄凌迟处死,并夷其三族。而令朱厚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自己再次召回来的内阁首辅张孚敬竟然明确地表示了反对。 “陛下,张延龄确实做过许多不法之事,理应处罚。但是臣认为张延龄绝无谋反之意,如果以此罪将其处死,夷其三族,恐难服众。”张孚敬虽然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大些,但是还是难掩苍老之态。经过那么多次宦海沉浮,张孚敬确实累了,倦了,从外表到内心,已是非常憔悴,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大。 “此事刑部已经查证,爱卿就不必多言了。”朱厚熜虽然面色平静,但语气中却难掩愠怒之情。 “陛下,臣认为刑部的查证过于武断…”张璁显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臣还是那句话,说张延龄意图谋反,乃是无稽之谈。” “这件事朕已经批准确定了,难道爱卿就一定要纠缠不休吗?”朱厚熜不禁皱起了眉头。 “臣非是纠缠不休,乃是因为刑部断案有失公允。”张孚敬抬起头来,一点也没有避开朱厚熜的目光,“陛下对此事的态度,朝中众多大臣已是了然于心,因为断案时难免会考虑到其他因素,从而使得案情与事实有所出入。” “你的意思是朕逼得刑部做下这个决定吗?”朱厚熜盯着张孚敬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异样。 “臣非此意,臣只是说平日张延龄作恶多端,许多人对他都有怒气。陛下嫉恶如仇,自然也不会对张延龄有什么好感。但是断案之事,只得考虑案情,而不能因为其他因素而影响了决策…”张孚敬也不愿就此惹怒了朱厚熜,因此他决定慢慢向朱厚熜讲述这件事。 “既然你知道张延龄平日作恶多端,知道众大臣对他都有怒气,知道朕看他不惯,那你为何还要在这里为他求情,难不成是爱卿是非不分,抑或是张氏一族送了你什么大礼?”朱厚熜满脸怒气地诘问着张孚敬,他知道事已至此,决不能在这件事上让步。 “臣不敢!”张孚敬听到朱厚熜这样说,吓得慌忙跪了下来,“臣只是觉得张延龄虽是作恶多端,但终究只是一个守财奴罢了。陛下说他谋反,还要夷其三族,这样的罪名未免有些重了,这样的处罚也未免有些过了。 “他意图谋反,这件事查明已久,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能抵赖的了?”朱厚熜见张孚敬态度谦卑起来,自己的怒气也稍稍减了一些。 “但是臣还是认为张延龄贪心有余,谋略不足,怎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因此这谋反一事…”张孚敬低着头,向朱厚熜絮叨着。 “既说他贪心不足,怎知他不可能贪图我这皇位!”朱厚熜怒气冲冲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张孚敬,“这件事朝中大臣无一人敢有异议,尤其是夏言,对张延龄是极力声讨,许多重要罪证也都是由他提供,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尽管去问夏言好了,不要再来这里烦我!” “夏言乃是礼部官员,这等事哪由得他插手!”张孚敬一听朱厚熜提到夏言,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由不得夏言插手此事,就由得你来忤逆朕的意思?”朱厚熜差点就对张孚敬破口大骂了,只不过见他一个垂垂老者,平日工作也是尽心尽力,于心有些不忍罢了。 “陛下,您既然给张延龄定罪谋反,势必就要夷其族人,可是张太后乃是他近亲,您要将张太后置于何地呢?”张孚敬此刻也是顾不得朱厚熜的恼怒,干脆直接了当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朕就知道,你这样说就是因为她!”朱厚熜抬手一指,好像张太后就在他身边,要将她一指头戳破似的,“朕不是已经下旨,她不在此列,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朕就夷了他张延龄九族!” “陛下,虽然您宽宥了张太后,但是您将她的族人尽皆夷灭,您要把张太后置于何地?” “她在后宫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她虽不是朕的生母,但朕又何时慢待了她?”朱厚熜说到此处,心里也是有些发虚,因为他知道自从嘉靖八年以后,张太后在这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真的是一个多余的人。 “陛下确实不曾慢待张太后,可是陛下对张太后的族人尽皆夷灭,这对天下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天下百姓会以为陛下善待张太后吗?毕竟张太后还是“皇伯母”啊。” “但张延龄着实可恨,不杀他难泻朕心头之恨!” “但是陛下也要注意此事的影响。天下百姓伏唯我朝以孝治天下。俗语有曰百善孝为先,陛下切不可因此等小事而失了天下大义…” ------------ 第二十三章:礼制如斯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没想到他张孚敬一番话还真让皇上改了主意…”彭岳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确实值得商榷。”夏言微微一笑,“陛下本来就对将张延龄夷族心存犹豫,而张孚敬不过是抓住了陛下的心理罢了…” “嗯?我觉得皇上要杀掉张延龄的决心很坚定啊,为何夏大人说陛下犹豫?”彭岳不解地问道。 “陛下杀张延龄的决心是很坚定,不过对于给张延龄定一个谋反的罪名,而且还要夷其三族这件事,陛下还是很犹豫的。”夏言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是不是因为张皇后?”彭岳试探性地问道。其实彭岳对于古代这些礼节性的东西,一开始对他来说基本上还都是陌生的,但是他感知到了在古代这些事情的重要性,便慢慢学了起来,加上平时夏言的不断指导,因此现在对这些古代礼仪问题也能够有着深刻的见解与独到的分析。 “不错,正是如此…”夏言现在越来越觉得彭岳是一个可塑之才,虽然他年纪轻轻,但是经过这几年官场的历练,他在揣摩人心,为人处世方面,比一些混迹官场许久的老人还要熟练。并且对于自己不擅长,不熟悉的东西,他总是肯用心去学,去思考,因此彭岳的成长速度也实在出乎夏言的意料。 “其实张延龄命不足惜,但是他偏偏是张太后的弟弟,这就有些麻烦了…”夏言就像平时教导彭岳一样,耐心地给彭岳解释了起来。 “虽然陛下可以给张延龄定罪,但是他必须要考虑后果,毕竟这件事会牵涉到张太后。说张延龄谋反,也就等于是太后家族谋反。要夷灭张延龄的族人,就等于夷灭张太后的族人。这样一来,就算张太后最终无事,还是生活在宫里,但对她来说,也肯定是生不如死了。”夏言把这其间种种都一一讲给了彭岳。 “确实,张太后虽然失势,但是她毕竟是孝宗之妻,武宗之母,名分在那里摆着,皇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彭岳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状告张延龄谋反之事,在武宗时期就曾发生过,但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到了圣上这里,只要张太后还活着,这件事照样很难办。”夏言觉得彭岳毕竟年纪轻,可能对正德年间的事不太了解,便又补充着说了出来。 “但是皇上肯定不会仅仅因为张太后而放弃了这件事,毕竟皇上…对张太后也是…心怀怨恨…”彭岳说这话时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并向外瞅了瞅。 “那是自然…皇上肯定不会因为张太后而饶恕了张延龄…”夏言也适时地向外瞅了瞅,“皇上怕的是天下悠悠之口啊…” “毕竟皇上对张太后的态度…有些过了…”夏言压低声音对彭岳说道,“嘉靖八年,皇上将张太后的称号改为“皇伯母”,这在民间就已经是议论纷纷,毕竟皇上当初是以藩王身份即的帝位。如果现在再将张延龄治一个谋反之罪,将张太后的族人尽皆夷灭,恐怕天下士子会有所不满,于后世之议也有所不利啊…” “而且张延龄谋反的罪名确实缺乏证据,只不过是刑部的那几个官员看透了朱厚熜的心思,为了讨好朱厚熜,所以才坐实了张延龄这谋反的罪名,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张延龄绝对不会傻到在势力不如从前之时谋反…”夏言苦笑着说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之所以极力证实张延龄意欲谋反,一是因为对张延龄种种恶行实在看不惯,觉得张延龄确实是死有余辜,二来不过是为了讨朱厚熜的欢心罢了。 “如此看来皇上确实不能在此时杀掉张延龄…”彭岳笑着说道,“看来张孚敬也是挺会揣摩皇上心意的嘛…” “他张孚敬要是真的那么会揣摩朱厚熜的心意,就不会做出这件事了。他明知道皇上就是想治张延龄的罪,可是他却偏偏要违了皇上的心意。本来圣上对他的恩宠就是时有时无,他却还不知道珍惜,如此看来,张孚敬恐怕很快就要发生第四次致仕了…”夏言说到此处,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张孚敬为何要这样做呢?”彭岳盯着夏言问道,“满朝大臣都能看出皇上的意思,张孚敬不可能摸不清,所以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老糊涂了吧…”夏言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是想青史留名吧,毕竟当初大礼议他出力最多,如果皇上总是翻旧账,后人恐怕会把这些事情记到他张孚敬头上,而绝对不敢对皇上出言不敬,他张孚敬可不愿意背这种道德包袱…” “原来如此…”彭岳确实有些无语,他不知道夏言的这个猜测对不对,但是确实有些道理。如果夏言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彭岳不禁感觉有些悲哀。他们这些人如此关注后世对自己的评价,却不知道在后世只有大善大恶之人才可能成为人们的援引事例,或者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历史上的大多数人,比如张孚敬,虽说在历史上也算是曾经叱咤风云,曾经起起伏伏,有过辉煌,有过不顺,但是后世对他的了解评价只是寥寥数语,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当然,最悲哀的还是明朝的许多言官,他们直言犯上,甚至冒着廷杖,丢官等危险直言犯上,甚至有些问题纯属没事找事,可是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因此他们期盼着自己能够作为一个正直的谏官而青史留名,但是事实上他们的名字大多数都是不为人知,甚至自己这个学历史的,在之前也很难叫出几个言官的名字。 “当然,张孚敬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也许这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夏言的目光中又带出了一丝丝神秘。 “夏大人所说的是否是皇上对他的感激之情?”彭岳在一旁探问道。 “正是此意…子睿,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夏言兴奋地说道。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彭岳嘴上这样说,其实听到夏言这样的夸赞,心里也是很高兴,“本来当初大礼议之时,张孚敬挺身而出,皇上对他的感激之情自然是难以消减。但是如今无论是皇上想让自己的生父生母封号更进一步,还是这次的张延龄案,张孚敬都与皇上站到了对立面。尤其是这次,皇上与张太后的矛盾摆在明面上,简直就是大礼议的序章,可是他张孚敬却还是视而不见,偏偏与皇上的心思相违背,皇上对他当年的那种感激之情自然是要消失不见了…” “那你说现在皇上会不会后悔把张孚敬召回来?”夏言笑着问道。 “应该不会吧,夏大人您上次不是和我说了嘛,皇上召回张孚敬那是必然之事,是思考已久的谋略。”彭岳答着,心里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和夏言那番对话。 “是啊,方献夫在内阁首辅的任上可是累积了不少势力,和张孚敬的矛盾也渐渐地显而易见,张孚敬一党的势力已经大大减弱,趋于瓦解了,这时候方献夫作为一颗棋子,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自然是要被赶下台去…”夏言直到现在还为自己这番再正确不过的预测而感到骄傲。 “而且方献夫在内阁首辅的职位上做的确实不怎么样,跋扈之势直逼张孚敬,可是政务能力却比张孚敬差了一大截,这样的内阁首辅,皇上是肯定不愿意要的…”彭岳在一旁补充说道。 “嗯,确实是这样,方献夫这内阁首辅做的确实不怎么样…”夏言虽然肯承认方献夫做得不好,却不愿意承认张孚敬做得好。 “而且皇上将张孚敬召回来,肯定也还存着念及旧情的成分,可是张孚敬却不知道珍惜,将仅有的这一点旧情都消耗尽了,恐怕经过这次张延龄案,皇上是不会再对张孚敬念旧情了。”彭岳在一旁说道,尽管他知道夏言总是不愿意承认朱厚熜对张孚敬存在着深厚的感激之情,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这一点。 “嗯,看来张孚敬不久之后就将会有第四次致仕了,只不过恐怕难有第四次召回了…”夏言这话说的有些苦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日后能否得到像张孚敬这样的恩宠。 “子睿,你猜一猜,下一任内阁首辅会是谁?”夏大人笑着问道。 “我…”彭岳看了看夏言的神情,“我也猜不透…” “不用避讳,如果我认为是我自己的话,我就不会让你猜了…”夏言说这话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 “那…那我就直言了…”彭岳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我猜应该是李时李大人吧…”彭岳坚信自己没有说错,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记错,也不会记错。 “尽管我对此并不满意,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猜测的,应该是对的…”夏言还是笑了出来,不知是为自己而笑,还是为李时而笑,还是为彭岳而笑。 附注:,有一些东西我没有在正文里写到,现在在这里补充,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查阅一番,其实还是蛮有趣的。 在处理与大礼议关系紧密的张延龄案时,朱厚熜与张孚敬(或者可以扩大到礼议新贵)的话语、行为揭示了他们对大礼议的认知其实还是颇为不同的。在朱厚熜看来,他与杨廷和等旧臣的争议,以及与张太后(非生母,乃是武宗之母)的矛盾才是大礼议及其余波的主要矛盾,因此他衡量支持者与反对者的标准也是在于是否能够迎合他尊崇本生父母的意愿,是否能够降低张太后的身份,甚至与她彻底脱离干系。从这一点来看,张孚敬等礼议新贵确实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但是礼议新贵清醒地认识到,大礼议的胜利在使张太后失去生母身份的同时,也让朱厚熜与他们自己陷入了道德困境,因此他们又在后来主张给予张太后高于朱厚熜生母的礼遇,制造人伦,正统各有所归的假象。张孚敬极力阻止朱厚熜诛灭张氏家族正是为了维持上述假象以期规避为天下,为后世所不齿的道德风险。 其实这些文字游戏在许多人看来非常无聊,但是正是这些看似无聊的游戏处处暗藏杀机,包含着众多的权力斗争与暗流涌动。所以我们不要看轻任何一件小事,有时我们觉得它简单,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看破它。 ------------ 第二十四章:近代先声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陛下,近来城中流民增多,可近日一来事情繁杂,二来没有过多的储粮来安置流民了。”内阁首辅李时向皇帝报告。 “嗯,这些事,朕…已经知道了,可…”朱厚熜这些日也为此事忧虑。 “陛下,此事务必要妥善解决啊,流民过多,恐…酿成青羊山之乱啊。”李时显得忧心忡忡。 朱厚熜也颇为心忧:“不知哪位爱卿可有良策?” “陛下,流民过多,盖因失去土地,无以为生…”彭岳看看朱厚熜的脸色也甚是无奈。 其实朱厚熜也知道豪强兼并土地严重,而其中以各地藩王与皇亲国戚为甚,每次改革都阻力颇大,他也不愿意得罪这些人。而且就连他自己的皇庄,每年也能向自己的私库里贡献不少钱,他自己也不愿放弃这笔利润。 “而安置流民,以给予其生计为要,发放救济非长久之策。”彭岳接着说道。朱厚熜听了虽然点头,但又怕他提出改革土地之事。 “而安置流民,不必非要给予土地。”朱厚熜听到彭岳这样说,心中不禁一喜。 “今日京城内开有许多纺织作坊,如果朝廷设立政策对这些作坊进行保护支持,允许其扩大规模。那么这些作坊可吸收大量流民,如此问题可解。”彭岳顿了顿,他知道朝中肯定会有人以农业为立国之本来反对。 “陛下,臣建议还要另外设一个机构,对这些作坊进行管理,以防乱象。”彭岳心想如此让步,而且专门机构的设立也让你们有机会牟取私利,就不要反对了好不好。“虽然农业为本,但这些作坊以吸收流民为要,也算是于国有益,望陛下纳之。而且,如果照此法办,对国库税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却说朱厚熜本不迂腐,一听既能解决流民问题,还能增加税收,还不触及皇亲国戚的利益,当下满口同意,不许再言其他,并吩咐彭岳着手此事,即刻去办。 散朝后,彭岳进了偏殿。 “爱卿,还有何事啊?”朱厚熜问道。 “陛下,关于纺织作坊一事,臣还有话要讲。”彭岳看看朱厚熜脸上并没有异样,继续说道:“陛下,朝廷经营的那些手工业作坊业已没落,臣究其原因,一来耗费过多,二来乃是技术不更。因此,臣建议,开设一织造局,研究纺织技艺。”彭岳知道如果在朝堂之上提出此事,必会遭致群臣反对,因此只能私下劝谏,因为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构想。 “爱卿的想法是好的,可是…织造局的费用…”显然,朱厚熜对这种事都是很谨慎的,他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才肯放手去做。 “费用自然是由户部出,但是陛下放心,这笔投入只是很小的一笔费用,而且不日便可收回成本,获利颇丰…”彭岳听见朱厚熜的发问,连忙解释了起来。确实,朱厚熜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很懂,所以自己必须详细地说清楚。 “爱卿打算如何利用这织造局盈利?”朱厚熜依旧是一副不解地表情。 “其实户部只需要出一小部分资金进行技术研究,银子大约都用在场地,延请研究人员以及实验费用…”彭岳参照着后世的研究所将自己的构想说了一通。 “研究人员就不必了,咱们大明那么多匠籍,直接把他们征过来就好了,干嘛还要付他们银子…”显然朱厚熜对彭岳这种想法很不理解。 “陛下,研究需要头脑,需要热情。强制将他们征过来,他们的积极性会大受打击,恐怕到时候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研究成果…”彭岳发现和眼前“这位爷”解释这件事还真是麻烦。 “他们敢!还反了他们了!”朱厚熜虽是这样说,却也面带笑容,“到时候那些消极怠工的,全部拉出去砍了…”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彭岳连忙出言阻止,他真怕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别好事没做成,反做了一件大坏事,“我们并不是招工匠来做工作,而是招研究人员来进行技术研究。况且那些工匠能够做活计,但是不一定能够做研究。而且这也耗费不了多少银子,只需提供他们饭食即可…”彭岳还是决定将给他们工资,并进行高额奖励的这些事瞒下来,反正朱厚熜自是不会管这些小事,户部的银子又都是自己管着,到时候拿出这点钱来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当然要提供给人家饭食,不然凭什么叫人家给你白做工,哈哈…”朱厚熜自以为理解地笑了起来。 “陛下圣明…”彭岳有些违心地赞叹道。 “陛下,这织造局确实还可以盈利不少,首先,我们研究出来的技术可以推广到一些比较大的纺织作坊,这就是一大笔收入。甚至我们可以于织造局之下多设几个朝廷经营的纺织场,就像那些朝廷经营的窑厂一样…”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依了你了…”朱厚熜漫不经心地说道,“换汤不换药,不过就是设几个朝廷经营的作坊呗,朕准了就是了…” “谢陛下…”彭岳苦笑道,他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朱厚熜竟是这个理解。 “地方也不用再花银子找啦,朕在宫外给你选一处地方,你就在那里办…”朱厚熜笑着说道,“不过你可不准给朕赔了银子,要是赔了银子,朕拿你是问,哈哈…” “臣遵命!”彭岳自是听出了朱厚熜话语中的戏谑之意,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其实赚钱这个事,彭岳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了。如果朱厚熜的最低要求只是不要赔钱,那么此事自是万无一失。 此时彭岳看朱厚熜挺高兴的样子,便接着说道:“陛下,今日所言流民之事,臣深感忧虑。自土木堡之变后,精锐之军毁于一旦,京城军备便日益松懈。如果他日真起流民之变,臣恐对陛下不利。现今京城所备火器,仍为英宗旧时所用。因此,臣奏请开设一军器所,研习新式火器。”彭岳注意到自己说到后面时朱厚熜脸上微微有些不悦。 “陛下,这并不是先例。”彭岳又开始讲起了之前的例子,其实这些事他好多都已经忘了,都是这两天现查阅的,“明初洪武年间便设置了军器局,鞍辔局,以及兵仗局,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事日疏而有所废弛。宣德年间也设置了盔甲厂承造军器,后又设王恭厂分造…”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朱厚熜的面色缓和了些,“朕也知道行军作战中兵器的重要性,只不过这些局所的设置管理也是多有弊端…” “陛下,既然有弊端,就应整饬,而不能停滞不前。臣愿意替陛下将此事做好,不让陛下再为此劳心…” “可是这设置的是不是多了些?”朱厚熜还是一脸的忧虑。 “确实有些多…”彭岳轻声答着,“臣觉得洪武年间的设置比较合理,分工明确,臣希望陛下能够效仿太祖之治…”彭岳知道只要将朱厚熜和太祖、成祖比到一起,朱厚熜便由衷得高兴。 “那爱卿就替朕将研制军器的这些场所集中整饬一下,该裁撤的就给他裁撤了…”朱厚熜一边说一边摆着手。 “陛下,臣还想增设一个军器所,这个军器所只负责研制火器,不负责其他武器的研制…”彭岳终于将这个设想说了出来,他要将中国提前带出冷兵器时代,进入火器时代,尽管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但总该要有这样的想法啊。 “这…火器…其实火器还是挺重要的…”朱厚熜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陛下,宣德年间,各地都司卫所就各设局,造兵器甲仗。正统十四年朝廷就授权各省可以制造铜将军,火铳之类的火器。如今地方上都可以造火器,难道朝廷不该在京城设一个军器所研制更先进的火器吗?”彭岳发现还是用这种制衡地方的理由,才能对朱厚熜进行劝说。毕竟,你要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思考,他才会同意你的观点,有重用你的想法。 “爱卿的意思是要朕收回地方上制造兵器的权力?”朱厚熜看着彭岳,皱着眉头问道。 “臣非此意…”彭岳不知道朱厚熜为什么会想到那里,果然这个帝王是不简单。 “地方上战事要多于京城,如发生流民之变,再向地方上运送火器,恐怕是来不及了…”彭岳慌忙解释了起来,他生怕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而让朱厚熜做出一个不好的决定。 “那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呢?”朱厚熜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表情也显得更加严肃。显然彭岳提的这个建议,说到了朱厚熜的心坎里。 “臣建议在京城设一个军器所,规模要大,专门研制新式火器…这些军器所研制出产的火器威力要大,在作战中能够发挥奇效,无论是对外作战,还是…对内镇压,都能产生巨大的压制作用。这样一来,虽然会耗费一些研究资金,但是得到的东西会更多…” “那爱卿觉得建这个军器所,大约需要多少银子?”朱厚熜面色凝重,心中对彭岳提出的政策却是不知不觉间认同了,只不过对资金还有些犹豫。 “这个臣一时也不敢妄言…”彭岳凝眉急急地思索着,“但是臣可以保证不会耗费过多…陛下,如果您担心此事,臣愿意以织造局所赚的利润来支持军器所的研究,如果织造局不赚钱,那么臣就绝口不提军器所之事!” “爱卿言重了…”朱厚熜笑笑,“户部理应为此出资,如果你那织造局不够,再从户部支取就可以了,难道朕还没有钱研制火器吗?哈哈…” 对于朱厚熜这种顺水推舟的行为彭岳也只能尴尬地笑笑,道一声:“皇上圣明!” “不过这爱卿管理着织造局,还忙着漕运的事,肯定是忙的焦头烂额…”朱厚熜一副关切地表情,“虽然爱卿为军器所提供资金,但是…” “陛下,臣建议,为了提高效率,军器所所造军器仍由京城禁卫军主管,研制之人无调动之权。”彭岳一下子便明白了朱厚熜言语之义。 “京城禁卫军?”朱厚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恐怕也不妥吧?禁卫军负责京城守卫之责,任务繁重,不应因此而分神了…” “干脆这样吧,军器所研制出来的武器就由武器库的官员管理就好了…”朱厚熜用手指指下面的彭岳,“当然,这军器所的具体经营还是由你来负责…” “臣最近确实为漕运之事忙的分不开身,而且那报纸之事还需细细琢磨,臣实在是力不从心。所以臣希望军器所研制之事由夏言夏大人监管。”彭岳知道夏言恩宠日隆,并且与自己交好,交给他办不仅朱厚熜会同意,自己也放心。 “哈哈…”朱厚熜听到彭岳这样说心里不免高兴,可又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爱卿所思之策,就由爱卿和夏言共同督办吧。” “谢陛下。”彭岳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子睿啊,朕知道,你颇有才干,不过如今你年纪轻轻,却已贵为户部右侍郎。升迁过速,恐遭人妒啊,虽然你将漕运等事都办的甚合朕心,但是,朕就先不擢升你啦。” “臣只求为陛下解忧,不求显达。陛下之恩,臣永生难忘。如今臣已知足,不求升迁。” ------------ 第二十五章:如此呆瓜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青歌姑娘,近日朝中之事有些繁忙,生意上的事可就要劳烦你多多费心了。風雨小說網”彭岳坐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彭岳没有想到仇青歌竟然对做生意这种事情那么有天赋,当初她说自己不通此道,原来只是谦虚之辞罢了。 一开始彭岳雇人经营,仇青歌只是帮忙照看,跟着跑来跑去的。可没想到只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仇青歌便已经深谙此道,无论是整体的管理运行,还是一些细枝末节,打理得竟是井井有条。如此一来,彭岳自然是放心大胆地将漕运的生意都交由仇青歌掌管,自己便一心一意地忙起了朝政改革之事。 “是啊,彭大哥贵为户部右侍郎,现在又忙着奏请开办学堂,开办报社,自是无暇顾及这等小事了。”仇青歌打趣道。 “最近陆运的生意怎么样了?”彭岳放下茶盏,眼下倒是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 “这个我可不清楚…”仇青歌双手垂于膝上,“你还是问问其他掌柜吧,你这个事情刚起步,我不太熟悉,还要慢慢学。而且眼下漕运的生意,就够我忙活的啦…” “这个事要尽快办了…”彭岳沉思道,“现在漕运的生意已然成型,趁这个机会开办陆运,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彭岳发现漕运只适合远途运输以及水路便捷的地方,许多地方还是触及不到的。因此彭岳便兴起了开办陆运的心思,难处自然就是在修路上。他没有办法说服朱厚熜同意从户部支取一大部分银子来修路,也没有办法让朱厚熜接受“要想富,先修路”这种先进的观点,于是他只能自己先从小小的车马行做起,发展短途陆路运输。但是彭岳坚信,随着自己生意的不断壮大,交通运输业肯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怎么青歌姐姐一来,你就和人家谈生意上的事,也不知道说些别的?”紫菱笑着招了招手,“没看到青歌姐姐的茶都凉了吗?” “请喝茶。”一个长的很水灵的丫鬟给仇青歌续上了茶。 “这是府里新请来的,叫红薇。”彭岳解释道,“平时就负责照顾紫菱。” 却说彭岳这俩年来,也利用经济改革的便利赚了不少钱,搬进了豪华的大宅院,府里自然也请了不少下人。 “薇儿长的可人,平时人也和气,挺讨人喜欢的…”紫菱在一旁笑着说道。 却说这个红薇只是紫菱当时见她可怜,无意间买来的。但是买回来后,却发现这个红薇确实是招人喜欢。一来这个丫头长的可人,人也是乖巧听话。二来红薇身世有些悲惨,自小就被父母卖给别人家里当了丫鬟,这让也是如此身世的紫菱感同身受,不免心生怜爱。 自从红薇进入府中,紫菱便将她带在身边照看,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平日二人就似闺中密友一般,在房中窃窃私语,让彭岳有时候都感觉自己成了“外人”。 “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也比人家大不了几岁,哈哈…额…”彭岳看见紫菱瞪了自己一眼,立马低下头喝茶,不再往下说了。 “彭大哥,其实…你可以在学堂中擢选一部分人,帮你打理生意。毕竟你这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的人手也是越来越多…”仇青歌在一旁建议道。 “嗯?这怎么可能?”彭岳一脸惊诧的表情,“学堂中的那些人都是为了科举高中,入朝为官的,我要是劝他们改入商道,恐怕他们不愿意吧?” “也不尽然…”仇青歌抿嘴笑道,“这学堂之中有不少都是贫家子弟,尤其是一些成绩不算太好,科举希望不大的贫家子弟,如果你彭大人能够亲自劝说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学习打理生意,他们未必不愿意。再说了,这想法不都是教出来的吗?” “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彭岳想着,不禁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仇青歌的方法可行性非常高,本来自己开设的学堂教的就不只是孔孟之道,自己开办学堂的初衷也不是帮助学生能在科举中取得多么好的成绩,这只是招生时的一个幌子。其实自己开设这个学堂的目的还是开启民智,如果能在其中引导一些人改入商道,不得说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彭大哥人手不够的话,莫不如让菱儿妹妹替你打理一下陆运的生意。”仇青歌从茶盏中抬起头,盯着紫菱笑了起来。 “青歌姐姐莫要取笑,我可是做不来这些的,只这酒楼的生意就够我忙的了…”紫菱笑着摆了摆手,“我自是比不得青歌姐姐能干…”紫菱说这话时却拿眼瞟着彭岳,言语中透着些酸酸的妒意。 “菱儿妹妹又要取笑我了…”仇青歌抿嘴笑了起来,心里甜甜得像吃了蜜一样。 彭岳见紫菱和仇青歌这个样子,也不禁摇头笑了起来。想想二人初见时那浓浓的火药味,再看二人现在闺中密友似的相互打趣,真是感慨世事变化,不过像二人这样的关系发展恐怕也有许多吧? “青歌姑娘,我最近在城南新开了一家纺织厂,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一下”彭岳用手敲敲桌子,打断了二人嗤嗤的笑声。 “那个场子,我已经看过了,确实不错,只不过那么大的纺织场,眼下京城,也就你彭大人愿意开,敢于开啊”仇青歌刚和紫菱敛了戏谑之态,却又开起了彭岳的玩笑。 “额…我已从皇上那里取得诏令…”彭岳轻咳两声,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所以今后这扩大事宜,不成问题。眼下京城,只要是想开,有实力开,都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我自是知道,不过开个彭大哥的玩笑,如此认真干什么!”仇青歌微微侧侧身,“如果彭大哥总是这样,那以后这彭府…我可是不敢来了…” “看,你把青歌姐姐惹得生气了,怎么办?”紫菱翘起一张小脸,把身子也跟着侧了过去,眼睛却还不住地往后去瞟彭岳。 “你们俩…”彭岳尴尬地笑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样吧,青歌姑娘,这两天我督办的那个织造局和军器所已经落成了,要不然我邀请你进去参观一下?”彭岳伸长脖子探问道。 紫菱听到这,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瓜,哪有你这样…哄女孩子的?” “我看是我荣幸啦…”仇青歌转过脸来,脸上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埋怨,“这织造局和军器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你看,人家生你的气呢!”紫菱调皮地朝彭岳笑笑,好像故意要看他出丑。 “那今日青歌姑娘就留在府上,我亲自下厨给青歌姑娘陪个不是…”彭岳从座位上起来,转到仇青歌身前,“青歌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如此那我便有口福啦,竟能吃到彭大人做的菜…”仇青歌说罢,便掩口嗤嗤笑了起来。 “有什么口福,他做的菜可难吃了,我一口都不想吃!”紫菱瞪了彭岳一眼,将他从仇青歌身旁拉了过来,“看你笑得那么坏,做菜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哪里笑得坏了?”彭岳摸摸自己的脸,“还说我做菜难吃,你会做的那些菜,还不都是我教你的?” “那好,今天就你来做…”紫菱朝彭岳扮个鬼脸,“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个什么样子!” “薇儿,今晚就不要在厨房帮忙了…”紫菱朝站在一旁的红薇说道,“今天让他自己做!”说着话便又指了指彭岳。 “青歌姑娘,你今晚就在这府中住下吧,我着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彭岳也没在意紫菱这种种“挑衅”的行为,“我虽然好长时间都没做过菜了,但毕竟手艺还在!” “还臭美!”紫菱朝彭岳轻啐一口,“薇儿,今天的菜也不要买了,让彭大人自己去买!” “菱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彭岳转过身来,连忙赔上一副笑脸,“我这不也是想着能给你做顿饭嘛,天天总让你忙,我也过意不去…” “哼,人家才不稀罕呢!”紫菱撇撇嘴,却又甜甜地笑了起来。 “哎呀,你别拉着人家,赶紧去做饭…” ------------ 第二十六章:艰难抉择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夏大人,几日不见,可是在忙些什么?”彭岳下了朝堂,便蹭到了夏言身旁。 “哦…前两日圣上作了两篇诗赋,把他赐给了我,我去了京城边刻石记录,准备将其进呈皇上,所以今日才回来…”夏言说着,便伸手抚了抚系在腰间的玉带。 “原来如此,看来圣上对您的恩宠真是与日俱增啊…”彭岳打眼瞟了夏言身上一圈,“这绣蟒飞鱼麒麟袍也是圣上亲赐的吧?” “啊?哈哈…圣上如此恩赐,我也是甚感惭愧啊…”夏言边说边加快了步伐,“这里人多眼杂,可去我府上议事。” 彭岳会意地点点头,跟在夏言后面,沉默不语,徐徐而行。 夏言得宠,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事情,但是一开始无人不服,因为夏言的政务能力确实是不可挑剔。他在礼部尚书任上,将礼乐之事焕然一新,非常符合朱厚熜的心意,这是前几任礼部尚书都没有完成的事情。 夏言升任得到众人瞩目后,无论是撰写奏章还是发表政论,都是一气呵成,且文思皆备。朱厚熜还赐给他一枚银章,让他密封上书,评论政事,诏书夸赞他“学问博大,才识优裕”。 可是渐渐地,夏言的行为就越来越偏离了正轨。朱厚熜最近爱好写诗,夏言便私下苦练,因此应召写诗填词时,常常是顷刻间便能完成,朱厚熜因此也是越来越宠信夏言。后来朱厚熜每每写了诗,便赐予夏言,而夏言对此便是感激不已,并予以唱和,甚至刻石记录,最后进呈给朱厚熜来赢取朱厚熜的欢心。 朱厚熜私下召见夏言,谈论政治事务的时候,夏言便揣摩朱厚熜的心意,然后以此作为自己意见的根据。当然,纷至沓来的,便是朱厚熜不断赏赐的玉带,精金,贵重的酒杯,美味佳肴。 彭岳对此,确实颇有意见,但是他也不便直说。因为仔细想想,夏言除了曲意逢迎朱厚熜外,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于政事的处理,他依旧尽心竭力。如果朱厚熜真的做了什么不对的决策,夏言依旧是直言进谏。 但是彭岳总感觉怪怪的,因为眼前这个夏言与自己历史记忆中的夏言并不相符,自己对于夏言的印象是“忠直敢言,刚毅不屈”,但是相比于夏言在眼前所为种种实在是落差太大。这时候彭岳只能埋怨自己学历史时只爱读事而不喜识人的习惯了,而且史料记载确实也很不全面,甚至有失偏颇,对此彭岳也只能深表遗憾了。看来每个人都不是史书上那么寥寥几语能够评价清楚,做一个盖棺定论的。 “子睿,你是不是对我最近的所作所为有些意见?”夏言坐于主座之上,问的倒是开门见山。 “嗯?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彭岳没想到刚刚进到夏言府中,还没有寒暄几句,夏言便如此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子睿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大可以自己体会,不必非要别人说的太直白,而且我这话恐怕也是言尽其义了吧?”夏言将茶盖在茶杯上一抹,顺势放在了桌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夏大人为国事操劳,尽心尽力,颇得皇上心意,我对此能有什么意见?”彭岳说得很轻松,心里却是战战兢兢。 “果然你我的关系不似之前一般了,想当初你何曾像这样和我打哑谜…”夏言垂下头,显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既然你不愿意提出,那么就由我来说清楚,你对于我将皇上写的诗词刻录于石上来敬献,从而讨得皇上欢心的做法是不是不甚赞同?” 彭岳听到这,头一低,顺势抿了口茶,躲避起了朱厚熜的目光,“夏大人言重了,这种事恐怕朝中不少大臣都想做,只不过得不到这个机会罢了…” “你现在很会掩饰,但是你终究瞒不过我。”夏言弹弹手指,顺势指了指彭岳。 “夏大人不要误会,在下才疏学浅,资历也不够,最重要的是在下无甚志向,根本没有想过入阁之事,还望夏大人能够相信在下…”彭岳见夏言如此苦苦逼问,还以为是夏言怀疑自己看不惯他一些媚上取宠的做法,对内阁权力也心存觊觎,于是赶忙解释了起来。 “子睿不必心急,我没有别的意思…”夏言偏偏头,看看屋子的角落,“你年纪太轻,别说入阁了,就是你现在担任的这个户部右侍郎的职位,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颇有微词,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夏大人明察…”彭岳低头讪笑道,心里更加不清楚夏言到底想要做什么。 “子睿,我之所以向你提出这件事情,是怕你对我有所误会…”夏言长舒了口气,“我怕你对我心存芥蒂,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忘年之交,哈哈…” “夏大人哪里的话,自从和夏大人交往以来,我从夏大人身上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夏大人对我的教诲,我始终铭记于心,又怎会对夏大人心存芥蒂?”彭岳说的确实是心里话,自从自己和夏言在吏部共事后,夏言就教会了自己不少东西。无论是朝政斗争还是识人观事,自己都是获益匪浅。 “你说的这些话我信了…”夏言笑笑,心中颇感一丝欣慰,“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做的一些事情也是情非得已,有时候你想得到某些东西,就要失去某些东西,其实没有人愿意牺牲掉原则来刻意讨好某人,但是…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候你又不得不这样做…” 夏言说的这些话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彭岳自然听得是明明白白。而且他渐渐觉得这样做真的是无可厚非,想想自己在大学读历史时不也曾做一些主动联系老师,和老师进行一些问题讨论等等类似的事情吗?只不过自己那时候的表现不像朝中大臣讨好朱厚熜这样如此明显,所以自己还能心安理得。但是彭岳明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大学老师能给予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分数,而现在的朱厚熜却能给予人荣华富贵,甚至能决定你的生死荣辱。 “夏大人说的话,我记下了,也明白了…”彭岳低声说道。 “嗯…”夏言点点头,“但这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其实我也很鄙弃曲意逢迎这种事情,但是你衡量这件事的标准就是看这件事的目的。如果曲意逢迎只是为了个人利益,那么便要坚决反对。如果曲意逢迎是为了心中理想,为了百姓苍生,那么…便可行权宜之计。总之,我夏言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 彭岳猛然间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无愧天地,无愧自己的良心!对,是杨一清杨大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恩师。彭岳眼角莫名有些湿润,他们两位都算是自己的老师,而他们的观点也是出奇的一致。彭岳坚信,这个想法必将印刻于自己的脑海中,伴随自己一生。彭岳此刻感觉自己非常幸运,能够遇到这样的两位老师,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我记下了。”彭岳的回答一如几年前一样诚恳,语气也一如几年前带着几分哽咽。 “其实我常常也在思考,怎样才能够作为一个直臣,也能得到皇上的重用,也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夏言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背在后面,自言自语着。 “那么结果呢?”彭岳在一旁轻声问道。 “我想起了魏征,想起了包拯,想起了寇准,想起了王安石,想起了于谦…”夏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我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并没有像正史中描述的那样如此耿直,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手腕…最重要的是…帝王的原因。算了,有些话不能说,总之你要明白,在当今圣上跟前做事,是学不得他们的…” 彭岳听到这也是感觉很无语,不是因为夏言说的没有道理,而是因为夏言说的太有道理。的确,他们虽然是直臣,但是都懂得讲究方法。并且他们之中除了魏征,没有人是因为常常出言顶撞皇帝,以正直不屈而讨得皇帝喜欢的,恰恰相反,那一点正是他们遭人陷害,遭皇帝厌恶猜疑的原因。而魏征未必不存着自己的算盘,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李世民。如果他遇到的是现在这位朱厚熜,估计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最近你那织造局和军器所的情况如何?”夏言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转移起了话题。 “还好吧,比较顺利…”彭岳捻捻手指,“毕竟是刚起步,具体成效还要看以后,如果大人有时间可以去军器所和织造局看一下。” “军器所我还没有去过,毕竟我对此事一窍不通,虽然我挂名管理,但是还是由你负责吧。”夏言说完,似有深意地瞟了彭岳一眼,“织造局我倒是进去过,不过那里…不尽是纺织之器吧?” “啊?哈哈…”彭岳确实利用管辖职责命令在此处研究动力装置,他明白只是改进织造机是不会有什么成效的。只有研发出像蒸汽机那样的动力装置,社会才有可能真正进步。 “虽然这个织造局是由你管理负责,但还是不要做出什么太逾矩的事情…”夏言叹了口气,“你漕运改革的事情如今还有官员在弹劾,甚至把问题转到你个人身上,说你资历过浅擅政弄权…总之那帮言官就是干这个的,他们说出来的词自然难听,你也不必过于在意,皇上不会太往心里去。只不过你自己就别再出什么乱子,免得给人以口实。” “嗯,我会注意的…”彭岳答着,心里也开始骂起了那帮没事找事的言官们。 其实彭岳之前就对明朝的言官不怀好感,但觉得他们毕竟敢于言事,甚至不顾个人安危。但现在才真正了解到他们的本质,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被朱熹的思想洗了脑,天天幻想着能青史留名。要是哪天因为言事被皇帝打了一顿,反而高兴得不得了,好像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彻底实现了似的。还有一部分人幻想着自己哪天能够骂对大臣,骂出水平,得个升迁重用的机会。 而且他们每天乱弹劾,自己这些改革不知道每天要被那些言官骂多少遍。幸亏自己确实是资历过浅,在朝中根基不深,这才没有引起朱厚熜的怀疑猜忌。而且自己的漕运改革等确实是成效显著,就算只依据自己的改革每年向国库多贡献的那些税收,朱厚熜也舍不得废除。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夏言这位当权大臣的鼎力支持,他在朱厚熜和众大臣之间纵横周旋,自己和那些成效还不太显著的改革才能够得以保全。 这时候彭岳突然意识到了夏言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夏言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如果夏言不以逢迎媚上的手段取得朱厚熜的信任与宠爱,那么自己的改革就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彭岳相信夏言是一个正直的人,因为他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他确实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彭岳此刻也更加体会到了夏言和杨一清对自己的那些教诲: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须要先失去一些东西,有时会是原则,甚至是尊严… 是不是每个经过无数政治斗争,身历各种尔虞我诈才攀登到政治顶峰的人,都有过这样的内心挣扎,都要经历这样的艰难抉择?彭岳头脑中开始一个个地回忆,一个个地筛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结论是对是错… ------------ 第二十七章:黑白两面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夏大人,您今日朝堂之上为何替喻希礼和石金求情?”彭岳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不对劲,“您应该知道,皇上肯定不会饶过他们的…” 原来是朱厚熜近日为修道之事大兴土木,在贵溪山上修了一个仙缘宫,还请方士邵元节为自己祈求子嗣。 众大臣都知道朱厚熜喜好修道的毛病,但是也明白此事无法改变,于是一个个都沉默不言。唯独石金和喻希礼上疏极力反对,并且言辞犀利。而且在奏疏中左拐右拐,提到了两个不能提的问题:一、赦免因“大礼议”而获罪的一干大臣。二、提及了朱厚熜的子嗣问题,而且话语说的非常难听,“陛下恭默凝神,挈其纲领,使精神内蕴,根本充固,则百斯男之庆,自不期而至。” 在彭岳看来,这是明显的“找死”行为,这样说话,岂不是骂朱厚熜因为德行不振所以才子嗣不继吗?纵使言语修饰得再华丽,文辞表达得再恳切,也会被朱厚熜的愤怒淹没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满朝大臣都以为石金和喻希礼必死无疑,甚至为二人的死感到可惜时,夏言却挺身而出,为二人求情,还提他们辩解,说他们并无他意,结果惹得朱厚熜大怒。 “其实…原因很多吧。”夏言抬头看看彭岳,轻声叹了口气,“有些理由能见人,有些理由…见不得人…” “哦?不知道见不得人的理由是什么?”彭岳笑着问道。 “哈哈…也就你子睿会这样问…”夏言垂首坐在座位上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到现在也没能入阁,这样做…自然是为入阁打算。” “嗯?可是…夏大人,您今天可是触怒了皇上啊…”彭岳一脸不解的表情。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此番触怒了圣上,但是圣上的怨气主要还是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我只要是明日上疏向皇上请罪即可…”夏言轻声解释道。 “但是这和您入阁有什么关系?”彭岳一边问,一边自己也在飞快地思索着。 “有时候你也不能仅仅考虑皇上的感受,不能只想着凭借讨好皇上就能升迁受用…”夏言顿了顿,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还要明白自己缺少什么…” “您的意思是…您需要的不仅仅是皇上的宠信?”彭岳皱着眉头说道。 “正是如此…”夏言笑着点了点头,“你觉得皇上对李时李大人的宠信,比之于我是多还是少?” “这点许多大臣应该都能看的出来,皇上自然是对您的宠信更多一些。”彭岳冲夏言拱拱手,“我绝不是在这里说什么虚假之言,这确实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你没有说假话…”夏言笑笑,“可是李时是内阁首辅,而且现在内阁里只有他一个人做辅臣,但是我直到现在连内阁也没有入,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其实在我看来,李时李大人和翟銮翟大人是…非常相似的,,二人都是谦虚下人的性子。”彭岳说得有些尴尬,“李时李大人自从嘉靖十年便入阁了,但是一直谨慎小心。记得当初张孚敬被召回,再次入主内阁,事事都一个人做主,李大人对此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这样的性子,虽然得不到皇上的宠信,但却能够得到皇上的信任。” “不仅仅如此…李时李大人平素就对人宽厚和易,这点你我也是深有体会。这段主政内阁的时间,也是以清静无为主持大局,朝中大臣皆对其评价甚高,私下称其为“忠厚人”,你要知道这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评价。而朝臣对李大人的支持信服,未必不是李大人能够坐稳那个位置的重要原因。” “所以您今天那么做是为了争取一些大臣的支持?”彭岳试探性地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夏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如今虽然贵为六卿之一,但是从之前如此低微的一个官职升迁到六卿之一的礼部尚书,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点,众大臣不服,我心里也清楚,因为我虽然年龄不小,但是在他们眼中,我的资历还是太浅。最重要的是,不仅他们这样想,皇上也是这样想的,皇上也会有这层顾虑,我想这也是我虽然受宠但是不能入阁的原因之一吧…” “而且石金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与汉阳的戴金共享“二金铮铮”之誉,喻希礼也是如此,平日正直敢言,毫不忌讳。二人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在朝臣士子中享有盛誉。此番我规劝皇上饶恕他们,为他们求情,虽然没有成功救下他们,最终皇上还是将二人关进了诏狱,但是这个人情我是做下了,公卿们对我的看法自然会改变,对我的赞誉自然也会变多。” “但是夏大人…当初张孚敬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吏到入主内阁,不过也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彭岳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所以您也不必对自己的资历问题太过在意。”彭岳在一旁补充道。 “那是他张孚敬赶上了“大礼议”的好机会,我可没有他那个命。而且当时皇上急需用人,现在皇上身边可不缺大臣。”夏言说得情绪又有些激动。 “而且我承认皇上对张孚敬…有着很深的感情…”夏言抚抚胸口作平复状,“毕竟当时圣上年幼,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张孚敬挺身而出为皇上直言,这份恩情皇上自然是不会忘。但是现在皇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即位的少年,他有心思,有计谋,懂得驾驭群臣,所以…张孚敬那样的事事绝对不会再次发生的。” “这点我知道,也…想明白了。”彭岳低声说道。 其实彭岳很为夏言这种肯承认张孚敬的做法感到欣慰,毕竟二人的矛盾曾经是那么深。当然他更对朱厚熜的驭臣之术深有体会,其实他早就明白夏言短期内不可能入阁,因为朱厚熜要保持大臣势力的平衡。 李时性格宽厚,不喜争执,在大臣中有美誉却无势力,对朱厚熜更是恭恭敬敬,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留在内阁,帮自己处理一些日常政务。因为即使给了他这样的权力地位,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而夏言不同,他是朝廷新贵,是朱厚熜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就因为这一点,朝中就少不了趋附之人。而且夏言为人强势,能力出众,而且聪明机警,颇通厚黑之道,这样的人能受到朱厚熜的宠信,但是也会受到朱厚熜的忌惮。所以在决定给予夏言大权之前,朱厚熜又必须要好好思量一番。 彭岳看出了这一点,夏言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夏言才会有这些紧锣密鼓的做法。他不断逢迎讨好朱厚熜,为的就是消除朱厚熜心中的那些芥蒂,让朱厚熜对自己的好感逐渐消除那些疑虑。 而他这次的做法无疑就是想争取舆论支持了,因为朝中大臣的看法还是很重要的,也便于自己以后的行事相处。张璁无疑就是一个反面的典型,他当初入阁,便是遭到了诸多大臣的反对。结果后来虽然朱厚熜对他宠信有加,但是朝中大臣对他的反对诋毁并没有因此减少。而他也形成了有些偏激的性格,本着“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行事方法,与大臣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深。 后来张璁多次被罢黜,在政治上起起伏伏,因此它的改革也是时断时续,最终也没有取得应有的成效。这其中的原因有朱厚熜的猜忌,朱厚熜出于平衡朝中势力的需要,但是也少不了成群结队的大臣明里暗里对张璁的极力反对,而这支庞大的力量也是朱厚熜不断猜忌张璁的最大原因。 “子睿?”夏言见彭岳坐在那里眼神有些呆滞,便侧过头轻声唤了起来,“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彭岳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刚才大人不是说还有见得了人的理由吗,我在想那是什么理由。 “哈哈…既然见得了人,就没什么神秘的,不必如此猜想…”夏言笑着说道,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他们都是直臣,是忠臣,尤其是石金,敢于直言犯上,甚至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他们俩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夏言说着便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他们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做出了我不敢做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样的大臣死于非命,否则这将成为我大明之殇…” “夏大人忠义,在下佩服…”彭岳没想到夏言会说出那么一番话,心中不禁既惊奇又感动。 “有什么可佩服的…”夏言揶揄般地自嘲道,“都是如此唯唯诺诺,也只有他们两个敢说话,该佩服的是他们啊…” “皇上醉心修道,我也不同意,我也想劝阻,我也想改变…”夏言坐在座位上喃喃说着,不知这话是说给彭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第二十八章:原是猜忌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却说这日朱厚熜突然提出要到军器所一观,彭岳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激动不已,这不正说明了朱厚熜对此事的重视吗? 而且最近军器所造出了不少新式火器,性能颇佳,正好可以向朱厚熜“炫耀”一番。如果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让朱厚熜见识了新式火器的厉害,明白了新式火器的重要性,也许以后就没有再敢攻击自己的军器所了,自己的其他改革也许同样会顺利许多。 “陛下,这是新造的攻戎炮,此炮安装在双轮的炮车上,发射时,将铁锚向炮车前面扣住,并用沙土掩盖,以减小后坐力,最远射程可达一两里…这种铜炮还有待改进,现炮身就重四百斤,发射的铅弹每个重四斤,石弹大如小斗,发射时要挖土坑,以便炮手点火掩护,避免震伤,但是威力很大,能洞穿墙壁,摧毁建筑物…这是最新发明的百子连珠炮,以精铜制造,可装铅弹约百枚,分次发射,可旋转,向各个方向射击…”彭岳跟在朱厚熜身后一一解释道。 朱厚熜看着这一件件新造的武器,听着彭岳较为详尽的解释,忍不住地不断点头称赞。他确实没有想到彭岳仅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就能研制出那么多性能颇佳的火器。虽然来这里参观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是看到这么丰硕的成果,朱厚熜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 “爱卿,这军器所能够研制出那么多新式火器,朕也是颇感欣慰…”朱厚熜站定了,将双手背在后面,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不过说实话,听你介绍了那么多,朕也听得有些头晕脑胀…” “臣介绍得有些快了…”彭岳在旁边低着头讪讪说道。 “不是爱卿的问题,哈哈…这样式太多了些…”朱厚熜笑着指了指这样式各异的火器,“你能给朕简单说说这些火器,比之于先前的火器,到底有哪些进步的地方?” “啊…容臣为陛下一一禀报。”彭岳没有想到朱厚熜会这样问,因此话说得也略显慌张。同时也暗暗佩服起了朱厚熜的冷静与智慧。本来彭岳以为在自己的这一大通“忽悠”下,大部分都只有拍手称好的份,可是没想到朱厚熜在听完后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反问起来,而且问得直中要害,让自己回答起来都有些困难。 彭岳心里清楚,刚才自己的介绍不过是净捡好听的说罢了,许多问题自己根本没有提及,甚至自己在介绍一些武器时有些夸大其词,把一些制作目标当成了现有的成效来介绍,因为自己的目的不过是让朱厚熜知道军器所的重要性与优越性,从而能够支持军器所甚至是自己之前所提出的所有改革。 但是彭岳也明白现实情况,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造出多么先进的火器,因为对于这些事物,自己和古人一样,都是一窍不通,提供不了什么技术性指导,顶多提供一些对他们而言较为新奇的建议和想法。 “陛下,这军器所的火器主要致力于增强火器的威力,提高火炮等火器的射程,所以较之之前火器的优越性也主要体现在这两方面。”彭岳说着便抬眼看了看朱厚熜,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当然,这火器使用起来也是方便多了,外观也好看了些…” “你不用考虑朕,据实禀报即可…”朱厚熜向后一甩袖子,笑了起来,“外观好看有什么用,朕也不糊涂,哈哈…威力大,射程远这就足够了。” “陛下圣明。”彭岳弓下腰揩了把汗,不禁深深体会到了圣意难测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现在这射程有多大,威力有多远?”朱厚熜转过头来看着彭岳问道。 “额…火炮射程能够达到两三里,威力嘛…如果人群密集的话,杀死个几十人上百人不成问题…”彭岳情急之下便扯了个谎,他实在是不想让朱厚熜对军器所失望。 “嗯?才两三里?那么近…之前大臣上奏,一直说火炮绵延十数里,死伤无数…”朱厚熜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兴许是那帮文臣夸大其词吧,那些火器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也不至于在边线连连失利了…” 彭岳在一旁听得先是大惊失色,后来又长舒了一口气,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陛下,这些新式火器还加装了瞄准装置,清理起来也很方便…”彭岳越说越离谱,把自己的准备付诸实践的想法都当做已经实现的事情讲了出来。 “好好…爱卿功劳甚大…”朱厚熜继续向前走着,说得却是漫不经心,好像对这一切并不关心似的。 “这是什么?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朱厚熜停了下来,指着一堆外形很奇怪的东西说道。 “陛下,这是对弘治年间的毒龙火炮进行改造后的新式爆炸弹,它的重量已大大减轻。这是铁棒雷飞炮,既可用于攻城,也可用于野战。并且我们又依此方法设计出了毒火飞炮,飞礞炮,八面旋风吐雾轰雷炮,轰天霹雳猛火炮,飞云霹雳炮,毒雾神烟炮,九矢钻心神毒火雷炮。它们发出的炮弹,不仅炮弹碎片可以伤人,其于爆炸过程中释放的毒烟,毒气也能杀伤敌人…”彭岳见朱厚熜主动探问,便赶忙解释了起来。 “这个听起来不错…”朱厚熜看看左右,“如果以此物装备京城禁卫军,想必成效应该是非常显著的。“ “陛下,我正督促加紧制造,如果把这种火器装备到边区前线,于将士作战大大有利。”彭岳想到这里心里也很是高兴,但也有些无语。因为这种炮弹不过是看起来唬人,说起来好听,但是威力并不怎么样。真正可以算得上技术突破的还是那些射程可以达到一两里的火炮,可是朱厚熜对此却并不在意,看来真是隔行如隔山哪。 “这些火器都是怎么造出来的?”朱厚熜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真不知道爱卿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哈哈…” 朱厚熜这看似无心的一问可把彭岳惊出一身冷汗,难不成朱厚熜是对现在自己掌管军器所一事有所不满? “陛下,这都是军器所的研究人员日夜苦修所得,臣只是负个督促之责,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倒是武器库的官员对于这其中的衔接工作做得很是充分…”彭岳慌忙答了起来。 “照爱卿说来,这军器所的人员都该嘉奖,武器库的人员也该嘉奖…”朱厚熜兜兜转转的,“他们怎么如此用心,还日夜苦修…” “啊…臣给他们制定了奖励制度,如果能够研制出性能非常好的火器,便能受到丰厚的奖赏,所以他们研制起来也认真了些…” “原来是这样…有奖励才肯用心研制,照朕看,谁不好好研制,就把他拖出去砍了…”朱厚熜说到最后竟呵呵笑了起来。 “陛下,这…军器所的研究人员甚是匮乏,而且他们确实很不容易…”彭岳对于这位越来越喜怒无常的皇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本来彭岳在招收研究人员时就感觉自不从心,一开始只能在之前研制火器的人员中挖人,后来为了增加人手又招收了一批工匠,但是他们的研制创新能力实在堪忧。最后在仇青歌的提点下,便在学堂中挑选了一些人,但是大多数都是不合格的,只有几个人还可以。并且自己答应如果做得好,就可以直接给他们功名,他们才尽心竭力地研制起来。现在军器所可以说是刚刚步入正轨,可不能让朱厚熜给搅合了。 “朕是开玩笑的,你不必紧张…”朱厚熜笑着拍了拍彭岳的肩膀,“告诉他们,如果做得好,朝廷必有重赏!” “谢陛下恩典!”彭岳发现自己和朱厚熜单独说了这一阵话,心里却是比和任何人说话都要紧张。 “陛下,其实这些火器需要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且这里面大多数武器只是对之前的火器进行了改进提高,把之前已经废弛的火器研究又重新拾了起来…”彭岳决定还是不和朱厚熜耍花招,多说些实话。万一眼前这位爷让自己给他实地演示一番,自己不就全露馅了? “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朕已经非常高兴了…”朱厚熜边说边坐在了别人给他搬过来的椅子上面,“爱卿为朝廷尽心尽力,朕该嘉奖于你啊…” “陛下,此皆研究人员之功。” “爱卿不必如此谦虚,朕现在就擢升你为户部左侍郎,加封…太子少保…”朱厚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陛下,这万万不可,微臣无甚功劳,怎可受此封赏。”彭岳也没想到朱厚熜竟然会给自己加封太子少保的称号。 “我说你可以,就是可以…爱卿不必推辞了…” 朱厚熜突然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彭岳:“夏言已经进入了内阁,你和他同出一门,并且各有功业,朕不可偏废啊…” “夏大人平日操心朝政大事,岂是微臣可比?臣平日只是对一些小小措施进行试验。并且臣现在任职户部,向夏大人学习的机会自是少了许多。臣只盼能够将这些小事做好,不敢妄作他想。”彭岳此刻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朱厚熜现在竟然怀疑起自己和夏言的关系,看来朱厚熜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看来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与夏言保持距离,不能再让朱厚熜起了疑心。 “你和夏言都是国家栋梁,是朕的肱骨…”朱厚熜拍了拍有些酸痛的腿,“所以一定要做好你们自己分内的事情啊…” “臣定当谨记!” ------------ 第二十九章:初显端倪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却说彭岳从军器所回来后,就一直在细细琢磨着朱厚熜在军器所的一言一行,同时不断在思考着夏言入阁前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不禁感觉有些后怕。 他隐隐觉得那日朱厚熜提出到军器所一观,并不是仅仅想去看看军器所的成效那么简单,他的实际目的是想借机敲打一下自己,让自己反思一下和夏言之间的关系。 彭岳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因此他决定这日去夏言府中拜访一下。 可是当彭岳从夏言门口下了马车,却恰好见迎面一人从府中走出。 “彭大人…”迎面的人先鞠了一躬。 “原来是严大人。”彭岳拱手还了个礼,语气有些冷淡。原来迎面走来之人正是吏部右侍郎严嵩。 彭岳打心眼里就对这明朝第一奸臣不怀好感,可严嵩对自己倒是彬彬有礼,对待朝中官员也是极为尊敬,平日虽无甚功绩,倒也还算勤恳。 而且彭岳听说有几个近亲来找严嵩求官,都被严嵩严词拒绝了,自己家乡的宗族人士为了避讳,竟无一人在朝中任职,丝毫无奸臣之像,弄得彭岳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他都没有理由。尽管如此,彭岳一直对他存着提防之心。 “彭大人今日是来府中祝贺夏大人升迁之喜吗?”严嵩向彭岳赔上一副笑脸。 “只是随便过来看看…”彭岳敷衍道,脸上却带着平日的笑意。風雨小說網尽管他对严嵩不怀好感,但是身处朝廷那么长时间了,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况且现在严嵩除了私下收一些下级官员的馈赠,也没干过什么逾矩的事情。但是只就严嵩收受礼物这一条,也实在说不得他什么,因为这种礼物许多人都收,已被看做了正常的潜规则,没有人愿意追究这种事情。朱厚熜对于官员之间这种已被默认的规矩,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彭大人慢走…”严嵩笑着挥了挥手,“我就先行一步了。” “严大人慢走…”彭岳笑着回了个礼。 每当严嵩以花甲之年的高龄堆着一副笑脸叫自己“大人”时,彭岳就觉得不好意思。难道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 尽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已经发现了不少与史书中不相符合的人和事,但是彭岳坚信有些事情史书还是不会记错的。比如,严嵩是奸臣不是忠臣,彭岳不相信这点会和史书不相符。所以,本着防患于未然的想法,彭岳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严嵩,除掉这个以后可能会祸乱朝廷的大奸臣。 “夏大人,你这府中宾客总是络绎不绝啊,哈哈…”彭岳进屋向夏言行了个礼。“祝贺夏大人擢升武英殿大学士,成功入阁。” “子睿哪里的话,你不也是升任户部左侍郎,加封太子少保了吗,真是无上荣宠啊,哈哈…”夏言拱手还了个礼。 “夏大人,严嵩严大人是您府中常客吧,哈哈…”彭岳试探性地问道。 “维中为人谦逊有礼,工作也是勤勤恳恳,我正欲提拔于他啊,哈哈…”夏言显然对严嵩很满意,“怎么,子睿,你对维中有意见?” “啊…那倒没有。”不过彭岳有些黯淡的眼神还是被夏言捕捉到了。 “唉…其实我也对此事有所忧虑啊。”夏言似乎有什么心事。 “哦?不知夏大人为何事烦心?” “府中宾客络绎,我怕会使圣上有所疑虑啊。”夏言挥挥手示意下人们都出去,“我明白,皇上之所以如此提拔于我,是因为我从不结党。可自从张璁倒台以后,不断有人来我府中…”夏言叹了口气,“虽然我一直拒绝其意,且近日府中宾客已逐渐减少。可自从我升任一来,府中宾客又大增。我对此深感忧虑,深怕皇上怀疑,步了张璁后尘啊。” “夏大人不必为此忧虑,夏大人可于府中房内,院内,门外悬挂相关诗文,以明遗世独处,一心为国之志。”彭岳眼珠一转,“夏大人还可以自断臂膀,比如严大人常常出入于夏府,夏大人可以先将其暂时调往南京任职。如此一来,圣上必然安心。” 屋内响起俩人的笑声,一个笑得会心,一个笑得“阴险”。 彭岳此刻一颗心也是安定了下来,他自是不用向夏言提那件事了,只要夏言做好了,自己便安全了。说到底,朱厚熜现在就忌惮的,还是夏言。自己平日只要注意一些,少往夏言府上来几趟,自是可保无虞。 当然,令自己最高兴的事还是自己终于说服夏言把严嵩给挤兑到南京了,毕竟,绝对不能让这个奸臣有机会得势。虽然严嵩为人圆滑,没什么把柄,况且现在他也身居高位,朱厚熜对他也比较宠信,想要把他驱离朝廷确实不容易,但是将他发往南京,让他没有机会接近权力中心,是可以的,也是有效的。 “不过夏大人,您和霍韬之间的那些矛盾…最好缓一缓,不要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彭岳支支吾吾地说道,“毕竟皇上总见这种争吵,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那是他霍韬没事找事,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夏言冷哼一声,“他霍韬前些日子总是上一些奏折,说是批评时政,谁听不出来他那是指桑骂槐,分明就是暗中攻击我嘛。这种小人,不把他骂回去,心中这口气实在难平!” “可是…夏大人,您也说了众人都能够看出来霍韬是指桑骂槐,那么皇上自然也会明白。所以这件事谁是谁非,皇上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彭岳抬头看看夏言,“但是您再上奏疏把他骂回去,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因为皇上很讨厌大臣之间无休止的攻击诋毁,那时候就算您占理,也会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前几次的争论,皇上不都是搁置不管,对双方都没有追究吗?”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夏言愤愤说道,“当初霍韬和张孚敬他们共同设计陷害我,结成同盟攻击我,我对此自是气愤难当。可自从我升迁以来,也没主动做过什么攻击陷害他们的事。尤其是现在,张孚敬,桂萼,方献夫等人去世的去世,离朝的离朝,只剩下霍韬一人,我更是不愿意对之前的事多做追究。可没想到他霍韬如此不识抬举,到了这步田地,还想要和我斗!” “夏大人息怒…”彭岳带着笑容缓缓说道,“您也说了,现在霍韬势单力薄,依然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您干嘛还要和他计较呢?再说了,他本来已经失宠于皇上,如果您因为和他纠缠,给皇上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岂不是得不偿失,这不正好遂了他霍韬的心意?” “哈…对,子睿说得有道理,如此一来倒是我糊涂了。”夏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再提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了,因为霍韬不是已经被皇上贬到南京去了吗?现在就算我想和他争论,也是没有机会了。” “我说这件事只是想给夏大人您提个醒,不只是对霍韬,以后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彭岳见夏言脸色有些不对,赶忙换上一副笑脸,“毕竟咱们都是侍奉皇上的人,最应该在意的还是皇上的心思,有的时候确实应该压压自己的情绪,不能让他们左右了自己,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夏言的语气淡淡的,让彭岳听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思。 彭岳看看夏言,隐隐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提的这些建议夏言到底能不能够听进去,抑或是夏言听进去了,但是能不能够改变? 自从夏言和霍韬相互攻击的那一刻,彭岳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夏言在极力讨好朱厚熜的那段时间,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夏言现在的荣宠一日胜过一日,,显示晋升了太子太保,不久又被提升为少傅兼太子太傅。现在他又兼任武英殿大学士,正式入阁参与机务。 彭岳不知道夏言会不会迷失在这种恩宠中,会不会被这种权力腐蚀得失去了理智。彭岳不得不生出这种猜疑,因为前些日子夏言就办了一件极其不好的事情,郎中张元孝,李遂在朝政中违背了夏言的心愿,惹得夏言恼怒,结果夏言就奏请朱厚熜将他们贬官,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权臣跋扈的苗头。不过幸好夏言及时收住了手,没有再做出其他不好的事情。 “也许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谁都会有些脾气,谁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吧…”彭岳只能在心中这样默默安慰自己了。 但是霍韬之事在彭岳心中终归是留下了阴影,他渐渐感觉到了夏言性格中一个极大的弱点:他太过于迷恋权力,又太过于记挂旧事,甚至有时候会被他们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当初因为入阁问题,他对翟銮,张孚敬等人等事就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而现在因为霍韬这些新仇旧恨,他也做出了一些超出理智,为朱厚熜所不喜的行为。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坏东西…”彭岳摇头喟叹道。 ------------ 第三十章:索要感谢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彭岳与仇青歌刚刚走近学堂,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便传入耳来。 但见学堂屋宇连绵,建的甚是宏大。而装饰却极为古朴,颇有书香气质。朱门宽阔,上书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好联!但不知何人所做?”仇青歌在一旁笑着问道。 “谢青歌姑娘夸奖,此乃不才所做。”彭岳搔搔脑袋,心道一声:“顾宪成,对不起你啦。” “彭大哥好文采。”仇青歌夸完这句,未等彭岳有什么反应,自己的脸先红了。 “哈…不过眼下这创办学堂也是诸多困难。”彭岳赶紧把话题岔了过去。 “这学堂创办,耗费甚大,可皇上…也不愿再在国库中多拨钱财,只是象征性地拨了一些,在城北和城南建了一些小学堂,设施也…”彭岳有些无奈地叹道,“我只能先自己出资,为了吸纳学员,不得不将学堂建得…豪华了些。同时请朝中一些品阶较低的饱学之士前来讲课,付其薪资。不过境况还好,一些入不得国子监的官员子弟都愿前来就读。而且我一直也鼓励贫家子弟前来就读,因此生源日众。并且我这学堂是收费的,因此倒还不至于入不敷出,只是对许多贫家子弟有些资助…不过我们最近漕运方面收入日盛,取之用民,用之于民嘛。那么点钱,我彭某还是舍得的,哈哈…” 其实彭岳确实对学堂付出了很大心血,他认为社会之所以不进步,民智未开是很重要的原因,因此一直热衷于创办学堂。而且他在教学中除教授科举知识,也传授一些阳明心学,他心里对朱熹的学说是非常讨厌的,觉得其中糟粕甚多,因此只能在教授中慢慢改变,以期对他们的内心有所改变。風雨小說網 并且军器所与织造局最近人手颇缺,他也希望希望在学堂的贫家子弟中挑选一些研究人员。当然,还有一点私心,他在翰林院请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日后会对大明政局产生影响的年轻翰林,让他们进行授课,一来亲近关系,二来他在薪资给付方面确实“大方”。 “彭大哥一心为民,青歌佩服。”仇青歌心里确实存着敬意,“想贫家子弟也得此机会,将来也能改变家境,正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啊。” “不过现在学堂创办也还处于初步阶段,还未在全国推行,只盼日后能够大大推广啊。”彭岳叹道。彭岳心里也明白这些成就现在确实还算不得什么。 “彭大哥…”仇青歌抬头看看彭岳,“上次我向你建议在这学堂中找一些学员,去帮你经营漕运生意,不知道情况如何?” “啊…还好吧…”彭岳把袖子往后摆了摆,“其实这些人做生意也相当于一个初学者,并不在行,想要从事此道的人也不多,所以我还是在和一些掌柜老板合资,让他们帮忙经营。这些掌柜还都不错,分管一事,各司其职,最近盈利颇丰。” “看来还是没帮上彭大哥什么忙…”仇青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说什么呢?你可帮了我不少。”彭岳笑着说道,“要不是你最初借给我钱做生意,哪会有今日之荣?而且漕运的生意,你也帮了我不少大忙啊,现在你负责的那一部分状况不也是很好嘛。” 仇青歌知道彭岳有心安慰自己,心下也高兴起来:“那你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我?” “对,应该好好感谢你…”彭岳笑着说道,“要不然今日你再来我府上一趟,我再给你做菜吃,这样好不好?” “还是算了吧…”仇青歌一脸鄙夷的表情,“我可是不想再吃你做的菜了…” “我这…这不是手艺有些生疏了嘛。”彭岳不好意思地笑道。 “明明是自己做菜难吃,还想找借口,哈哈…”仇青歌开起玩笑来,又恢复了孩童般的心性。 “好吧好吧,是我做菜难吃…”彭岳边说边迈进了学堂门口,“那就不做与你吃了,我且先去学堂看看…” “哎…你先别进去…”仇青歌拉了拉彭岳的袖子,见彭岳一回头,又赶忙放开了。 “人家正在读书呢,你这样进去不是打扰人家嘛…”仇青歌低声辩解道。 “哈…你说的也对,那我就不进去了…”彭岳那只踏进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 “你刚才不是说要感谢我吗?怎么我说你菜做得不好吃,你就不提这个事了?”仇青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彭岳面前晃晃,“当朝户部左侍郎,对一个小女子言而无信,啧啧…” “伶牙俐齿…”彭岳忍不住笑了笑,“说吧,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嗯…这我可得好好想想…”仇青歌用手指在脑袋上点了点,表现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眼睛却还不住地向后瞟着彭岳。 “城边的小山上花都开了…嗯…今天天气也不错…”仇青歌冲彭岳嘻嘻一笑,“你要不然带我去后山看花吧,怎么样,彭大人?” “既然青歌姑娘都开口了,在下怎敢不从?”彭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学着自己从话本里看来的唱腔,“小生这厢有礼了…” 仇青歌吟吟一笑,将双手背到后面,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有彭大人陪着,这下子去哪里都是不怕了…” “你不怕我可是怕…”彭岳笑着在后面跟了上来,“后山偏僻,拳脚功夫我可是一点也不会,要是碰上了坏人,那就无计可施喽…” “没事,有我呢,我保护你…”仇青歌停住脚,将身体向后一倾,顽皮地扭过头来,“你可是走快些,要是跟丢了,就没人保护你啦…” “女侠慢些…我可是跟不上了…”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二人的速度也是渐渐慢了下来。 “好累啊…”仇青歌撇撇小嘴,停在了原地,朝走在前面的彭岳哼了一声,“走慢些啦,人家都快跟不上了…” “怎么了,女侠?”彭岳兜个圈,转到了仇青歌身前,“刚才还说要保护我,怎么现在走个路都嫌累?” 瞧着彭岳那带着一脸坏笑的嘲笑,仇青歌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服气,“谁说我走不动了?我是看你刚才走走停停的,还以为你累得不行了呢,这才替你找个说辞,给你留个面子,你倒还说上我了,懒得理你…”仇青歌边说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过去。 听着仇青歌这喋喋不休的一堆话,彭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仇青歌真是倔强得可爱。 “哎呀…”仇青歌快步走在前面,却是身形一偏,差点栽了过去。 “青歌姑娘慢些…小心别摔倒…”彭岳在后面见仇青歌这走路的样子,真有种忍不住想要过去扶上一把的冲动。 “谁摔倒了?”仇青歌伸出双臂稳了稳身形,连头也没有回,“倒是你走快些,别在后面慢吞吞的…” “前面还有还长一段路呢,要不然在这里歇上一歇…”彭岳见仇青歌走得摇摇晃晃的,赶忙跑到了前面。 “青歌姑娘,是我累了…”彭岳转到仇青歌身前,伸手把她拦在了那里,“青歌姑娘迁就我一下,是在下累了,在这歇歇,好不好?” “嘻嘻,刚才说是你累了,你还偏不承认…”仇青歌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小腿轻轻揉了揉,“但是现在本姑娘偏偏就不想歇了…” “你…”彭岳见仇青歌下意识地弯了弯双膝,不禁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呶…前面有块开阔地…”仇青歌指了指前方,“咱们就去那歇息吧,我看那里景色也不错…” “好…如此甚好…”彭岳此时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酸痛,“多谢女侠体谅…” “油嘴滑舌,哪里有个朝廷高官的样子…”仇青歌甜甜一笑,扭过身向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谁说朝廷高官就要每天一本正经的?”彭岳笑着追了上去“其实大家下了朝廷,和普通人一样的。当初钱谦益贵为东林党首,可是他和柳如是闺房之中的玩笑话那可是…” “你刚才说谁?”仇青歌扭过头,盯着彭岳问道。 “啊…没什么…快些走吧,马上就到了…”彭岳敷衍着,面色有些尴尬,心里也暗骂起自己竟然把明末的人给提出来了。 “不过幸亏提的是明末的人,要是她知道钱谦益和柳如是的关系,那可…”彭岳心里也纳闷起来,怎么自己刚才就突然想起了钱谦益和柳如是,难不成…彭岳脸一红,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附注:,官至礼部尚书,同时是明末东林党首领(后降清)。柳如是是明末秦淮名妓,后来嫁于钱谦益为妾(以正妻之礼迎娶)。二人虽然相差三十六岁,但恩爱异常。 一次二人于闺房之中开玩笑,柳如是问钱谦益喜欢自己什么,钱谦益说:“我喜欢你黑黑的头发,白白的肉。” 钱谦益又问柳如是喜欢自己什么,柳如是回答说:“我喜欢你白白的头发,黑黑的肉。”夫妻情趣,可见一斑。(作为单身狗的笔者写到此处,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2.“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对联乃是明后期东林党人顾宪成题于东林书院的。 ------------ 第三十一章:类似爱情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杨柳依依,春风拂面,让彭岳感觉到无限的宁静与惬意。風雨小說網偏过头看看一旁的仇青歌,鬓发飞扬,微仰面颊,张开双臂,正静静感受着春日淡淡的幽香与略带湿润的气息。 只见仇青歌今日身着淡粉长裙,长及曳地,云带束腰,不盈一握,青丝上盘,华髻雍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此时迎着微风,束下的发丝滑着雪白的脖颈摇曳。双眸似水,笑若嫣然,肤如凝脂,十指芊芊。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好美…”彭岳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是啊,这的景色确实不错。”仇青歌看着彭岳,似乎发现他眼神有些不对劲,有些羞赧地把头低了下去。 彭岳也感知到了自己的失态,手势也有些慌乱,“啊…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说得就是这番景色吧?” “不错嘛,有进步,连诗经都能引用了…”仇青歌笑着在一旁打趣道。 “这是什么话!”彭岳有意提高了声音,想装出一股严肃劲,却终究还是笑了出来,“我贵为当朝高官,通晓四书五经自是不稀奇。” 事实上彭岳自入朝后,就发现自己诗文作对,相比于古人实在是差的太多。于是便每日刻苦学习,顺便拉着紫菱也和自己一起读起书来,二人互相监督,倒也进步挺快。虽说现在彭岳达不到出口成章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在人前露怯了。 “你快算了吧…”仇青歌笑着撇了撇嘴,“刚见你时…哈哈…我可是不愿再提了,想想都替你脸红…”说着,便拿手指在雪白的脸蛋上搔了搔。 “好啊,竟敢取笑当朝户部左侍郎,该当何罪!”彭岳一副戏谑的表情。 “小女子好怕哦…”仇青歌将手抚向胸口,眼里却含着笑意,满不在乎地看向别处。 “知道怕就好,哈哈…”彭岳将双手背到后面,转过身来,眺望着远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仇青歌见彭岳一脸陶醉的样子,心下也满足起来。 “确实不错…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彭岳又摇头晃脑地吟了起来。 “好了,不要卖弄了…”仇青歌笑着朝彭岳衣袖上轻轻拂了一下,“就那么点墨水,还不省着点用?” “你…”彭岳看着仇青歌,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仇青歌把脸向彭岳凑了凑,“不信现在你再念一首诗出来?” “你们是不是都这个样子,和人熟识起来,就要变着法地寻人开心…”彭岳笑着摇了摇头,“在家中,菱儿妹妹就整日开我的玩笑,现在出了府,又免不了被你拿来做取笑的对象…” “又是菱儿妹妹…”仇青歌眉头微蹙,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彭岳见仇青歌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连忙笑着解释道:“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们每日开我的玩笑,我…很开心,很荣幸…”彭岳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怪怪的。 “哪有…可不敢开你彭大人的玩笑…”仇青歌撅着小嘴,想想彭岳刚才提起紫菱,现在又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心里的不悦之情更重了。 “青歌姑娘,我真的不介意你开我的玩笑,我刚才只是…”彭岳见仇青歌情绪并没有缓和,还以为她还是在怪自己,便再次解释了起来。 “难道在你彭大哥眼中,我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仇青歌见彭岳还在“误会”自己“怪罪”他的原因,心里又起了些失望之情,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她并不是太在意这种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彭岳的几句话就让自己如此不开心。也许,只有眼前这截不懂人心思的“木头”才会让自己如此心塞,让自己如此在乎。可能对于自己在乎的人,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斤斤计较”吧。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彭岳连忙摆手,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仇青歌今日会对自己如此纠缠不休,“在我心中,青歌姑娘是一个心性坦荡,温柔美丽,聪慧宽容的女子…” 彭岳又拿出了自己“拍马屁”这项看家本领,加上出于缓和气氛的心思,也故意把语气说得轻松有趣起来。 本来这种“马屁”要是对于朝中官员,对于朱厚熜来说,绝对是一个过于明显的失败的“马屁”。但是对于哄女孩子,这种带有戏谑味道的“马屁”却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仇青歌静静听着,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灿若桃花,“油嘴滑舌,这种话你好意思说…人家还不好意思听呢…”说着一扭头,把身体侧了过去,嘴角却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彭岳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仇青歌的这种情绪变化,心下也高兴起来。 “嗯…”仇青歌仰起头,四下看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青歌姑娘?”彭岳偏过头,看着仇青歌,“是要寻些什么吗?” “我…我想坐下歇歇…”仇青歌提提裙褶,顺势抚了抚自己有些酸痛的腿部。 “额…”彭岳抬头望望,摸上了自己的袍子,“来,坐在这上面…”彭岳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外面的长袍。 “不用不用…”仇青歌拒绝的功夫,彭岳已经把袍子脱了下来。 “坐吧,没有关系,你们女孩子爱干净,我们可不在意,回家洗洗就好了…”彭岳边说边把有些不好意思的仇青歌拉着坐了下去。 仇青歌偷偷看了一眼刚才彭岳拉过自己袖子的地方,仿佛还有些余温,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歇一歇就好了,我也是有些累了…”彭岳说着,便顺势坐到了仇青歌身旁。 仇青歌此时不知为何,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也许是装着小心思,语言也廖寡了起来。 而彭岳好像是真的累了,将双手向后面一撑,闭目养神起来。 流水潺潺,唱着欢歌向下奔去,却打不破此刻的沉寂。 “这的景色很美…”彭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突然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 “嗯…挺美的…”仇青歌轻声应着,却再多说不出一句话。 “歇一会真的就不累了…”彭岳支起身子,将手往腿上一搭,一副悠然的样子。 “嗯…我也不累了…”仇青歌揉搓着身下的衣袍,又松开手轻轻抚了抚。 “你刚才还说要保护我,结果走了一段路就累成这个样子…”彭岳打个哈欠,“你说现在要是来几个坏人,咱俩这个样子,可要怎么办,岂不是束手就擒?我倒是不怕,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彭岳说着,便不怀好意地瞅着仇青歌坏笑起来。 “没正经!”仇青歌嗔怪地瞪了彭岳一眼,“小心你自己吧,本姑娘会武功,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倒是你,小心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到时候本姑娘可不会管你!” “你会功夫?”彭岳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的惊诧之情尽显。 “那当然,本姑娘的功夫可是不赖。”仇青歌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挑衅似的笑着看看彭岳,“像你这样的坏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我怎么是坏蛋了?”彭岳不服气地提高了声音,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你就是坏,你刚才还…”仇青歌想起彭岳刚才坏坏的笑容,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甜蜜。 “算了算了,你武功高强,是女侠…”彭岳的身子又软了下去,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怎么?你还不信?”仇青歌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指指彭岳,“你看好,本姑娘现在就给你演示一番!” 说着,仇青歌便在草地上演示了起来,彭岳见仇青歌这套拳脚功夫优雅而不失凌厉,力道中又含着些飘逸,不禁暗暗称奇,在一旁也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仇青歌见彭岳叫好,心里自是高兴,可一走神的功夫,却没注意脚下的步伐,加上今日本打算出来游玩,于是身着长裙,此时却因此出了丑。 “啊…”仇青歌脸色一变,向一边栽去。 彭岳赶忙伸手去拉,攥住仇青歌那双白如脂玉的小手,一使劲把她拉了过来。仇青歌本能地伸手去推,待转念一想是彭岳,又赶忙收了手上的力气,待站定了,却发现自己的手已搭在了彭岳的胸膛之上。 此刻彭岳一只手攥着仇青歌,一只手抚在了仇青歌的腰肢,过近的距离让彭岳可以细细看清楚仇青歌鼻翼上的汗珠,读得出仇青歌那慌乱的不知所措的眼神。她的脸庞是那么精致,皮肤白净如雪,美目流盼,娇嫩的喘息与面部的一层红晕让她显得更加不可方物。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在加快,呼出的沉重的气息不断喷在仇青歌脸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放开,但手却不听使唤。 仇青歌那只搭在彭岳胸膛之上的手分明感觉到了他节奏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她感受到了彭岳另一只手的燥热,那上面分明有手心上渗出的汗珠。她此刻感觉自己的意识麻木了,从脚一点点吞噬,让她的身体变得瘫软,她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沉默,短暂的沉默,小溪哗哗的流水声听起来更轻快了。 俩人很快清醒了意识,同时“啊”了一声,身体有些机械地分了开来,赶忙向后退了俩步。彭岳也有些慌乱,他分明看到了仇青歌有些躲避的眼神。仇青歌侧过身去,尽量不看彭岳,但却不由自主地向彭岳的方向瞟。俩人感觉好想从身上落空了什么东西,心里也空落落的。难道落空的是自己的心? “青歌姑娘,我…”彭岳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彭大哥…谢…谢谢你!”仇青歌转向彭岳,却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她拢了拢耳后有些散乱的发髻,她不敢看彭岳的眼睛。 “青歌姑娘,在下刚才失礼了,刚才…实是情急,青歌姑娘恕罪。”彭岳舒了口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没…没有关系的。”仇青歌突然望着彭岳,她试图让眼神变得坚定,“彭大哥,你…你能不能…”仇青歌舒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青歌姑娘了。我是说,你可以…可以叫我青歌…”仇青歌把小脸往双手中一埋,“就算你叫我青歌…妹妹,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啊?”彭岳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恢复过来,此刻心头又是一惊。“青歌…”接下来的“姑娘”还未出口,便意识到了错误,眼见已收不住口,“妹妹…”彭岳有些毫无意识地喊了出来。 “彭大哥!”仇青歌听到彭岳叫自己“青歌妹妹”,心中自是喜悦。 “彭大哥,你不知道,每次你叫“菱儿妹妹”时,我的…我的心里…”仇青歌见今日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便把积压在心头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多么盼望你能唤我一声“青歌妹妹”,你没感觉到吗,我早已不叫你“彭大人”,从我叫你“彭大哥”的那天起,我的心里就盼望着,你…你能唤我一声“青歌妹妹”。” 彭岳听了仇青歌这番已接近露骨的表白,心里也不禁翻腾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面对这种局面,其实他的心里对仇青歌又怎能说没有感觉,只不过他的心性让他从不敢主动说出口罢了。他可以欺骗别人,但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还记得自己晚上将要睡着时,眼前一片黑暗,脑海中浮现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尽管自己当时想要抗拒,但是自己又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仇青歌!那精致的面庞,那甜美但略带倔强的声音,那与自己平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无论如何也是挥之不去。 仇青歌没有在意彭岳此时写在脸上的那满满的复杂的神情,只在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也许你们男人不在意这些个细枝末节,可在我们看来…这很重要!“青歌姑娘”和“青歌妹妹”是不一样的,“紫菱”和“菱儿妹妹”也是不一样的!”仇青歌咬了咬嘴唇,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青歌…妹妹”彭岳显然对这个“新称呼”还不太适应,“我之所以叫菱儿“菱儿妹妹”,是因为在我内心,我真的把她当作妹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她又性格乖巧,因此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真的吗?”仇青歌心头一喜,自打她知道紫菱并不是彭岳的妹妹之后,便一直感觉彭岳与紫菱间的关系不正常。“只怕紫菱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们真的是兄妹之情,我们…”彭岳还想解释,但他隐约觉得他和紫菱间的关系还确实不好解释,于是便不做声了。 “那我便信了。”仇青歌嘻嘻一笑,“彭大哥,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女孩,我只是…其实我骨子里是很坚强的,我爹常说我颇有男子风范。只是不知为何,见了你就…就不似平日之态了。”说着说着仇青歌自己也笑了。 “青歌妹妹,其实我对你颇有好感,只是…只是未曾提起罢了。”彭岳努努嘴,有些害羞地笑了。他此时也在纳闷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仇青歌一样主动袒露心迹,其实这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前,心还在狂跳挣扎。但是当说出这句话之后,心情却变得无比轻快。 也许,说出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们总要学会正视这件事,这样一来,事情会变得很简单。不然,错过的,将是一段姻缘,追悔的,将是两位佳人。 “是吗?怎么…那么巧!” 一轮巨大的红日落下,俩个人被映成了俩个小小的剪影。夕阳西下,只见俩个影子面向小溪,越靠越近,青歌枕的,是她的梦。彭岳抱的,是他的心。 很久,很久,俩个人互相依偎着,舍不得放手这彼此的温存。一阵清风吹来,扬起了他们的发,交缠在一起,很久很久… 小溪静静地淌着,一颗石子落入,泛起了层层波纹,隐隐的戏谑笑语随之荡开。 ------------ 第三十二章:海禁之实(求推荐票求宣传)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你和我说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不是只想和我说这漕运的事吧?”夏言将茶杯放在桌案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彭岳。風雨小說網 “啊…其实漕运之事最近确实出了一些问题…”彭岳缓缓说道。 “朝中哪件事细究起来没有问题?”夏言似笑非笑,“今日让你如此吞吞吐吐,想必这件事情非常难做啊…” “这件事做起来确实…不容易…”彭岳的目光垂了下去,“但是我之所以谈起漕运,是因为这件事与漕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夏言冲彭岳扬扬头,又重新端起了桌子上的那杯茶。 “夏大人,自我督办漕运事务以来,这颇多益处,您也是见了…”彭岳抬头看看夏言,又马上低了下去,“这诸多益处,自然是源于货物的运输来往。以多补少,以众补奇,这其间于民间的利处自是不必多言,对朝廷的赋税收入也是贡献颇多,这好处夏大人不否认吧?” “漕运改革的诸多好处,朝中大臣自然是有目共睹,并且我对漕运改革一直也甚是支持,这点子睿更是无需多问。”夏言好整以暇地抿口茶,“最近反对漕运改革的人可是不多了,这点子睿也不反对吧?” “我明白夏大人私下对我助力不少,对此我心中也甚是感佩。”彭岳咽了口唾沫,直直地盯住夏言,“我最近想做一件更大的事情,这事与漕运相似,但利处比漕运更多,阻力…自然也比漕运更大。” “哦?不知道是何事?”夏言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他见彭岳语气神态如此谨慎,便知彭岳此次定会提出一件大事,而此时,自己只有先镇定下来。 “夏大人,不知你对朝廷的海禁怎样看待?”自从彭岳督办漕运以来,就一直在思索着废除海禁之事。他既然决定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力量来对历史的弊端进行改变,就绝对无法回避海禁这个事实。而现在漕运改革已是初见成效,夏言也是大权在握,此时进行废除海禁的行动,自然算是一个好时机。 “朝廷实行海禁,缘由众多,况且此事也是由来已久…”夏言低下头整整衣服的褶皱,“难不成子睿对海禁之事有意见?” “不瞒夏大人,我确实对海禁之事不甚赞同。”彭岳知道,如果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说服夏言是很重要的一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海禁的实行,禁锢了我朝与其他国家的交往沟通,也无形之中切断了这其间的诸多联系。这联系有政治联系,有经济联系,有文化联系等种种联系…” 彭岳看看夏言,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话并不在意,心中不免有些怒气,又有些担忧,“今天单说这经济联系,如果废除了海禁,和其他国家进行交往沟通,这其间的好处应该是不必多说吧?就如同现在的漕运,相互来往的经济贸易产生的经济效益是令人叹为观止。首先,以西方的特产物资不我朝之缺,无论是对民间,还是对朝廷都是大大有利的吧?” “这个…作用不算太大吧?”夏言皱皱眉头,“毕竟我朝物产较为丰富,与外国通商,受益多的还是他们。” “夏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说…”彭岳向来对这种“我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的论调表示反感,“就说汉朝时候吧,丝绸之路为中原引进了多少稀奇物种。要不是当时与外邦通商,葡萄,核桃,胡瓜,石榴等物肯定不可能被当时的人们见到。现在也是如此,外邦有许多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稀奇物件,譬如一些高产的粮食作物,如果将它们引进,对于民间,对于百姓,都有极大的益处…” “好吧,这点我承认…”夏言扭过头,“不仅是民间,就连宫里头一些稀罕物件儿,也是外邦的东西。” “夏大人既然知道这点,为什么还对海禁之事有疑虑?”彭岳见夏言有所松口,心下也激动起来,“要知道海禁一开,只这赋税收入一项,便是不可计数,宋朝的先例可是摆在那里,要知道当时宋朝的商税收入…” “这点我知道,朝中大臣也都明白…”夏言打断了彭岳有些激动的情绪,“但是我刚才和你说了,实行海禁的原因有很多,而每个原因解决起来都是非常棘手。風雨小說網” 彭岳舒了口气,坐定身躯,敛了敛情绪,缓缓说道:“那这海禁的原因到底有哪些,还请夏大人一一说明…” 彭岳现在也不太敢相信后世史书上归纳的原因了,因为经过这几年在明朝的生活经历,他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像史书叙述得那般,况且后世史书也是众说纷纭,没个标准。 “难不成子睿想将这些难题一一解决?”夏言看着彭岳,有些无奈地笑道。 “正是此意!”彭岳坚定地说道。 “那好,那我今天就统统都于你说清楚。”夏言会心一笑,却又兀自叹了口气,“第一嘛,自然是这太祖、成祖旧制。虽说是旧制,但毕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要改动起来,怕是难了…” “夏大人,这太祖,成祖旧制,恐怕早就改了吧?”彭岳笑着说道,“当初,太祖严令片帆不得入海,可他禁的是私人船只,实行的初衷也是为了稳定朝政,防止方国珍残部和前朝残余借海上力量,伺机反扑,但这朝贡贸易可是断断续续地实行了下来。成祖时期那就更不用说了,郑和下西洋,那个时候的贸易壮举可是令人叹服啊…” “但是那个时候对于私人贸易仍然是禁止的…”夏言拿手指点点桌案,好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这点我清楚…”彭岳笑着说道,“但是太租、成祖,禁得是私人贸易,可如今禁得却是所有的贸易,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咱朝廷自己的贸易。现实情况就更离谱了,现在,咱们朝廷可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可民间的这个走私贸易却呈现愈演愈烈之势。尽管朝廷对此也是明令禁止,可相关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结果现如今是朝廷贸易被禁止,个人走私贸易却是红红火火…夏大人,您说这太祖、成祖旧制是变了,还是没有变啊?” “哈哈…看来子睿对这海禁之事颇有研究啊。”夏言见彭岳说的如此透彻,便也不好再虚与委蛇了,“你说的都没错,但是这朝贡贸易早就在弘治年间便得到了冷遇,当时的车驾郎中,也就是后来的兵部尚书刘大夏,可都是把相关资料给烧毁了啊。” “烧毁?他敢,刘大夏只不过是把它们给藏起来了,那种东西怕是不方便给皇上看吧…”彭岳悠悠说道,“夏大人,您就真的不知道现在这朝贡贸易受到冷遇的原因?” “这里原因很复杂,皇上有心思,大臣也有心思,这些个想法综合到一起,自然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夏言无奈地叹道。 “可是要我说,这皇上的心思,都是被大臣的心思影响的,实际上,都是一部分大臣的私心!”彭岳说的非常坚定。 “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夏言面有不悦,“其实,那些大臣,也不一定都是私心…” “这当然,我相信有一部分官员支持海禁并不是出于私心。那重农抑商,天朝上国,父母在,不远游等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他们的脑中怕是除不去了,就说那刘大夏吧,他本是忠臣,又是湖广人士,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私心,他极力反对,恐怕就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思想,但是其他一些反对的大臣,恐怕不是这个想法了。”彭岳冷静地分析着,显然没有注意到夏言的神色。 “这我也清楚,只不过是一些官员怕朝廷…与民争利罢了…”夏言闭着眼睛,缓缓说道,“我是江西人,对此虽无参与,但有了解。那些江浙官员,哪个不盼着自己的家族多捞些钱财。沿海官宦世家,他们在老家的土地本就贫瘠,想要靠农业和内陆那些世家大族比,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贪污受贿上也不成,自然把眼光放在了这海外贸易上。海外贸易,利润巨大,但是私人总归是对抗不过朝廷。只要朝贡贸易存在,他们便很难在这海外贸易上得到利润。这样一来,对江南那些大地主大商人的集团利益产生了太大的损害。而这些人与朝中那些江浙官员,甚至一些官宦士族都是联系紧密,这些官员自然会找出种种理由,以为民请命的姿态拉拢蒙蔽更多的朝臣进谏阻止,皇上被他们说动了,信服了,这朝贡贸易自然也就淡下来了…” “如此说来,夏大人也知道这朝贡贸易利润巨大喽?”彭岳本来还以为夏言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听到夏言也清楚其中原因,心里便更高兴了。对于说服夏言,自己也更有把握了。 “嗯,这事虽然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放到台面上说,可就…”夏言顿了顿,缓缓说道,“其实朝贡制度是分为朝贡和朝贡贸易的,朝贡自然是厚往薄来。但这朝贡贸易,可就是商品商人互相交易,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了。比如苏木,胡椒,龙脑香这些名贵的香料,朝贡过来后,关税高,利润也大。而我们回赠的那些瓷器,茶叶是值不了几个钱的。就说那个苏木吧,一贯买回来,能用五十贯卖出去。而且随着这些商品的大量流入,他们的市价也在下降。就比如胡椒吧,从最开始流入,到现在,市价跌了几十倍,受益的还是百姓。说句实话,没有这朝贡贸易的巨大利润支撑,成祖五征蒙古,六下西洋,修永乐大典,迁都北京,平定越南,基本是很难完成的。” “啊?竟是如此大的利润?”彭岳虽然知道朝贡贸易有利益可言,但也没想到是如此大的利润,看来自己也被后世的史料蒙蔽了! “所以刘大夏便将那些下西洋的史料都藏起来了,不让孝宗皇帝看见?”彭岳冷笑着问道。 “这是自然…”夏言苦笑道,“如果孝宗皇帝知道了这其间诸多好处,怎会不再次兴这朝贡贸易?成祖自是骗不了的。宣宗本着清静无为的治国理念,只派郑和下了一次西洋,便也再无这个心思,但这朝贡贸易可是没有中断,因为宣宗清楚这其中巨大的利润好处。但后来几位先皇…这我不说,你也清楚。所以到了孝宗皇帝时,励志中兴,但他已经不太清楚朝贡贸易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官员便趁机蒙骗皇上,说什么耗资巨大,劳民伤财,于是孝宗皇帝便决口不言朝贡贸易之事了。” “夏大人恐怕说的还不完整,怀有私心的官员只是一部分,他们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肯定发动不了这朝中所有的大臣,恐怕他们在蒙蔽皇上之前,还要蒙蔽一部分大臣吧?”彭岳笑着说道。 “再往这方面说,就是实实在在的政治原因了。成祖进行这朝贡贸易,却偏偏派郑和下西洋,这其中肯定有他的考虑。”夏言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成祖自是倚赖郑公公,可是还没对郑公公到达偏爱的程度,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郑和大受成祖宠信,也是因为下西洋的壮举完成的漂亮。但成祖之所以选郑公公下西洋,乃是怕这将领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啊。这下西洋,必须要建立强大的水师,而且要给予他们不一般的自主权,但是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异心呢?想来想去,也只有这太监能行。他们无后,便少了裂土称帝之心,而且他们很难在军中建立绝对的权威。最重要的是,太祖开朝,便抑制太监干政,他们那个时候地位还很低下嘛。可后来不行了,这宦官地位不断提高,下西洋又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钱,如果再让他们有兵有权,那还得了!我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这异域小国不足为虑,但这宦官干政,可会坏了我大明江山!”夏言愤愤地说道。他本来就对宦官无甚好感,所以言及此处,也是情绪激动。“所以现在圣上不开朝贡贸易则已,如果再任由太监掌水师下海,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彭岳暗自叫蠢,原来他忽视了夏言讨厌太监干政这一点。彭岳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说海禁之事,夏言为什么要含糊其辞了。 “夏大人,那照您说来,实行海禁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彭岳小心地探问道。 “应该没有了吧…”夏言眉头依然紧皱着,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就刚才所说的那些原因,你认为还不够多吗?难不成这些缘由你都能一一化解?” “这些事情确实棘手,但并不是无法解决。”彭岳笑着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现在心里确实非常兴奋,因为在海禁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自己事先不知道的原因,至少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这样解决起来自然是简单一些,因为这些事情,自己在前世都是思考过的。现在彭岳都开始庆幸自己前世是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庆幸对于这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仔细钻研过。 “子睿…”夏言用手指敲敲桌子,把在一旁笑容有些诡异的彭岳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做事向来只管对错,如果你要是想废除海禁,让宦官重新掌权出海,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夏大人放心,子睿并非糊涂之人,绝不会做不利于朝廷之事…”彭岳站起身来,朝夏言施了一礼,“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 第三十三章:英雄本色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彭大哥,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照看这漕运的生意了,今日怎么想起到这运河来了?”仇青歌边说边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彭岳。 “今日我来这里看看,主要就是想感受一下…”彭岳边说边活动了一下自己坐在马车上被颠簸得有些酸麻的四肢。 “这运河真是个大工程,虽然修建起来麻烦,但是益处真是无穷无尽…”彭岳看着前方运河上来来往往的商船,不禁感慨起来。 “但隋炀帝当初修建这运河,可是耗费了不少民力物力,多少百姓的性命就埋在这运河底下…”仇青歌在一旁轻声说道。 “这个问题…后世褒贬也不尽属实…”彭岳干笑道,“算了,今日不提这个,只说这运河修建的好处…” “想唐宋两朝,元世祖忽必烈,我朝成祖皇帝都在运河修筑方面费了不少力气,今日终于见到了成效…”彭岳的目光依然放在前方悠长的运河河面上。 “是啊,要是这运河不通,咱这漕运的生意也是没法做了…”仇青歌在一旁附和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后山归来以后,自己现在越来越不想和彭岳斗嘴,甚至有些不敢和彭岳斗嘴,有时候在他面前温顺得像个小猫一样。 “你认为这现在的漕运改革好不好?”彭岳转身看向身边的仇青歌。 “嗯?当然好了…”仇青歌抬头看看彭岳,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漕运改革这件事,人家不知道称赞了多少次,难不成人家说的话,你都忘了?” “我怎么会忘…”彭岳呵呵笑道,“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最近想做一件比漕运改革还要大的事情。” “什么事?”仇青歌瞪大眼睛瞅着彭岳。 “这件事…和漕运相似…”彭岳伸出手指指远方,“但是好处要比漕运大上千倍万倍。” “哎呀…彭大哥,你就不要和我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吧…”仇青歌娇嗔着向彭岳身边靠了靠。 “废除海禁,与万国通商!”彭岳话说得坚定,一如那日在夏言府上。 “什么?”仇青歌娇躯一震,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你想要废除海禁?” “怎么,难道你对这件事不认同?”彭岳没想到仇青歌会有这样的反应。 “没…我很认同…”仇青歌轻轻摇摇头随即恢复了平静,“我也认为海禁应该废除,我也知道废除海禁的诸多好处…” “哦?原来你对这件事我清楚?”彭岳笑着问道,他确实没有想到民间百姓也会关心这件事,看来废除海禁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当然清楚,我怎么会不懂?”仇青歌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好像为彭岳在这件事上“轻视”自己而感到不高兴,“帮你操办了那么长时间的漕运生意,对海禁这种事当然会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也对,哈哈…”彭岳笑着说道,心里也感觉到了仇青歌的一丝愠怒,“毕竟令尊是大商人,对海禁这种事情自然关心。” “我父亲不是商人…啊…不是…”仇青歌一时急得有些羞红了脸,“我是说…我并不是因为我父亲才关心海禁之事的,而是我自己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漕运生意的原因。” “我做漕运生意时常常在想,我们既然能够把货物从南方倒运到北方,为什么不能把范围扩大。就在这时候,你想出了陆运改革的法子,我们能够将东西边境的货物相互倒卖…”仇青歌好像想要极力向彭岳证明自己真的对海禁之事很有研究,因此将事情叙述得极为详细,“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我的心思也越来越活络,我就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把生意再扩大一些,甚至把范围扩大到海外,那样我们的利润也更大,而且我们挣得就都是那些外邦人的银子,而不是咱大明百姓自己的银子,这样一来,肯定会去了解海禁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海禁之事有了解…”彭岳笑着说道,“那为何刚才我说出废除海禁之事,你会是那个反应?” “我哪有?我是很支持废除海禁的,哦…”仇青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反应,“我刚才是因为你突然提出这个想法…而有些震惊,毕竟海禁这个政策实行那么久了,想要改起来…不像漕运这些事那么简单…” “这点我也清楚…”彭岳听仇青歌这样一说,情绪也有些颓丧,“我也知道改革起来不容易,所以这次才异常谨慎,充分准备,不能像之前漕运改革,开军器所,织造局一样,只向皇上提出建议,然后付诸行动似的那样简单。” “那…还需要做些什么?”仇青歌知道这件事难办,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彭岳叹了口气,“海禁原因复杂,要解决的阻碍也是来自多方力量,如果想要让这多方势力全部同意接受废除海禁,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要采取不同的措施来化解,予以打压,予以劝服,予以合作,予以利益,太多太多,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本来我还没觉得有多困难,但是经你那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恐怕是办不成了…”仇青歌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些颓丧之气。風雨小說網 “是啊,我现在也越来越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困难…”彭岳的眼神变得有些忧郁,“其实之前的漕运改革等等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劝服皇上就困难重重,做起来也是阻力颇大,都需要在具体实践中走一步看一步,幸好有夏大人的鼎力支持,加上没有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因此并不是那么难,但这次…确实要难上许多…” “彭大哥…”仇青歌看着彭岳,眼神坚定,“我相信你,在我心中,你是个英雄,这世间…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仇青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她心里清楚彭岳也会胆怯,也会懦弱,甚至有时候当她看着彭岳那并不算健壮的身躯,会偷偷地想他会不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但是他的坚韧,他的决心,他的不屈不挠又都深深印刻在自己脑中,让自己认为他内心的强大足可以抵消一切不足,认为他的精神足可以去做一切事情。漕运改革,办理学堂,军器所,织造局,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一个英雄,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还有谁可以做得来?并且他又是如此年纪轻轻,如此富有正义感… 记得每次改革遭遇困难和瓶颈之时,他的眉头从未展开过,但是他挑灯夜战,永不服输的精神也深深印刻在了自己脑海中。还有他的细心,他的谨慎,他平日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像幅画卷一样慢慢展开:记得自己生病之时,彭岳让独处京城的自己感觉到了未曾有过的温暖。他为自己轻轻吹送汤药的动作,他为自己忙东跑西的身影,他为自己准备爱吃的菜肴的贴心,以及他临走之际不忘为自己打上一盆热水放在床边的细心轮廓… “青歌!你说的是真的吗?”彭岳激动地抓住了仇青歌的手,显然他没有料到仇青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彭大哥…”仇青歌轻咬朱唇,看看彭岳,又害羞地低下了头,好像有话想说却又不愿意说。 “彭大哥,你…抓疼我了…”仇青歌动动有些颤抖的手臂,低声说道。 “啊…”彭岳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僵硬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不好意思,刚才情绪…有些激动…” “没关系的…”仇青歌抿抿嘴唇,向彭岳身边靠了靠,“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哈哈…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彭岳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其实大部分对策我都已经想好了,只是做起来麻烦些…” “真的吗?”仇青歌有些惊喜地笑了起来,“那你刚才还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害的人家…”仇青歌脸一红,却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不是我把事情说得严重,是因为想起来是一回事,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彭岳轻叹一声,“比如一开始我把这件事想得比较简单,现在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其中的难处。” “是啊,只说这开朝旧制就难以改变…”仇青歌在一旁叹着气说道。 “这个倒不必在意…”彭岳轻轻一笑,“看起来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这不过是一部分官员的遮羞布罢了。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一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迂腐到维护什么祖宗之制,不过是因为一些改革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会搬出祖宗之制来压人,其实只要是把他们的利益协调好了,就不会有什么祖宗之制的招牌了。” “彭大哥说的也对…”仇青歌歪着头想了起来,“事实上确实是这个样子,每个朝代的改革都会有一群人举着祖宗之制的招牌来反对,但是那些人并非是迂腐之人。” “如果那些人真的一心想维护祖宗之制,那么他们的忠心可就真是可笑了。每个朝代灭亡时,那些急于向新政权投降的大臣往往是当初喊维护祖宗之制声音最高的人。”说到此处,彭岳的声音都带着些戏谑之意,“连祖宗之国都可以卖,还谈什么祖宗之制,真是可笑,如此一来,他们的虚伪也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总免不了真的有一些迂腐之臣的…”仇青歌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朝中总少不了真的怀有恪守祖制,重农抑商等想法的人,对于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这种人毕竟是少数,而且迂腐到这个地步,他们自然也不会得到当今圣上的宠信,有不了什么发言权,所以不必担心。” “彭大哥,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毕竟这部分人的反对力量也不容小觑…朝中一些大臣对于重农抑商的旧制还是很看重的。”仇青歌说完这话,眼睛便瞟向了别处,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青歌,我发现你倒不像个商人之女,倒像出生在官宦世家。”彭岳盯着仇青歌,眼神也变得神秘起来。 “我…我可是从始至终都没和你说过我是商人之女,都是你自己妄自揣测,强加在我头上的…”仇青歌白了彭岳一眼,小声嘟囔了起来。 “我认识你时,不是你自己说令尊…”彭岳突然想到那时候仇青歌只是隐约透露出自己的父亲做过经商之事,而且那时候刚认识,她当时说得也是不清不楚。再到后来熟识之后,每次提及她的家事,她都会刻意回避,因此自己也不便多问了。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仇青歌冲彭岳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目光中却不经意闪过一丝落寞。 “青歌妹妹,其实你是不是商人之女,我对此并不在意…”彭岳揽过仇青歌的肩膀,安慰地轻轻拍了两下。他以为仇青歌在为自己的商人之女身份而感到羞愧,毕竟在古代做个商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并不似那些…” “哎呀…你不要说了好不好!”仇青歌有些愠怒地挣开了彭岳的手臂,“以后不许你再提我的家事!” “好好好,我不提,我保证以后绝口不提!”彭岳边说边朝快步向前面走着的仇青歌追去。 ------------ 第三十四章:说服夏言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你今天来我这里该不会还是因为海禁的事吧?”夏言的语气透着些无奈。 “没错…”彭岳绕到夏言身前,“此事若无您相助,我肯定难以成功。” “但是我上次已经说过,我做事向来只分对错…”夏言有意将话加重了语气,“如果你想要废除海禁,就先把我说服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彭岳话锋一转,“还请夏大人先平复一下情绪,不要对废除海禁之事存在偏见。” “子睿不必担心这点…”夏言浅浅一笑,“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废除海禁有诸多好处,这点我很清楚,但是同样也有许多弊端,两相衡量,我宁愿选择继续实行海禁政策。” “夏大人,可能上次我的话并没有说清楚…”彭岳在夏言的下首坐了下去,“您所虑者无非是宦官干政罢了。您怕这海禁一开,皇上经过种种考虑,又要派宦官掌握水师出海。即使当今圣上不喜宦官,不会任用他们。但百年之后,难保继位的帝王不会任用,我说的对么?” “你说的不错,不仅是我有这层担心,当初极力反对的刘大夏刘大人也是这个想法,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这个想法。”夏言将眼光瞟向别处,“所以…子睿,这次并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这次的做法真的是…于国不利。” “夏大人,我对您的观点也是深为赞同,宦官干政,有百害而无一利…不过这通商贸易,并不一定要任用太监掌握水师,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掌握水师…”彭岳看着夏言有些疑惑的眼神笑着说道,“我想要做的不是恢复朝贡贸易,而是废除海禁政策,开口通商。就像宋朝一样,在沿海设立港口,与海外各国进行贸易。而不是像当年郑和下西洋一样,开着宝船到处横行。” “原来你是这个想法,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想恢复成祖时期的下海壮举呢!”夏言目光中透出一些喜色。 “夏大人,我心心念念的也是这百姓社稷,怎么会做那种弊端甚多的事情。”彭岳见夏言态度有所转变,心下也高兴起来,“朝贡贸易弊端太大,且不说容易造成宦官干政,就是在获利方面也值得商榷。譬如朝贡贸易虽说获利颇丰,但耗费也多,甚至许多耗费都是不必要的,这个弊端必须要去除。” “而且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必担心宦官干政之事,一大弊端自然去除,想必朝中反对的文官会因此而减少大半吧?” “减少大半倒不至于,不过阻力自然是会小一些…”夏言的面部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你提出的这个方法,又会衍生出一些其他问题。” “嗯?什么问题?”彭岳没想到又会出现一个新的麻烦。 “其实你也清楚,朝廷并不是一直都不允许对外贸易,其实之前朝廷开设过市舶司,只不过规模小些,而且也是为朝贡贸易服务的…”夏言好像是不太愿意说,语气神态都有些犹豫。風雨小說網 “这我知道,所以我才提出这个策略,因为朝廷现在并不像开国之初一样,对与外通商之事管理得如此严苛了,这样改革,阻力自然是会小些…”彭岳缓缓说道。 “但是当今圣上对于开口通商之事是非常反对的…”夏言低着头,好像有些事不愿意提起。忽而,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盯着彭岳说道:“皇上之所以对这通商贸易如此反感,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嘉靖二年,倭国大内氏贡使与细川氏贡使为了争夺贸易特权,在宁波港发生械斗,还烧了我们的商船,杀了我们的官员,所以皇上才大怒,关闭了市舶司,当时就是我上疏说倭祸起于市舶的…”夏言说到此处,声音也小了下来。 彭岳听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夏言啊,难怪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总是推诿搪塞,原来不只是因为他讨厌太监的缘故啊。如果自己真的要倡导开口通商,还要让夏言支持,这不是明摆着让夏言打自己的脸吗? “可是…夏大人,倭祸并非起于市舶司啊…”彭岳对于夏言当初的做法不禁有些气恼,但又不好在表面上发作。 “这点我也是慢慢了解的,当初…的确是我莽撞了…”夏言声音压得有些低,“当初我以为如果将市舶司关闭,倭乱自然平息。可是关了市舶司以后,倭乱不仅没有平息,如今却呈现愈演愈烈之势,我现在对此事也不得不反思一下…” “看来古人对这种事情也是看不透的,尽管眼前这个夏言于朝政斗争、人情练达无不通透,但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是和常人一样,不明白这其间种种…”彭岳想到这,不禁感觉既可笑,又可悲。 “其实…夏大人,这倭乱形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海禁。倭国就是想从我们这取得通商贸易权,如果我们能够给他们这通商贸易权,他们便犯不着来这抢东西了…”彭岳虽然知道倭乱并不完全是由海禁造成的,但是他认为倭乱与海禁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真的是这样吗?”夏言的语气中仍带着些许疑问。 “确实如此,您刚才不是说了,倭国上次发生的械斗事件,也是为了争夺贸易特权吗?”彭岳此时摆出一副当时教授给自己讲课的态度,为夏言讲解起了日本此时国内种种乱象以及对中国贸易特权的渴求。 “这样就更加有难度了…”夏言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倭国此时内乱,如果我们与他们通商,很难保证不会再发生相似的恶性事件…” “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啊…”彭岳听到夏言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些焦急,“要知道倭国贸易需求极大,如果我们能同他们进行通商贸易,利润巨大…” “一个小国,能有多少利润可言!”夏言的语气有些轻蔑,“再说了,倭人奸诈,成祖时期实行朝贡贸易,他们便索取了颇多好处,而且还趁此机会在京城卖武士刀,真是可笑。” “这个…”彭岳听到此处,也不禁有些想笑。他本来就对日本人不怀好感,但是现在涉及开口通商之事,他又必须存有理智。 “而且皇上那里肯定不会同意的…”夏言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好像很坚决,“嘉靖二年的争贡事件本来就让皇上对倭人颇为反感,加之现在东南沿海倭乱正甚…你也知道,皇上本来就…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原谅的,所以要是想开口通商,倭国那里你必须好好思虑一下,这是我给你的建议…” “谢夏大人,这点我记下了。”彭岳点点头,心里对这个事也思虑起来。不过彭岳见夏言都开始给自己提建议了,可能现在夏言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吧。 “其实当时我对倭乱确实是非常反感,因此在张孚敬当权之时,我就对这市舶司进行查究,想要彻底解决此事,把仅剩的在广东的市舶司也关掉。可没想到,查究的深了,便发现了这诸多问题。而且眼见着海禁越严,这倭乱越甚…其实我现在也有改革此事的意向,只不过我当初提出…现在要是改革,就等于反对了自己以前的措施观点,面子上总归是不好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发现这其中利益关涉甚多,解决起来甚是麻烦,我对此有些…无能为力,现在既然你提出来了,而且措施得当,那是再好不过的。你就向皇上奏请吧,我虽不便明说,暗中也会助你的…”夏言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彭岳一听夏言这样说,不禁感觉更好笑了。是不是人的位置越高,就越在乎自己的面子?不过此时他也有些佩服起了夏言,因为照这样来看,夏言当初是明确反对通商贸易的。可现在他知道了其中缘由,便也反思起当初的举措。如此知错能改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的,而夏言此时位极人臣,能够如此,也实属难能可贵。 “不过废除海禁的事,你一定要慢慢来,切不可操之过急。”夏言在一旁再次提醒道,“这件事阻力应该会很大的…” “我会注意的…”彭岳应着,心里也盘算起来。 他突然觉得夏言的态度有些前后矛盾,本来一开始夏言对这件事就极尽推诿,就差表示明确反对了。可现在他又说自己此时也有改革意向。到底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彭岳感觉自己也快看不清楚了。难道官场淫浸许久,像自己和夏言这种关系,说起话来也要百般揣摩?就在这一刻,他发觉许多时候和夏言谈事情,都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彭岳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累,并且最可怕的是,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 附注::在宋、元、明均有设立,实质上是在各海港设立的管理海上对外贸易的官府,相当于现在的海关。 ,其间多有废止。明代时市舶司存在就代表着国家还允许与海外诸国的朝贡贸易,废除就代表着国家不允许与海外诸国的朝贡贸易。 ------------ 第三十五章:横生枝节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韵哥哥!”彭岳没想到在从夏言府中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紫菱。 “韵哥哥,据传今晚东城将会有一场灯火晚会,你带我去看好不好?”紫菱边说边自作主张地拽着彭岳的胳膊向另一边走去。 彭岳今日本来有些困乏,加上最近的废除海禁之事,让他有些烦心,本不想去。但实在拗不过紫菱,于是任由紫菱拖着他的身体走了过去。 一路上,紫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多么不开心的事,经她的口一描绘,便成了生命中的笑声,彭岳心中的忧虑也渐渐随之烟消云散。 “彭大哥…”仇青歌从远处骑马过来,却正巧看见了正在路上说笑的彭岳和紫菱。 “青歌妹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彭岳最近繁忙,已是许多日没有看见仇青歌了。如今见了,自是欢喜非常。于是不经意间,就将胳膊从紫菱怀中抽了出来,大步流星地向仇青歌走去,却把紫菱晾在了一边。 “韵…”紫菱见彭岳这样,心里自是不喜,可现在再也不是前几年的那个小姑娘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收脾气,一句话忍在嘴里,终是没说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咬着嘴唇,静静地看着他们。 仇青歌也早已跳下马来,却似没瞧见紫菱一般,也没打个招呼,便只顾和彭岳聊了起来。而彭岳似乎也忘记了她的存在,视线始终停留在对面的仇青歌。 “哈哈…”就在这不到十步的距离,他们的说笑声不断传入紫菱耳中。二人脸上喜悦的神情,紫菱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难掩意。一个窈窕淑女,霞裙月帔,气若幽兰暗含情。在这道风景下,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紫菱的怒气渐升,眼神犀利,愤愤的神情在脸上依稀可见。 “韵哥哥…”紫菱低声唤道,她决定先收敛起这莫名的怒火。 一阵清风吹来,拂在紫菱脸上,带着这低不可闻的声音向更远处消散。 “韵哥哥…”紫菱提高了些声音。仇青歌的马缓缓走到了紫菱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将紫菱和彭岳硬生生的隔开了。然而,隔住了视线,却隔不住不远处越来越大的笑声。 “韵哥哥…”紫菱自己早已没有了底气,自己现在一点也看不到彭岳了,只有仇青歌那不断被微风扬起的裙裾。它隔开的不是俩个人,而是俩颗心,俩个世界。 “事不过三”,此时紫菱心中的泪都快要滴出来了,“他之所以忘记我,是因为根本不在乎我…” 仇青歌的马退了回去,俩个正谈笑的人好似从没留意过路人,还有她这个呆呆站着的“路人”!紫菱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后一个转身,小步跑着离开了,一滴泪不争气地甩在了空中。 “啊…” 旁边的骏马一声长嘶,俩个谈笑的人从自己创造的世界中回过了神,不远处,紫菱跌在了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似在隐隐啜泣。 “菱儿妹妹…”彭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但见紫菱半跪在地上,双手抚着膝盖,不厚的衣衫已经扯破,隐隐露出或青或紫的皮肤。 “菱儿…”仇青歌一手握着马缰,一手伸出,作势要扶。 紫菱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低下头去,不去瞅她,只是双手抚着膝盖,努力忍住眼眶中将要流出的泪水,剩下仇青歌那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 “菱儿妹妹,你怎么跑了?”彭岳说着伸手要去看紫菱的伤口。 紫菱心里本就委屈,听到彭岳这样问,便再也忍不住了。“你起开,我不要你管…呜呜…”一记粉拳砸向彭岳,还未落在彭岳身上,便已失了力气。她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彭岳,朝彭岳宽阔的胸膛上不断地捶打着,“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泪水打湿了彭岳的衣衫。 仇青歌站在一旁,甚是尴尬,有些机械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手中的缰绳不断把她向另一个方向拽去,她的脚步却钉在原地,不愿移动。 “呜呜…你为什么要叫她“青歌妹妹”…”紫菱把心头的委屈一股脑地全哭了出来。 仇青歌微微一怔,呆在了原地。“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仇青歌说得有些尴尬。 彭岳被紫菱哭得也有些不知所措,听到仇青歌告别,只一回头微微欠身,连个笑容也没挤出来。 仇青歌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对,就是在那个医馆。“还说什么兄妹之情,都是…都是骗我的。”仇青歌此时心中也五味杂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驾…”马蹄声“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随之远去的还有一颗受伤的心。 “都怪你,都怪你…”紫菱呜呜地哭着,彭岳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月光下,俩个人,应该是一个人的身影渐渐被拉长了。伏在彭岳背上的紫菱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想着彭岳的默不作声,想着彭岳的细心关切,紫菱望着眼前宽阔的臂膀出了神,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韵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子睿,我今日来访是不是有些唐突啊?”夏言见彭岳有些急匆匆地从内堂赶了出来,不禁笑着问道。 “没有…不唐突…”彭岳忙把夏言请到了座位上,“菱儿伤病在身,我一直在照顾她,没能及时出来迎接您,还望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夏言笑着摆了摆手,“她的伤不打紧吧?”夏言顺手指了指内堂。 “没事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彭岳自己也坐到了座位上,“不知道今天夏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我那里离你这还是挺远的…”夏言边说边呷了口茶,“我今天可就直说了。” “夏大人但说无妨。”彭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向皇上上了请求废除海禁的折子?”夏言将茶杯一下子撂到了桌案上,沉闷的声音吓了彭岳一跳。 “是,不过…”彭岳没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刚呈上去的折子,夏言下了早朝就知道了。 “你怎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夏言皱着眉头,语气也比平日重了许多。 “我那日不是和您说了吗,您也同意了啊…”彭岳没想到夏言竟会因此事而产生怒气。 “那你也没和我说你那么快就会向皇上奏请啊!”夏言一摆手,“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折子上有很多问题!” “有何问题?”彭岳一副惊奇的样子,“那道折子您看过了?” “对,那道折子已经在内阁被我扣下了,还没有呈给皇上看…”夏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子睿啊,你做事情之前应该好好思索一下啊。” “我思索过了啊…”彭岳盯着夏言辩解道,“您上次说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我在折子中只向皇上提出恢复市舶司,并没有提出其他过急的措施。” “对,这点我很赞同。”夏言仍然带着些怒气,“但是你为什么要向皇上说出那个…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您指的是…我向皇上阐述当年郑和下西洋其实获利颇丰的事情?”彭岳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夏言用手指扣扣桌案,“你既然只是想恢复市舶司,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夏大人您忘了,皇上一直以来,最忧心的就是朝贡贸易损耗甚大。这些信息都是历代文官加到皇上脑中的,所以皇上也不愿从国库中拿出钱来干这赔本的买卖。可是如果皇上知道了真相,那么皇上自然少了这所耗甚大的忧虑,文官们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是掩盖不了开口通商存在巨大利润这件事。如此一来,皇上最大的心病便解决了,文官们反对这件事最大的理由也消失了。” “糊涂!”夏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当今圣上怎么会不知道对外通商有不少利润这件事,只不过对当年郑和下西洋这件事所识有误罢了。既然你只是想恢复市舶司,不是想恢复当年下西洋那样的举措,那为什么要提出当年郑和下西洋利润颇丰的事实,难道你就是想向皇上表一下忠心,告诉皇上群臣都在骗他,只有你肯告诉皇上真相?” “夏大人您误会了,我非此意,我只是觉得皇上生平最恨受人欺骗,如果我说出这件事情,皇上必定会…”彭岳说到此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你是说你想利用皇上的逆反心理,以为群臣既然在这件事上欺骗了皇上,那皇上就偏要这样做?”夏言说到此处,也不禁摇着头苦笑起来。 “我…正是此意…”彭岳低声说道,“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冒险,也有些…莽撞了…” “何止是莽撞冒险,简直就是不经大脑!”夏言虽是这样说,情绪却是平复了许多,“且不说我们做臣子的不能擅自揣度皇上的心意,更不能…利用皇上的心思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你以此法激得皇上同意了你的做法,同时你也要树敌于群臣了啊。” “嗯?嗯…”彭岳一副沉思的表情。 “你说要是依着皇上的心思,知道群臣在这件事上欺骗他,他会善罢甘休吗?”夏言边说边瞪了彭岳一眼,“到时候他查得出来也要查,查不出来也要查,无论如何,也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情景,怎么样也会有几个人要因此倒霉,当了替死鬼,如果真的这样,你觉得你那个政策还能实行得下去吗?” “这点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彭岳用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其实皇上应该知道开市舶司会有许多利润的,我根本不必再拿郑和下西洋之事来证明…如此看来,确实是多此一举了。” “还有就是你理会错了重点…当今圣上之所以废除市舶司,最大的原因还是嘉靖二年的倭国争贡事件,所以你要想方设法说服皇上改变对这种争端事件的看法,因为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只要是让皇上去了这层心结,其他事情就好办了。”夏言此时已经像平日一样心平气和了。 “这点我记下了…”彭岳听了夏言说的这番话,心里既有些发虚,又有些感动。 “不过你真的现在就向皇上奏请?”夏言低声问道,“那些应对措施你都想好了吗?” “毕竟我现在只是奏请恢复市舶司,反对的声音应该不会太多,毕竟之前市舶司也实行过很长一段时间…”彭岳低声分析道,“现在会反对的想来应该只有这些年来获利颇多的东南官员吧,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 第三十六章:美中不足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陛下,最近户部财政有些紧张…”彭岳准备在今日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说出来,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感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朱厚熜有些惊奇,“爱卿,你所督办的漕运,陆运以及纺织之事不是很顺利吗?而且近日户部报告的财政收入一直是稳步增长啊。” “陛下,军器所和织造局的研究都需要户部拨款支持…”彭岳见朱厚熜神色有些不悦,“当然,这点支出不算什么。主要是最近刚刚给陕西军队发了粮饷…而且最近宫中延请的道士日众,臣私心想着,陛下的炼丹炉什么的也该换一套新的了。”彭岳现在只能以支持朱厚熜修道为代价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了。 朱厚熜听到彭岳这样说,心中不免一喜,他本来也想再多使些钱财用于修道,只是舍不得用自己的私库罢了。“那不知爱卿有何良策啊?” “陛下,这些年来朝廷实行宽税政策,百信对此皆交口称赞,而且农业税收不仅没有因此下降,反而上升不少,由此可见宽税政策确实是受到百姓的称赞,提高了百姓的积极性,因此绝不应该再从提高农业税上入手…”彭岳怕朱厚熜一听说财政紧张,便兴起提高农业税收的心思,于是先为朱厚熜打了个预防针。 “朕看这农业税收上升,还是因为这几年来清理庄田等弊端,重新丈量土地,查抄隐没田产的原因…”朱厚熜笑着说道,“不过朕不糊涂,也知道这宽税政策的好处,户部财政没有紧张到一定地步,朕是不会动农业税收的心思的…” “陛下圣明!”彭岳这话倒是由衷的赞叹,朱厚熜这种觉悟与自律意识确实是值得人臣敬佩,只不过朱厚熜做事反复,一会圣明,一会糊涂,彭岳也不知道他这股“圣明劲”能保持几天,不过最起码自己今天是挑了个好时机。 “要不然加收商业税?”朱厚熜低声问道,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彭岳连忙在一旁摆手,“现在漕运,织造局等改革刚刚兴起,还未稳固,如果在此时加收商业税,不利于商业发展,恐怕之前取得的成就会大打折扣啊。” “你说的也有理,并且加税这个事一提出来,朝中反对的大臣肯定不少…”朱厚熜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指在自己大腿上不停地点着,“不过宫里头的用度也紧啊…你这户部的问题…” “臣并非想让陛下裁剪宫中用度,这朝廷的钱本来就该挪出一部分给陛下用,怎么还能想着让陛下裁剪宫中用度呢!”彭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的,竟然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 “那爱卿向朕提起户部财政紧张,到底是何用意呢?”朱厚熜笑着问道,显然,彭岳这句马屁虽然拍得不怎么样,但还是说到朱厚熜心坎里了。 “陛下,臣有一良策,可解户部之急。”彭岳语气平缓地说道。 “爱卿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朱厚熜微微一笑,“朕就知道你怪法子多!” “陛下,臣奏请重开浙江、福建、广东三地的市舶司!”彭岳语气坚定,直直地盯着朱厚熜。 “什么?”朱厚熜眯着眼睛,身体向前一倾,“你想要重开市舶司?” 彭岳见朱厚熜这个样子,心头一震,但是他也预见到了朱厚熜不会轻易同意,“陛下,如若开口通商,以我天朝之物,换取番邦金银,利润巨大啊。” “利润大…”朱厚熜低着头,不置可否。 “之前三司上缴的利润也不是很多啊,而且耗费不少…”朱厚熜顿了顿,舒了口气,“事情办起来也麻烦,毕竟都废了那么多年了。” “陛下,这件事办起来不麻烦,毕竟之前的旧址仍在,而且仍有不少官员精通此道…”彭岳慢条斯理地解释了起来,“而且之前耗费过多是因为制度制定的不够严密…” “你对此事也有研究?”朱厚熜倒是对彭岳说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陛下,臣只是略通一二…”彭岳见朱厚熜询问,心里也有些高兴,“之前市舶司隶属于布政司,税收大权也都掌握在地方上,臣想着,上缴的利润不多,也许是…” “对,朕一直觉得这个举措有问题,必须把这个权力收到朝廷里来!”朱厚熜一拍龙椅,情绪有些激动,已经忘了自己还没有同意彭岳的建议。 “陛下,我们也不能把这个权力全部限制死,这样就束缚住了地方的手脚…”彭岳可不想搞个过度中央集权,他知道这样一来又是一大弊政,“陛下,莫不如朝廷定好了税率,然后由地方代收,一部分上缴,一部分地方留用,市舶司的官员由朝廷直接派过去…”彭岳又将现代地方与中央分权的那套理论转化成了朱厚熜能够接受的话语,而且也在讲述中顺便穿插了一些与国外进行通商贸易,利润非常之大的例子。 其实一开始彭岳是希望把这项权力直接收归中央的,因为他担心这项举措地方上实施不好,因此想要自己亲自管理。但是一想到可能会留下中央过度集权的弊端,便又将这个想法放弃了。自己有这个“自律”意识,可坐在上面的朱厚熜和那些朝廷官员并不一定有这种意识。 并且将所得的税收一分为二,一部分上缴中央,一部分留给地方自己,加上一些监管措施的辅助,不仅可以保证户部得到大笔收入,同时也可以激发地方上的积极性,让地方官员踊跃奏办市舶司。 “还有…陛下,之前市舶司设有专门的机构接待外来朝贡人员,臣建议裁撤其中的吃穿用度…”彭岳一直觉得用那么一大笔钱来接待那么多来做生意的人,实在是不合理。 “这…有失我天朝威仪…这点钱朕还是出得起的…” “陛下,朝贡人员一般都不会由三司进入我朝…”彭岳站在下面解释了起来,“要不然就将朝贡人员和贸易人员明确分开,朝贡人员可以简单接待,但是贸易人员不用接待…”彭岳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农”思想还是挺重的。 “不对!”朱厚熜一摆手,“朕还没有同意你所奏请的恢复市舶司的请求呢!”朱厚熜说到此处,自己也笑了起来。 “陛下…”彭岳低下头,差点没忍住和朱厚熜一起笑出来。 “好了好了,这件事朕还得思虑一下…”朱厚熜指指彭岳,“你要是还有话,就接着说…” “谢陛下…”彭岳朝朱厚熜行了个礼,心里对这件事的把握也大了起来。 “陛下,您是否记得海道副使汪鋐于东南沿海缴获的那批弗朗机,那些弗朗机皆为西人制造,威力甚大。臣的军器所中研制的许多火炮,都是从弗朗机改造过来的。由此可见,西人也能产一些有用的东西。如果我们与他们进行通商贸易,就可以换取这些我们没有的东西。然后将这些东西加以改造,使它们为我朝所用,岂不更好?”彭岳这样说,是有事实依据的。其实那个所谓的弗朗机就是火炮,其实是从葡萄牙的船队缴获的。却说此时在东南沿海,葡萄牙也常常同倭寇一起进行抢劫,因此能够劫得葡萄牙的战船火器。 “这些东西,不一定要靠通商才能得来…”朱厚熜悠悠说道,“我们自己也是可以造出来的吧。”朱厚熜虽是这样说,但底气也不是很足。 “陛下所言极是,我们确实也可以造出来。只是能够直接从他人那里获取,岂不是更简便。况且我们还可以将他们改造的更好更强,更能向他们彰显我大明的实力。”彭岳耐心地解释着,“并且此次我们只是侥幸获得,但恐怕还有许多东西,我们没有办法取得,只能靠正常的通商贸易,我们才能看到啊。” “这样…”朱厚熜兀自低声念叨着,“你这一说,重开市舶司确实是好处不少啊。” “陛下圣明,陛下所言极是!”彭岳在下面连忙接起了话茬。 “不过倭人实在可恨,以前通商之时竟然抢劫焚烧商船,杀我大明官员。如果不关闭口岸,给他们一些教训,他们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朱厚熜忽的又在上面愤愤起来。 彭岳此时也发现原来朱厚熜也不是拘于祖制之人,而确实是对嘉靖二年日本争贡之役那件事心存愤懑,心里不禁暗暗嗔怪起来夏言:你当时那封奏折写得是有多坚定,在朱厚熜心里留下那么大的阴影。 “陛下,倭人是因为国内战乱,一些无家可归的武士迫于生计,才干起了这种可恶的勾当。我们关闭通商口岸,并不能禁止此事,倭人反而因为不能得到我天朝之物,对此更加渴求,现在东南沿海的倭乱可是愈演愈烈啊…”彭岳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因此言辞说得也是极为恳切。 “照你的意思来说,现在倭乱越来越严重,还是废除市舶司的缘故?”朱厚熜皱着眉头,一副半信不信的样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彭岳见朱厚熜微有不悦,气势也弱了下来,“臣只是想着如果我朝重开市舶司,那么倭国便能够得到日益渴求的天朝之物,自是感恩戴德,不胜欢喜。那些蛮夷便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来东南沿海抢劫了…况且我们在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如果倭国再次出现恶劣行径,我们便暂关口岸,对其进行惩罚。到那时候,他们必然仰我天朝鼻息,不敢造次。” 彭岳一直认为明朝的倭寇之乱愈演愈烈,海禁负有很大的责任。此时日本已经开口通商,而中国还在禁止通商,日本想要得到中国的物品,通商不成,只能靠抢了,如此一来,倭人抢劫越来越频繁,规模越来越大,因此彭岳只能把这件事向朱厚熜讲透彻,说明白,希望他能冷静地分析利弊。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朱厚熜抚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不过朕听说这几年倭人在东南沿海烧毁民宅,残杀百姓,无恶不作,要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实在是难消朕心头之恨!” “是该给他们一些教训…”彭岳见朱厚熜在话语对此事有所松动,便在底下跟着应承起来,“但是陛下,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倭国就阻断了与各国的通商联系。西人小国,无不仰慕我天朝文明,对天朝之物也甚是渴求。我们如果因一小小倭国便阻断了各国对我朝的仰慕与学习交流之心,岂不是因小失大?” 彭岳知道现在西方已经发展出来很先进的火器,比如葡萄牙的火炮,必须要和他们通商交流,来获取这些东西,才能使得现在的明朝能够不渐渐落后于世界大潮。 “你说的也对,不能因小失大,不能因为一个小小倭国就耽误了其他番邦表达对我天朝的仰慕之情。”朱厚熜伸手指指彭岳,“这市舶司也不是不可以恢复,但是对于接待倭国使者必须明令禁止!总之,我们可以和其他番邦做生意,也允许其他番邦来我朝朝贡,但是倭国人不行!” “陛下…这…这样不好吧?”彭岳一副焦急的表情,“如若我朝允许其他番邦来朝贡,却唯独禁止倭国来此。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得不到我天朝之物,而且还会生出怨愤报复之心,只怕如此会导致倭乱更甚啊!” “难道我堂堂天朝还会怕一个小小倭国来捣乱!”朱厚熜一拍龙椅,显得很气愤,“只要是倭人在我大明境内捣一天乱,朕就绝不会同意他们朝贡贸易的请求!” “陛下,倭人没有教养,所以才会出此祸事…”彭岳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但我朝应以德报怨,如此更可显示我天朝威仪,也能够解决倭寇祸乱之事…” “不行!什么以德报怨!”朱厚熜使劲挥挥手,“就这样定下了,市舶司可开,但是不与倭人通商!” “陛下,此事还望您能…” “爱卿无需再言!”朱厚熜皱着眉头,“要是再在此事上纠缠,那市舶司之事就业跟着缓上一缓!” “臣不敢!”彭岳慌忙跪在了地上,“倭乱一日不平,我朝绝不会给予倭国通商朝贡之权!” 彭岳此时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他隐约觉得如果不能将此事妥善解决,那么将会无法阻止之后的祸乱,而且自己的这些努力也将毁于一旦。 “你先下去吧,朕有些乏了…”朱厚熜偏着身体,揉揉太阳穴,“市舶司之事,就还是由爱卿操办吧。” “谢陛下。”彭岳的声音也不似成功之后那般,透露出应有的喜悦。 彭岳隐约觉得朱厚熜不仅仅是身体劳累了,而是心开始困乏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朱厚熜有一天真的对朝政失去了热情,那么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毕竟这些改革要是没有朱厚熜支持,怕是寸步难行,可是看着朱厚熜现在对修道之事的痴迷程度,彭岳心中的担忧也在不断加深。 是啊,如果一个皇帝对朝政持一副不关心的态度,大多数事情不管不问,那么掌握不了实权的大臣还能做些什么呢?彭岳开始害怕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又不得不思索这个问题,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来得慢一些吧。 附注:,读者有兴趣可自行百度(并不保证全部正确,但大部分信息还是有效的),从中便可得知明朝海禁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严格,那样不近人情,所以笔者一直本着务实的态度,既没有把废除海禁的难度过于夸大,也没有将废除海禁意淫得过于顺利,只是在阅读大量史料的基础上进行细细揣摩,以写出自己认为的最合理的情况。 :明穆宗(明世宗朱厚熜之后为明穆宗)时期,曾宣布废除海禁,允许私人贸易,史称“隆庆开关”(这一点如果读者有兴趣可自行百度),当然这种开关限制极大(范围只有“月港”一处,而且对于私人出海有诸多限制),但作用也极大。但此处我需要说明两点,第一,此时对日本的贸易仍在禁止之内,所有出海船只均不得前往日本,若私自前往,则处以“通倭”之罪(但仍有许多人冒险前往,因为利润极大,与在海禁时期,走私贸易频繁猖獗是一个道理)。第二点,万历(明穆宗后为万历帝)二十年,由于日本丰臣秀吉出兵朝鲜,明廷再次下令禁海。(当然,原因不止这一点,还有很多,每件事情都是复杂的) 我之所以写这个,是想让读者明白在海禁这件事上,统治者的顾虑以及思考角度,当然,要想彻底明白,还是需要阅读许多史料的,只看百度百科是不可以的,嘿嘿。(如果读者对于海禁之事真的了解一些了,就会发现笔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真的是很严谨的,对于此事的发展程度绝对是一种合乎情理的估计猜测,希望大家原谅我的不要脸…) ------------ 第三十七章:女儿柔情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青歌妹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彭岳的招呼打得也有些尴尬。 “原来是彭大哥来了…”仇青歌面无表情,转过身来慢步将彭岳向大堂引去。 彭岳自是看出了仇青歌不悦的心情,便在后面清咳两声,换上一副笑脸,“青歌妹妹,我上次来你这府中,见你这府院上还没有如此艳丽,你是又新栽了些花草吗?” “这花草已经栽了很长一段时日了…”仇青歌木木地应着,“想是彭大哥繁忙,许久不来我这府上,恐怕都不记得上次来我这府上是什么时候了吧?” “最近确实有些忙了…”彭岳听着仇青歌已经接近露骨的讽刺,脸上也是泛起了浓浓的血色,“以后一定常来府中拜访。” “这倒是不必了…”仇青歌冷冷一笑,“您那么忙,我怎么敢邀您你到我这寒舍来,只盼日后还有机会能到您府中做客,还能迈得进您彭府的大门!” “青歌妹妹说笑了,我那宅子,你不是想进就进,有什么进不得的…”彭岳在一旁讪讪说道。 “之前还能进…”仇青歌边说边白了彭岳一眼,“只怕以后我就进不去了。” 彭岳听着仇青歌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心里自然也明白仇青歌还在为那日的事恼怒生气,但是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默默忍受着仇青歌现在的“小脾气”。 “青歌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那宅子你随时都能进,你不知道,每次你去我那里,我心里头有多高兴…”彭岳边说边把仇青歌往主座的方向让,“你不是知道吗,我还专门在我那宅子里给你收拾了个房间出来…” 仇青歌坐在座位上,瞥了彭岳一眼,眼神又有些幽怨,“那个房间,恐怕以后就要废弃了…” “那房间绝对给你留着…”彭岳边说边给仇青歌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房间绝对不会废弃,我让他们天天都收拾着,要是谁敢怠慢,我保证罚他!” “那…那要是菱儿让你把那个房间…废了呢?”仇青歌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彭岳,嘴角也显得有些哆嗦。風雨小說網 “啊?”彭岳手一抖,茶水溢到了桌案上。 “你没听清楚我问的什么吗?”仇青歌语气极为柔弱,好像在祈祷着什么,全然不顾那溢在桌案上的水正在向自己这边流了过来。 “听清了,听清了…”彭岳的声音沉了下去,头却始终不敢抬起来。因为他知道抬起头来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抬起头来将要面对什么。 “小心…”彭岳拿手一拂,将桌案上的水拨到一边。 “别把手弄脏了,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了…”仇青歌抓住彭岳的手,伸手便往自己怀中摸索,掏出了一块干净素雅的手帕。 “不碍事的…”彭岳的头一直低低的,他不敢看仇青歌的眼睛。 “唉…”仇青歌轻叹一声,有些僵硬地将彭岳的手放开了,将手帕放到了桌上。 “谢谢青歌妹妹…”彭岳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此时抬起头环顾一下屋子,才发现所有的下人都被仇青歌打发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仇青歌两个人。 “不必谢。”仇青歌语气冷冷的,将身子向另一边侧了侧,留给彭岳一个并不完整的正面。 “青歌妹妹,这手帕…”彭岳边说边把手帕递到了仇青歌面前。 仇青歌瞟了彭岳一眼,又迅速将头转了过去,“就把手帕放到桌子…” “算了…”仇青歌语气一转,“这手帕你都用过了,脏兮兮的,我可不想要,你自己揣回去吧。” “啊?这…”彭岳此时不仅仅手是僵硬的,连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 “怎么?怕让菱儿看见?”仇青歌瞪了彭岳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不是不是…”彭岳慌忙摆手,将手帕揣进了怀中。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仇青歌一副纠缠不休的样子瞅着彭岳,可眼神中又带着些委屈。 “什么问…哦…额…”彭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青歌妹妹…” “你不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仇青歌又把头偏了过去,“你必须回答我。” “唉…”彭岳轻叹一声,“当然不会,就算是菱儿要把那个房间,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你这样回答…很委屈是吗?”仇青歌低着头,眼圈却已是红了。 “不委屈,不委屈…”彭岳说得慢吞吞的,看到平日活泼大方的仇青歌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陌生,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 “青歌妹妹,其实…其实菱儿妹妹绝对不会有要废弃那间房子什么的想法…”彭岳这话说到一半就后悔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蠢。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刁蛮,无理取闹?”仇青歌盯着彭岳,眼中隐约泛起了泪光,“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被我逼问得有些心烦,被我冷冷的态度顶撞得有些委屈?” “没有,绝对不会…”彭岳向仇青歌身边靠了靠,“你这样,我只是感觉…有些愧疚,有些心疼…” 仇青歌听到彭岳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吗,嘴角不住地哆嗦着,“你以为我想对你这样吗?我恨不得每日…”仇青歌一哽咽,说不下去了。 “青歌妹妹,我…”彭岳转过仇青歌身前,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头也有些酸酸的。風雨小說網 “你知不知道那日我心里有多难受,有多委屈…你对我那种冷冷的态度,我真的承受不来,而且…而且你总是因为她…”仇青歌边说边轻轻啜泣了起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彭岳的手抚在仇青歌肩膀上,语气也有些哽咽。 “刚才我对你那个样子,其实我自己心里比你还要委屈,还要难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仇青歌抱住彭岳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回来之后哭了有多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心里好难受,好委屈…” 彭岳此时紧紧抱着仇青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泪水却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彭大哥…”仇青歌将身子从彭岳怀中轻轻抽出来,伸出手臂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彭大哥,别的事我也不想多做纠缠,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和菱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菱儿在你心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彭岳心中一惊,抽了抽鼻子,心里知道终究躲不开这个话题,“菱儿在我心中,只是妹妹…我也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又是妹妹!”仇青歌身子一扭,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说你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可她何时把你…仅仅当做一个哥哥!” “我…”彭岳沉重地叹了口气,紫菱的心思要是他自己一点也不明白,那纯粹是装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你…你没有办法…”仇青歌有些不相信地摇着头,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那么说,你也知道菱儿…对你的心思?” “我只是试一试你,没想到你自己全都招了!”仇青歌一阵粉拳,全部落在了彭岳身上,虽是没有力气,却让仇青歌感觉身心俱疲,“原来你心里都清楚,那你们俩个每日在府中都做了些什么…” “青歌妹妹,你误会了…”彭岳此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说话,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聪明的,而自己现在就是蠢蛋一个。 “我哪里误会了,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仇青歌的粉拳落在彭岳身上,却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青歌妹妹,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彭岳紧紧抱住仇青歌,他不知道是否这样就能够缓解仇青歌心中的委屈与苦楚。 仇青歌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伏在彭岳怀中不住的抽泣着。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等了你多久,难道你就要给我这样一个交代,,这样一个结局?”仇青歌此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前些年我爹爹就总叫我回甘肃…让我赶快成亲,可是他挑的那些人我都看不上…再后来,就是…就是因为你,因为我心里面有了你,所以我才…” 彭岳听到此处,内心一阵激动,没想到仇青歌默默地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总喜欢以现代人的方式去揣测对待感情,仇青歌如果放到现代,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可是在这古代,可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姑娘了。她肯这样等待自己,这份情义,自己绝对不能辜负。 “你这个人,就像个呆瓜一样…”仇青歌此时伏在彭岳怀中,就像个温顺得小猫一样,“你说你对人家有意,却不先说出口,非逼得人家先开口…要不是我被我爹爹逼得没有办法,我不和你开口,你是不是也会永远不和我说?” “我…怎么会,我一定会先开口的…”彭岳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有些发虚。他确实不知道,如果仇青歌不是因为他父亲逼婚的缘故,才被迫和自己表白,自己是否会有勇气先和仇青歌开口,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懦弱,还是本身的性格想法,或者是觉得自己有着伟大的抱负,根本顾不得感情,彭岳现在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你呀…”仇青歌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菱儿说吧…” “啊…你放心,我会给菱儿一个交代…”彭岳抚着仇青歌的发髻,“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唉…其实我也理解你…”仇青歌撇撇小嘴,抬眼盯着彭岳,“毕竟你与菱儿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要深一些…要说起来,也不知道是我对不起菱儿,还是…菱儿对不起我…” “不要这样说,你和菱儿…都没有错…”彭岳把仇青歌搂得更紧了,“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你不要在这里惹人家眼泪了…”仇青歌把彭岳轻轻推开,“总之你自己去和菱儿说,我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这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彭岳说着话,顺手往自己胸口一指。 仇青歌娇羞一笑,“你自己知道,人家可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就好好看一看…”彭岳顺势抓起仇青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起开…没个正经…”仇青歌笑着将自己那双柔荑从彭岳手中抽了出来。 “对了,那我也要先去见一见伯父,和伯父好好说一说,别让伯父把你先嫁了人…”彭岳此时见气氛有所缓和,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嗯?额…”却见仇青歌脸色一变,“这个事情…先缓一缓吧,放心,我不会先嫁给别人的…” “那么认真干什么,我和你开玩笑的…” “谁认真了?哎呀,以后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好吧好吧…嘿嘿,伯父真的就在西北?” “你先不要问了…” “好吧,我不问…” ------------ 第三十八章:善后措施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没想到你真的把陛下给说通了…”夏言一进彭岳府中,便笑了起来。 “夏大人…有失远迎…”彭岳的语气倒没显出有多高兴。 “怎么?这些日子乏累了?看你气色不太好…”夏言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倒是显得挺随便。 “是有些累了,虽然皇上那里奏请成功,但是…毕竟还有一帮大臣要解决…”彭岳应着,也坐了下去。 “这是自然,那帮东南官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夏言整整袍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不过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吗?” “这应对之策也不成熟…”彭岳笑笑,“还要看以后具体的实行情况怎么样…” “那你就把这应对之策和我说一下吧…”夏言往椅背上一靠,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准备趁此机会,向皇上奏请开私口,进行私人贸易…”彭岳平静地说道。 “什么?”夏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直了起来,“你想开私口,进行私人贸易?” “不行,绝对不行!”夏言咽了口唾沫,“这市舶司的事情你还没有安排好,怎么能急着开私口贸易,绝对行不通!” “夏大人,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下来的…”彭岳见夏言情绪有些激动,也跟着不自觉地把声音提高了些。 “那好,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夏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上现在对朝政之事有些懈怠,我怕再过两年,这改革的事情…”彭岳顿了顿,知道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毕竟这种事情不好明说。 彭岳知道,历史上这位嘉靖帝终归有一天要走到懈怠朝政这条路上,这是自己一开始想要阻止,却发现根本阻止不了的事情。现在朱厚熜对许多事情就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显得毫无热情,如果现在不趁着朱厚熜还有股热乎劲,恐怕这改革之事真的要就此搁浅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夏言的语气稍稍平缓了些,“那你这样做也未免过于唐突莽撞了…” “夏大人,其实我这样做,也还有其他的思考…”彭岳在一旁低声说道。風雨小說網 “哦?那我也不问了,你就自己把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吧。”夏言语气平和,坐在座位上喝起了茶。 “说到底,那些东南官员之所以反对,还是担心他们那点利益受损。只要我们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就可以啦?”彭岳笑着说道,“而保住他们利益最好的方式,就是开私口贸易,如果开了市舶司以后,他们还能够利用私口贸易来盈利,自然也就不会反对了…” 当然,彭岳还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害怕在市舶司发展的过程中,朝廷会对这种巨大的利润不愿放手,因此而产生弊端颇多的垄断贸易。这是彭岳不愿意看到的,也违背了彭岳的初衷,因此他需要马上开设私口贸易,借助那些官员的力量来平衡朝廷的官方贸易。 “原来你想借助那些官员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完成开设私口贸易的想法…”夏言抚着胡须说道,“的确是个好方法,不过实行起来可就难了…” “你恢复了市舶司,朝廷的力量就会介入到对外贸易之中。这时候就算你开设了私口,恐怕也敌不过朝廷的力量,至少肯定不会像之前只有个人走私贸易那样利润大…”夏言在一旁冷静地分析着。 “这点我考虑过,也想好了解决的措施…”彭岳笑着说道,“开口通商时,既设官口,也设私口,并且设官私共用之口。官口就是专门由朝廷对外进行贸易的通商口岸,私口就是专门由私人对外进行贸易的通商口岸。官私共用之口就是用来观察是朝廷贸易兴盛,还是私人贸易兴盛,这样一来,根据此口的的对外贸易比例情况,可以决定是扶持朝廷贸易,还是扶持私人贸易。” “好好…此策甚善…”夏言此时也为彭岳这缜密的心思感到高兴,“只不过就怕这私人贸易终究敌不过朝廷贸易,怕是以后还会败落下来啊。” “夏大人此言差矣。”彭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静地分析了起来,“想我朝开国之初,官窑兴盛,盖因资金充足,技术先进,当时看来,绝不会有私窑发展的一席之地的。可是再看如今,私窑鼎盛,而官窑却没落了。所以我们不可以以一时之景,来判断日后的发展趋势。而且那些私人贸易已经偷偷发展很久了,想必也是蓄积了不少力量,也不一定就抵不过朝廷。再说了,我设的的那个官私公用之口不就是以防偏废的吗?如果私人贸易发展有困难,朝廷会想办法加以扶持的。” “如此一来,就能确保朝中官员不会反对了吗?”夏言虽然在这个问题上看得没有彭岳透彻,但是也有着不少思考,他知道仅仅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行。朝中那些怀有私心的官员如果利益因此受损,想必还是会反对的。”彭岳一副沉思的样子,“必须让他们知道,此事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弊,只会获利更大。毕竟他们想的都是利益,只要从利益方面说服他们,保证他们,他们自是会同意的。” “你的意思是你一定能保证他们所得的利益会比以前多?”夏言一副惊奇的表情。 “我也不是能保证,只不过我私下替他们算过一笔账…”彭岳边说边掰起了手指,“夏大人您想,他们以前偷偷贸易,虽然是垄断,虽然不用交税,但是弊端也很大。首先,他们是非法贸易,不敢过度声张,因此规模不敢太大。但是如果将这种贸易合法化了,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扩展规模,这利润自然也就上去了。其次,他们之前虽然不用交税,但还是要拿出很大一部分钱来打点上下官员,来让自己的这种非法贸易得到默许。但是如果这种贸易合法化了,他们便省下了这部分银子,只要我们不把税率定的很高,他们省下的那部分银子用来交税恐怕是绰绰有余啊。再有,现在的海盗倭乱甚是猖狂,他们对此也毫无办法,但是朝廷一旦开口通商,朝廷肯定会出钱出力来解决这些海盗倭乱,他们自是乐得此事。最后,只要我们制定一些保护私人贸易发展的措施,让私人贸易不会因为官方贸易的发展而受到过度排挤,这样一来他们最担心的问题也得到了保证。他们都是商人,都追求利益,这笔帐,他们还是会算的,想明白了这其中利益,自然是不会反对了。” “可是朝中反对的官员不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啊。”夏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这我也清楚。其他反对的官员不过是两派,一派是因为被那些官员蒙蔽,以为朝贡贸易真的耗资巨大,劳民伤财。但是我实行的并不是那种朝贡贸易,何来劳民伤财之说?所以这些官员的言论自是不攻自破了…” “那另一派呢?” “另一派官员无非是头脑中那重农抑商,恪守祖制的思想根深蒂固,那帮迂腐,我也懒得搭理他们,讲道理也讲不过他们。不过他们仰仗的,只不过是自己的笔杆子写出来的舆论力量。但如今舆论力量可不是光靠他们那些笔杆子写出来的锦绣文章就能引领得了的了,我们现在手中有报纸,那才是引导舆论的利器。只要我们在报纸上刊发种种通商贸易大有好处的言论,百姓见得多了,自然信服,这样一来,舆论岂不是跑到我们这边来啦?”彭岳笑着说道。 “子睿之才,我甚是佩服啊…”夏言笑着说道,“你总是能快速找到问题的关键。” 彭岳听后哈哈一笑,这还不是因为自己来自后世,这些事早已被自己这个学历史的研究透了。 “想那些官员整日道貌岸然,却也逃不过一个利字啊…”夏言有些苦笑着叹道。 “那当然,自古以来,莫不如此。想我当初奏请改革漕运,发展陆路与水路等私人交通运输业,要不是许给相关人员以厚利,让他们纷纷出资投入此行,轻松地分取红利,他们能同意吗?早就和皇上吵起来了…”彭岳无奈地说道。 其实彭岳想到此事,便觉气闷。当时他说服朱厚熜改革漕运,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可没想到还是触及到了漕运官员的利益,纷纷上书反对。那些个不知所以的言官也跟着骂了起来,结果朱厚熜见反对之势颇大,也不由得动摇起来。最终还是自己找那些漕运官员,让他们出资其中,许给厚利,这样一来,反对之声渐息。只那一群言官,朱厚熜心里也厌烦他们,因此也挑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子睿啊,只靠一个舆论压制,再靠一个利益拉拢,恐怕想要解决所有的反对势力,也是不可能的。你要知道,朝中向来不缺那种冥顽不灵之人啊…”夏言瞅瞅窗外,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拨弄了一下袍褶,“现在你那个纺织所和军器所可还是有人…在攻击啊…” “这我知道,不过我对此并不在意。”彭岳轻松一笑,“古往今来,哪项改革措施没有人反对。如果有人反对,怕人反对,便停滞不前,恐怕哪项改革也是实行不了了。这改革嘛,只要阻力不是太大,那就好办。刚才我说的那些措施,已经可以解决掉大部分的阻力,剩下的就不要去管它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说服当今圣上。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虽然现在皇上也知道顾及群臣的感受意见,但毕竟反对声不会很大,所以皇上自然是不会在意的。要不然我那纺织所和军器所早就被废了,哈哈…” “这话说的在理,想当初大礼议中,杨慎率领一百多名官员反对,最后甚至一起伏地大哭,大有皇上不收回成命,他们就不会罢休之势。结果最后不还是都让皇上廷杖处罚了吗?当时几位年老的大臣当场就被打死了,后来有几个也伤重而死了。其他的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杨慎现在不是还在云南山区了吗?”夏言说到这,也不禁苦笑起来。 彭岳听到这,也是不胜唏嘘。每每想起这左顺门事件,便不由得一阵胆寒。朱厚熜确实心狠了些,就因为朝臣反对,竟下此毒手,朱厚熜的偏执与暴戾可见一斑。可是如今要改革,又不得不倚赖朱厚熜的这种强硬手段,铁腕政策。 “嗯,此事我看可以实行,不过你还需慢慢筹划,毕竟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夏言呷了口茶,往椅背上一靠,好像也是不愿说这件事了。 “这点我自是会注意…”彭岳拱手向夏言行了个礼,“不过还希望夏大人多多支持啊…” “嗯…”夏言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说其他的话。 “子睿,不知我上次向你提起的婚事,你考虑的如何?”夏言突然从椅背上直了起来,看看彭岳笑着问道,“你现在俨然已到了婚配的年龄,而且在朝廷位居高官。小女…很是钟情于你啊,哈哈…” “啊…夏大人,令千金知书达理,确实颇为优秀,在下心里也…很是钦慕,只是…”彭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只是在下已心有所属,婚姻大事,还是…勉强不得的…” 彭岳也不知道夏言为什么揪住这个婚事不放,自己本来向夏言提醒过,说皇上忌惮二人结党做大,如果这门亲事成了,必然又会招致皇上的疑心。其实这个事自古有之,宋朝时丞相赵普之子娶了枢密使李崇矩的女儿为妻,赵匡胤便心生忌惮,连二人面圣奏事,赵匡胤都命二人隔开。可是夏言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嗯?”夏言听彭岳这样说不免有些不高兴,不过也不好发作,但心里又实在不舍得放弃这个年轻有为,未来仕途不可估量的“佳婿”,只得说道:“大男人三妻四妾,也未尝不可,如果你心里还喜欢其他女子,大可纳入房中做个平妻嘛。” 其实夏言对彭岳所说的事也有考虑,不过她的女儿确实对彭岳心生仰慕,自己爱女心切,所以才没有考虑彭岳的话。而且他认为自己平日从未结党,这点朱厚熜是清楚的,朱厚熜应该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冷落了自己。 彭岳心知夏言肯定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正妻,并且他对夏言的女儿确实毫无感情,他心里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政治婚姻”,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心有所属了啊! “夏大人,婚姻大事,我一时也决定不得,还望您能准许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彭岳讪讪说道。 夏言听到彭岳这样说,便也不好再开口追问,只得收起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说辞,“那好吧,子睿,回去以后,一定要将此事…详加考虑啊。”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彭岳隐约听出了夏言话语中的怒气。 彭岳突然觉得夏言此番来自己府上,并不是为了市舶司之事,而是专程为了他女儿的婚事而来。只是因为自己对此事过于注重,所以才聊了起来。 而自己刚才向夏言提出要他多多支持时,夏言那种不置可否的态度,也是说得通了。彭岳此时内心升起一股担忧,他有些害怕夏言会因为他女儿的亲事,而对自己的改革不予支持,难不成真的要自己“出卖色相”? 彭岳这样想着,有些麻木地将彭岳送出了府。 ------------ 第三十九章:紫菱之怒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不错嘛,人家又来给你送老婆了,是不是心里高兴得像吃了蜜一样?”紫菱倚在大厅门框上,拿眼睛狠狠白了彭岳一眼。 “额…菱儿妹妹,你怎么出来了?”彭岳冲紫菱摆摆手,“赶紧进去,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吧?” “早好了!”紫菱双臂向胸前一叉,“你是因为我腿上的伤让我进去休息,还是因为不想看见我而让我进去?” “菱儿妹妹哪里的话…”彭岳匆匆走过紫菱身旁,向后面招招手,“来,快和我进内室休息。” “那你呢?”紫菱冲彭岳努努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先去书房一趟…”彭岳低声说道。 “又是书房!”紫菱气鼓鼓地把头扭了过去,“这几天你总是去书房,真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吗?我去书房,你又说我打扰你了,不让我过去,你…干脆住在书房算了!”紫菱一甩手,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背了过去。 “菱儿妹妹…”彭岳定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不该向紫菱那边挪过去,“我最近真的有些事情,是有些忙了,不过你也没有必要发那么大脾气嘛。” “哼,嫌我脾气大是不是?嫌我刁蛮任性是不是?那好啊,干脆我搬出这个宅子,直接让给你来和夏言的女儿结婚好了!”紫菱背对着彭岳,抬起手向脸上一抹,又放了下去,“反正这个宅子,就是你买的,我始终…就是个外人…” “菱儿妹妹,你说什么呢?你哪里是外人…”彭岳看到紫菱这副伤心的样子,连忙转到紫菱身前,“你怎么还说自己是外人呢,你是我的好妹妹啊。” “谁是你妹妹?我说过,我不是你妹妹,不是你妹妹!”紫菱推开彭岳,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那…你…”彭岳怔怔地看着紫菱,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些日子彭岳一直在刻意躲避着紫菱,因为他一直记得对仇青歌的承诺,他不能总是因为紫菱而伤了仇青歌的心。但是事情做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毕竟自己与紫菱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哪里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風雨小說網而且紫菱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心里的敏感细腻程度不比其他女孩子差,有时候一些细微的动作言语也能让她察觉出异常,彭岳也怕自己做出过激的行动,而伤了紫菱的心。 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下,自己与紫菱时而疏远,时而亲近,始终也没有把话说开,但是事情的发展程度却超乎彭岳的想象。例如今天,紫菱的愤怒,二人的矛盾,就这样不可抑制地爆发了。 “你以为今日我是无理取闹吗?”紫菱把身子转过来,在离彭岳几步的地方,向前踏了一步,又随即缩了回来,“你这几日…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年,你何曾这般待过我?今日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看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啦!” “我…我没觉得这些日子有什么异常…”彭岳轻声说着,把头也低了下去。 “你还不准备把话说清楚是吗?”紫菱盯着彭岳,眼圈有些红肿,“那好,你没有胆子说,就让我来问你…” “夏大人要将他女儿许配给你,这个事情他是什么时候向你提起的?”紫菱偏着头,用手指指刚才夏言做过的那张椅子。 “有…有那么一段时间了吧…”彭岳的回答有些吞吐,“我也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紫菱的语气冷冷的,含着几分挑衅的味道,“是真的记不得了吗?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我真的是记不得了…”彭岳急急地辩解道,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感觉理直气壮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娶夏大人的女儿。” “真的没有?”紫菱的语气中仍然带着些许疑问,“你总往夏大人府上跑,谁知道你是因为看到夏大人的女儿长得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天地良心,我每次去夏府都是因为公事,事实上他女儿我就见过那么几面,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彭岳见紫菱是因为夏言的女儿而生气,解释起来心里也感到坦荡了些。 “你没什么印象?”紫菱仰起脸,眼里也带了些笑意,“那你的意思是说他女儿长得不好看啦?” “我说了我都没什么印象,自然是谈不上漂亮…”彭岳见紫菱一会哭一会笑的,心里不禁对紫菱的这种孩童气质感到无语。 “那…她有我漂亮吗?”紫菱手指绕着发丝,脸也有些羞红地低了下去。 “自然是没有你漂亮…”彭岳哈哈笑道,心想这紫菱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紫菱脸上又显出些忧虑之色,“夏大人在朝廷中势力那么大,而且你和夏大人的私交也…” “果真是长大了,还能考虑到这个层面…”彭岳轻轻一笑,走到紫菱近前,“放心吧,感情这件事上我不会马虎,刚才我不是没有同意夏大人吗?” “你刚才只是说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可是没有直接拒绝…”紫菱撅着小嘴,小声嘟囔着。 “哈哈…好好考虑就是不会同意…”彭岳轻轻抓住紫菱的手臂,“来,快我和进去休息…” “我不…”紫菱轻轻挣开了彭岳的手,“咱俩…还有些话没说清楚…” “还有什么事?”彭岳回过头,一脸惊奇的表情,“刚才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难不成还要我向你发个誓?” “我不是指这个…”紫菱抿抿嘴,将头转了过来,“我是说…你这些日子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我能…感觉出来…你肯定是心里头有事,你之前从没对我这样过…”紫菱忽的一下抓住了彭岳的手,眼眶中也渗出了些泪水,“韵哥哥,是不是菱儿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要是菱儿惹你不高兴了,你和菱儿说好不好,你这样对菱儿…菱儿心里头好害怕…” “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彭岳不知怎么的,见到紫菱这个样子,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哽咽起来,“只是我这些个日子…有些忙…” “不…不是的…”紫菱不甘心地摇了摇头,“你之前也忙过,但是你从来没这样过,无论你多忙,你…你从不曾冷淡过我…” “我…”彭岳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他没想到紫菱会问得那么直接,因为他自己也心虚,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風雨小說網他一开始以为只要和紫菱把事情解释开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要是真正和紫菱把事情都说清楚,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看来真的是自己把感情这件事看得过于简单了。 “菱儿妹妹…”彭岳语气一转,露出一副笑脸,“其实我是在为你考虑打算啊…” “嗯?”紫菱皱着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想啊,你现在年纪也大了对不对…”彭岳边说边为紫菱轻轻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你总不能老和我住在一起,我这几日正想着给你挑个好人家,你也可以自己参考端详一下…这几日我之所以不让你进书房,就是怕你看见我为你挑的那些人,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嘛…” 彭岳感觉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有些无耻,其实他这几日一直在思考怎么给仇青歌一个交代。但是当他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向紫菱坦诚自己和仇青歌的事情时,就决定替紫菱寻一门亲事,反正回头也要把紫菱嫁出去,不如先把紫菱的亲事定下来,这样自己和仇青歌的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不用再向紫菱解释了。 “韵哥哥…”紫菱有些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小步向后退着,“你是说…你想…你想把我嫁出去?” “菱儿妹妹…”彭岳见紫菱这副样子,心底突然有股隐隐的担忧与害怕,“你看你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许多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已经成家了,你总在这府上和我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我也是为你着想,到时候韵哥哥为你备一份厚礼…” “你不要说了!”紫菱脸色惨白,向后退的脚步也有些踉跄,只见她有些痛苦地咬着嘴唇,“原来你早就想要把我嫁出去了,原来你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想让我和你呆在一起,竟然事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要把我嫁出去…” 彭岳此时心里感到莫名地慌乱,但是他又必须强作镇定,“菱儿妹妹,我没有讨厌你,我也不是想急着把你嫁出去…再说了,我这不是找你商量了吗?” “你这是找我商量吗?”紫菱将手重重地放在胸口上,“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心里好痛,韵哥哥…你为什么想要把我嫁给别人?” “菱儿妹妹…我只是…”彭岳现在想要靠到紫菱身边,却又不敢靠过去。 “你不要再说了!”紫菱几乎是将这句话哭喊了出来,随即转身跑向了内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菱儿妹妹…”彭岳赶紧追了过去。 紫菱跑得有些急,加上彭岳在后面一喊,在快进门的时候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菱儿妹妹,你小心些…”彭岳在后面急急地喊道。 “你不要过来!”紫菱都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向后面迅速地滑蹭着,“你别过来!” “你怎么了?啊?”彭岳看到紫菱这个样子,也吓得呆在了原地,“你赶紧从地上起来,别…别在地上蹭,你腿上…还有伤…” “我不要你管…”紫菱哭泣着摇摇头,好像之前磕碰的伤口又严重了些,只见紫菱匍匐在地上,那条之前受伤的腿还有些沉重地拖在后面。 彭岳的双手此时向前伸着,却是凝在半空中,一动也不敢动,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紫菱这般疯狂的样子。 紫菱此时抓住门框,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只见紫菱慢慢移到门后,“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身体也不自觉地颓了下去,有些僵硬地倚在门上。 屋内的哭泣声渐渐大了起来,彭岳有些机械地走到了门口,他不敢用力推门,因为他知道紫菱此时就倚在那里。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是否会将紫菱刺激到崩溃的边缘。 “菱儿妹妹,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彭岳伸出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叩,“韵哥哥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不要…我不要听你说…”紫菱下巴抵在双膝上,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我不会开门的…我不会让你抓住我…不会让你把我赶出去…不会让你把我嫁给别人…” “不会的…不会的…”彭岳抓在门框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我不会把你赶出去,也不会…把你嫁出去…” “我不信…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你…”紫菱低沉嘶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到彭岳的耳朵里,狠狠地击在彭岳的心上,“从现在起,我不会吃你彭府一口饭,我使得那些东西,都分毫不差地付钱给你…” “菱儿妹妹,你不要这样…”彭岳的泪水此时也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韵哥哥刚才…和你开玩笑呢,只要你不想嫁,韵哥哥绝对不会提把你嫁人的事情…” “韵哥哥,菱儿现在心里好怕…”紫菱的声音此时变得有气无力的,“自从菱儿决定和你留下来的那天起,菱儿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彭岳听到这,心头一沉,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韵哥哥,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菱儿特别傻,傻到什么也不懂…”紫菱此时的声音带着些凄伤,“其实菱儿都知道的,其实菱儿不傻…” “韵哥哥,你那天换下来的衣服里…有条手帕…”紫菱的声音更弱了,“那条手帕…我之前…见青歌姐姐使过…” 彭岳此时心头一紧,他没想到紫菱竟然心思那么缜密,自己明明将那条手帕收藏好了的,看来紫菱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女孩了。 “哪有女孩子轻易把手帕送给别人的…”此时彭岳眼前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其实菱儿也不想这样,菱儿不想这样刁蛮任性,不想这样无理取闹,菱儿害怕你会因此而讨厌我,可是…可是菱儿心里真的好委屈…好难受…” “菱儿妹妹…”彭岳俯下身去,一把抱住了眼前这个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的泪人,“都是韵哥哥的错,韵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难受,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 第四十章:腐肉之害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彭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听闻消息赶过来的仇青歌正好碰见从河运口回来的彭岳,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禁小心地探问起来。 “没什么…”彭岳黑着一张脸,“朝廷上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彭大哥,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嘛,堵在心里面多难受…”仇青歌见彭岳今日不似平常一般,连忙追上去接着询问了起来。 “是不是漕运那里又出了问题?”仇青歌歪着头,“刚才河运口那里闹哄哄的,我都听说了…” “嗯…”彭岳站定了,皱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以为自己的措施制定得很严密,可还是阻挡不了那帮蛀虫般的贪官污吏…” 仇青歌听到这,心里一沉,“是漕运的官员出了问题吗?” “对!就是那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彭岳紧紧握住拳头,“我一开始就怕他们利用职责之便敲诈一些小商人,所以才将税收之权和管理之权分开,可是没想到他们还是敲诈勒索,照贪不误!” 彭岳此时也体会到自己向朱厚熜提出改革方案时,朱厚熜表示出的那种无奈:只要是官员手中有权力,他们就会慢慢被这种权力腐蚀掉,这也是之前漕运官员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原因。 自己确实过于天真了,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自己总以为利用自己的后世之识,就能够把事情解决得很好,可是自己却没有想到后世同样也有贪官,后世的贪腐问题同样是政府施政的一大难题。自己拥有几百年之后的管理智慧,可是那帮贪官污吏积累的“便宜行事”的方法却是几千年的经验! “这个问题…还需慢慢整治…”仇青歌低着头轻声说道。 “慢慢整治?”彭岳苦笑一声,“我怎么慢慢整治?我看我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而且现在开海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我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漕运又出了问题…”彭岳越说情绪越激动,“我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向皇上保证过,我这个方案一定能够杜绝贪腐现象,现在可倒好,出了这么档子事,那些反对的官员恐怕又要借此机会弹劾我了吧?” “彭大哥,你这个法子至少要比之前的法子好很多…”仇青歌轻声安慰道。 “你这样想,可那些反对的官员,那些言官…会这样想吗?”彭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彭岳心里突然起了一层寒意,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深处竟有了这般想法。 其实彭岳本来没有这么多想法,只不过是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当自己具备能力来改变某些事情时,自己自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一如当年在中学时代学习近代中国那段屈辱的历史时,全班男生总会发出同样的感叹:“老子要是当年在那里,肯定容不得xx那么放肆…” 戏剧性的是,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如今却成了真实的事情。但梦想总归是梦想,现实总归是现实,当自己真正做起来,才发现这困难重重,根本不是像当年喊出一句豪言壮语那么简单。但是彭岳现在还不想放弃,毕竟自己还年轻,毕竟自己还有激情,他还是想再试上一试。 “彭大人!”一句呼喊将彭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多谢彭大人救命之恩!”一对母女一齐跪倒了彭岳身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彭岳连忙弯腰将母女俩扶了起来,却见母女二人脸上都依稀挂着些泪痕。 “你们是…”仇青歌瞅瞅彭岳,又看看母女俩,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她们是今日…被那些狗东西欺负的一对母女…”彭岳在一旁皱着眉头解释道。 “彭大人…彭大人竟还记得我们…”那位母亲一脸的激动之色。 “记得…自然记得…”彭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彭岳确实忘不了这对母女俩,因为今天这件事给他留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那些官员借管理之权,非要逼迫一位刚刚从事漕运生意的商人交什么杂七杂八的税。那位商人刚刚做这档生意,本是借了钱冲着这巨大的利润而来,自然是拿不出钱来应付这些虎狼,加上性子有些倔强,便以他们无权征税的话来抵抗,结果惹得这帮官员大怒。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矛盾逐渐升级,商人再想服软也是来不及了。这帮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吏欺负起老百姓来倒是挺有本事,相互之间沆瀣一气,最终竟是将这位小商人逼得个家破人亡。 今日他们吩咐几个小差役到商人家中索取财物,并将商人家中砸了个稀巴烂。并且那些差役见色起意,还想趁机奸污这位商人的妻子,也就是眼前这位感激涕零的母亲,甚至连商人的女儿,也就是眼前还在哭天抹泪的这个小女孩也不放过。 幸亏那些帮自己照看生意的老掌柜提前告诉了自己这件事,自己才及时阻止了惨剧的发生,但是彭岳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复。他之前只是在史书上看到古代那些贪官污吏如何残暴,如何罔顾法律,如何横征暴敛,欺辱百姓,但是当自己亲眼看到这种种惨象时,便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几乎出离愤怒了。直到现在,商人家中那凌乱的景象,被打倒在地上不住吐血的老商人,还有惊吓过度,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母女俩都在自己脑海中不断回荡,让自己痛苦不堪。 “彭大人,我母女二人情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彭大人!”那位母亲激动的话语再次惊醒了彭岳。 “大嫂言重了,为官理应如此…”彭岳讪讪说道,“大嫂放心,那些狗东西都已经被我处置了…” “多谢彭大人,彭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哪当得起…”那位母亲低着头,声音也弱了下来,显然彭岳那句“大嫂”让她很不适应。 彭岳此时细看这位母亲,憔悴之色尽显,眼角的皱纹也或隐或现,但是长得也还算漂亮,依稀透着些年轻时的风采。 “婉儿,快,多谢大人,给大人磕个头!”那位母亲赶紧拉过那个小女孩拜了下去。 “哎…大嫂,千万不要这样,今天这件事我已经感觉很对不起你们了…”彭岳连忙拉住了那个想要跪下去的小女孩。 只见这个小女孩长相随了她的母亲,生得非常漂亮,只不过岁数小了些,就像第一次见到的紫菱一般。再想想刚才那些差役的兽行,彭岳不禁又恨得咬牙切齿。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彭岳弯下腰,轻轻抚着小女孩的头,好像要给予她一些安慰。 小女孩擦擦眼泪,向彭岳福了一礼:“回大人,奴家姓顾,名字唤作婉儿。” “很好听的名字…”彭岳冲小女孩一笑,“你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顾婉儿听到这,撇了撇小嘴,又小声抽泣了起来,“爹爹…爹爹病重,现在…现在已经下不了地了…” “婉儿…”那位母亲拉了拉顾婉儿,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向彭岳报以一笑,“谢大人关心,她爹爹…现在已是好多了…” 小女孩听到这,便小声哭了出来,随即拉了拉她母亲的衣袖,将头埋入了她母亲怀中。 彭岳不禁感动于这位母亲的善良,想到这一家的悲惨遭遇,不禁抽了抽鼻子,“大嫂,你先带婉儿回去好好歇息吧,回头我会着人给你们送些钱去,那些毁坏的东西…我会让他们赔你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位母亲激动得话说得都有些不清楚。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彭岳冲母女俩挤出一丝笑容,“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好…”那位母亲拉起小女孩,“那我们就不打扰大人了…” 说罢,那位母亲便拉着小女孩又向彭岳行了个大礼,便转身走了。 “都是可怜人啊…”彭岳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不禁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感叹。 只见母女俩在远去的过程中,还在不断回头望着,尤其是那个小女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向彭岳招着手。彭岳看得出母女俩眼神中的感激,也许这就是促使自己不断改革,不断努力的原因与动力吧。只要能让一个人感到幸福,只要能够帮助到一个人,自己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 第四十一章:心结难解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彭大哥,其实这种事情…很多的…”仇青歌在一旁低声说道,“只不过许多事情都没有被你遇上,就比如这漕运之事吧,我估计那些官员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次过分了些,又恰巧被我们知道了…” “唉…”彭岳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風雨小說網仇青歌说的这些事,自己又何尝想不到,只不过自己实在是不愿意再提了。 “恐怕这对母女以后的日子过得会很艰难啊…”彭岳低声说道,“那个老商人估计是…母女俩还年轻…” “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嫁给那个老商人,我今天去他家里看过,也不算什么富贵之家…”彭岳看看仇青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合时宜。 “我看那个女人也不像是清白之家…”仇青歌看看彭岳,“我的意思是…嗯…暮去朝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 “哦…”彭岳点点头,“我猜也是如此…” “算了…不说这件事了…”彭岳摆摆手,“堵得我心里面难受…” “其实我现在更担忧的是漕运之事…”彭岳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这件事我估计很快就会传遍京城,甚至更大的范围,我害怕许多商人会因此而不敢投资漕运,这样一来,漕运的生意终将衰落下来…” “彭大哥倒不必担心这个…”仇青歌在一旁劝解道,“通过这件事,大家也都会知道彭大哥一心为民,知道彭大哥为了发展漕运而力除贪官污吏的决心,兴许会激得大家都去投资发展漕运呢…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报纸吗?” “哦…对了…”彭岳长舒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我都糊涂了,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你不糊涂,只是因为你今天…有些急躁了…”仇青歌冲彭岳甜甜一笑,抓起了彭岳的手,“彭大哥…” “对了,青歌妹妹…”彭岳转过身来,把抬头正要和自己说话的仇青歌吓了一跳。 “怎么了?”仇青歌看着彭岳,刚刚眼睛里还满是话语,可一下子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彭岳盯着仇青歌,表情非常严肃,“这件事情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你能不能…让伯父也出资漕运,日后开私口的话,我也想让伯父参与其中,毕竟这生意引导的事情只有我来做,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我也不想暴露自己参股做生意的事情…” “啊…这个…”仇青歌面露难色,刚才抓住彭岳的手也不自觉地放开了。 “青歌妹妹,你相信我,做这漕运生意一定是有利可图的,而且利润极大,这件事你应该也清楚。开私口的事虽然还不明朗,但利润肯定不会少于漕运…”彭岳边说边抓住了仇青歌的手,好像要给她信心似的,“无论如何,总是好过伯父在西北做行商,西北那现如今也不太平,总有鞑靼出没…而且我也想趁此机会见见伯父啊…”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仇青歌挣开彭岳的手,眼神有些慌乱地看向别处,“我和你说过,我爹爹不是商人…” “你…那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清楚过,每次问你,你也不让我问!”彭岳背过身去,话语也带了些怒气,“算了,这件事情就当做我没有提过,令尊…也不要见了!” “彭大哥…”仇青歌见彭岳这次真的生气了,语气也一下子软了下来。 “彭大哥,你不要生气,我…我全都告诉你…”仇青歌拉拉彭岳的衣袖,眼神中也带着些哀求之意,“我爹爹真的不是个商人,其实…我爹爹同你一样,也是…也是一个官员…” “什么?”彭岳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仇青歌,“青歌妹妹,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现在哪有心思和你开玩笑?”仇青歌皱着眉头,“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为何一直不和我说…”彭岳此时抓着仇青歌的手臂,脸上似笑非笑,“之前你一直…我心里头也觉得别扭,既是同朝为官,告诉我有何妨,不知伯父现在任职何处?” “一开始人家一个女孩子刚认识你,又独居京城,怎么能把家中的事情全部告知于你,谁知道你…”仇青歌一脸嗔怪的表情,“你当时在朝为官,又向我借钱,我哪知道你和我爹爹…总之,肯定不可能告诉你啦…” “这我知道,我理解…”彭岳呵呵笑道,“那你为何后来还不告诉我呢…” “后来…后来…”仇青歌抿抿嘴唇,又把头低了下去,“后来我对你了解得越来越深,所以…所以不敢和你说了…” “哈哈…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女生总是想得太多…”彭岳抚抚仇青歌的发髻,“好了,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吧…” “不…”仇青歌摇着头,却紧紧抓住了彭岳的手,好像要寻找一个依靠似的,“彭大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喜欢我的对吧?” 仇青歌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彭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仇青歌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见彭岳脸色泛红,头也跟着低了下去,“是…是的,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啊…”仇青歌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得到了千金般的承诺,“我爹爹现任…宁夏总兵,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说令尊是咸宁侯,现任宁夏总兵仇鸾…仇大人?”彭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前些日子就因为宁夏总兵这个任命,朝廷中已是炒成了一锅粥,而且自己当初是提出明确反对的,但是由于仇鸾之父仇鉞功勋极大,加上朝中不少大臣的鼎力推荐,仇鸾最终还是坐上了宁夏总兵的位置。 彭岳反对,自然是有着很充足的理由,仇鸾在西北做边将的时候,便是劣迹斑斑,贪腐受贿那是家常便饭,只不过由于他父亲的原因,朝廷才没有予以追究,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而且仇鸾此人毫无能力,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但是却和赵括一样,被朝中不少大臣认为极有能力,而把他平日的那些“微小的劣迹”予以忽略了。 “彭大哥?”仇青歌偏着头轻声唤了起来,“你可是在想些什么?” “啊…没什么…”彭岳的眼神明显带着些慌乱,“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刚才…我们说到我爹爹了…”仇青歌低着头轻声说道。 “哦…对,刚才我们谈到令尊了…”彭岳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你真的认识我爹爹?”仇青歌看着彭岳,“其实我爹爹的官职不算大的,没想到你真的知道…”仇青歌的声音说着话便低了下来。 “其实我之前之所以说我爹爹在西北也做生意,是因为我爹爹一直在西北…管理着朝廷的马市,当然,朝廷的马市一会开,一会关的,也没个准数…”仇青歌在一旁絮絮地解释着。 “其实我知道你…认识我爹爹的…”仇青歌的声音变得更低了,“上次我爹爹升任宁夏总兵的时候,你…上折子反对过,这件事我知道…也理解,所以…所以那时候我不愿意让你提起我的家事…” 彭岳这时候才明白仇青歌迟迟不愿告诉自己家事的原因,因为仇青歌也知道她父亲的诸多劣迹,而且仇青歌知道自己为官正直,平日痛恨那些贪官污吏,所以她怕说出来会影响二人之前的感情,但是二人以后如果还想发展,又不得不把这些事情都说明白,因为仇青歌无法永远向自己隐瞒她父亲的身份。 “其实我该早些向你坦白的,现在说出来了,心里也轻松起来了…”仇青歌甜甜一笑,却见彭岳依旧是面色凝重。 “彭大哥…你刚才答应过我的,你刚才说…”仇青歌观察着彭岳的情绪变化,“你在乎的是我,喜欢的也是我,对不对?” “对…对…当然…”彭岳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当然喜欢的是你,在乎的也是你…” 彭岳现在突然感觉自己的承诺好像许早了,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仇鸾,但是这位“老兄”在史书上的累累恶行却是深深印刻在自己脑中。尤其是刚刚处理过那起“恶性事件”,内心对贪官污吏的痛恨又多了一层,彭岳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仇青歌她的父亲是谁。 “彭大哥…你是不是对我爹爹…有意见?”仇青歌轻声探问道。 “没…没有…”彭岳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仇青歌的眼睛,“青歌妹妹,其实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反对皇上…授予令尊宁夏总兵的位置…” “没有关系的…”仇青歌冲彭岳笑笑,“其实…其实我也理解,不过我爹爹平日真的非常疼爱我,而且…而且我爹爹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仇青歌确实不太相信彭岳会对自己父亲的事了解得有多么详细,最多也就是知道自己父亲名声不好罢了。 “嗯…”彭岳点头轻声应着,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有些事情仇青歌不清楚,并且她绝对不会知道,但是彭岳却对那些事了解得分明,甚至是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永远也挥之不去。是的,仇鸾现在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迄今为止,他犯得都是一些为正直官员所不齿的小错误,比起对于仇青歌的爱,彭岳确实不会在乎。但是仇鸾多年之后做得那些事确实永远无法让自己容忍,永远无法让自己原谅:惧敌避战,残害忠良,认贼作父,这一桩桩,一件件,彭岳想要忘掉,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彭岳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拥有前世的记忆,可是有些事情,后悔也是没有用的。 “彭大哥…你今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的?”仇青歌自然是察觉出了彭岳的异样,而且她隐约觉得,就是在自己告知彭岳自己父亲身份之后,彭岳变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仇青歌又无法明说。 其实仇青歌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当自己告诉彭岳真相后,彭岳心中会有一些芥蒂。但是仇青歌之所以会把事情说出来,一是因为今日情况紧急,而是因为自己也通过了挺长时间的深思熟虑。 仇青歌现在相信彭岳,她相信彭岳的为人,相信彭岳不是一个小气,死心眼的人,她相信彭岳对自己的感情,她相信彭岳不会因为自己父亲这些“不大不小”的劣迹而对自己有所疏远,甚至产生放弃的念头。她认为彭岳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父亲的这些原因,而与自己产生无法磨合的疏远与隔阂,彭岳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值得自己爱的男人。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仇青歌的这种估计考虑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事情,我们根本无法预测,或者超出自己的考虑。譬如,仇青歌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以后会做些什么事情,也永远不会想到彭岳是一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并且他事先对自己父亲一生的种种做法都了如指掌,甚至恨入骨髓… “没什么…哪里有心不在焉…”彭岳笑笑,勉强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候不早了,我先着人送你回府吧…” “那你呢?”仇青歌轻声探问道。 “额…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嗯…那好吧…”仇青歌轻声应道,把所有的话也都埋在了心底。其实她刚刚很想问一下彭岳,有没有和紫菱把二人的事情说好,紫菱那边到底解决得怎么样了,因为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彭岳好像并不是很愿意提这件事情。而且仇青歌估摸着彭岳的性子,他很可能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仇青歌感觉把这件事情憋在心中好生难受,她想要一气问个明白,可是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恐怕自己是没有探问的机会了。 附注:,老大嫁作商人妇:这两句诗取自白居易的《琵琶行》,原文应为“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讲述的是一位风尘女子本在年轻漂亮时享尽荣华富贵,但在年老色衰后仍逃不过无人关注,嫁作商人为妾的命运。此处暗指顾婉儿之母年轻时为风尘女子,在年纪稍长后,无奈下才嫁于顾婉儿之父。 :仇鸾之父,正德五年安化王叛乱,仇鉞前往其军营做卧底,最终里应外合,生擒安化王,仅用十八天平息叛乱,论功升都督佥事、宁夏总官兵,封咸宁伯。正德七年拜平贼将军,平定河南刘惠叛乱,论功封世侯(总之读者知道仇鉞这个人很厉害,功勋很大就好了。可惜的是他儿子仇鸾却没继承他父亲这种优秀的潜质,人品各种低劣,能力各种低下,此点读者不必自行百度,因为我发现百度百科上对这个人的介绍很少。读者只需静观其变就好,因为仇鸾会在小说后面作为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出场,这里不赘述,先埋一个伏笔) ------------ 第四十二章:小小把戏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子睿,没想到你竟然将漕运群吏贪腐的事情解决得那么好…”夏言放茶盖的动作故意大了些,把有些神不守舍的彭岳惊了一下,“一开始我还以为朝中会有不少人趁机攻击你,可是这些日子除了几个言官,倒是没什么人上折子弹劾你…” “啊…这件事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没想到现在报纸的作用竟是如此大…”彭岳直了直身体,集中了一下精神,“不过关键还是一个“利”字,漕运这档生意可是有不少朝中大臣暗中参与,现在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愿意轻易放弃,自然是要尽己所能来把这件事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说得对…”夏言将茶杯放到桌案上,“子睿,为何我见你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总是神不守舍的,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如果有,可以说于我听听…” “没什么事情…可能最近这几天没有睡好吧…”彭岳打个哈哈,把这件事敷衍了过去。 最近这些日子彭岳确实是心身俱疲,只不过不能向夏言明言罢了。首先为了降低漕运群吏贪腐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自己就忙东忙西,没个消停。而市舶司的事情,交给别人是更加不放心,只好亲自在京城统筹规划。 当然,最令自己烦心的还是紫菱和仇青歌的事,这也是绝对不能让夏言知道的事情。自从上次和紫菱吵过之后,为了不再让紫菱伤心,彭岳可是费了大心思。紫菱是又哭又闹,就差绝食上吊,彭岳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才算把紫菱给哄好,不过想要和她摊牌的计划也是泡汤了。 仇青歌那里就更乱了,彭岳千想万算,也没有预料到仇青歌的父亲会是仇鸾,彭岳确实不会因为仇鸾这几年做的那些不堪的事而对仇青歌怎么样,但是一想到仇鸾日后将要做的那些事,一想到仇鸾那拙劣肮脏的本性,彭岳实在是无法接受,尤其是想到这个人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岳父,彭岳的失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做出一个明确的抉择。風雨小說網 “你心中有事情,自是瞒不过我…”夏言用手敲敲桌子,“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和我说,那便算了…” “夏大人切莫误会…”彭岳抬起手冲夏言摆摆,“只是这朝政之事甚是繁杂,漕运,市舶司,要忙的太多太多…” “这我倒是信了…”夏言轻松地笑笑,“最近你要忙的事确实是多了些,不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生活中也不能只有朝廷的事啊…” 夏言话中有话,彭岳自然是听得出来,而且是彭岳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就因为夏言总是询问自己和他女儿的婚事,使得彭岳这些日子都不太敢往夏府跑了。 “子睿啊…这漕运的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市舶司应该也有些眉目了吧,哈哈…”夏言身体向后一仰,“所以你也应该多歇息一下,忙忙自己的事情…” “啊…”彭岳眉头微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夏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夏大人…”紫菱端着一壶茶盈盈走了出来,“菱儿拜见夏大人…”说罢便向夏言福了一礼。 “啊…原来是菱儿…”夏言有些尴尬地笑笑,“许久不见,菱儿又漂亮了些…” “多谢夏大人夸奖…”紫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韵哥哥也真是的,要说您驾临寒舍,理应好好招待才是,可眼见您这茶都凉了,韵哥哥也不说给您换壶新茶…” “不妨事…不妨事…”夏言干笑两声,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紫菱的突然出现让他略显慌乱。 紫菱看看彭岳,拢了拢耳后秀发,“这府中那么多下人,怎么就不能抽出两个人来这大堂伺候一下?”紫菱边说边为夏言身旁的茶杯蓄起了茶。 “啊…”紫菱扶住茶杯的手向后一缩,有些委屈地看向彭岳,“韵哥哥,我的手被烫伤了…” “小心些…”彭岳一脸的关切,抓着紫菱的手,仔细瞧瞧,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红红的,“还疼吗?” “不疼了…”紫菱撅着小嘴摇了摇头,“我进去上些药就好了…” 夏言轻咳一声,在一旁似乎有些尴尬,“啊…这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便先走了…” “夏大人,怎么现在就要走?”彭岳见紫菱偷偷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立马会意了过来,“看来近日朝中的事是有些多了…” “是啊…那我就先走啦…”夏言微微皱了下皱眉头,“下次菱儿小心些了,这端茶倒水的事情自是不需你来做了…” “多谢夏大人关心…”紫菱向夏言行了个礼,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夏大人慢走…”彭岳跟在夏言身后出了大堂,却也不像平日一般并肩而行,而是有意空出了一小段距离。回头相顾,却见紫菱也笑着跟了过来。 “这个夏大人终于走了…”紫菱伸了个懒腰,一脸舒缓的表情。 “你的手…没事了吧?”彭岳凑到紫菱身旁,又瞧起了她那只被烫伤的白皙的手,“来,快些进屋,我给你上点药…” “哎呀…一点事都没有,那茶水…根本就不烫…”紫菱看着彭岳嗤嗤笑道,“嘻嘻…我是故意的…” “你呀…演也不演得像些…”彭岳放下紫菱的手,眼中却含着些笑意,“夏大人那么聪明,你这点小把戏怎么会看不出来,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自作聪明了…” “哼,就不!”紫菱朝彭岳做了个鬼脸,“谁让夏大人…那么讨厌!你明明就不喜欢他女儿,他还总是纠缠不休…” 其实彭岳也知道,古人是不会讲究什么爱情的,婚姻自然也不会以感情为基础,所以夏言才会不在乎自己这种莫若两可的态度。而紫菱与自己相处那么多年,在某些想法以及价值观方面,都受了自己很大的影响。譬如感情方面,紫菱一直坚信两个人如果没有感情,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幸福,所以紫菱也一直不出嫁,说什么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从而也就一拖再拖,拖成了个大姑娘,拖到把她搅进了自己与仇青歌的感情之中,如此看来,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这时彭岳突然想到仇青歌一直拖着不嫁,偏偏要等自己,是不是也在无形之中受了自己思想的影响?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害人不浅”呢。 “唉…”彭岳轻声叹了口气,“其实夏大人也没向我提过几次这件事,而且夏大人…也是一个重脸面的人,你这样一闹…” “管他呢,我才不在乎…”紫菱脸上洋溢着笑容,“反正夏大人就算有怒气,也只会把账记在我头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你呀…你想问题总是那么简单…”彭岳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还说我?”紫菱边说边拿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还想说你呢,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夏大人?就因为你犹犹豫豫的,所以夏大人才会一直问!” “额…我这不是怕得罪夏大人吗?毕竟我在朝中做的许多事…还需要夏大人帮助…”彭岳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想明确拒绝他的…” “唉,只怕你越是这样拖,以后拒绝起来便越麻烦…”紫菱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 彭岳不禁感觉紫菱说的确实是对的,如果自己能够在一开始就明确拒绝夏言的请求,也许并不会激起夏言多大的反感。但是如今一拖再拖,犹犹豫豫,反而让夏言心里存着不少希望与想法,到时候再拒绝夏言,恐怕会得罪夏言得罪得更深,看来自己在感情方面,竟是连紫菱都比不过,不过这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喂?想什么呢?”紫菱抬眼瞪着彭岳,“是不是在想夏大人的女儿?是不是想起其实人家还挺漂亮的,想要娶人家?” “对啊,我就是想娶她,怎么样?”彭岳笑着调侃道。 “哼,我就说你是大色狼,大色鬼!”紫菱笑着向彭岳的后背拍去。 “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彭岳一下子捉住了紫菱伸过来的手,“我吩咐过,我和夏大人议事的时候,不许下人过去打扰,你也不准过去,为什么今日还擅自端着茶壶过去招呼?” “哎呀,你又不是不明白,还在这里装糊涂,好坏!”紫菱脸一红,笑着挣脱开了彭岳的手,伸手又要去打彭岳。 “嘿嘿…我就是不明白…”彭岳向后退两步,躲过紫菱的小手,“你今日在大堂后面偷听了许久,我可都瞧见了,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家法伺候?” “什么家法?今日我才要惩罚你呢!”紫菱扬起小手,笑着追了上去。 “别闹别闹,在院子里呢,让别人看到!” “谁闹呢?我才不怕别人看见呢…” 庭院中欢笑的场景,不禁让彭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自己和紫菱还都是个“孩子”,可如今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纯,那样无忧无虑了。 譬如上次的争吵,几乎成了自己和紫菱的“感情危机”,让紫菱和自己濒临崩溃。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与紫菱的感情却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并且夹杂了一些无法言喻却又彼此明白的感觉。 彭岳既兴奋于挽救了自己和紫菱的情谊,却又为那种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感到苦恼,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对不起仇青歌。只是一想起仇青歌的父亲,彭岳又感觉一股莫名的心塞。 ------------ 第四十三章:不速之客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咳咳…”一阵清亮的嗓音有些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庭院中热闹的欢笑声。 “啊…青歌…”彭岳身体一震,刚才还在跑着的身体一下子停了下来,动作也显得有些拘谨。 紫菱却是背对着仇青歌,还在兀自笑着。彭岳在前面一停下,紫菱预料不及,一下子扑倒在了彭岳怀中。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仇青歌皱着眉头,手指紧紧搓弄着衣角,声音也显得有些发颤。 其实仇青歌早就想要来彭府了,只不过心里“有鬼”,来这感觉有些别扭,所以便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但是彭岳对于他和紫菱的事,直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交代,仇青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决定今日来彭府一探究竟,却没想到碰到了这番情景。 “不…不…”彭岳不安的手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尴尬。 “青歌姐姐…”紫菱没料到仇青歌会突然进来,也是一副有些拘束的样子。只见她赶忙从彭岳怀中爬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髻,头也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 “菱儿妹妹,你的伤…可是好些了?”仇青歌勉强笑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紫菱腿上的擦伤早已经好了,这都过去了多长时间,怎么会没有愈合呢?照现在看来,受伤的反而是自己,她不敢去想刚才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她又忍不住去胡乱猜想。突然,仇青歌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痛。 “好了…没什么事情了…”紫菱脸色红扑扑的,不知道为什么,被仇青歌撞见自己和彭岳打闹,紫菱心中竟有些愧疚感。 “那我就放心了…”仇青歌见彭岳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心中不免有些怒气。想想刚才自己看见的情景,仇青歌真有一股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 “青歌,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进屋来…”彭岳好像刚回过神来,连忙走到仇青歌面前,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慌乱与尴尬。 “我…其实今天…没什么事情…”仇青歌面无表情,脚下好似定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开步子。 “怎么,还必须有事情才能到这来,没有事情青歌姐姐就不能来这里玩啦?”紫菱倒是显得大方些,一把将仇青歌拉了进来。 “看来菱儿妹妹的伤确实是好了…”仇青歌苦笑道,却不知道自己这带着话锋的言语,紫菱和眼前这个“呆瓜”到底听懂了没。看着眼前紫菱像个家庭主妇一般,有说有笑地将自己往大堂领,再想想刚才紫菱和彭岳追跑打闹的情景,仇青歌真想一把甩脱那搭在自己身上的紫菱的手。 “青歌来这里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下人准备一下…”彭岳跟在二人身后讪讪说道。 “是啊,看来下次我来这里,是要提前告知一声了…”仇青歌轻声说道,却让彭岳感觉背后起了一层寒意。 紫菱自然也是听出了仇青歌话语中别样的含义,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僵住了,刚才准备寒暄的话也一下子埋在了肚子里。 “薇儿,赶紧给青歌姐姐奉茶…”紫菱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正巧此时侍女红薇正在一旁张望,便把她唤了过来。 “这些日子…彭大哥可是在忙些什么?”仇青歌看向彭岳,眼神中的别样含义确实暴露无遗。很明显,她是过来找彭岳讨一个说法的。现在她很清楚,私下询问没什么大作用,只能自己跑到这里来看一看。 “没…没忙什么…”彭岳还是像截木头似的,脸上似笑非笑,“其实我忙的那些事,你也都知道…” “是么?”仇青歌抿了口茶手中的热茶。头却没有抬起来,“看来彭大哥真是抬举我了,许多事情我还真是不清楚,真没有想到菱儿妹妹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彭大哥怎么就引得人家在庭院中追跑打闹起来了…” 仇青歌话中“挑衅”的意味已是极其露骨,加上略带怪异的语气,就连旁边侍候的红薇也不觉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您的茶有些凉了,婢子再给您倒一杯吧…”眼尖心明的红薇连忙端着茶壶在一旁开了腔。 “不必…”仇青歌柔荑偏转,躲开了红薇的推让。 “其实菱儿的伤已经好了…”彭岳清咳两声,也不会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这不是菱儿妹妹大病初愈嘛,加上今日心情不错,,天气…也好,所以陪她在庭院中轻松一番…”彭岳还想再解释两句,却是说不出其他话了。 “菱儿妹妹的伤好了,我心中自是高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闲话…”仇青歌一副戏谑玩笑的语气,却不忘拿凌厉的目光狠狠瞪了彭岳一眼。 “青歌姐姐也是有些日子没来这府上了,也不知道青歌姐姐近日在忙些什么?”紫菱身体向前一倾,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其实紫菱现在心中也微微有了些怒气,自仇青歌进来后,她这“来者不善”的表现确实过于分明了。如果说一开始仇青歌进来时,紫菱心中还有些惭愧的话,那现在紫菱心中的那点愧疚感已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便是些许怒火和一点点嫌恶了。 “我能忙什么,不过是每天无聊罢了…”仇青歌抬头瞧一眼彭岳,见他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冷哼一声,也把头低了下去,“其实最无聊的事就是每天等着,,而且…还等不出个结果…”仇青歌说罢,将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案上。 “不知青歌姐姐都等些什么?”紫菱此时都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假,有些僵。她一边问着仇青歌,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看彭岳。紫菱也不傻,她也能想到仇青歌这话都是冲着谁说的。既然仇青歌在等待,那么她在等待什么。难不成彭岳已经给了她什么承诺,想起彭岳身上那条仇青歌的手帕,紫菱心中没来由得一阵紧张。 “当然是等结果啦…”仇青歌笑得灿若桃花,“我也老大不小了,当然要为自己以后考虑打算了…” “果然是这样…”紫菱心下一沉,还是把这句话吞进了肚里,眉头却不受控制地跟着皱了起来。 此时紫菱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彭岳寻去,却发现彭岳确实抬起手说出了话。 “青歌姑娘哪里的话…那么好的条件,还需要自己考虑吗?”彭岳话说得有意,称呼也变了起来,有意想要拉开些距离。同时偷偷地用眼神示意,希望仇青歌不要将事情说出来。想起紫菱那日的表现,彭岳心中就一阵后怕。 仇青歌何等聪明,彭岳这话中语气以及表现已经很清楚了,仇青歌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彭岳根本就没有把二人的事情和紫菱说清楚!而想起紫菱和彭岳在庭院中打闹的情景,回忆起二人刚才眼神的交流,动作的默契,言语的配合,竟是之前都没有过的!二人到底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仇青歌想象不出,也不敢去想。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败给了想象,而仇青歌现在离这个“泥潭”越来越深了。 “对,彭大哥说得没错…”仇青歌语气冷冷的,“我是不需要自己考虑…我爹爹早已经在西北为我打点好一切…” “是吗?”紫菱听到这,倒是一脸的惊喜,“原来好事将近,我在此要先向青歌姐姐道贺了…”紫菱此时心里一阵快活,难不成之前的事是自己想多了? “不必道贺,我只是说…我父亲会替我打点,但是现在还没有眉目…”仇青歌用余光瞟着彭岳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我确实是有些等不及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显然,仇青歌这话透着一种威胁,一种向彭岳下最后通牒的意味,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只能以这种方式,以期彭岳能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原来是这样,那也没有关系,好事多磨嘛,总会有的,哈哈…”紫菱嘻嘻一笑,打断了仇青歌和彭岳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果然,紫菱在听说仇青歌的父亲为她在西北另有安排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知道自己的“韵哥哥”不会被抢走,紫菱瞬间又恢复成了一个“智商低下的孩子”。 而彭岳却是明白仇青歌的语中之意,心下也烦躁起来。现在他对于仇青歌的态度本身就是矛盾的,仇青歌的父亲成为他心中很大一个芥蒂,而紫菱的安排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未知数。这个时候仇青歌却要拿出她父亲为她在西北寻亲事的话来刺激自己,不仅没有让彭岳生出一种危机感,反而让彭岳的心情更加烦躁。 “是啊,好事多磨…”仇青歌低下头幽幽说道,语气中带了一股哀伤,“可我确实不想再磨了…” 仇青歌看着此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彭岳,心中的不悦与哀伤之情更重了。难道彭岳真的因为自己父亲做的那些事,而对自己心存芥蒂?难道自己和彭岳的感情就那么脆弱?自己确实是过于自信了,以为二人相爱就能克服许多事情,仇青歌不相信彭岳会是如此小气之人,但是眼前的情景又不得不使她重新审视这一切。 仇青歌忍不住再次看向彭岳,可是仇青歌却发现彭岳对自己仍然没有一句回应,只有那空洞甚至略带冷漠的眼神,陌生,无奈,甚至心痛。记得当初自己每次看向彭岳的眼睛,获得的总是一种力量,自己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彭岳的,只是能够回想起每次夜晚入睡前,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彭岳的那双眼睛,美好,安静,却带着笑意,富有神采。也许,一个男人最吸引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每次看向他的眼睛,尤其是眼神交汇时,仇青歌总会感到莫名的慌乱,却又有一股甜蜜涌上心头,自己从他的眼神中获得了无数美好的回忆,可如今让自己感受到的只有这尴尬的沉默。 “情歌姐姐不必心急,你长得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干什么要愁嫁,嘻嘻…”紫菱边说边笑着指了指彭岳,“他都有人要,你愁些什么…这些日子夏言夏大人可是向他提了好几次亲呢,恐怕他做梦都要笑醒!” “什么?”仇青歌眉头微蹙,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彭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哈…哈哈…这件事…我竟然是不知道…”仇青歌迅速恢复了常态,身子也向后倚了倚,只不过笑容有些诡异。 “菱儿,不许胡说!”彭岳瞪瞪紫菱,心里不禁对她有些责怪。他没想到紫菱会在仇青歌面前将这件事情提出来,其实他根本没想要向仇青歌隐瞒这件事,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紫菱将这件事提出来,却会无形之中增加仇青歌对自己的误会。 “难道我说的是假话吗?”紫菱笑嘻嘻地看着彭岳。 彭岳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以一副极其严厉的目光看着紫菱。紫菱几乎没有见过彭岳发脾气,见到他这个样子,便知道彭岳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赶紧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也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仇青歌此时心中翻涌,脑中乱得不行,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青歌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为何不多呆一会儿?”紫菱抬头看看彭岳,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而仇青歌见彭岳站在一旁,并无挽留之意,心中更不悦了,“实在不便叨扰…” 就这样,几句寒暄送别之语,仇青歌还是在彭岳而紫菱二人的陪同下出了彭府。 迈出大门,仇青歌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却发现彭岳拽住紫菱,一下子把她拉了进去,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仇青歌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莫名的沉重。 ------------ 第四十四章:无惧无畏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夏大人…夏大人…”散了朝堂,彭岳连忙追上了在前面快步走着的夏言。 “哦?是子睿啊…”夏言回头看看彭岳,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夏大人,听说这两天顾大人和您在朝房中有争执?”彭岳加快脚步,赶上了夏言。 彭岳所说的顾大人其实指的是顾鼎臣,他也在不久前进入了内阁,但是他本是弘治十八年的状元,无论是入仕时间,还是从政经历,都比夏言丰富得多。 “额…不算争执,只不过是政见不同罢了…”夏言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夏大人,就算是政见问题,但是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毕竟现在您与顾大人同处内阁…”彭岳在一旁轻声说道。 他知道夏言说的不是实话,因为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鼎臣和夏言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因为政见不同,而是夏言专政导致的。自从夏言进入内阁,首辅李时渐渐被架空,大多数政令都出自夏言之手。 由于夏言受宠信于朱厚熜,加上李时性子不喜争执,因此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在意。但是新近入阁的顾鼎臣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自己入仕较早,而且年龄也比夏言大不少,因此很想对政事表示一些意见。但是政令之事,身为内阁首辅的李时都插不上嘴,更何况是入阁不久的顾鼎臣,二人的矛盾自然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这我自然比你清楚…”夏言语气有些冷淡,不知道是因为彭岳这个建议不合时宜,让夏言听不进去,还是因为上次彭岳府上,紫菱的那出闹剧让夏言耿耿于怀。 “夏大人,顾大人虽然政务能力不强,但是他…青词写的不错,皇上还是很倚重他的…”彭岳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但是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朱厚熜迷信修道,对道教祭天时需要的“青词”也越来越重视。而这种华丽的文章非常难写,文笔犀利的夏言算是一个能够写好青词的,而状元之才的顾鼎臣是另一个在写青词方面能够让朱厚熜满意的人。更为讽刺的是,顾鼎臣虽然是弘治十八年的状元,但是政绩方面确实是无可夸耀。他之所以能够进入内阁,就是因为他的青词写得很棒。 “难道朝堂之中只有他会写青词?”夏言冷笑一声,“只会写青词,却没什么真本事,就算是状元又能怎样,就算会写两篇锦绣文章又能怎么样?无论如何,朝中之事也容不得他插手,否则还不被他搞得一团糟!” 夏言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承认自己是因为内阁票拟权而与顾鼎臣产生矛盾,而不是什么政见问题。但是彭岳又不得不承认夏言的做法确实是有道理的,顾鼎臣为人极其迂腐,虽然说是什么状元之才,但只不过是被八股坑害洗脑,只能写一手空洞无用的文章,加上年纪也大了,对于政事处理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夏言的做法却也有着很明显的弊端:容易引起朱厚熜的猜忌。这点夏言之前很注意,但是渐渐地,夏言好像忘记了这件事,如今竟然想要独掌内阁大权。如果说像李时这种谦逊下人的大臣独掌内阁,朱厚熜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夏言这种备受宠信,又在朝臣中颇有威望的人掌握大权,朱厚熜自然会不高兴。 “但是您也需要注意…皇上的态度,毕竟皇上将顾大人擢入内阁,不一定仅仅是因为他青词写得好…”彭岳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明确了。 “这次恐怕是子睿你多虑了…”夏言笑着说道,“皇上将他擢入内阁,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如果皇上想要平衡内阁势力,就不会提拔如此性格的一个人。其实于政事上,皇上对他也不放心,许多奏折都会直接交给我和李大人,而不会交给他顾鼎臣。” “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彭岳讪讪说道,心里却起了别样的想法。他知道此番是说不通夏言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这次理由不足,还因为夏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夏言了。 首先,彭岳也承认夏言分析得有道理,如果朱厚熜想要平衡内阁势力,确实是不会擢升顾鼎臣这样一个性格柔弱并且无甚能力的人,因为朱厚熜知道这样一个人,就算进入内阁,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并且顾鼎臣的岁数确实是太大了,加上体弱多病,其实都应该致仕了。如此看来,朱厚熜将顾鼎臣拔入内阁,确实是对顾鼎臣为自己写了那么多好青词的一种感谢。 但是夏言的问题却也不得不让人提起注意,至少夏言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了。先是夏言与霍韬毫不退让,互相攻击,接着又是因为郎中张元孝,李遂违背了夏言的心意,夏言便将二人贬黜出京,再到现在夏言进入内阁,独掌大权,架空了李时,更是不把顾鼎臣放在眼里,从现在夏言私下对顾鼎臣直呼其名,便可看出夏言心中对顾鼎臣的轻视。彭岳说不清楚夏言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但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是不是每一个尝过权力味道的人,都要得意忘形? “你不必想得太多…”夏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拍拍彭岳的肩膀,“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就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放心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额…”彭岳有些惊异地看着夏言,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 “当你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不得已卑躬屈膝,时时刻刻步步为营,甚至还要有所牺牲退让,但是…当你达到了这个目的,你还必须要这样吗?”夏言搭放在彭岳肩膀上的手并没有放下来,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做一段时间的奴才,不是为了换得做一辈子安稳奴才的机会…” 彭岳身形一震,肩膀上夏言那只已经有些老年斑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夏言说得是如此有道理,也许自己已经迷失在一个怪圈里了。 自己现在整日想着怎么保全自己,怎么能够讨得朱厚熜的欢心,获得朱厚熜的恩宠,却没有想过自己一旦某天真正得到了这些想要的东西,自己还要怎么做?继续像之前一样委曲求全,保持自己的恩宠永不衰退,可是自己爬到这个位置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仍像之前一样活着,不觉得很憋屈吗? “其实我有时候也有些担心,有些害怕,有时候也会想,我这样做会不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引起皇上的猜疑?”夏言苦笑一声,手也垂了下去,“可是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进入内阁之后,也像之前的翟銮翟大人,或者像现在的李时李大人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那这阁臣做得不是也太憋屈了吗?既然我进入了内阁,就要一展胸中抱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会畏首畏尾。” “夏大人,您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您也要考虑一下让这恩宠持久,才能一直施展胸中的一腔抱负啊…”彭岳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这我知道,也会注意的…”夏言轻轻笑道,“我以后会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内阁之中我会尽力…谦让顾鼎臣顾大人的…” “这便是了,其实皇上那里…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彭岳看看左右,“其实有些事情,大可不必触怒皇上,只不过需要我们压一压自己的性子罢了…” “嗯,你说得对…”夏言轻轻点点头,“其实我自己也有所察觉,自进入内阁后,我这性子有时候…确实有些收不住。但是放手让顾鼎臣处理政事,我又实在是放心不下…放心吧,以后我会区分好什么时候该由着自己的性子,什么时候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 “其实有的时候,即使小心翼翼,也难免有小人背后暗算,如此看来,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些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彭岳被夏言刚才感染的,心中也多出几分豪迈之情。 其实彭岳心中明白,内阁首辅之位,朝中谁不觊觎。为了那个位子,大多数人都会不择手段,极尽谋略,而此时你要是犯了一点错,那么内阁首辅之位便保不住了。纵观整个明朝,有几个人能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善终,有些就算安然从首辅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也避免不了晚年凄惨,死后名裂的命运。 “话也不能这样说,小人终归是小人,在背后使些手段又能如何?”夏言笑着说道,“并且如果真的因为怕小人暗算,做起事情来就畏首畏尾,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大人说的是,我记下了…”彭岳点点头,心里也深深认同了夏言的说法。 彭岳突然想到也许很多历史上位极人臣的高官也知道自己肯定会有遭人暗算的一天,也不会在权力中迷失糊涂到认为自己一定是那棵少有的“政坛常青树”。但是他们不畏惧,不害怕,不会因为可能会失掉皇帝宠信而做起事来畏首畏尾,一味讨好。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朝廷才能好好运转,社会才能正常进步。 正如眼前这位夏言,在进入内阁之后也曾因为朱厚熜的错误决策而出言顶撞,也曾提出非常不符合朱厚熜心意但是又不得不提的建议,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这样做,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正如他刚才所说的:做一段时间的奴才,不是为了换得做一辈子安稳奴才的机会。 这时候彭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张孚敬,那个被自己和夏言合力斗倒的曾经的内阁首辅。其实张孚敬也在尽己努力地做着改变,他于政事之上也是尽心竭力,尽管他做事有些偏激,心胸不能容人,但是他的功绩不可忽略磨灭。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正认识到的张孚敬,而不是那个后世史书上写的反面角色张璁。 当彭岳处于局中之时,他承认自己对张孚敬有些主观色彩的看法,尤其是在他逼死了杨一清之后,但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张孚敬也在尽心竭力使朝廷运转得更好,只不过他也是做了一些错事,而这些错事又恰好被自己和夏言利用,从而让他在政治上起起伏伏,如此看来,自己而夏言免不了也是背后暗算的“小人”,但是张孚敬在上位之初,就有多干净吗?他也是踩着杨廷和,一干礼议大臣,杨一清的肩膀,甚至是他们的血迹爬上去的。政治这笔账,谁也不欠谁,谁也说不清楚… 附注::亦作“青辞”,又称“绿章”,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要求形式工整,文字华丽(总之非常难写)。 ------------ 第四十五章:并非玩笑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薇儿,你说韵哥哥…他真的喜欢我吗?”紫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紫菱感觉自己和彭岳之间那种暧昧越来越让自己捉摸不透,这种暧昧美好,恬静,让自己留恋,但是也逼得自己想要一个承诺,一个确定的结果。 “那是当然了,老爷平日如何待你,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红薇边说边坐了下来,俩人感情本就很好,紫菱平日也不把红薇当作丫头,有什么心事也爱向红薇倾诉。加上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平日相处不似主仆,却如姐妹一般。 “真的吗?”紫菱偏着头,好像要从红薇那里寻求一些信心。其实紫菱感觉彭岳给自己的信息非常模糊,有时候紫菱感觉彭岳确实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有时候却感觉那只是一种类似兄妹之情的关心。紫菱有过困惑,有过无奈,可也有过甜蜜,有过喜悦。 但是自从那次彭岳说过要把自己嫁出去之后,一切都变了。在那一刻,紫菱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于是紫菱都不敢想象那天自己竟有如此疯狂,也从那一刻紫菱才发现自己对于彭岳的爱到底有多深。也许在感情的世界里,有时候矛盾反而是加速感情发展的催化剂,紫菱感觉自从那日起,自己对彭岳更加依恋,更加离不开了。而彭岳的态度更加奇怪,他虽然那天曾说过要把自己嫁出去,但是事后便从未提及这件事,又对自己百般安慰,千重呵护,让紫菱不禁感觉彭岳对自己还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 “也许他是真的为了我好,也许他只是和我开个玩笑,只不过我把玩笑当真了,也许他只是为了试探我…”紫菱这几日不断在心里这样想着,甚至有些理由只是在进行自我欺骗。如果某个人想要找一个理由的话,肯定能够找出许多许多,就如同正在为彭岳找借口,为自己找理由的紫菱。 “菱儿姐姐,其实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红薇边说边往紫菱身边靠了靠,“要说按时间来算,你和老爷接触的时间最长,感情肯定是最深的。再者说,姐姐你长得那么漂亮,平时和老爷相处得也好,老爷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呢?” 其实红薇刚刚进府时,真的以为紫菱就是彭岳的正妻,甚至自己刚开始都称呼“紫菱”为夫人,却被一旁的彭岳笑着纠正了过来。直到呆了一段时间,自己才明白了紫菱和彭岳之间真正的关系,清楚了二人之间颇为复杂的渊源。当时自己还不免惊奇,直至后来才真正接受了彭岳和紫菱这“不太正常的关系”。当然,对于彭岳的“奇遇”,红薇更是从心底有一种深深的惊奇与叹服。 “嗯…怕只怕…韵哥哥还存了其他心思…”紫菱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紫菱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心里也对仇青歌和彭岳的关系怀有芥蒂。彭岳与仇青歌在生意上的交流,彭岳独自去仇青歌府上做客,以及彭岳身上那条仇青歌的贴身手帕…这其间种种,紫菱不得不怀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彭岳和仇青歌之间一点瓜葛也没有。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紫菱渐渐感受到彭岳对于仇青歌,提得再也没有之前那样频繁了,甚至紫菱怀疑彭岳是在有意疏远仇青歌。 “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或者是韵哥哥想要自己静一静,想些什么事情?”这也是紫菱与夜晚睡不着时,内心偷偷的想法,但是直到前些日子,仇青歌的突然来访,紫菱才真正看到了事情的转机:韵哥哥和仇青歌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这是紫菱在“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当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带了一些她自己的主观色彩。 但是紫菱确实记得彭岳对仇青歌略带冷淡的眼神和话语,甚至不如平日那般热情。还有仇青歌的话,她说她在等她爹爹安排给她的结果。这种“破绽”,只要想找,紫菱能够找出许多!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紫菱对彭岳和仇青歌关系的担忧终于缓解了下来,无形之中也增加了紫菱对于自己和彭岳向深处发展的信心。 “菱儿姐姐,你是不是担心老爷对其他人有想法?”红薇在一旁小心探问道,彭岳和仇青歌之间的那些事,以及紫菱对于二人之间的担忧,眼尖心明的红薇不可能看不出来。 “嗯…”紫菱抿抿嘴唇,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像这一个动作就透露出了诸多的委屈,诸多的无奈。 “菱儿姐姐,我看你就是太不自信了…”红薇笑着说道,“你说老爷平日接触过几个女子,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上次夏大人来提亲,不也是被老爷给拒绝了吗?” “他可没有拒绝!”紫菱撅着小嘴,好像一说起这件事还有些委屈。 “但是老爷肯定是不愿意的,这点就算我不说,难道菱儿姐姐你看不出来?”红薇有些调皮地冲紫菱眨眨眼,“那青歌姑娘你也是不必担心,别的不说,就单说上次青歌姑娘来这府上,老爷的态度你也是见了,言语之中的意思更是不必明说。就算是府上的其他人,对于老爷和谁亲近,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青歌姑娘的话语中不也说了自己打算回西北成亲吗?不知道菱儿姐姐为何你有这重重顾虑呢?” “那你说,为什么韵哥哥…他不对我说,就算有人向他提亲,他也…也不对我露个心思。”说着说着,眼神里也有了一丝嗔怪。 “我看老爷虽然身居高位,于官场中通达。但我看老爷对于这感情的事…”红薇盈盈一笑,“却是比大姑娘还羞涩,就好似一个…” “呆瓜!”紫菱说完自己也嗤嗤笑了起来。 “依我看啊,你们俩…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红薇努力鼓捣着紫菱,“只要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事啊,就成啦!” 红薇这样说着,心里却敲起了小鼓,因为对于这件事情,她也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她也有事情瞒着紫菱。 却说红薇出身寒苦,但是不幸的经历也让她过于早熟,异常聪明,察人观事自是不在话下,否则也不可能入府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紫菱的好感,和紫菱成为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从而在无形中也提高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仇青歌和紫菱对彭岳的爱慕她自是看在心里,但平日紫菱待她甚好,于是心里袒护紫菱,心里自然就不想让仇青歌和彭岳发生什么关系。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作为紫菱的陪侍丫头,如果彭岳真娶了紫菱,自己也有机会得到彭岳宠幸,虽然地位比不得妾,但总比现在好。并且彭岳年纪轻轻,但如此显达,自己又怎能不喜,所以红薇才尽己所能地想要促成紫菱和彭岳的好事。 此时紫菱倚靠在床沿,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窗外,不禁陷入了遐思。窗外鸟儿叽喳,停落在树枝上,欢快异常。显然她已经被红薇说得动了心思,而红薇也在一旁回忆起了自己几天前大大街上遇到的事情,而且她决定将这件事情永远隐瞒下去。 记得那是一天上午,自己在大街上恰巧偶遇了仇青歌。 “红薇,听说前几日你们家老爷和菱儿妹妹…吵架了?”几句寒暄之后,仇青歌还是大胆试探了一次。她并不知道紫菱和彭岳吵架的事,但是她觉得如果彭岳和紫菱说过二人的事,和紫菱摊过牌,他们就不可能不吵架。她还是决心要试一试彭岳到底和紫菱是个什么关系,她心里还对彭岳存着些希望。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仇青歌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没有啊?不知道青歌姑娘是在哪里听说的?”红薇故作惊讶地笑笑,“老爷疼爱菱儿姐姐,这府中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又怎么会和菱儿姐姐吵架呢?就在前些日子菱儿姐姐受伤的时候,老爷为了照顾菱儿姐姐,晚上竟是连房门都不出的。” “什么?你是说你们家老爷曾…曾留宿于菱儿妹妹房中?”仇青歌皱着眉头,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因为身形不稳而栽倒。 “这个婢子可是不敢多言的。”红薇抿嘴笑笑,做出一副想要说而又不敢说得的样子。 “额…看来是我听信传言了…”仇青歌表情尴尬,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后面的寒暄之语,红薇此时已经记不清了,而且她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她的目的早已经达到了,从仇青歌的逻辑混乱的言语,僵硬无力的动作,红薇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刺激到了仇青歌。 “也许只要我…主动提了,韵哥哥便会答应了…薇儿,你说对不对啊?”紫菱看向在一旁发呆的红薇,“薇儿,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红薇回过神来,连忙笑着答道,“菱儿姐姐说得没错,关键是看姐姐有没有这份勇气了…” “韵哥哥说了,他不会答应那门亲事的,那…那他心里肯定是有其他人的。不是青歌姐姐,不是…”紫菱掰着手指,几乎把彭岳认识的所有的女性都数了一遍,但是也没数出几个人来,“那…那韵哥哥应该是喜欢我吧?总不会是喜欢薇儿吧?”想到这,紫菱也不禁痴痴地笑了。 紫菱越想越乱,她感觉今晚院子里好吵,吵得她心里全是话,都是事!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韵哥哥说…再拖沓,那门亲事就不好推脱了…”紫菱边下床边找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这样了,为了不让韵哥哥有遗憾…也为了自己,一定要现在去说。”紫菱想着想着便出了门。 来到彭岳门前,紫菱却有些退却了,伸出去推门的手愣了愣,又缩了回来。 彭岳还没有睡,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 “唉呀…我到底进不进去…他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他要是拒绝了我怎么办…”无数个想法涌进紫菱脑中,让她感觉眼前这道门好似千斤重,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 “不要乱想啊…薇儿说了,韵哥哥是喜欢我的,她还说这府中上下都看得出来,那这是一定的了。”此时的紫菱竟然天真无助到把赌注押到了别人身上!“只要我想好了说法,勇敢一些,这事便会成的…”紫菱边想边摸了摸后面的发髻,没有乱,整整齐齐的。整整衣服上的皱褶,“哎呀,我那只最好看的发簪忘记戴了,要不要回去换?”正想着,紫菱竟不知不觉地把那扇门推开了,刚才那扇重似千斤的门就这样被她轻易地推开了! 彭岳见紫菱突然闯进来,看起来还慌慌张张的,心中不禁有些惊奇,“怎么了?” 而此刻的紫菱更是惊呆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她还没想把这扇门推开,没有想好怎样面对彭岳这句询问… “韵…韵哥哥…”紫菱此刻心里还似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嗯?”彭岳面带笑容地看着紫菱,心里的疑问之情却是更重了。 “菱儿,你一定要勇敢啊,把心里最想问的话问出来,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一定要勇敢!”紫菱不断给自己打着气。 紫菱猛地一作气,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彭岳。 “韵哥哥!你…你喜不喜欢我?”紫菱被自己的声音大的吓了一跳。心里不禁暗自叫蠢:“我怎么问的那么直接,我其实…不是想这样问的。” “啊?哈哈…当然喜欢了,那还用说!”彭岳也没多想,回答得倒是坦然。心里却想:“她大半夜跑过来,就为了问这?” 彭岳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现代和朋友外出吃饭时常常玩的一个游戏:吃完饭后大家围在桌子上做一些简单的比赛,输的人随便打电话给班里一个女同学表白。难不成紫菱和红薇也在玩这种游戏?彭岳想到这不禁笑了出来。 “啊?他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紫菱心里震惊得不行,“果然红薇说的没错,只要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就…” “韵哥哥,我也喜欢你!”紫菱兴奋地一下子扑到了彭岳怀里。 还没等彭岳反应过来,紫菱接着说道:“韵哥哥,那你明日便去向夏言大人把那门亲事推了吧,就说,就说…”紫菱已经兴奋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啊?她竟是这个意思?”这次换做彭岳震惊了,“她竟然是…真的向我表白?!而我刚才…竟然那么痛快得答应了!”想到这,彭岳抱着紫菱的手臂也不禁放松了。 紫菱倒是没在意,也顺势从彭岳怀里抽了出来:“哎呀,这种事,你竟然不先开口,竟然…竟然要让我一个女孩子家先说,人家很不好意思的…”说罢,便又趴到了彭岳怀中。此刻她确实羞得小脸红通通的,可是掩不住脸上因过度喜悦而产生的那道红晕。 彭岳呆在那里,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听着紫菱在那里絮叨:“你说你啊,非要等到人家逼婚了,才肯说出来。薇儿说得对,你啊…就是个呆瓜!” 彭岳定了定神,扶起了趴在自己怀中的紫菱:“菱儿妹妹,我刚才…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彭岳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是说得吞吞吐吐。 “嗯?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啦?”紫菱听到这话,半是愠怒半是担心。 “啊…不是…”彭岳也被紫菱的态度吓了一跳。想起那日紫菱疯狂地场景,彭岳仍是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意思?”紫菱急急地追问着。 “啊…我是说,我现在还…还不想结婚…”彭岳无奈地皱着眉,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感情上怎么那么懦弱,甚至有时候懦弱到连一句实话都说不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紫菱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过来,此刻昏头昏脑的紫菱竟然被那么蹩脚的谎言骗了过去。 “那你先向夏大人把婚事退了,咱们俩的事…不用那么急的…”紫菱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那好吧,婚事自然是要退的。”彭岳舔舔紧张的有些发干的嘴唇,“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此刻彭岳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此刻自己也是乱的不行,生怕说错了什么,弄巧成拙。更怕一个不小心,伤害了紫菱。 “菱儿妹妹,我此刻真的是有些困乏了,其他事咱们以后再慢慢商量,好不好?”彭岳安慰道。 紫菱听见彭岳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况且她此刻心中兴奋得难以自已,她没想到竟那么容易就“成功”了! 此刻紫菱挽了挽耳后的秀发,又恢复了往日羞涩的模样:“那我就先回去了,韵哥哥…你今晚好好休息…做个好梦。”紫菱兴奋地蹦跳着出去了,只留下彭岳在房中无奈地苦笑。 “韵哥哥答应我了,可是他说以后再谈婚事…”紫菱兴奋地向红薇说道。 “那太好啦!”此刻红薇也难掩心中的兴奋,“不过你还要找一个完美的理由说服老爷。”说着便趴到紫菱耳后切切地说着什么,紫菱听了,一直兴奋地掩口笑着:“嗯,你这个法子…是极好的。” 紫菱躺在床上,显然她还没有从刚才巨大的喜悦感中退却出来,她突然感觉窗外没有那么吵了,今晚是那么的静谧,那么的美好,偶尔传过来的一声虫鸣,听起来竟也是那么悦耳!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可是无眠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呢?她牵动的还有另外俩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心… ------------ 第四十六章:各怀心思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彭岳现在觉得心里好乱,他不知道明天早上醒过来后,该怎样面对紫菱,他也希望借这段时间能够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和紫菱、仇青歌二人的关系。 首先,彭岳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爱不爱紫菱,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刚刚遇到紫菱的时候,她年纪不大,对自己来说,她只能算一个少女,或者说只是一个孩子。而自己虽然也寄存在一个少年的身体中,但是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是一个已经过了二十岁的大学生。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对紫菱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只能说自己“心理变态”了。 这些年来,自己与紫菱的感情不断发展,但是从这段感情的开端,彭岳就一直把紫菱当做一个妹妹来呵护,来看待,这种看法并未随着紫菱的改变而改变。 现在紫菱长大了,而且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了,但是自己和紫菱的感情发展也已经定型了。就像自己在现代时,常常听朋友说的一句话:我们已经熟悉到没有办法让她做我的女朋友!而彭岳对于紫菱便是这种看法,自己对紫菱实在是太熟悉了,如果真的要让紫菱做自己的妻子,彭岳真的不敢想象,尽管自己在现代时,舍友常常对自己说:“别费心思了,以后你老婆一多半是和你从小玩到大的那个邻居家的女孩!”但是如果真的让自己娶一个“邻家女孩”,彭岳又感觉缺少些什么。对,是激情,是刚刚恋爱时候的神秘感!但是找老婆嘛,又不是谈恋爱,哪有那么多事情… 彭岳想到这,赶紧刹住了车,自己现在难道是为娶紫菱而找借口?彭岳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彭岳这时候又想起了仇青歌,他突然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也和仇青歌认识了很长时间,也对她很熟悉,而且刚认识仇青歌的时候,她的年纪也不算大,为什么自己会对仇青歌产生了感情?也许正是因为仇青歌在同自己相处的时候,也保持了那份新鲜感与神秘感。 其实自己一开始并没有对仇青歌产生什么感情,而且自己与仇青歌的接触也并不多。但是后来二人的接触越来越多,彼时仇青歌也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一个足可以让自己产生“歪心思”的美女,自己也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沦陷”了。但是仇青歌的那份神秘感并没有消退,她不像紫菱,可以让自己时时看到,甚至让人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如果她不是那么神秘,自己又怎么可能那么晚才知道她父亲的真实身份。一想到这里,彭岳便感觉既可笑又可悲,而且又莫名地心塞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自己心里又怎么会对二人的关系产生犹豫,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二人之间的隔阂不仅仅是仇青歌的父亲,还有紫菱对于自己的心思。紫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紫菱,一直陪伴自己走过这风风雨雨。如果因为和仇青歌的爱情,而伤透紫菱的心,甚至逼得紫菱做出更为极端的事,彭岳自问自己做不到。但是自己现在这样一拖再拖,又会不会伤了仇青歌的心?感情这笔账,看来彭岳是算不清楚了。 彭岳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乱,头也有些痛,他想不清楚该怎么做,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而此时紫菱又何尝不是在榻上辗转反侧呢?只不过她在回想着一点一滴的甜蜜记忆。 她记得自己和韵哥哥刚刚进府时的情景,那时候二人都是真正的孩子。二人当时和少爷杨继思一样,都是天真幼稚,毫无其他想法的玩伴。 可是随着三人年龄不断增长,隔阂也渐渐产生,只不过这隔阂是与杨继思的隔阂,而不是与韵哥哥的隔阂。紫菱渐渐明白了主仆之分,但是她同时也知道韵哥哥和自己是一样的,是真正的朋友。无论怎样,韵哥哥都会与自己站在一边,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在紫菱小小的心中,韵哥哥就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她还记得韵哥哥当时常爱开自己的玩笑,甚至有时候在半夜偷偷吓唬自己,印象中自己被韵哥哥搞哭过好几次,每当那个时候,韵哥哥总是像个大人一样,千方百计的哄自己开心,逗自己笑。当然印象中最多的还是韵哥哥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而体现最多的地方便是并不常见的好吃食了,想到这,紫菱都为自己的没出息笑了出来。 但是紫菱觉得这是自己最珍贵的回忆,当随着年纪渐长,自己和韵哥哥都知道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所顾忌地和杨继思一起吃,一起玩了,所以一些专门给杨继思买的吃食,自己和诗韵就不能常常吃到了。可是每当韵哥哥得到了什么好吃的,总是会毫无保留地让给自己吃,还故作大方地抹抹嘴:我都吃饱了!可是紫菱明明记得,自己在狼吞虎咽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咽唾沫,流口水呢。自己当时却装作不知道,一点也不给韵哥哥留,把所有的吃食都吃得一点不剩,可韵哥哥却是比自己吃完了还高兴。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是好傻好自私呢,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知道给亲爱的韵哥哥留一些呢?不,应该是把所有的吃食都给韵哥哥吃,自己一点也不吃! 不仅仅是好吃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新奇得平时自己都没有见过,但是只要自己喜欢,韵哥哥总会给自己,甚至小到一支竹蜻蜓,一本好看的书,小到紫菱现在竟是记不起来了。 自己还记得亲爱的韵哥哥替自己受过罚,挨过骂,他在冬天把厚衣服给自己穿,而自己却是冻得手脚通红,他为自己做过好多好多,而自己如今…竟是记不清楚了,紫菱开始暗怪自己的没心没肺。 还记得韵哥哥为了救杨继思而摔下山崖的那时候,自己是多么得揪心,自己甚至想韵哥哥为什么要去救杨继思呢?就算是杨继思摔下去,自己也不愿意让韵哥哥摔下去,也不愿意让韵哥哥有危险。自己当时还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惭愧害怕,可是现在紫菱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正确,一点错误也没有,韵哥哥对于自己来说是最不能失去的人。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才真正意识到诗韵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为什么当失去时才懂得珍惜呢? 紫菱当时心里好后悔,后悔自己那么晚才意识到韵哥哥对于自己的重要性。紫菱又好害怕,害怕韵哥哥会永远醒不过来了,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韵哥哥。 紫菱还记得当时韵哥哥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心里有多么激动,多么欢喜,自己当时真想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想要抱着他痛快地哭上一场,想要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韵哥哥又回来了,可是当时韵哥哥地状态把自己吓坏了,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等到韵哥哥恢复正常的时候,自己去后厨“偷”了好多东西拿给他吃,就像小时候韵哥哥照顾自己,爱护自己一样,就在那个时候,自己被剧烈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充盈包围着。 可是后来紫菱却感觉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诗韵”变成了“彭岳”,但是紫菱就是不改口,韵哥哥就是韵哥哥,而不是什么“彭岳“。老爷家也很快遭遇了变故,紫菱感觉自己接受不了这一切,但是她知道韵哥哥在自己身边,这样总会缓解一些的。但是紫菱很快就面对了要和韵哥哥分别的境况,紫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和韵哥哥不能分开!她还记得之前韵哥哥问过自己一次这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当时竟然说不愿意和他留下来,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呢?紫荆好后悔给出了那样一个答案,她要用实际行动向韵哥哥证明,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所以自己选择了一个自己认为最“聪明”的方式留了下来。 在和韵哥哥留在京城的这些日子,紫菱更是感觉到了韵哥哥对自己的关心与呵护。与小时候不同,这是属于“成熟男人”的关怀。紫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变化,她只是知道自己对韵哥哥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具体是个什么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偷偷发过誓:韵哥哥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加倍补偿他,要一辈子不离开他。可是不离开他就算报答了吗?说起来好像还是自己在占“便宜”,紫菱想到这里又偷偷笑了起来。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会一直留在韵哥哥身边,一直尽己所能地照料他,对他好,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突然,紫菱有了些倦意,想要睡觉了,但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对,是韵哥哥小时候一直对自己唱的那首儿歌。自己如果哪天生病了,不开心了,韵哥哥机会在自己身旁,对自己唱这首歌谣,哄着自己睡着:哥哥考个秀才郎,推车哥,磨车郎,打发哥哥上学堂。哥哥学了三年书,一考考着个秀才郎。先拜爹,后拜娘,再拜拜进老婆房。金打锁匙开银箱,老婆房里一片光… 自己每次听到这里总会羞红了脸,轻轻啐他一口:羞羞,现在就想着做梦娶媳妇…记得每到那个时候韵哥哥也是羞红了脸,总会低着头解释道:我没想,词就是那么唱的,我又不会改,要不然以后不给你唱了…这时候自己总会笑着央求韵哥哥再给自己唱一遍。 后来韵哥哥摔下山崖醒来后,自己便在晚上睡前给他唱,他那时候也羞红着脸,问自己这是哪里来的词,自己告诉他是之前他给自己唱的,韵哥哥便推脱说自己忘掉了,不会唱了。于是自己便央求着韵哥哥重新学,让他唱给自己听,他拗不过自己,自然就学着并给自己唱了起来。 紫菱记得,自己在和韵哥哥留下来并且发高烧时,韵哥哥给自己唱过,后来又唱过好多次,自己记不得了,唱得最近的一次是那日激烈争吵的时候,自己倚在里面的门上哭,韵哥哥在外面的门旁边给自己唱: 哥哥考个秀才郎 推车哥,磨车郎, 打发哥哥上学堂。 哥哥学了三年书, 一考考着个秀才郎。 先拜爹,后拜娘, 再拜拜进老婆房。 金打锁匙开银箱, 老婆房里一片光 … ------------ 第四十七章:有缘无分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自从那日从彭岳那里回来,仇青歌心里便烦闷得不行,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彭岳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她郁闷伤心,却又无处诉说,这种感觉堵得她异常难受。 记得之前自己心里烦闷时,总喜欢把不开心的事讲给自己的彭大哥听,他也会帮助自己排解心中的抑郁之情,逗自己开心。可是如今自己不开心的根源就在自己的彭大哥身上,自己能够找谁说呢? 尤其是那日听红薇说彭岳竟然曾留宿于紫菱房中,自己差点崩溃掉。但是仇青歌相信彭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自信了解彭岳的为人,既然自己当初选定了人,便不会有错。这是源于自己骨子里的倔强,也是自己几年来对于内心这唯一一份情感的执着。也许女人和男人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对女人的新鲜感渐渐消退,爱意也慢慢变淡。但是女人却会因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对男人的依恋感也越来越重。彭岳是自己这些年来接触最多、了解最深的男子,仇青歌坚信自己不会选错。 但是紫菱的存在又成为了一个自己绝对不能忽略的事实,她认为紫菱的“搅局”是二人关系的最大障碍,并且她也绝不相信彭岳会对自己寡情薄义,自己平日与彭岳相处的点滴,那些眼神,那些动作,那些言语,深深印在自己的心里,分明在告诉自己彭岳非常爱自己。她决定再努力一次,要找彭岳把所有的事情说开,不能再这样模模糊糊,不清不楚,这样下去,只会对两个人造成更深的伤害。 而且,更令她心烦的是,她的父亲竟然给了提了门亲事,并告诉她近日尽快回西北完婚,而她甚至都没有见过成婚的对象!她的父亲只是告诉她对方一表人才,出身名门,而她却是连见面的权利都没有!这种事对于性格倔强的她来说本就是不可能的,况且她现在的心里已经满满的被彭岳占据了,再容不下其他人! 仇青歌决定去找彭岳,她要向彭岳问清楚,把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疑团都解开,她要把这些天的烦心事通通向彭岳倾诉,她要彭岳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因为,她就要被逼着成婚了! 怀着忐忑的心思,仇青歌来到了彭府。 “你们家老爷…还有菱儿妹妹呢?”仇青歌看着前面带路的红薇问道。 “他们正在后花园。”红薇瞟了仇青歌一眼,笑着答道。 “嗯?他们在后花园干什么?” “看来青歌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们家老爷…就要成婚了!”红薇故意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拿言语“撩拨”仇青歌。 自从那日紫菱向彭岳表白后,红薇就铁了心要让彭岳最终娶紫菱为妻,而且她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一定要把眼前这个人“除掉”。 “啊?不可能吧?”仇青歌心里一惊,难不成是上次紫菱提起过的夏言的女儿与彭岳的婚事?但是仇青歌不相信彭岳是对感情如此马虎的一个人,他不会那么草率地就答应一门亲事。仇青歌一直认为彭岳是自己遇到的对感情、对婚姻最慎重的人。 “红薇,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你们老爷亲口对你说的?”仇青歌一边问着,自己心里也跟着嘀咕起来。 “老爷倒没有亲口对我说…”红薇抿嘴笑道,“但是这种事情…我们自然能探听一二…”红薇卖着关子,故意不把话说清楚,同时也更容易让仇青歌胡思乱想,“其实不仅仅是老爷,怕是菱儿姐姐…也是大喜将至了。”红薇言语中带着话锋,可仇青歌却没听出来。 “哦…原来是菱儿妹妹的婚事…”仇青歌在心里感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想必是彭大哥在操办紫菱的婚事,这也许就是彭岳给自己的答复吧?红薇可能不太清楚,我就说彭大哥绝不会…”想到这里仇青歌不禁笑了。 “那我这是来的正好,可以讨杯喜酒喝。”仇青歌笑着说道,“那不知菱儿妹妹结婚后,还能不能跟着你们家老爷住在这…”仇青歌打趣道。 红薇这才听出仇青歌的意思,她还纳闷怎么仇青歌听到这个消息竟不愠怒,反而喜笑。于是说道:“不是菱儿姐姐跟着我们家老爷,也不是我们家老爷跟着菱儿姐姐。而是…他们在一起啦,我说的婚事就是他们俩的婚事啊!” “啊?”仇青歌听后大惊,“不可能,不可能,红薇一定是在骗我…”仇青歌不断说服着自己,她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她此时心乱如麻,但是她又怎么可能说服自己? 并且就算她欺骗得了自己,又怎么能够欺骗自己的心?此刻眼泪一直仇青歌在眼眶内打转,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们家老爷和菱儿现在到底在哪,马上带我过去!”仇青歌此刻已装不出笑意。 红薇面露难色,但见仇青歌这个样子,也不敢出言拒绝,于是极不情愿地带仇青歌去了后花园:“老爷和菱儿姐姐…你最好还是先不要打扰…” 来到后花园,仇青歌远远地看到彭岳和紫菱好像在亲昵地说着什么。 “韵哥哥,不知道我上次说的事,你可是考虑好了?”紫菱低头摆弄着手边的花朵,却不断用余光瞟着彭岳的神色。 “啊…我还在考虑…”彭岳说得犹豫,伸出手拨弄着头边的树枝。 “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怎么样…”眼见紫菱手下那朵花都快被她揉搓烂了。 “什么法子?” “你可以先和夏大人说之前与我已有婚约,只是我不允许先对外人彰显,所以你才没有告诉他。你还可以说如果夏大人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娶她的女儿,以平妻之礼相待。”紫菱踮脚假装嗅嗅花香,却在观察着彭岳的神色。“夏大人知道我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感情颇深,他疼爱女儿,你如此一说,夏大人肯定怕自己的女儿在这府中受气,自是会主动退了这门亲事,而且也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紫菱把那晚红薇对她说的法子说了出来。 “没想到傻乎乎的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哈哈…”彭岳表面笑着应承,心中却发愁怎么解释和紫菱的婚事这件事。 “讨厌,你才傻乎乎呢!”紫菱娇嗔一笑,一记粉拳砸到了彭岳的胸膛之上,随即瘫软到了彭岳的怀中,双手搭在彭岳的臂膀上:“为了…咱们俩,想出这个法子又算的了什么。” 彭岳伸出手,也将紫菱揽住,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菱了。 仇青歌就这样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神情变得复杂而难以捉摸:有着看不清这一切的惊异,有着好似被欺骗了的愤怒,更有着无法言语的莫名的心痛…任她如何坚强,却再也止不住此刻肆意奔流的泪水。 仇青歌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所有值得自己坚强,所有值得自己抗争的理由此刻全部塌陷了。好吧,是你先无情,休怪我无意。 仇青歌尽力不去看他们,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暂时止住内心的疼痛,脚步盈盈地向他们走去。她没想到,一个女人愤怒的力量,尤其是愤怒到心痛甚至接近于心死的力量竟能让自己变得如此镇定,如此强大。 “彭大哥,菱儿妹妹…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和我说一声,难不成是心疼一杯酒,哈哈…”仇青歌只觉笑得有些心痛。 “啊?”彭岳看到仇青歌自是一惊,听到仇青歌这样一问更是慌了神,赶忙和紫菱分开了。眼神慌乱地看了看别处。 紫菱倒是有些害羞,但此时此刻毕竟心里坦然:“只是还未曾商量好日子…所以没有事先告诉姐姐,真是抱歉。”说罢,屈身向仇青歌行了个礼。 “啊!果然是真的!”仇青歌就在这走来的路上还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谎言,这只是红薇的一个玩笑。即使刚才看到那一幕,她尽管心痛,尽管泪水奔流,但她仍然在欺骗自己,虽然她自己已经找不出什么理由再欺骗自己。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只是一个梦…而此刻听到紫菱这样说,她方才醒了,方才不抱有幻想了,这是真的,这不是梦,因为她的心,痛的是那么真实。 “都是欺骗,都是在骗我,什么兄妹之情,我竟然就这样信了,也只有我,那么傻,那么天真,竟然相信一个那么拙劣的谎言…什么大仁大义,什么为国为民,什么心地善良,什么温柔体贴,都是假的,他就是一个欺骗他人感情的大骗子!你骗走了我的全部,此刻却又转身离去…此刻浓浓的爱全部转化成了无尽的恨意,可是,我却又恨不起来。我竟然是这样懦弱的一个人!他骗了我的全部,我竟然连恨他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无数的想法涌进仇青歌脑中,她感觉此刻脑子快要炸掉了,而她的内心却已麻木了。 彭岳听到紫菱这样说,刚要张口解释,却见紫菱又依偎到了自己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一个“不”字就这样含在嘴里,吐不出来了。 彭岳眉头微皱,带着些抚慰的意味拍拍紫菱的肩膀,示意她先注意一下,在仇青歌面前有个“正常”的样子,然后张口便要向仇青歌解释这件事,至少先把紫菱说的这句话搪塞过去,以后再和仇青歌细细解释也未尝不可。 “那我可是要提前道贺了。”仇青歌看着二人细微默契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更冷了,心中的疼痛感也更重了。 “那今日趁这个机会,我便一起说了。我也要成亲了…家父已为我觅得佳婿,出身名门,一表人才…”每一句话,就像用刀子在割着仇青歌的心,痛的她都没有了知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彭岳听到后,也是惊呆了,迅速想好的解释的话也全被噎了回去。 “什么?她竟然要成亲了?她那日不是…怎么竟会提出要和他人成亲?”无数的疑问让彭岳来不及想,来不及应对。“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紫菱刚才的话?不会的,婚约怎么会随便提出,原来她一直在瞒着我!她的家世瞒着我,她的婚约竟然也瞒着我!她到底要瞒我多少事情!难道我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她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彭岳此刻为自己感到心痛,也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竟然不自信到怀疑起仇青歌的真心了。但眼前的这一切,又让他如何能不怀疑。他想起了那日潺潺的溪水,那日夕阳下的倩影…这一切是那么真实,但如今却渐渐远去了,甚至于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但现在却让他找不到坚强的理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击倒了,击懵了。他还在想怎么拒绝与紫菱的婚事,如今仇青歌却告诉自己她要结婚了!突然,彭岳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紫菱,对,就是紫菱! 彭岳现在审视着眼前这个大姑娘,她是如此真心待自己,而自己的心里却是在想着如何拒绝她。她是一个真实的女孩,一个清纯的女孩,是一个任何人见了都要怜惜的女孩,可自己竟然还要伤害她,彭岳突然感觉自己对不起她。现在他感觉即使整个世界都欺骗自己,隐瞒自己,眼前的紫菱也不会,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人! “那如此…我便也要道贺了。”彭岳倒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可话说出来,心里竟是那么的异样,好想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啊?青歌姐姐,你竟然也要成亲了,你竟然未曾提起过。”紫菱笑着问道,“那新郎官是什么样子,我们可曾见过?” “你们没有见过…就连我自己…也未曾见过。”仇青歌感觉一道泪流了出来,只不过没有流到她的脸上,而是流到她的心里。不,那不是泪,泪没有那么浓,那分明是血! “咦?没有见过,怎么就成亲了?”紫菱显然没有注意到俩人的异样,还在笑嘻嘻地问着,尽管她也感觉此刻的气愤有些压抑。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怀念…”仇青歌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句话,“相见只能哀悼眼前残酷的现实,而怀念却可以让我把谎言变成美好的梦…”仇青歌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跑了出去。 紫菱此刻也明白了什么,就算她是多年前那个小姑娘,她也能很明显地看明白今日的局面,仇青歌的话分明不是对她说的! 彭岳现在心里更糊涂了,他不知道仇青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主动说出自己已有婚约的事,可自己却又说出刚才的话,而且她刚才的态度,刚才的神情,刚才的魂不守舍,彭岳看得分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彭岳只觉得此刻有些眩晕,仇青歌刚才的眼泪更是让他心痛。她为什么要流泪?那滴泪,虽然流在她的脸上,但此刻却正蔓延在彭岳心里,汇成河流,久久不肯散去。 “韵哥哥…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紫菱有些怯怯地问道。 “没有…”彭岳心痛地抚了抚紫菱的头,只是不知道这份心痛是属于紫菱,还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刚才跑出去的仇青歌,“我们下个月,便成婚吧。” “真的吗?”紫菱听到这里,刚才心里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疑虑全都烟消云散了。 花园中,俩个人拥抱在一起,一个抱的真心,一个却抱的有些“假意”,而他心中却控制不住这份“假意”。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怎么就答应了与紫菱的婚事?这是对内心的弥补,还是对紫菱的愧疚,亦或是对仇青歌的“回应”。这个婚事,竟然如此荒唐,荒唐到只让一个人高兴,却同时伤了俩个人的心,伤的那么重… “韵哥哥,你干嘛把这树枝折了?” “没什么,它…挡住了我的视线…”俩行清泪流了下来,滴在了紫菱的秀发上。“它刚才扎到我的眼睛了…” 仇青歌跑出彭岳府中,伏在路边的墙上,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他只是我的“彭大哥”,而他确是紫菱的“韵哥哥”。紫菱是他的“菱儿妹妹”,而我只是“青歌”。”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自己将要成亲的事。但无论如何,她恨不起脑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她分明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诉说,他眼神中的无奈,他眼神中的伤痛…但是这再也没有意义了,虽然她曾经以为那个人,就是属于她的,可如今,注定俩个人要在那条相同的道路上,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 第四十八章:成亲之日 此时彭岳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盈门。就连杨继思也专程从老家赶来,为二人祝贺,并笑言早知二人当初存了其他念想。 谁也没有想到,当朝新贵彭岳竟然不声不响地成亲了!其实在这之前,有不少官员有心结交彭岳,想要攀上彭岳这门亲事,只不过都被彭岳婉言谢绝了。且不说彭岳年纪轻轻,便已贵为户部左侍郎,就看他做的那些事:织造局,军器所,漕运改革,开办学堂,如今又在谋划开海禁。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管理之权都握在他手上,如今又执掌了大半个户部,看这个趋势,虽然现在不曾入阁,但是在众人眼中,彭岳入阁拜相那是迟早的事。 但是现在彭岳已经成亲,众人也就绝了这份心思,毕竟这种事情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实在是勉强不得。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是来这送上一份贺礼,念上几句祝福之语,趁机再和彭岳攀两句交情了。 彭岳穿红戴花,笑容满面,周旋于宾客之中,他知道只有在这种欢闹的气氛中,才能暂时忘却心中那略带苦涩的痛楚。 但是他却始终忘不掉那个身影,他在敬酒回礼中不断用余光搜寻着,她终究还是没有来。 他此刻突然感觉对不起紫菱,这本来是属于紫菱的婚礼,然而他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他在心中对不起紫菱,他在现实中对不起仇青歌,然而他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过来…”彭岳冲候在门口迎请客人的小厮招了招手 “怎么了,老爷?”听到彭岳传唤,小厮连忙跑了过来。 “夏言夏大人府上派人来过吗?”彭岳看看左右,小声问道。 “额…”小厮快速翻阅起了手上的册子,“夏府派人来过,只不过就送了份礼过来,并说夏大人身体有恙,不便前来了。” “嗯,我知道了…”彭岳摆摆手,“你先去忙吧…” “是!”小厮冲彭岳点点头,连忙跑了回去。 “唉,看来这次真的是得罪了夏大人了…”彭岳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如果自己像紫菱所说的那样,在一开始就明确拒绝了夏言,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局面了。” “你听没听说,彭大人这位新婚妻子其实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彭岳背后的一阵窃窃私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彭岳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屏风挡在自己身前,于是彭岳也没搞出什么动静,微微侧身,竖起耳朵听了下去。 “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彭大人怎会娶如此身份的一个女子为妻…”另一个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不太愿意提这件事情。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胡说?”那个人边说边打了个酒嗝,“听说就是之前杨…杨一清杨大人家里的婢女…” “我怎么听说好像是彭大人的一位近亲,好像是彭大人的妹妹…” “这果真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伴着嚼菜的声音有些刺耳,“之前我来彭府见过一次,长得还是挺漂亮的,不过既然出嫁前就在彭大人家住着,那应该是彭大人的妹妹无疑了…” “那就更有问题了…”紧接着又是一个响亮的酒嗝,“怎么能出嫁前就住在彭府,关系一定是不清不楚,见不得人…” “你别灌了点黄汤就在这瞎放屁!”这句制止还伴了些小声,“这可是在彭大人的婚宴上,要我说就是你老赵没能成功把女儿嫁给彭大人,心里头不服气,对不对?” “放…放屁!”带着些醉意的回应有些激烈,“我…我是为夏大人不值,为彭大人不值!”紧接着就听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说之前夏大人曾经向彭大人提过亲事,可是…彭大人好像没有答应,你说夏大人家的千金…啧啧…谁不想攀这个高枝,我是真为彭大人不值啊…” “有这件事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小声的议论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彭岳听到此处,也是心中一惊。他一直以为夏言提亲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是现在才终于明白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最终还是让别人知道了,而且如果有人私下宣扬,那恐怕朝堂之中都会知道自己拒了夏言的亲事,娶了一个出身并不高贵、来历并不清楚的普通女子为妻。夏言向来是个好脸面的人,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自己此番恐怕是把夏言得罪得不轻。 “咳咳…”彭岳迟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屏风,“各位大人在此吃得可好,彭某照顾不周,今日有些怠慢了…” “彭大人…”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人连忙停下动作,举起酒杯向彭岳行礼,“祝贺彭大人新婚之喜!” 刚才那两个还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羞红了脸,也不知道彭岳到底有没有听见,干脆拿酒杯把脸挡住,祝词也说得含糊不清。 彭岳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同时用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上。 “赵文华!”彭岳心中一凛,果然是这个混蛋在背后“嚼舌根”!本来自己就对这个历史上的奸臣不怀好感,只不过他现在还没露出什么过于明显的奸臣迹象,所以彭岳也就没有追究。但是今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只是因为他刚才宣扬夏言提亲的事,更因为他竟然在背后说菱儿妹妹的坏话。出身不高怎么了,无论如何也比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强!早知如此,当时你上门提亲时,就应该好好羞辱你一番! “老爷,刚才有人送来你封信,说是要我当面交给您。”门口的小厮匆匆跑到了彭岳身前,把信交到了彭岳手里。 “嗯?额…”彭岳心中一颤,在接过信封的那一刹那,他几乎可以断定是谁送过来的了。 彭岳环视众人,只见他们聚集在自己手上的目光旋即收了回去,如解冻一般,开始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彭岳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下人手中的那封信,“你先下去吧…”随即把信揣进了怀里,“众位大人在此慢慢吃,彭某先去那边招待一下了…” “彭大人慢走…”熙熙攘攘地推送辞酒后,彭岳终于离开了那座酒席。 “送信的人在哪里?”彭岳见四周无人,赶忙追上了刚才报信的小厮。 “老爷…”小厮好像为彭岳的突然追来而感到惊奇,“送信的人…已经走了…” “这样啊…”彭岳笑笑,心里却有些失落,“来送信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来送信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小厮挠挠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年轻的女子?”彭岳表情有些错愕,“她已经走了?” “嗯…”小厮点点头,“送完信就走了。” “哦…”彭岳摆摆手,“你先去门口吧…” “会不会是她亲自送来的?但是她不敢进来?或者她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自己?”彭岳脑中一下子涌出无数想法。 彭岳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要冲出去看一看,他觉得仇青歌就在这宅子附近,只要出去就能看到她。 但是彭岳的脚又有些挪不开步子,自己出去之后,看见仇青歌又能怎么样?现在自己已经和紫菱成亲了,对,自己不能对不起紫菱,既然已经娶了紫菱,就要好好待她,忘掉仇青歌吧,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忍不住朝门口张望了两眼,彭岳终于回过头去,转身走进了内院,怀中那封信的一角已经被自己捏破了。 穿越人群,颔首致意,彭岳最终还是来到了一个无人处,“这只是一封信,看完之后,再无交集…”彭岳不断说服着自己。 可是拿起那封信,彭岳又忍不住去猜想信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自己心里到底期待这封信上写些什么?彭岳不敢去想,他不容许自己对不起紫菱,从身体上,到心里上,自己现在只属于紫菱一个人,“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自己也不能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后悔现在所发生的的一切。 思虑再三,彭岳还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依旧是那熟悉的清秀的字迹:“幼时,我曾听说:蝴蝶飞不过沧海。现在,我才明白:蝴蝶并不是飞不过沧海,只是当蝴蝶千辛万苦越过沧海,才发现,沧海的这边,从未有过等待。 彭岳闭上双眼,一任泪水打湿了信笺… 俩只大红烛映在一对对贴满喜字的窗纸上,一跃一跃的烛光让房间充满了暖意。彭岳看着一脸娇羞的紫菱,恍惚间竟觉得有些陌生: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姑娘了。脸上的婴儿肥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她脸庞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大红的袍子,此刻显得雍容华贵,却遮不住身上的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俨然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 而紫菱此刻低垂臻首,一双芊芊玉手抠弄着喜袍上的红结。能够嫁得心上人,紫菱心中自是高兴,脸上喜悦的神情也难以掩饰,雪白的肌肤泛着红晕,分不清哪是烛光,哪是羞意。 彭岳处在这情景之中,不免心生爱怜。用手抚着紫菱秀发盘起的后髻,竟泛起了些微微的醉意。眼前的人像变得模糊起来,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没有往昔的羞涩,没有方才的喜悦,她只是用呆呆的眼睛看着自己,越来越远,她张张嘴,想说着什么,她轻轻唤道:彭大哥… “韵哥哥…”一声娇嗔将彭岳的醉意驱散了。彭岳说不清刚才的感受,有喜悦,有愧疚,有心痛… “韵哥哥,自从我留下来的那日,我…便无时无刻不再期盼着这一天,”紫菱羞意难掩,瘫软在彭岳怀里。 “韵哥哥…”眼前的身影变了,她分明在呼唤着“韵哥哥”,那一声声呼唤,难掩娇羞,充满喜悦… 彭岳吸了吸鼻子,定了定神,是的,眼前的可人儿是紫菱,是他的“菱儿妹妹”,他紧紧攥住了紫菱的小手:“菱儿妹妹,我会永远对你好的…”这是对紫菱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 第四十九章:分道扬镳(上) “夏大人…”彭岳在朝房门外等了一段时间,见夏言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原来是子睿…”夏言面无表情,冷冷地回了一句,便快步向前走去。 “夏大人身体可是好些了?”彭岳赶忙追了上去,自从和紫菱成亲后,彭岳就知道自己和夏言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彭岳一直试图修复,可是夏言却对自己一直很冷淡。就在前几日,自己专程到夏言府上造访,却被拦在门外,说什么夏大人身染疾病,不便见客,其意不言自明,但彭岳对此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好得很,倒是李大人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夏言的脚步并没有随着彭岳的追赶而慢下来。 彭岳听到夏言这样说,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怒气。他说自己身体好,那为什么在自己成亲时说身体有恙,为什么自己登门造访时说不幸染疾,这不是明摆着不给自己台阶下吗? 另外夏言还说什么李时李大人身体不好,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吗?无非就是意指内阁之事,李时已经完全撒手不管,自己已经独掌内阁大权罢了。 彭岳不禁有些气愤于夏言的小心眼,想想自己与夏言的交情也有几年了,如今却因为这件事情而与夏言交恶,让夏言对此耿耿于怀,实在是有些不值得。但是想想自己拒绝夏言提出的亲事,转而娶了一个在大家看来出身有些卑贱的女子,并且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廷,确实是让夏言很丢面子。 记得之前张璁辅政时,张璁一党中,桂萼,方献夫等人分分合合,常常会出现矛盾。彭岳当时就想,以后自己和夏言会不会因为某件事情儿产生矛盾,甚至彻底决裂,毕竟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想到如今一语成戳,自己真的和夏言产生了矛盾,虽然没有到决裂的地步,但是也可以说是自己与夏言交往的这几年来遭遇的最大的“关系危机”了。而且最可笑的是自己和夏言的矛盾并不是因为利益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婚事,也许世界就是有那么多事情让人意料不到吧。 如此多的想法充斥在彭岳脑中,但是并没有让彭岳失去理智。彭岳还是决定先压制下心中那点怒火,和夏言修复关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夏大人身体没事就好,前些日子一直没怎么见着夏大人,听人说夏言病了,我心里一直担心得紧呢。”彭岳又在夏言面前赔上一副笑脸。 “是吗?”夏言冲彭岳笑笑,“你正值新婚,还惦记着我,我心里还真是感动呢。” “夏大人…”彭岳皱皱眉,心头怒气渐升,“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前些日子没有机会,今日我就在这里向夏大人郑重道歉。”彭岳说罢,躬身向夏言行了个礼。 “子睿不必如此…”夏言把身子背了过去,语气依旧冷冷的,“本来这种事情就勉强不得,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左右不了你…” “夏大人不要这样说,我是真的对此事怀有愧意…”彭岳知道,虽然夏言那样说,但是他的语气,他的动作,分明告诉自己他心中还有很大的怨怒。 “你怀有愧意和我说没有用,这件事情上,你真正伤害的可是…”夏言语气一沉,不再往下说了。 “这我知道…”彭岳一副讪讪的表情,“来日我一定登门造访,亲自向令千金赔礼道歉…” “你不用过来…”夏言顿了顿,“她现在不想看见你…” “额…”彭岳被夏言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还请夏大人替我转达一下歉意…” “她现在不想听见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夏言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只留给彭岳一个背影。 彭岳听到这,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对夏言的女儿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本来彭岳一直觉得夏言的女儿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并且相互之间接触也不是很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彭岳只考虑了夏言的感受,却从未考虑过夏言女儿的感受。原来夏言的女儿竟是如此看重这门亲事,而且大家闺秀也是会记仇的,难怪夏言会和自己产生这么大的矛盾。 “子睿,你说你不答应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为何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呢?”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彭岳都能听得出夏言话语中的怒气,“朝中皆知你我二人交好,你却拒了这门亲事,你让我…颜面何存?” “果然,夏言心里最大的芥蒂还是他的面子问题…”彭岳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大人,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其实我之前都没有向菱儿提过…”彭岳小声解释道。 “那这件事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夏大人,这件事是…是有小人从中作梗…”彭岳此时想起那日赵文华之事,心中不觉气闷,不如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让夏言也对他产生意见,顺便也好整治一下他,“前些日子就在我的婚宴上,赵文华就曾向他人宣扬此事,我亲耳听见的…” “好了,不必再说这件事了…”夏言皱皱眉,一听彭岳提起婚宴,夏言就觉得不高兴。而且彭岳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这个事,自己又无从辩驳。反正现在自己是没有脸面去打听调查谁在这个事情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彭岳,如果彭岳不拒绝掉婚事,就不会生出着许多事来! “夏大人,您要相信我…”彭岳继续解释着,“而且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夏言严厉地瞪了彭岳一眼,“我说过,你想娶谁,我管不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好,我不说了…”彭岳见自己说了半天,夏言的情绪也不见好转,心中的怒意也渐渐重了起来,“那希望夏大人不要因为这件事…” “你放心好了…”还没等彭岳说完,夏言便将他打断了,“我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那子睿在此谢过大人了…”彭岳朝夏言行了个礼,也无法再说什么了。其实他一直认为在感情这件事上,真的勉强不得,自己一直信奉真正的感情,在前世的时候是,在这世也是,从未改变。感情不能和任何其他事物捆绑,比如利益,比如势力,但是自己又没有办法将现代那套爱情理论讲给夏言听,并且即使讲给夏言,夏言也绝对接受不了那种说法。 “你不用谢我,从此以后,你就认认真真搞你的改革,我就踏踏实实处理平日的朝政…”夏言语气一变,“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你竟然会娶了紫菱,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可是一清二楚,看来我们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真的很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彭岳的话语中也透着一股寒气。此时,夏言在政事上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威胁并没有让自己有多大感觉,但是夏言隐隐透露出的对紫菱身份的轻视却让自己受不了。其实自己和紫菱成婚以来,这种风言风语自己听了不少,而且自己一直对这种话很在意,很气愤。他接受不了古人对于婚姻要讲究门第对等的说法,就如同古人接受不了他那种婚姻只会是感情的结果,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的想法。 “我什么意思?”夏言显然没想到彭岳会这样反问自己,“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有些话我也不便明说…” “夏大人,我之所以三番五次来找您和解,不是因为我畏惧您的权位,而是…而是因为这几年来我和您这段忘年之交产生的深厚友谊,是因为我对您的官品,人品的敬重…” “子睿,你…”夏言听到彭岳这样说,也微微有些动容,“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此事…而做出一些为人所不齿的勾当,以后只要你做的是利国利民之举,我都会…全力支持…” “夏大人能够这样说,我很高兴…”彭岳语气一转,直直地盯住夏言,“但是有几句话,我想对夏大人说一下,我的妻子紫菱确实出身并不高贵,但是我喜欢她,这就足够了,也完全可以成为我娶她的理由,我以后不希望再听到有关对于她身份的议论…” 彭岳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会纠结于名分问题,如果自己将紫菱纳为妾,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如果自己是在未入仕之前娶得紫菱,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并且如果自己在做官之后,还想休掉紫菱的话,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但是自己现在为官,和紫菱有着较大的身份差距,在这个时候娶紫菱为妻,将她立为正室,却就要承受那么多的风言风语。 “你…你喜欢她…天底下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你为何偏偏…唉…”夏言显然没有料到彭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喜欢她并不只是因为她漂亮,总之,我不会后悔自己做的这个选择。”彭岳坚定地说道。 其实彭岳在和紫菱成亲之前,彭岳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爱紫菱,因为他和紫菱成亲有着很大的巧合成分,有误会,有促成,有着许许多多彭岳说不清楚的原因,总之是错综复杂,但是成亲之后彭岳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娶紫菱,就是因为自己爱她。 首先,自己与紫菱多年来的感情是什么也取代不了的,这种感情不是爱情,超越爱情,是一种用时间凝缩出来亲情,而这份亲情的产生,除了是因为爱,不会是因为其他什么。其实,当二人成亲之后,感情也终将会由爱情转化为亲情,难道不是吗? 其次,紫菱与自己生活多年,价值观念,脾气秉性肯定受了自己很大的影响,而这是自己最为看重的。彭岳一直认为如果两人“三观”不和,那是根本无法在一起的,但是自己无法保证与古代随便一个女子结合,在价值观念方面会不谋而合,事实上在彭岳看来,大多数古代女子肯定接受不了自己那套价值观念的。 最后,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当一个女人足够爱他,知道处处疼惜他,彭岳相信大多数男人会回应以热烈的爱。而自己便是这样的,紫菱对自己的爱非常明确,可以说是溢于言表。她对自己细微的关心,对自己永远不放弃的精神,总会让自己内心产生感动与震撼。而当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自己与紫菱的关系时,自己可以明确地承认:自己是爱紫菱的。难道“因为爱,所以爱”竟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不后悔,那还和我在这里说什么!”夏言拂拂衣袖,脸上又有些愤愤,“算了,我不想和你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你以后也不要与我再提这件事情了!” “好,事已至此,看来我说什么也是没有用了…”彭岳此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是这种想法也只能压在心底了。也许世间有许多事,并不是靠几句解释,一声歉意就能解决的,需要的更多的是时间的洗礼与修复。 彭岳有些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只见那人越走越远,渐渐出了彭岳的视线,可是彭岳却一眼就将那个人认出来,绝对不会错,他真的回来了! “夏大人…夏大人…”彭岳回过神来,见夏言走得还不算远,连忙追了上去,事不宜迟,必须要尽早将这件事说明,否则悔之晚矣! ------------ 第五十章:分道扬镳(下) “夏大人,您不要生气,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在此向您道歉…”彭岳快步追上夏言,虽然只是那么一小段距离,但由于彭岳跑得太快,竟有些气喘吁吁。不过走到夏言面前,彭岳倒有些后悔了。毕竟刚刚和夏言争吵了几句,挑在这个当口和夏言说这件事,似乎不太好,都怪自己刚才情绪一时激动,也没经过慎重思考,不过刚刚一下子看到严嵩,心知他已然回到京师,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想法,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干脆就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算了。 “不必了…”夏言转过身来,看了彭岳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你还有什么事情?” 彭岳见夏言情绪好像有些缓和,心里觉得这个事没准现在说也可以,要是晚一阵再说没准就会酿成大祸,便向夏言那边走了两步,将声音压低了些,“听说您前两日把严嵩从南京调回来了,而且还建议皇上,授了他礼部尚书的职务?” “确有此事,惟中在金陵政绩卓著,无论是人品还是官品…都堪称典范,得到重用是早晚的事,就算我不向皇上建议,皇上也会重用他的…”夏言说到此处,目光里也含着些欣慰,不过转眼看到彭岳,便又把头扭了过去。 “夏大人…您说严嵩…政绩说得过去也就罢了,可是他官品,人品…我可实在不敢恭维,当时他任国子监祭酒的时候,您也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提拔一两个不错的官员,也会让你子睿感觉到不适吗?”夏言将手背在后面,显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对,惟中有时候也…但此人谦逊有礼,勤于政事,是一个可塑之才,这点你不否认吧?” “夏大人,此人大奸似忠,看似谦诚,实则奸诈…”彭岳言及此处,越说越急,用词也是越来越重,“而且此人一贯善于谄媚,不断逢迎圣上,现在也许您看不出来,但是您要相信我,此人反复无常,贪腐无度,虽说现在并无太多劣迹,但是如果您提拔于他,终将为他所害…” “子睿言重了吧?”夏言皱着眉头,心头也有些不悦,“惟中平日虽说…不是太有主见,但是谄媚逢迎之事我可是不敢苟同,并且你说惟中贪腐无度,呵呵…据我所知惟中家的宅子可不及你的府邸豪华,至于你说我会为惟中所害…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夏大人,你为何就不相信我?”彭岳一副焦急的样子,他看得出夏言的语气,神态满是嘲讽,但是他并不甘心,“您也知道,我与严嵩本没有过节,如果…如果我对此事并无把握,怎会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胡言乱语我不知道,只不过你与惟中的过节…”此时夏言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记得当初力劝我…为了消除皇上猜忌,自断臂膀,将惟中调职金陵的主意就是你出的吧?当时我以为你是为我谋划,现在想来…是否子睿对惟中心中存在芥蒂,也未尝可知啊…” “夏大人…”彭岳言及此处,也有些心虚,因为当时自己向夏言提出这个建议,确实不是为夏言考虑打算,而是存了借机打压严嵩的心思,“夏大人,您相信我,我绝对和他没有过节,只不过我是真的…真的觉得此人奸险狡诈,不可重用…” “原来子睿之前就看出来了,真是高瞻远瞩啊…”夏言此时的语气中已满是嘲讽与不屑,“不过我并不认同你的看法,至于惟中,我还是会尽力提拔他,难不成子睿是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我非此意!”彭岳连忙解释起来,“夏大人,我在朝廷这些年,何曾贪图过权力富贵,又怎会因为您重用严嵩而感到有所威胁?之前我向您建议任用的大臣,那个不是贤良忠直,何曾有过私心?” 彭岳知道应该是自己拒了夏言亲事这件事,伤了夏言的心,因此夏言想要寻找另一个心腹,在众人之中,他便挑上了善于谄媚且与自己有同乡之谊的严嵩,这才将他从南京调了回来,并且在朝中给他谋了那么大的一个职位。 “好个没有私心…”夏言冷笑一声,“你说你没有私心,但是那些为我所提拔的人,哪个记得不是你彭岳的恩情?” “夏大人…”彭岳此时又气又惊,他没想到夏言竟然对此事耿耿于怀。 “总之,惟中我还是会提拔任用的,之后我看好哪个官员,也不用你在此指手画脚!” “夏大人,你真的就不肯听我一言?”彭岳突然发现想要改变一件事竟然是那么难,自己想要打压严嵩,将这个未来的大奸臣“扼杀”在“摇篮”中,难道就那么难吗? 记得当初自己建议夏言将严嵩调到南京,让他永远触碰不到朝廷真正的权力。可是如今夏言却因过分看好他,加上之前心中存了愧疚之意,竟然在此时又将他掉了回来,并建议朱厚熜一下子将他升任为礼部尚书。想到历史上也是夏言不断提拔任用严嵩,让严嵩攀到高位,从而使得严嵩以后有机会祸乱朝廷。 看来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即使自己想要改变某件事情,它还是会以另外的方式沿着原先的轨迹前进。就像严嵩在这个时候伪装较好,深得朱厚熜的喜欢与夏言的信任,加上严嵩一贯善于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与夏言又有同乡之谊,自己想要将他搞倒,确实是难了。就如同朱元璋在开国之初废除丞相之职,想要加强皇权。可是发展到现在,内阁大学士的权力已经不亚于当初的宰相。有时候我们想要尽力改变某些事情,可到头来发现都是徒劳的,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有些事情具有必然性,是我们根本改变不了的。 “今日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过,以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再讲惟中的坏话!”夏言看了彭岳一眼,高声说道。 “好,那在下希望我今天说的话是错的,也希望将来夏大人不要后悔!”彭岳此时也已是满腔怒火,心里也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自己要挑这个当口和夏言说这件事情。 “彭大人,既然你今天提出了这件事情,那么我也要奉劝你一句…”夏言此时狠狠地瞪了彭岳一眼,言语称呼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你这些日子往郭勋府上跑了好几趟吧?” “我…夏大人,我往夏言府上跑可都是因为公事,并不是你想得那般…”彭岳虽然不太清楚夏言为何提出此事,但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难道你不知道我和郭勋的关系,这个当口你往郭勋府上跑,真的以为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夏言说到此处,鼻翼都有些翕动。 “夏大人,你真的误会了…”彭岳知道夏言和郭勋在朝中向来不和,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往郭勋府上跑,夏言肯定以为自己暗中和郭勋交好联系了,可是自己往郭勋府上跑,确实是没有这方面的私心,而是现在郭勋掌管禁军,因为军器所的一些事,自己不得不往郭勋府上跑,“夏大人,我也知道郭勋此人骄纵跋扈,而且平日渔利虐民,我自然是瞧不上他的为人…我往他府上跑实是因为军器所中的一些事…” “算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往他府上跑,我自然也无从查证…”夏言说到此处,目光变得冷冷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分清是非,既然知道郭勋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夏大人,我只是向他府上跑了几趟,这…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吧,就算是严嵩,我也不可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整日和他针尖对麦芒的,表面上肯定都会和和气气的啊。” “好好…你彭大人最会做人…”夏言冷笑着说道,“那你就继续你的羁縻之策吧,我是断然不会和郭勋这种人混迹在一起的!” “夏大人,如今郭勋势大,还望您能够避其锋芒,不要做出什么太激进的事…”虽说现在彭岳也在气头上,可听到夏言这样说,又忍不住劝了两句,“夏大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吧?您真的没有必要和郭勋如此水火不容,您可以…” “哼,我不屑于此!”夏言猛地把身子转了过去,“我夏言一声光明磊落,知道何当为,何不当为,与如此小人有所交往,恕我实在做不出来,你彭大人自甘堕落,我也管不着,你就好好地在郭勋那威风凛凛的武定侯府呆着吧!” “好,那在下就在此恭祝夏大人恩宠不减,位极人臣!”彭岳在夏言身后高声喊道,他没有想到夏言竟会是如此态度,真是什么乱事都赶到一块了。 “哼!”夏言没有回头,直直地向前走去。 附注::明初开国勋臣武定侯郭英六世孙,他于正德三年承袭武定侯爵位,但是此人品德败坏,网利虐民。(但是郭家势力实在是太大,从郭英起,子孙三代与皇室联姻,乃是为数不多的幸存下来的开国勋臣国戚)由于在大礼议中,郭勋也是站在张璁这一边,明确支持朱厚熜,因此获宠,权势更盛,可谓权倾朝野,威福莫比的世家贵族(当然,这是后话,郭勋的势力在这之后还会发展,读者可静静观看,当然我叙述的也不会很详尽,毕竟,郭勋在我这也只是个配角) :这里要说明一点,严嵩初期确实算不得坏人。他于正德年间入仕,当初还因为钱宁,江斌等人祸乱朝政而不肯归朝做官,为人也比较孝顺(史书记载严嵩的母亲死的时候,严嵩差点哭死过去),杨廷和也很赏识他,所以夏言看上他也并不为过。总的来说,在正德年间,他还是比较正直的。在嘉靖时期,他就开始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什么的,但没做过什么大错事(官场确实很能改变人,就举一个例子,解缙,有兴趣的可以去百度一下这位老兄是如何变“坏”的)。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太干净,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就爱收点黑钱,但是“无伤大雅”,毕竟明朝官场上不收黑钱的比较少(明史记载夏言很清廉,一些清朝人写的东西里就说夏言也收礼什么的,百度里也说夏言当了许多年内阁首辅之后,家境殷实),总之现在肯定算不得一个奸臣。至于后来是怎么变坏的,咱们一点点展开叙述(当然以我的写作方式,也不可能太详尽,不可能挖得太透彻,毕竟我不是研究心理学的) ------------ 第五十一章:两难境地 “我前两天提的事情,各位爱卿可是想好了?”朱厚熜坐在龙椅上,目光威严,朝下面缓慢地扫视了一圈。 众臣此时低着头,没有人愿意再说话,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原来前几日朱厚熜向群臣提出了“称宗袱庙”的要求,想要追认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明睿宗”,并将自己亲生父亲的灵位请进太庙。 其实于大礼议之时,朱厚熜将自己的父亲的尊号定为“皇考恭穆献皇帝”,就已经是逾越礼制了。可是他现在竟然还想要自己硬生生“造出”一个皇帝来,就实在让群臣感觉接受不了了。 其实彭岳一开始一直对古代礼制之事不太理解,但是现在搞明白了,也知道朱厚熜这个要求确实算得上是极其无理了。本来朱厚熜他爹就没做过皇帝,他却非要把自己的爹写进帝王族谱,请进太庙,当成皇帝来礼遇,历史上哪个兄终弟及且两兄弟不是一个老爹的人也没这样做过啊,别说这些整日研读四书五经的大臣不同意,就算是自己也不愿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让步。 不过彭岳对这种事情也看得透,毕竟历史上朱厚熜将自己的老爹追认为了皇帝,但是后来无论是史书还是族谱,都没有承认过,这不过是朱厚熜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罢了。但是彭岳又不能上疏同意,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对此表示了同意,自己会被众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所以他也选择了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是都对此同意,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朱厚熜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与群臣低得根本看不见的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心里也不同意,如果同意了这件事情,恐怕会被群臣戳着脊梁骨骂,说不定还会被后世史书写成大奸臣。那些史官不敢说皇帝的太多是非,可是对大臣可是绝对不留情面的。 但是谁也不敢明确表示反对,因为前车之鉴实在是令人胆寒。就在前几日,不少大臣上疏明确表示反对,结果言辞激烈的那几个直接被拖下去打了板子,然后停职的停职,罢黜的罢黜,其他的人也都受到了罚俸,斥责等惩处,没一个有好下场。听说就连夏言夏大人也因为有几句不忿之言,而被皇帝私下训斥了一番,照这样情景看来,只能保持沉默,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就等着哪个倒霉鬼替大家“挡上一箭”吧。 彭岳此时看着群臣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一个个低着头如同待宰的羔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种场景很熟悉,记得自己在现代上中学时,有一个脾气暴躁得不太正常的老师,每次上课前都要提问,答不上来的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罚。那时候每个人的神情动作就如同现在站在大殿上的大臣,头低低的,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就等着几个倒霉鬼被老师提问完,然后滚出教室,接受惩罚,大家再安安心心地上课。 “都不说话是不是,嗯?”朱厚熜把声音提高了些,然后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但朕今天偏偏就想听听你们的心思!” “严嵩!”朱厚熜凌厉的目光一下子射到了那个胡子都有些发颤的官员身上,“你是礼部尚书,这件事你总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严嵩身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回…回陛下,臣有想法,臣的想法都在这封折子上面…”严嵩边说边将那份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奏折举到了前面,严严实实地把自己那有些惨白的面庞给遮住了。 严嵩此时心里已经是吓得战战兢兢,本来他还为自己升任为礼部尚书而高兴,但现在他却后悔起来自己竟然做了礼部尚书这个职位。本来他心里也不赞同朱厚熜这个要求,但是想想前面那几位官员的遭遇,想想大礼议之时,朱厚熜痛下狠手,杖毙了十七位老官员的前事,便吓得把反对的话全部吞在了肚子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作为礼部尚书,这件事十有八九朱厚熜会提问到自己,所以昨夜他便写出了一封奏疏,对朱厚熜提的这件事虚与委蛇。只是分析利弊,两头都照顾着,但是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看法或建议。当然,如果朱厚熜不提问到自己,自己肯定不会拿出这封奏疏,如果朱厚熜提问到了自己,自己便拿出这封奏疏来应付一下。 “写了奏疏不拿出来,偏偏要朕提到你才肯拿出来,哼!”朱厚熜瞪了严嵩一眼,声音也带了些怒气,吓得严嵩把头埋得更深了,“呈上来!” 此时群臣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受到了大赦一般,头也渐渐地抬了起来。彭岳不禁低下头浅浅一笑,这种情景简直和自己前世像极了。记得那个时候,暴躁得有些变态的老师提问完后,看着那几个倒霉鬼“滚”出教室的背影,大家的表现也有着这样几分味道。 只见朱厚熜拿着那封奏折,读得倒是仔细,不过他那一直紧皱的眉头让严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仅是严嵩,群臣都在半低着头的同时用余光瞟着朱厚熜手里的那封奏折,观察着朱厚熜那微微变化的神色。 “哼,这就是你的意见?”朱厚熜猛地抬起头,一把将手中那封奏折攥得变了形。 “回陛下,臣…臣一时所思,还不成熟…”严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也不安分地搓弄着衣角。 “虚与委蛇,废话连篇,你说的这些话,难道朕不知道?”朱厚熜举起那封奏疏,狠狠地掷到了地上,“滚回去,马上给我重写,如果还是像这样废话连篇,你这个礼部尚书就不要干了!” “臣知罪…”严嵩颤抖着跪了下去,有些苍白的头发拂在地上,身体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彭岳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禁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历史上严嵩确实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但是在彭岳的记忆中,严嵩却是从此发迹,为何现在严嵩会是这样落魄,按说一封模棱两可的奏折不至于惹得朱厚熜如此大怒啊。 彭岳现在好后悔自己为什么只对嘉靖前期的事那么清楚,但是对中后期的事情却只是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对大多数事情只知道一个大概,彭岳真希望自己将嘉靖年间所有的历史清清楚楚地学习完,然后再穿越回来,可是现在就算是这样想,也是没有用了。 “知罪有什么用,滚过来,把自己那封奏折拿回去!”朱厚熜愤愤地指着跪在下面的严嵩,“滑头,朕今日要是不问你,估计你这份奏折就呈不上来了!” “今后,你们这些人休想欺骗朕!”朱厚熜指着下面头越来越低的这一群臣子,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清晰可闻。 现在群臣都没有了刚才因为逃过朱厚熜的询问而轻松庆幸的心情,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朱厚熜的脾气是越发暴躁了,谁也不能保证,像严嵩这样的事情那一天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严嵩因此发迹…”彭岳此时不断搜寻着记忆的残片,“哦,原来是这样…可是…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啊…只能尽力补救了…” “严大人…”散了朝之后,彭岳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到严嵩有些神情恍惚地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彭大人…”严嵩有气无力地回了个礼,眼睛也有些红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股精神气。 “今日的事还望严大人不必过于在意,今日皇上这怒气是对群臣的,而不是专对您的,还望您莫要因此而心情抑郁,伤了身体啊…”彭岳在一旁劝慰道。 “多谢彭大人关心…”严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嘴角却不自觉地撇了撇,“今日触怒龙颜,恐怕我此番…是难逃祸事了…” 本来今日朝堂上严嵩遭到训斥,心里非常难过,现在彭岳赶过来“安慰”,严嵩心中自然是感动,因此在情绪上也不过多掩饰了。 “这点严大人不必担心,皇上私下对夏大人也这样发过脾气,可是对夏大人的恩宠什么时候衰减过?说实话,皇上也这样训斥过我…”彭岳给严嵩吃起了“定心丸”。 “果真是这样?”严嵩听到彭岳这样说,刚才害怕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些。 “那还有假?”彭岳一副严肃的表情,“而且今天皇上发怒时因为群臣的态度,群臣不松口,所以皇上才生气,只不过今日您严大人恰好…成了皇上的发泄点…” “如此看来是严某运气不济了…”严嵩苦笑着说道。 “倒也不是这样…”彭岳跟着笑了笑,“今日虽然圣上不高兴,但是群臣对您的精神很是敬佩啊,您作为礼部尚书,在这件事上顶住了压力,我们都对您敬佩得很那,如果您在这件事上能够坚守住原则,保持住态度,想必群臣也都会在后面默默支持您的…” “可是…”严嵩抬头看看彭岳,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是明日皇上就要我再给他一个答复,我该怎么办?” “这…这就要看您有没有勇气来和表明自己真正的想法与态度了…”彭岳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群臣现在都不敢发声支援,但是他们心里的想法确实明白无误,所以大家都选择保持沉默,因为谁要是敢率先出头,恐怕…以后就成了众矢之的啦…而且大家都聪明,都看得出来夏大人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看法,谁敢在这件事上和夏大人他们对着干?” “唉…严大人,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您自己细细思量啊…”彭岳拱手向严嵩行了个礼,“严大人,家中还有些事情,我可要先行一步了…” “彭大人慢走,多谢彭大人…”严嵩在后面感激地说道。 彭岳转身向前走去,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他觉得这番话最起码能起到作用。他绝对不允许严嵩在这件事上支持朱厚熜,因为如果严嵩支持了朱厚熜,那么严嵩获宠便是一定的了,因为当年张璁也是这样相似的状况。 但是情况又不尽相似,这也是彭岳不敢率先发声,鼎力支持朱厚熜的原因。因为当年大礼议中,杨廷和一派道理还不是那么充足,有着很大的“震慑欺负”新帝的嫌疑,但是现在朱厚熜的做法却是赤裸裸的强制实施帝王权威的做法了,一点道理也没有,如果谁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支持朱厚熜,虽然有可能得到朱厚熜的宠信,但是也势必会被直接钉在佞臣的耻辱柱上,受到万人唾弃。 这点不仅彭岳清楚,严嵩也清楚,群臣也都清楚。但是大家两相权衡,谁也不敢上这个赌局。因为支持朱厚熜,也不保证会得到朱厚熜的宠信赏识,就算得到赏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长久。但是遭到群臣唾弃那是一定的,而且会得罪夏言等一干当权大臣的打压,到底能不能飞黄腾达,还是个未知数。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谁愿意去“赌博”,张璁当年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当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输了也没有关系,可是别人不行啊,恐怕在这样的“赌局”前面,谁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压到朱厚熜那边。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到时候根据情况见风使舵,这样虽然不会赢得太多,但是绝对不会输,这恐怕是大多数心思不正的官员的想法了。 而彭岳却知道在这场赌局前面,把身家性命压到朱厚熜身上一定能赢,但是他不敢这样做,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要改革,他需要群臣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想得到一个佞臣的名声,他受不了众人的指责与唾骂。 “记得带着理想,存着良心,其他的都可以丢弃…”,彭岳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但是他突然发现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真的好难,彭岳自问自己真的做不到,就比如眼前的这件事,其实向朱厚熜上疏表示支持,既不会违背自己的理想,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但是彭岳真的受不了百官的唾骂,受不了从此落一个“阿谀奉承,媚上取宠”的名声,彭岳发现自己丢弃不掉的东西真的还有好多好多。 “我不想做个奸臣,我想要做一个致力于推进改革,推动社会进步的能臣,一个能臣,不是奸臣,我要青史留名,我要有个好名声,这是我的理想,不能违背理想…”彭岳努力说服着自己,有些颓然地向前走去。 ------------ 第五十二章:艰难抉择 “爹,您这是怎么了?自从上朝回来后便愁眉苦脸的…”严世藩见自己的爹不高兴,便跛着一只脚走了过来。 却说严嵩此人长得高高瘦瘦,眉目疏疏,可是却生了严世藩这么个肥头大耳的儿子,不仅瘸了一条腿,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走在大街上都有点影响“市容”。 “唉,还不是因为“称宗袱庙”的事情…”严嵩哀叹着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严世藩。 却说严世藩此时只是顺天府治中这样一个小官,而且并不是通过科举进入的仕途,而是通过恩荫谋得的官职,但是他素来聪慧,严嵩有时候遇到难以解决的事都会找他商量,加上严世藩是他的独子,因此严嵩对严世藩非常宠爱。 “爹,那封奏折你就不该这样写…”严世藩皱着眉头说道,“当今圣上少年时便聪慧无比,这封奏折要是给其他人看了还能敷衍过去,但是给皇上看了,只会让他更加生气,而且还会留给皇上一个…奸猾无能的印象…” “那…那这封奏折该怎么写?”严嵩有些颓丧地将目光垂了下去。 “当然是同意皇上的要求,并对此做法大加赞扬褒奖。”严世藩坚定地说道。 “此举万万不可!”严嵩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语气又弱了下去,“不能这样做的…” 严嵩心里知道,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虽然他平日也逢迎皇帝,对身居高位的夏言也阿谀奉承,但是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平日他只是为了在朝中生存。他有着自己的准则,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虽然他许多事做得并不光彩,但遇到大事他也能直言不讳,不违大道。比如这件事,就万万不能同意,因为此事触碰到了他作为一个臣子的底线。 而且今天散朝后彭岳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虽然简短,但是非常有力,直接印到了严嵩的心里。他不敢面对群臣的辱骂与唾弃,也不敢就此得罪了当权的几位大臣,虽然自己现在的名声算不上太好,但至少不坏,还能够得到夏言等当权大臣的赏识。可是迈出了这一步,夏言那里会怎么看,群臣对自己的看法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严嵩不敢再往下想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严世藩笑笑,“爹,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藩儿,这件事你不懂…”严嵩叹了口气,“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表示同意,并对皇上的做法大加称赞,那么…我会被朝中那些大臣的唾沫淹死,恐怕我以后也难以…在朝中立足了。” “这件事上群臣现在都采取了沉默的方法,就连…连夏大人此时也以李时李大人是内阁首辅为由,对此事缄默不语,我又怎能…做这个出头鸟呢?” “这个时候夏言倒是想起来李时是内阁首辅了…”严世藩笑着说道,颇含嘲讽意味。 “藩儿不可胡言乱语…”严嵩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总之,既然群臣都不开口,我也不能率先发言,藩儿,一般那个率先出头的人,都会死的很惨的,你还记不记得徐世贞率先建议南迁,而被贬多年的事情吗?” “爹,要我说是你没有把这件事情看透…”严世藩好像站累了,一屁股坐在了严嵩旁边的椅子上,“爹,你说现在皇上要是即可下旨,直接追认“明睿宗”,并将其请进太庙,你说有人敢反对吗?” “那当然…额…”严嵩的语气也变得犹豫起来,“应该也没有多少人反对吧…毕竟现在群臣都是沉默观望的态度,并且之前皇上因此罚了不少大臣,如果皇上强行实施,想来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爹,那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偏偏要询问群臣的意思,为什么偏偏要你写一封奏疏出来,难道你一个礼部尚书不同意,他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办到了吗?” “对啊,藩儿,你说的有道理啊…”严嵩此时也是皱着眉头,一脸惊奇的表情,“按说群臣现在谁也不敢明确反对,皇上在这种情况去做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正是如此,所以…爹,你现在就要好好琢磨一下皇上真正的心思…”严世藩眯着眼睛,加上本来就胖,此时几乎成了一条缝。 “我猜皇上是想把这件事做得更保险一些,毕竟以强力推进这件事,朝中非议过多,恐怕以后也会有麻烦,出现反复。如果这时候群臣能够松口,那么以后皇上就不怕他们翻旧账…”严嵩慢慢分析着说道。 “这是一个原因…不过并不全面,其实皇上也知道群臣对此都持反对意见,他只不过是想让反对的意见弱一些,能有同意的最好,这样他才能够继续好好地实行他的措施…”严世藩在一旁分析起来。 “那我这奏疏…”严嵩在又在一旁哀叹起来,“还是得再等等,如果有人上疏赞同,我就即刻附议。” “为何还要等上一等!”严世藩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爹,你还是没有看透皇上的本意,皇上是想趁此机会挑选一两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大臣啊!” “嗯?”严嵩眼前一亮,身子也跟着直了起来。 “爹,有些事情你比我要清楚…”严世藩把声音压低了些,“夏言夏大人如今专权跋扈之势日盛,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内阁之中,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夏大人一个人说了算,这种情况皇上会不清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皇上不管,不代表皇上不忌惮。而且夏大人私下里因修道之事对皇上出言顶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心里头能高兴吗?皇上就不想找一两个符合自己心意,永远不会和自己对着干的大臣?” “藩儿你说的有理,可是…可是夏大人仍是恩宠日盛啊…”严嵩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我这两年全靠夏大人提携帮助了…” “这就是他夏言自己的本事了,虽然夏言和皇上因为修道等事情产生过矛盾,但是夏言也聪明,会做人,知道怎样讨好皇上来弥补,就凭他写的那一手好青词,皇上就舍不得他。夏言虽然反对皇上修道,可还是会用心去写皇上修道祭天用的青词,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得宠的原因之一,所以他现在也只是反对皇上因修道耽误了政事,而不会反对皇上修道这件事,因为他明白他要是执意反对皇上修道,那么…他恐怕也离致仕不远了。而且夏大人政务能力确实很强,把皇上交给他处理的事情都能做得有模有样,所以我猜皇上对他也是又怨又爱吧…”严世藩这样说着,言语中也存着些不服气的意味。 “可是…可是如果我这样做了,群臣也会对我有怨言的…”严嵩低着头说道。 “爹,你哪里来这么多顾虑?”严世藩的话语中也带了些怨气,“如果你在此事上鼎力支持皇上,必能得到皇上青睐,到时候大权在握,哪个大臣敢不服气,顶多也就有几个不长眼地背后指指点点罢了,难道您还在乎这个吗?” “可是夏大人那里…我知道夏大人对此事是不甚赞同的,如果我在此事上表示同意,会不会得罪了夏大人,毕竟现在夏大人…” “他夏言可以沉默不语,爹您就不能率先表态?他夏言也太霸道了…”严世藩愤愤说道,“不过这件事您大可放心。前些日子彭岳彭大人因为他的亲事与夏大人产生了不小的矛盾,夏大人之所以将您提拔为礼部尚书,就是想借机拉拢您,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这件事上与您产生矛盾的,顶多心里不高兴罢了,您只需要修复一下,多往夏大人府里跑两趟,给他送点礼物就好了…” “藩儿,你确定这样能行?”严嵩的语气还有一丝不确定,“这件事必须要慎重,走错一步,或是走对一步,可就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啊。” “爹,您放心!”严世藩拍着胸脯说道,“难道您不记得张孚敬是如何获宠的吗?还不是因为大礼议之时,他孤身一人鼎力支持皇上。今日之事与大礼议又何其相似!只要您在这件事情上鼎力支持皇上,一定会深得陛下恩宠,想来日后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会次于他夏言!” “还有一点…爹,您要懂得利用夏言夏大人,比如在这件事情上,您就可以拿夏言当挡箭牌,到时候您利用夏言的权威,想来朝中便没有人敢于对您指指点点,而且您要想进一步擢升,也必须依靠夏言…” “藩儿啊,爹现在心里虽然认同你的想法,但是你不在爹的位置上,考虑的东西自然也没有爹多,所以爹现在心里头有疑虑,你不会觉得…” “爹,您就是考虑得太多…”严世藩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想当初张孚敬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职,就因为大礼议一事儿备受恩宠,您为何就不能放手一搏呢?您要明白,您最需要考虑的是皇上的喜好,而不是夏言的心思,得到了皇上的认同,便能够得到一切!张孚敬因为大礼议这一件事,便获宠多年,后来败落,也是因为他不懂得揣摩皇上的心思,所提的建议措施与皇上多有忤逆,爹,您就相信我吧,在查人观事方面,藩儿就没有错过!” “这件事…我还要考虑一下…”严嵩回避着严世藩的目光,可能这时候他都有些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耻”,“我要是按你说的,上一封奏疏对皇上的做法表示鼎力支持,恐怕以后…就逃不掉“佞臣”这个名声了!” “爹,您还考虑什么!又要爱惜什么名声,难道一个好名声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历史上哪个当权的大臣不受人非议,他夏言背后就没有人指指点点吗?”,严世藩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皇上让您尽快交奏折,您这样拖来拖去,怎么答复皇上,难不成您想再次触怒圣上?是名声重要,还是您自己的前途重要?” “你在这里急什么急!”严嵩瞪了严世藩一眼,语气也有些不悦,“我肯定会在明天上朝之前决定好的…” “爹,您说皇上为什么偏偏非要您说出想法?”严世藩见严嵩犹豫,不由心生一计,“一来是因为您是礼部尚书,需要您的支持,但是您支不支持对皇上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作用,皇上是想趁此机会试探您,看看您肯不肯做皇上的心腹呢!如果您在此事上能够会意,那么皇上必定会认为您聪明懂事,是个可塑之才。可是如果您还是不能理解皇上的这种心思,不仅会失去这次得到皇上宠信的机会,而且还会触怒皇上,恐怕您这辛苦得来的礼部尚书…也是保不住了…”严世藩此时故意将此事的严重性加强,以期坚定自己父亲的决心。 “哦…原来如此…哎呀…”严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今日皇上对我说…”严嵩说到这便闭口不言了。 “皇上和您说什么了?”严世藩见严嵩话说到一半,便焦急地问了起来。 “皇上说…说如果这件事做不好,就要我…致仕…”严嵩犹豫着小声说道。 “那您刚才怎么不和我说?”严世藩皱着眉头问道。 “我…我这不是…”严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爹,如此一来,您更要尽快上奏,同意皇上的举措了…”严世藩把身体向前倾了倾,“爹,您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想您当初年纪轻轻便名列二甲前茅,您老老实实做官,当初还因江斌、钱宁祸乱朝政而主动致仕,可是结果呢,不惑之年还在南京翰林院任职,您不觉得憋屈吗?” “我…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严嵩坐在椅子上有些颓丧地摆摆手,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又回忆起了自己前半生的坎坷经历…当初科举中第后,自己也以为能够官运亨通,可是自己错了,正德年间混乱的政治坏境并没有给自己太多施展才能的机会,而自己不与小人为伍换来的最终结果也是始终得不到重用。他那时候才明白只会写写文章是不行的,踏踏实实做本职工作也是不行的,所以他学会了溜须拍马,学会了阿谀奉承,历经艰辛,才得到今日的一切,决不能就此失去! “爹,您马上就要花甲之年了,难道您就不为自己打算一下…”严世藩自是看出了严嵩的情绪变化,便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 严嵩听严世藩在一旁絮絮说着,心中也不禁翻腾起来:是的,自己这大半生,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自己再也不想折腾下去了。 “藩儿,不必说了,爹已有计议…”严嵩吸吸鼻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来,藩儿,随爹到书房,为爹准备笔墨…” “好,我这就随爹去书房…”严世藩在后面笑着说道。他此时已经看透了严嵩心中的想法,知道自己的劝说终于起作用了。 此时,在书房中,严嵩奋笔疾书,写下了《庆云颂》与《大礼告成颂》,以此支持朱厚熜的做法,三十年的文学功底全部化作了溜须拍马的遣词造句。他知道此言一出,必将舆论哗然。 “就这样吧,铺天盖地的谩骂,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只想好好生活,不求建功立业,不求青史留名,只求飞黄腾达,只求余生富贵。” 附注::又名徐珵。土木堡之役后,英宗被俘,众臣皆有意南迁,但是朝堂之上徐珵率先提出,竟无人复议(坑队友)。结果被当时的兵部尚书于谦大加斥责,并遭到贬官唾弃。(当然,后来徐珵改名为徐有贞,经过“南宫之变”,帮助“北狩”归来的明英宗复位,得到赏识,成为内阁首辅,并在之后设计害死于谦,成为一大冤案) ,在第三次科举时一举中第,二甲第二名(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所以严嵩经过两次“复读”,成功取得了“全国高考第五名”的好成绩!笔者写到此处,有些汗颜) ------------ 第五十三章:破冰之行 “哼,这个严嵩,还真是长本事了,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夏言胡乱抓起桌案上的几份奏折,狠狠掷到了地上,“枉我还那么看重他!” “夏大人…”彭岳一挑门帘,缓缓走了进来。 “彭大人…”夏言见彭岳走进来,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也有些不悦,“这是阁臣处理政务的地方,你怎么擅自进来了?” “夏大人,我知道我来这里不合制度,但是我真的有些话想要对您说…”彭岳拱手向夏言行了个礼,“夏大人,我为上次的态度向您道歉,还望您能原谅晚辈的鲁莽与冒昧…” “嗯…”夏言轻轻点了点头,听到彭岳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愧疚。本来他与彭岳已有数年的交情,虽然上次的事情真的让夏言很生气,可是和彭岳争吵完,这些日子以来夏言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记得之前遇到政事问题,自己总是先和彭岳讨论,每次他也都能向自己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现在遇到问题,却没有像彭岳这样的人在一旁分忧解疑,实在是令夏言觉得不习惯。 “有什么话那就那些说吧…”夏言朝旁边的座位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彭岳坐下去,“这里是阁臣处理政务的事情,你在此不便久留…” “多谢夏大人…”彭岳见夏言这个态度,知道他有心缓和,眼里也带了些笑意。 “夏大人,皇上已经把献皇帝封为明睿宗,并将其请进了太庙…”彭岳顿了顿,目光也跟着小心谨慎起来,“夏大人是不是对此事不太同意,我刚才进来时见夏大人…” “近来事务繁杂,我有些心烦,还望你切莫见怪…”夏言不慌不忙地打断了彭岳的话,“皇上已经定下的事情,我自然是老老实实地照办,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 “是啊,皇上已经定下的事情,咱们做臣子的自是不能多言…”彭岳见夏言小心,自己也打起了马虎眼,“不过严大人的态度可是够令我吃惊的,本来一开始严大人还是不甚同意的,可让皇上训斥了几句,态度就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竟如此为皇上的心思紧锣密鼓,也难怪皇上能那么快就把这个法子给定下来…” 其实在彭岳知道严嵩第二天就上了《庆云颂》和《大礼告成颂》两道折子,极力支持朱厚熜的做法,便知道自己对严嵩说的那番话没有起到作用,也明白严嵩得宠也业已成势,阻碍不得了。但是彭岳又突然想到这未尝不是一个修复自己和夏言关系的机会,既然矛盾有所转化,那么利益也会有所转变,自己与夏言的矛盾虽因他事而起,但也许会因此事而终。 “是啊,严嵩那两封奏折写得是真不错,可真是令我…印象深刻啊…”夏言听到彭岳言及严嵩之事,心头不禁又起了一丝怒意,说话的时候鼻翼也微微有些抽搐。 夏言这种非常明显的情绪表达,彭岳自是看在眼里。而且夏言提到严嵩时,已不再说他的表字,而是直接唤他的姓名,彭岳便知道夏言心中对严嵩的怨气到底有多深了。 “不仅是您觉得那封奏折写得好,我也觉得那封奏折好…”彭岳故意顿了顿,语气也带了几分调侃的味道,“最重要的是,皇上觉得那两道折子写得好,前一天还对严大人大加斥责呢,转过一天来,看到了那两封奏折,立马对严大人大加赞赏,又是赐钱又是赏物,可真是令人羡慕呢…” “你这话说的是真的么?难道你心中真的很羡慕严嵩?”夏言说到此处,却是笑了笑,“要知道他严嵩虽然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赞誉,但是百官对他的意见和骂声也是不绝于耳啊,就这一摞,全是弹劾严嵩的折子…”夏言向后一倚,用手指敲了敲面前那摇摇欲坠的一堆公文。 “这些折子,皇上可是都看了?”彭岳问得有些急,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百官的态度皇上怎么会不清楚,但是皇上的心思…你我也都清楚…”夏言的手有些无奈地垂了下来,“除非我想要惹得皇上大怒,让这些上奏的官员倒霉,要不然这些折子…还是不要让皇上看见的好…” “确实如此…”彭岳尴尬地笑笑,接着有些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 “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夏言的眼神带着几分神秘,“严嵩现在这种境况,你真的很羡慕吗?” “这…”彭岳不知道夏言为何要纠缠于这个问题,因此刚才自然微小的动作现在也显得有些慌乱,“严大人此次…有利有弊,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羡慕…” “你不该羡慕…”夏言抬起手指指彭岳,“因为你比他要聪明,得失衡量,你比他也要划算…” “夏大人…此话怎讲?”彭岳竭力想使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可是却掩饰不住一开始的那股惊奇之色。 “皇上将…严嵩那两封奏折的内容印到报纸上,刊发成册,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夏言笑着看看彭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且就在严嵩上奏的当晚,你就私下觐见了皇上,对严嵩的做法表示了同意,并向皇上提出了将严嵩所写的奏折刊印到报纸上的法子,我说的对吗?” “啊…”彭岳微微皱眉,脸色也红了起来,因为夏言说的话都是对的,一下子把他私下的这些小动作都点了出来,“夏大人,我并非…我只是知道皇上“称宗袱庙”之事是势在必行,情知阻止不得,所以才…私下助了一把力…”彭岳说到此处,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你的这个做法…算计得很精准…”夏言指着彭岳笑了笑,“你不想留一个骂名,所以你不会率先上奏,而是等到严嵩上了折子,皇上明确表态,群臣对严嵩的骂声铺天盖地之时,选择私下觐见皇上,为皇上提出解决的建议和方法,你做得本就隐蔽,加上群臣的注意力都在严嵩身上,所以这样一来,你既讨好了皇上,又避免得罪了众大臣,你这招棋…走的很高明…” “夏大人,我此番…也是迫不得已…”彭岳的回答有些吞吞吐吐,一下子被人揭穿心思,彭岳既尴尬又纳闷,他不知道自己这私下的举动怎么会被夏言探知,他为了不给人留下把柄,专门选择了亲自觐见而不是上奏折的方式,而且他专门挑选了一个最不容易被其他大臣发现的时间段,没想到即便是这样,还是那么快就被夏言知道了。 “什么叫迫不得已?”夏言眯着眼睛,一副诘问的表情,“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向皇上上奏吗?” “夏大人说笑了…”被夏言这样一说,彭岳的表情却变得轻松起来,“只是我知道皇上心意已决,再劝阻也是没有用了,既然无法阻止,倒不如顺着皇上的心意,省得给皇上留一个忤逆迂腐的印象…” “什么叫忤逆迂腐的印象?”夏言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说到底,你还是想趁此机会讨得皇上的欢心,为自己的仕途打算得更长远一些罢了,私心如此,不必说得冠冕堂皇。” “夏大人,我此番非是私心!”彭岳严肃地盯着夏言,“我这样做,是防止有人趁此一朝得势,祸乱朝政。” “哦?不知子睿所言小人…指的是谁啊?”夏言皱着眉头,也有些弄不清彭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礼部尚书严嵩!”彭岳一字一顿地答道,而且这一番对话下来,彭岳明显感觉到夏言的语气缓和多了,连称呼也改成了往日的“子睿”,因此话也说得大胆起来。 “额…子睿你到底你什么意思?”夏言现在不仅仅是耐心,而且是好奇心被充分调动起来了。 “夏大人,我之前向您提过,严嵩小人,如若得势,必将祸乱朝廷,恐你我也将被他所害,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严嵩趁此机会得到陛下太多的宠信,让他没有机会就此一步登天,为所欲为。” 彭岳知道严嵩会因此得势,既然无法阻止,不如自己也支持朱厚熜的想法,给他提出好的建议,这样也能让朱厚熜知道,在这件事上,不只有严嵩是他坚定的支持者。而且自己在觐见朱厚熜时,在言语中故意透露出严嵩一开始是反对此举,不过后来迫于形势压力,才改变的说法。这样一来,不必明说,朱厚熜心中也有计议,毕竟,一个坚定听话的支持者和一个媚上懦弱的小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子睿…这件事情上…我们做臣子的不应让步啊…”夏言的语气比刚才和缓了不少,“皇上此举…真的是有些过分了,如若将明睿宗请进太庙,遗羞祖宗,史书之上,恐怕也是累累骂名啊…” “夏大人言重了…”彭岳轻松地笑笑,“这件事确实有违礼制,但是在后世不会掀起太大风浪,后人不会承认,史书也会略去,根本做不得数的…” 其实有些事情之所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局者总爱把事情结果想得过于严重,就像自己上中学时,每次考出一个非常差的成绩,总是羞于见人,怕别人嘲笑自己,可是在别人心里,根本不会在乎自己考的是好是坏,甚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绩,别人都不一定记得。就像现在,夏言等众大臣总以为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对后世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影响。但实际上,穿越时空,这件事就像落尽河中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小波纹后,便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了。 “你为何会这样想?”夏言一脸狐疑,显然很不认同彭岳的说法,“总之…子睿,我对你很失望,我没有料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就如同…我没有料到严嵩会做出这样的事…”显然,夏言为自己看走眼了“两个人”而感到懊丧。 “夏大人,我和严嵩不一样…”彭岳正襟危坐,“他是为了讨好皇上,为了仕途顺利,但我并不是,我和他的目的不同,如果严嵩不率先表示赞同,如果不是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如此明确,我是绝不会上那封奏折的,可是…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严嵩在此事上独享恩宠。” “你们的目的是否一样,这点我无从得知…”夏言说着话,目光也跟着垂了下去,“这件事上,我确实也没有胆量向皇上上疏明确表示反对,但是为此事宣扬声援,我是万万不能做不出来,也万万不会认同的…” “夏大人,我知道您心中对我还有芥蒂,还有怨言,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止一次向您表达过歉意,但是…”彭岳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表情也有些哀伤,“但是我与您多年的交情,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明白,不相信吗?” “子睿…”夏言低下头,回避起彭岳的目光,“子睿,,今日我有些累了,而且你在不便在此处久留,还是…快些走吧…” “夏大人…”彭岳提高了声音,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放心…你私下觐见陛下的事,我不会对人张扬,我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夏言抬起头看看彭岳,“子睿,以后做事还要更小心一些,宫中耳目众多,就算你以为自己做得再隐蔽,也难保不会被别人发现。”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又肯教我了…”彭岳抽了抽鼻子,一股暖意流过心头。记得之前他也是这样教我的,自己刚入朝时,以为凭借一张巧嘴能够如鱼得水,但后来才发现这朝廷的水要比自己想象得深得多,而身处其中,不是自己这个自负“看过不少史书”却毫无朝政经验的雏儿能够应付过来的。就是在夏言的教导下,自己对朝政之中的那些黑暗才慢慢熟悉,懂得如何防范,甚至慢慢运用,他就是自己的老师。 彭岳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不会因为夏言对自己不好就立马对夏言心生怨恨,不会因为夏言现在和自己闹矛盾,自己就会忘记当年夏言的恩情,而且,毕竟这个矛盾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 “夏大人,你说的我记下了…”彭岳的语气有些哽咽,“您对我的教导,我始终没有忘过,与官场之上,有许多东西都不得不丢弃,但有两样东西一定要时刻带在身上,一个是理想,一个是良心,这一点子睿永不敢忘。我承认,我不太在乎礼制规则,但是在向皇上上疏这件事上,我扪心自问,没有丢掉过理想与良心,在子睿心中,一直怀有心系黎民,造福社稷的理想,一直带着无愧天地,无愧自己的良心,以前做每件事时是这样,现在向皇上上疏也是这样,子睿永不敢忘,子睿自问忘不了自己的理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罢,彭岳向夏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嗯…”夏言此时也有些动容,“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夏大人,我还有一言…” “说吧…” “严嵩真的是大奸臣,如果不尽快除掉,将来一定会祸乱朝廷…” “…” ------------ 第五十四章:夫妻之乐 “韵哥哥,时候不早了,还不去歇息啊…”紫菱推开门,款款走进了书房。 “啊…我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去睡吧…”彭岳见紫菱向自己走来,脸上满是笑意。 “你在忙些什么?”紫菱一边问一边凑到了桌前,“总是叫人家先睡,你不回来,人家…怎么睡得着…”紫菱话没说完,脸却是先红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彭岳笑着抚抚紫菱红扑扑的脸蛋,“之前不也一直是自己睡,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之前不是还没成亲吗?”紫菱撅着小嘴不服气地辩解道。 “这和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 “哎呀…就是有关系…”紫菱此时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反正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你不回去和我一起睡,我就是睡不着!”紫菱边说边自作主张地拉起了彭岳的胳膊。 “菱儿妹妹…”彭岳抓住紫菱的手,轻轻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最近真的有些事情要忙,你先自己回去歇息吧…” “那好吧…”紫菱眼珠一转,浅浅笑道,“既然你不回去,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紫菱边说边拽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了彭岳身旁。 彭岳笑着摇了摇头,任由紫菱蹭到了自己旁边,一股沐浴过后特有的清香氤氲散开。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紫菱笑嘻嘻地把她那粉嫩的小脸移到了桌案上,“哦…这是…” “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房间,薇儿在这里…可是等了一会了…”可能是由于起了些寒风,红薇那从外面飘进来的声音有些发颤。 “哦…”紫菱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山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薇儿,我…我忘记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和韵哥哥还有几句话要说…” “是,夫人…”红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情愿,“那薇儿先回去了…” “你呀…”彭岳笑着点了点紫菱的脑门,“怎么把人家给忘在了外面,让人家站在风里给你拿了那么半天披风,这样多不好。” “我这…这不是看见你,一高兴…给忘了嘛…”紫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啦,人家下次注意就是了…” “那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呢。”紫菱又把身子探了过来,好像想要把话题快点绕过去。 “就是海禁的事,我想要趁这段时间把开私口贸易的事给彻底解决了…”彭岳低着头,一边翻着手底下那些东西一边答着。 “那解决得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彭岳这样答着,手里却捏起了一封信,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紫菱见彭岳有些不高兴,便在一旁小心地探问起来。 “啊…没有…没什么事情…”彭岳向紫菱挤出一丝笑容,手里那封信却是捏得更紧了。 “其实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对我说的…”紫菱边说边把头低了下去,“我知道…我对这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帮不了你什么忙,可是…可是最起码你对我说了,我可以哄你开心,让你…高兴一些…” “谁说我的菱儿帮不上我什么忙…”彭岳见紫菱情绪有些低落,连忙出言安慰起来,“只要你坐在我旁边,我处理起政事来就简单了不少,心情也是好得不行,感觉浑身都是力量啊…” “油嘴滑舌…”紫菱靠在彭岳箭头,笑得也有些苦涩。想起之前未成亲之前,仇青歌还能在政事上给彭岳提一两句建议,还能在生意方面给彭岳帮帮忙,可是想到现在自己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紫菱不禁感觉心里头有些不太舒服。 “其实现在遇到的问题,之前也会遇到,之后也会遇到,哪件事做起来…都不容易…”彭岳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他将紫菱揽入怀中,好像要寻找些什么东西来安慰,来依靠。 “韵哥哥,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对菱儿说的…”紫菱抓住彭岳的手,头却是一点也没有抬起来,“虽然…虽然菱儿以前…什么都不懂,但是菱儿相信现在自己还是能帮上你一些的…” “啊…这当然,我肯定什么都会对你说的,只要是对菱儿说完,韵哥哥便感觉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呢…”彭岳看着紫菱长长的睫毛上竟有些亮闪闪的东西,不禁有些心疼,同时也把紫菱搂得更紧了。 彭岳知道自成亲后,紫菱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彭岳在成亲那天都听过一些官员在背后的议论,谁能保证紫菱在平日不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呢?她本来心里就很敏感,这种话对她到底有多大伤害。彭岳也不清楚,但是彭岳知道她一直都把这些痛楚默默藏在心里,从不肯对自己提及。也许,自己只有真正让紫菱体会到她的价值和作用,她心中的那个“疙瘩”才能真正解开。 “菱儿妹妹,其实平日我自己整理这些个折子,真的都有些累,以后你能不能帮韵哥哥整理一下,还有这里面不太重要的,你都帮韵哥哥分一下类,把一些繁乱的事情整合到一起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紫菱满脸惊喜地笑着,“你真的肯让我做这些事情?” “那当然了,要不然我和你说这些事情干什么。” “那好,你可不许变卦!”紫菱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彭岳,“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不过…”紫菱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黯淡,头也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菱儿有些笨,我要是一开始做的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你…”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真的很笨喽?”紫菱撅着小嘴,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彭岳。 “不是你自己刚才说…哦哦…刚才是我说错了,是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做不好呢?”彭,岳笑着抚抚紫菱的后背,心想为什么女人总爱纠结于这种问题。 “来,我教你怎么做…”彭岳怕紫菱还有其他“花招”,连忙把紫菱拉到桌案前,把话题给岔开了。 “你先把这里面所有的内容都看一下,然后…”屋内灯火一跳一跳的,彭岳就这样耐心地为紫菱讲解了起来。 “那这个…这个怎么弄?” “你就这样…” “啊…”紫菱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另一只手却还不听翻弄着桌案上的。 “怎么,累了?”彭岳停下书中的笔,满脸关切地看着紫菱。 “没有没有…”紫菱揉揉眼睛,顺手将垂下来的发丝向上拢了拢,“我就是…啊…想打哈欠了…”紫菱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彭岳看到紫菱,有些忍俊不禁,“好了好了,先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吧…”彭岳慢慢将紫菱从座位上搀扶起来,“披风让薇儿拿走了吧,外面风那么大,这样出去,肯定要生病的…”彭岳边说边将大衣脱下来,罩在了紫菱有些娇小的身躯上。 “你这样岂不是要受风寒?”紫菱抓住身上的大衣,想要脱下来还给彭岳,“我让薇儿再拿一件衣服过来…” “不用了,薇儿也已经睡下了…”彭岳将手搭在紫菱肩膀上,紧紧按住紫菱想要脱去外衫的那双手,“不要脱,我就喜欢在天冷的时候少穿些衣服,这样我就有理由抱着你走啦!”彭岳说着,便一把将紫菱从地上抱了起来。 “哎呀…”紫菱没料到彭岳会一下子将自己从地上抱起来,不禁娇呼一声,继而含羞一笑,将红扑扑的脸蛋埋进了彭岳怀中,“讨厌,谁…谁让一下子把人家抱起来了…”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把你放下来?”彭岳笑嘻嘻地看着怀中羞答答的紫菱。 “不要!”紫菱紧紧环住彭岳的脖子,把头埋得更深了,同时有些不安地蹬了蹬腿,“快些走,人家困了…” “刚才还说不累,现在又困成这个样子,哈哈…”彭岳迈出门口,腿部突然一颤,“菱儿妹妹,你又重了…” “哪有…讨厌…” ------------ 第五十五章:闹剧应验 “现在这是到哪了?”缓缓前行的马车中,金黄色的帐幔露出一角,一只白皙却略显干瘪的手伸了出来。 “回陛下,现在这是到了卫辉了…”马车旁一个随行的官员低声答道,“这是昔日牧野大战的发生地,就是在这里,姬发大败纣王,最终建立大周,听说这也是姜太公的故里,说不定陛下能在这偶遇贤人,此乃大祥之兆啊…” “嗯…倒是个吉兆…”朱厚熜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非常有力,“虽然现在北方刚刚过了冬日,但朕观此地,天朗气清,春光明媚,似是将有祥瑞降临呢。” 却说朱厚熜对修道之事越来越痴迷,平日自己出了炼丹修道,竟也学一些倒是观测起什么天文兆头,虽是有模有样,但作为一个皇帝如此,不免让人感觉有些可笑。不过群臣听到此处可是不能有什么不敬的举动,只能大呼圣上英明。 “不过这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承天,朕有些心急啊…”朱厚熜轻叹一声,帐幔中透出来的明晃晃的灯光也随之消失了。 却说朱厚熜朱厚熜此行,乃是到安陆州来谒见显陵。因为朱厚熜已成功为其生父加封“明睿宗”称号,并将其请进太庙,因此带领群臣来到承天显陵祭祀他的生父便成了最后一道必要的“工序”。 “皇上不必心急,卫辉这景色还不错,较之京师又别有一番滋味,陛下可就此观赏一番…” “嗯…这景确实是不错…”一声低沉的回答,帐幔又被掀开了。 然而就在朱厚熜心舒意惬,对景流连的时候,猛然间一阵旋风,从西北而来,吹得驾前的节旌,都在竿头盘绕,沙飞石走,马鸣声嘶,护驾的官吏,一时间都吓得面如土色。 “护驾,护驾…”御驾旁边的太监大声喊叫,但自己也是吓得连连后退。 “这是怎么了?”正在马车上小憩的彭岳也被这阵动静给吵醒了,于是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焦急地问向旁边正骑在马上的一个低级武官。 “彭大人,刚才好像是起了一阵大风,不过这动静确实大了些…”这个武官刚才被吹得也是挺狼狈,现在风停下来,帽子都被吹歪了,一边说话一边还拂着身上的土。 “哦…原来是这样…”彭岳好像还没醒透彻,听到武官的回答,见外面风已经停了,便又漫不经心地倚靠回座位上了。 “不对!”彭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把帘子给撩开了,竟把旁边的武官吓了一跳,“皇上现在怎么样?” “哦,刚刚惊了圣驾,皇上已召仲文真人前去问话…” “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这是个笑话呢!”彭岳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匆匆下了马车,向御驾方向跑去,“看来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又是一个好机会,一定要抓住!” 可是等到彭岳跑到朱厚熜那里,却发现已经围了一圈人,而陶仲文正跪在朱厚熜身前答话。 却说这陶仲文乃是一道士,少时便喜爱神仙方术,后得到朱厚熜最信任的道士邵元节的欣赏和推荐,在邵元节死后,成为朱厚熜御前又一个颇受信任的道士。 “仲文真人,方才这风甚是怪异,你可知这是何兆?”却说朱厚熜向来迷信方士,如今遇着此事,态度和语气也愈发恭谨起来。 “回陛下,臣已推算过,今夜防有火灾。”陶仲文跪在地上严肃答道。 “哦?既有火灾,理应醮禳。”却说朱厚熜也没经过思考,一听陶仲文说有火灾,便赶忙相信,讨论起该如何消除防备的问题了。 只见此时陶仲文凝眉屏气,手指好像在掐算着什么,忽而抬起头来,“陛下,此次可说是劫数难逃。禳亦无益,况行道仓促,一时亦不及设坛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朱厚熜一听在劫难逃,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陛下无须担心,圣驾应有救星,料亦无妨,惟请陛下饬令扈从,小心保护为要。”陶仲文好像挺有把握似的,答得倒是不慌不忙。 “既如此,那就照仲文仙人所说的办…”于是朱厚熜赶忙传下话去,令今晚扈从等人,熄灯早睡,又饬令值班吏役,分头巡逻,不得怠慢。 彭岳听到此处,心知自己是来晚了,便随着众大臣一起退了。不过心里倒是非常惊奇,没想到资历偶然从野史上看的一个小故事如今竟成了真事,真是不可思议。看来果真如此,正史上记载的不一定是真的,可是野史上记载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不过想想自己虽然来晚了,没有像陶仲文一样向朱厚熜预言火灾,但是心里也比较释然。毕竟自己是个大臣,不是个道士,如果自己像陶仲文一样跟个神棍似的忽悠一顿,朱厚熜未必肯信。二来如果火灾没有发生,恐怕自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干脆就这样随他去吧。 “对了!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件事做好了,恐怕比向朱厚熜预言火灾要强!”彭岳想到此处,突然心中一阵大喜,连忙向另一座行辕跑去。 “陆大人…陆大人,我有件事情要和您说一下…”彭岳跑得也快,到了陆炳面前时差点把他的马给惊了。 “彭大人…”陆炳笑着行了个礼,“不知彭大人何事如此慌张啊?” 却说陆炳何人是也,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最高长官。此人与朱厚熜渊源极深,他的父亲陆松是朱厚熜生父兴献王的贴身侍卫,他的母亲是朱厚熜的奶娘,因此陆炳是从小和朱厚熜一起玩大的,关系自然也很是亲密。嘉靖八年时,陆炳又参加武举考试,一举中第,被授予了锦衣卫副千户。由于陆炳此人忠于职守,做事严谨,加上与朱厚熜的亲密关系,因此事一路高升,很快便成为了锦衣卫南镇抚司最高长官。 而且陆炳此人操守较高,虽说平日也喜欢敲诈一些钱财,但一般还是针对一些无良大户,而且平日还接济一些家境比较困难的低级官员,在南镇抚司也鲜少制造冤狱,因此此人在文官中口碑还算不错。 “陆大人,我有桩大买卖要送给您…”彭岳站在那里回了个礼,笑着说道。 “哦?大买卖?”陆炳边笑边下了马,“不知道彭大人所说的是什么大买卖?” “刚才仲文真人预言今晚将有火灾,不知陆大人可是听见了?”彭岳边说边走得离陆炳近了些。 “原来是这件事…”陆炳的笑容中有些不屑,“我已经按皇上吩咐的,今晚肯定会加紧巡视的,至于火灾,呵呵…但愿上天显灵,佑圣上无损吧。” 彭岳自然听出了陆炳话中语义,感觉出了陆炳对于此事的疑惑。确实,就凭那么一阵风,然后加上陶仲文几句忽悠,就让人相信事情的真实性,估计除了深陷修道的朱厚熜,其他人肯定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了。 “陆大人,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彭岳的话中带着些神秘,整的自己也和那道士陶仲文似的,“即使仲文真人说的不准,到时候受罚的是他,而您,只是少了一个清静觉,但是…假如仲文真人所言非虚,而且他口中皇上的救星就是您…啧啧…别的不说,恐怕那北镇抚司肯定就会归您统属了…” “彭大人所言有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陆炳蹙着眉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什么,“看来今晚我还真得好好部属一下,防备火灾…” “对,皇上的安危最重要,但是还有一点…仲文真人不是说了吗,此次在劫难逃,但是圣上命中会有救星,所以…”彭岳拍拍陆炳的肩膀,显出一副亲昵的态度,“您今晚就牺牲一下睡觉时间,好好守在皇上寝宫外头,防备一下…意外情况,这就是我送给您的大买卖…” “这个不消彭大人说,我自然会老老实实守在皇上寝宫外头,虽然那陶仲文…嘿嘿…毕竟黄上的安危最重要,就算是有一分可能,我自然也会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陆炳说到此处,正了正身形,拱手向彭岳行了个礼,“彭大人,此番还要多多感谢您,如果这次…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陆大人言重了…”彭岳笑着回了个礼,“都是在皇上身前效力,自然都是盼着皇上好…而且陆大人平日的为人,我也是清楚得很,这种功劳…自然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对对…彭大人说的是…陆某在此真的是谢谢彭大人了…”陆炳说罢,和彭岳相视一笑,真可谓是“各怀鬼胎”。 其实彭岳也曾考虑过自己去救皇上,不过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宫门口晃荡,到时候真要是着火了,没准还把自己当成纵火的抓起来,恐怕到时候有两张嘴也是说不清楚了,而且估计火还没着起来,自己就被那群巡视的士兵给“请”回去了。再说了,自己也不会什么功夫,没有陆炳那种身手,没准自己要是冲进去救人,估计自己和朱厚熜得一块葬身火海了。 想来想去,还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陆炳,毕竟历史上就是陆炳救的朱厚熜,刚才陆炳也说肯定会老老实实守在宫门外头,没准自己不说,也是陆炳冲进去救人,还不如趁此机会卖陆炳一个人情,交好一下陆炳。如果陆炳这次真能受赏擢升,以后自己也会“方便”一些,想到这其间种种,彭岳终于高高兴兴地回去睡觉了。 却说这日天刚刚擦黑,众人就紧张起来,在外面巡视的士兵早早地便戒备起来,而朱厚熜也是吹熄灯烛,早早地就寝安眠。 彭岳这晚也听了命令,早早吹熄额灯烛,不敢在屋内生一点明火,可是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要出门看看,可是看今晚这紧张严肃的情形,不是扈从侍卫,鬼鬼祟祟地随便出去难免叫人怀疑,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可是等到半夜,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彭岳在这里躺得确实迷迷糊糊,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了。 “看来陶仲文是扯淡,明早免不了受罚了…可是陆炳那…唉…”彭岳迷迷糊糊的,无数的想法涌进脑中,又慢慢地将要消散,“我好像看见菱儿了…菱儿妹妹,待我到梦中和你相会…” “救火啊,赶紧救火…”嘈杂的声音将睡梦中的彭岳瞬间惊醒。 “怎么了?”彭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外面亮堂堂的,原来竟是火光冲天,“真着火了!”彭岳匆忙穿上衣服,一下子冲到了外面。 此时外面已是乱成一团,火势熊熊焰焰,而扈从各人骤遇火灾,也是仓皇失措,只顾逃命了。加上火是从外面烧进来的,竟将各个大门都挡住了一般,根本无法通行。不少人被烧得燎发燃眉,甚至有的受了浓烟,晕倒在那里,竟是无人救助。 而朱厚熜那边火势更大,刚起来就见红光满面,可谓是照胆惊心,不少人冲过来救驾,可是无奈火势太大,少数冲进来的几个被围到火圈里,进退不得,吓得哭爹喊娘,大部分都被困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怎么变成“烤乳猪”。毕竟这是性命大事,谁也不敢马虎,虽然知道冲进去救了朱厚熜将是荣华富贵,但是看这情形,不但救不了,自己那条命也得搭进去,那点抚恤估计就都给了老婆孩子了,因此一个个也都在外面踟蹰不前。 正在朱厚熜绝望之际只见一人披着湿布冲将进来,未及行君臣之礼,便把朱厚熜背了出去,走至宫外,俱幸无伤,才将朱厚熜放下。朱厚熜这时抬头瞧瞧,才知道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如果此番不是爱卿救朕,朕恐怕就葬身火海了。仲文真人说有火灾,并言朕命有救星,果真不假,原来朕的救星就是爱卿啊…”朱厚熜此时也是心中激动,一下子握住了陆炳的手,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陛下没有事情,臣就放心了…”陆炳跪在地上见了个礼,“臣一直担心陛下有事,因此一直候在宫门外,未敢歇息片刻。见着火灾后,便想冲进去,可无奈火势太大,门都被封了。所幸臣备着盆水,但还是救驾迟了,让陛下受惊,请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相反,这次朕要大大地赏你一番!”朱厚熜此时可谓是死里逃生,心情也舒畅起来,“这样吧,今后这北镇抚司也由你统属,这锦衣卫就都由你来掌管!” “陛下…陛下没事吧?”陆炳还未来得及谢恩,陶仲文便抢地而至。 “没事,幸赖陆卿护朕…”朱厚熜说着话,却见陶仲文头发被烧焦了一大块,就连眉毛都被烧没了一半,不禁有些想笑,“仲文真人何故也遭此灾?” “哦…”陶仲文见朱厚熜盯着自己的须发看,不禁也有些脸红,但是心中机灵,一下子想好了应对之语,“陛下命数,应罹小灾,于是臣刚才默祷,以身相代,所以把些许惊恐,移至臣身。陛下得安,臣何惜这须眉呢?” 要说陶仲文这马屁拍的确实到位,只不过可信度低,但是陶仲文白天的话全部应验,使得朱厚熜不敢不信,加上听了陶仲文这感人肺腑的话,不禁龙心大悦,“此番幸赖仲文真人预兆,否则将罹大祸,因此特授仲文真人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给予诰敕印绶,特准携带家属,随官就任。 “谢陛下!”陶仲文与陆炳齐齐呼道。 一场闹剧,两人得势,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朱厚熜的心境变化:看来天人道士,果真大有玄机,这命中数理,还需好好参悟啊! ------------ 第五十六章:严嵩发难 “陛下,近日于承天祭祀,明睿宗必感欣慰,且明睿宗已入太庙,此乃显陵祥瑞,不如趁此机会,令群臣上表称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严嵩跪在地上向朱厚熜奏道。 却说此时朱厚熜已到承天,刚刚拜祭显陵完毕,但心中总想着还缺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严嵩便来到了朱厚熜身边。 “嗯,朕知道了…”朱厚熜双手背在后面,手指不停地上下晃动着,“严爱卿,我记得这是你第二次向我提出这个建议了吧?” “回陛下,这确实是臣第二次上奏了…”严嵩的态度甚是谦卑。 “上次你上奏,朕就没有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朱厚熜回过身来,面色平静地看着严嵩。 “恕臣愚钝,臣不知…”严嵩虽然知道朱厚熜是忌惮于群臣的态度,但这种话自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如果自己随便编两句,又显得自己是真的笨,连皇上的心意都猜不出来,朱厚熜是个聪明人,也喜欢聪明人,这点严嵩清楚,所以干脆就说自己不知道,这样朱厚熜就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没准还能体会到自己维护他面子的“一片苦心”,因为皇上对大臣的势力有所顾忌,这虽然是事实,但说出来总归是不好听。 “其实是朕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承天之行…群臣情绪不高啊…”朱厚熜这话中语气就不简单的只是一个疑问,而是带着些抱怨了,“朕听说…几个大臣私底下还有怨言…” “这个…这个臣倒没有听说过…”行宫中不少人,严嵩自然是不敢乱说话。如果在这随便说出几个人名,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一群人在背地里骂死,上次严嵩上奏支持朱厚熜的事,严嵩早已经让人给骂怕了,他可不想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陛下,大学士夏言求见…” “宣他进来吧…” 夏言见严嵩跪在里面,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臣参见陛下…” “夏爱卿来得正好…”朱厚熜笑着说道,“严爱卿上了道折子,你看看如何…”朱厚熜边说边让人把折子递给了夏言。 夏言低下头迅速地瞟了严嵩一眼,继而恭敬地双手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夏言抬起头,看着朱厚熜坚定地说道。 “如何不可?”朱厚熜微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言。 “此次承天之行,耗费甚大,耽误的时日…也是不短了,如果再让群臣上表称贺,不知又要耽误多少时日,因此臣认为陛下应马上赶回京师,朝中还有许多政事等着您回去裁决…而且…”夏言见自己越说,朱厚熜面部表情越不高兴,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弱了下去。 “而且什么,把话说完!”朱厚熜盯着夏言,语气有些愤愤。 “而且…而且李时李大人前两日新卒,现在令群臣上表称贺,恐怕不好…”李时低下头,回答得语气也有些弱。本来他想说群臣千里迢迢来显陵祭祀明睿宗,于礼制不符,让群臣上表称贺,更是万万不可,可是现在见朱厚熜这个样子,夏言还是把这些话咽到了肚子里,情急之下换了一套说辞。 “这…嗯…”朱厚熜甩甩手,“那就听你的意思,不要群臣上表了…” 本来朱厚熜还想和夏言理论一番,顺便训斥他几句,可是夏言情急之下编出的这个理由,却是让朱厚熜实在说不出话来。李时本为当朝重臣,自己临出行时,就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留下他辅佐太子监国,可是没想到李时就在这个当口死了。要说自己现在在外面,连吊慰李时极其家人的圣旨还没有发出去,要是现在让群臣上表称贺显陵祭祀之事,确实是影响不好。可是朱厚熜这样一个大孝子,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得偿所愿,却在上表称贺这最后一步无法顺心如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要怪,也只能怪李时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陛下圣明…”夏言自是看出了朱厚熜的意思,话说得也有些战战兢兢。 “你先退下吧…朕想歇息一下…”朱厚熜转过身去,“严爱卿,你也退下吧…” 夏言,严嵩听到朱厚熜吩咐,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夏言目光凌厉,恨不得一下子把严嵩射穿,吓得严嵩赶忙低下头去。 “臣告退…”两人齐齐呼道,只不过夏言的目光还在严嵩身上,而严嵩的目光却只能直直地落在地上。 出了行宫,严嵩故意放慢脚步,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夏言回过头来,见严嵩刻意隔出的这段距离,连目光都有些回避,不禁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夏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面色有些不悦?”彭岳撞见迎面匆匆走来的夏言,不禁问了起来。 “没什么…”夏言此时气得也不想多说话,“你这是去干什么?” “哦…李时李大人…临逝前写给陛下的折子,李大人这不是…刚发到这来,所以我就马上给送过来了…” “不必去了…”夏言摆摆手,接着叹了口气,“你现在过去送,只会…触怒皇上…” “嗯?这是为何?”彭岳一副不解的样子。 夏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彭岳,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彭岳说了起来。 “你也知道,这次来显陵祭祀,群臣就颇有怨言,认为于礼制不符,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让群臣上表称贺,群臣心里就更别扭了…”夏言说着,便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件事…”彭岳尴尬地笑笑,“前几日我去觐见皇上的时候,正好碰见严嵩也在奏事,而严嵩当时说的便是这件事情…” “什么?原来严嵩这不是第一次向皇上提这个事情了?”夏言想到此处,怒气越来越重,;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夏大人,我之前早向你说过,严嵩是个奸臣,现在你可是信了?”彭岳的语气中也有些无奈。 “…”夏言白了彭岳一眼,“你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亏我上次还原谅了严嵩,以为他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唉…看来这个人是无可救药了…”夏言此时提起严嵩的名字,就感觉一阵怒气在胸腔中回荡。 “上次群臣上折子骂他,他就不断来我府上拜访,一开始我拒不接见,他就总往我府上跑,跑的次数多了,我有些于心不忍,便…接见了他,他便痛哭流涕,说自己是为情势所迫,如果不那样做,自己肯定要被皇上罢黜,多年抱负也就无从实现…”夏言说起此事,眉头也一直拧着,“都怪我,不该一时心软,竟原谅了他,看来…是我彻底错了…” “可是现在说这一切…确实已经晚了…”彭岳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明确表示对夏言的怪罪之意。 夏言叹了口气,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突然,他抬起头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子睿,前几天皇上让郭勋在兵部任职,你为何反对得如此激烈啊?” “自然是不想郭勋这个小人趁此机会得势,禁军由他掌管也就算了,要是他再利用这个机会,把势力延伸到文官那里,那可就…” “可是你此番便把郭勋给彻彻底底地得罪了啊…”夏言幽幽叹道,“不过幸好反对的人还有很多,最终皇上还是没有把这个职务授给他。” “其实当时我也没思考那么多,只是觉得此事万万不妥,而且我事先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反对,看来郭勋…哈哈…”,其实,彭岳之所以如此激烈地反对,是因为他担心如果郭勋既掌禁军,又谋兵部,那么军器所的大权会就此落到郭勋的手上,不过这个私心就没有必要对夏言讲了。 “而且…夏大人,你现在相信…我不是郭勋的人了吧?”彭岳突然换了个语气,看着夏言笑着问道。 “子睿这是哪里的话…”夏言听到此处,也脸红起来。 彭岳见夏言此态,也不愿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又引开了话题,“我现在只是担心严嵩已然得势,现在皇上宠信他,他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此时想要除掉他,恐怕是难了…” 其实彭岳也知道严嵩一旦得势,就会有一些“奸猾之徒”跑到严嵩麾下,为严嵩效命,但是彭岳没想到此时严嵩还不算太得宠,便就有一部分人跑到严嵩那里“卖命”,果真是压得一手好的政治筹码啊。这其中就有那个上次婚宴之上贬损紫菱的赵文华,他知道自己在朝中被夏言和彭岳挤兑,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严嵩的阵营,发誓效力,还认严嵩为干爹,一时也为人所不齿。 “也不一定就没有办法做到…”夏言长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严嵩现在还没有入阁,只是…一个礼部尚书罢了…” “夏大人,账不能那么算…”彭岳苦笑一声,“礼部尚书这个职位,向来是升迁入阁的捷径,张孚敬之前做的就是礼部尚书,李时李大人也是,您之前…也是…”彭岳说到此处,语气也是弱了下来。 “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上次“称宗袱庙”的事,让皇上对严嵩的好感大增,并且这次…我不说,您也知道,皇上的心里肯定是想要群臣上表称贺的,最后皇上虽然说此事做罢,但心里头肯定是不高兴,这样一来,严嵩在皇上那里…自然又少不了赞许…”彭岳观察着夏言的神色,知道他心里肯定是又气又悔,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听说这些日子严嵩一直在练写青词,每天往皇上那里跑好几趟,都是为了向皇上敬献青词,虽说…写得不好,但是那颗心…估计皇上也会受领的…” “好了,不要说了…”夏言沉重地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想想应对之策吧,别总是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额…啊…我想想办法!”彭岳面露喜色,倒不是因为夏言说的话,而是因为夏言对自己的态度。 其实在这之前,自己与夏言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并没有恢复到之前那样,自己与夏言之前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隔阂。但是就在刚才,二人说起严嵩的是非,讨论起应对之策,忽然就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有了当年二人共同对付张璁,谋取升迁时的感觉,尤其是那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是把二人紧紧“绑”在了同一阵营中。 “其实我也知道,走到这个位置,一定会为人觊觎,可是我没想到这个想要踩着我的肩膀向上爬的人竟然是严嵩,着实令我咽不下这口气,枉我平日如此栽培他!”夏言说到此处,情不能禁,连气息也跟着粗重起来。 “是啊,大都如此,也不能说什么…”彭岳见夏言脸色有些不对,连忙说,“不过严嵩确实是忘恩负义了。” 彭岳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有些理亏。其实严嵩此时的做法确实算不得什么奸臣所为,只不过是普通的朝政倾轧罢了,每一个想要谋取权位的人,都要踩着他人的肩膀往上升。就如同自己和夏言当时对张璁的所作所为,也不见得都上得了台面,背后也使了不少阴损招数,其实在那个时候,自己和夏言扮演的角色和今日的严嵩也有些相像。只不过当时张璁许多做法确实遭到诸多大臣忌恨,而此时的严嵩为夏言提拔,这样做确实是忘恩负义了。 “夏大人,不如您现在就向皇上上疏,请求皇上让群臣上表称贺,您看这样如何?”彭岳见夏言正凝神沉思,便在一旁建议起来。 “这…实在不妥,这件事我已经表达了明确态度,还怎么改口?就算我能够自圆说法,恐怕皇上心里也会存有芥蒂,把这笔功劳记在他严嵩头上…”夏言沉重地叹息道,“而且这种事情…能压下去就压下去,还是让皇上尽早回京吧…” “夏大人,这样做皇上心里头不会舒服,就算让皇上提早两日回京,又能有什么作用?”彭岳不禁为夏言的这种“迂腐”感到有些无奈,“夏大人,当务之急是趁严嵩现在还未成大的气候,把严嵩的势力打压下去,再说了,您不上奏,您能保证严嵩不会接着上奏吗?” “这…你说的也有道理…”夏言面露难色,忽而眼前一亮,“子睿,不如你向皇上上奏,请求皇上让群臣上表称贺,你看怎么样?” “我?”彭岳用手指指自己,面露惊奇之色,显然没有料到夏言会提出这个建议。 “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彭岳头脑快速地思索着,“不过夏大人,您…真的同意我这样做?”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夏言有些无奈地笑笑,“你要是不上奏,难保严嵩不会上奏,无论如何,总比让严嵩把这份…“功劳”抢了去要好…” “那好,那我明日就向皇上上奏,请求允许群臣上表称贺。”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彭岳耳边响起了夏言有些沉重的叹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可是这宫外头的景色…也不见得有多好啊…” 附注::位于今湖北省,显陵就在此处(所以说朱厚熜这趟行程确实有些远)。 ,封地就在湖北安陆州(嘉靖十年改为承天府),所以他老爹死的时候就埋在此处。 ------------ 第五十七章:取舍之间 “爹,您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严世藩见严嵩进来后,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有些惊奇,“难道您提的那个建议,皇上没有同意?” “算是吧…”严嵩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座位上,“恐怕我此番…又把夏言给得罪了…”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严世藩一边问,一边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严嵩旁边。 “我刚才去见皇上的时候,没想到夏言也在那里,结果皇上就把我的奏折拿给夏言看,并询问夏言的意见…”严嵩顿了顿,抬起头看看严世藩,“夏言看后,明确表示反对,最终皇上还是同意了夏言的意见…”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其他事情呢…”严世藩笑笑,倒是一脸轻松。 “这还不够吗?”严嵩见严世藩这种满不在乎地样子,不禁有些愤愤,“本来我是想不声不响地去上奏的,谁成想竟然碰到了夏言,而且夏言还出言反对,这样不仅自己的建议被反驳了,结果还得罪了夏言,这可真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爹,只是得罪了一个夏言,您至于如此心焦吗?” “什么叫只是得罪了一个夏言?”严嵩看严世藩的目光也存了些怒气,“藩儿,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难道你忘了上次…上次我往夏言府上跑了多少趟,才算求得夏言的谅解,修复了与夏言之间的隔阂,可这样一来,上次的努力…就都白做了…” “爹,难道您认为如果这次夏言不来,您这件事情就会做得很隐秘,群臣上表称贺时,他就没有办法知道是您向皇上提出的这个建议?”严世藩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严嵩的目光也变得犹豫起来,“恐怕他事后也会知道…” “这就对了,事后夏言也会知道,那么那时候您也会得罪夏言,而这时候只不过是得罪的早一些罢了…”严世藩笑眯眯地看着严嵩,“爹,您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你说的对是对,只不过…只不过我还不想得罪夏言,毕竟他…”严嵩说到此处,语气也有些无奈。 “但是您就算这次不得罪夏言,能保证以后也不得罪夏言吗?”严世藩看着严嵩,表情颇值得玩味。 “藩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严嵩敛了哀容,平心静气地看着严世藩问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爹,您要是还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得罪夏言,这是你我都无法左右的事情…”严世藩意味深长地说道,“上次我建议您去夏言府上言和,是因为当时朝中反对您的声音太大,您必须争得夏言的支持,借夏言这棵大树替您挡一下风雨,但是现在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也是时候与夏言决裂了…” “嗯?可是我现在还不想…”严嵩的语气犹犹豫豫的,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 “您不是不想和夏言决裂,而是没有做好准备和夏言决裂。”严世藩这句话说得倒是有些一针见血的味道,“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您了,就算是您不想和夏言决裂,那么夏言也要和您决裂了。” 见严嵩还是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严世藩便在一旁劝说起来,“爹,您想一想,您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夏言还能帮到您什么?难不成您还想着让夏言把您擢入内阁,接任内阁首辅吗,他夏言可到现在还没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呢!” “我倒不是这个想法,只不过夏言势大,我怕得罪了他,今后自己在朝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严嵩低着头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也知道,现在夏言恩宠未衰,虽然现在我也获皇上宠信,但是…终究抵不过夏言啊…” “您的担心确实是对的…”此时严世藩的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爹,我就想问您一句话…”严世藩又往严嵩身旁靠了靠,声音也低了下来,“您是愿意就这样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地走完这仕途,还是想搏上一搏,能有个位极人臣的机会?” “这…”严嵩盯着严世藩,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要是说爹以前只是一个翰林院小吏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可是现在爹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自然是想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为咱们严家光宗耀祖…” “这就对了…”严世藩面露喜色,“但是您跟在夏言后面是绝对实现不了这个想法的,且不说把赌注压在夏言身上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就连您的年纪都比夏言还要大,怎么能期望…”严世藩说到此处突然闭了嘴,毕竟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大不敬了些。这不是明摆着咒自己的爹熬不住,死的早吗? 严嵩听到此处,神色也有些不悦,狠狠瞪了严世藩一眼,脸上却也泛起了血色,“把赌注压在夏言身上怎么会冒险,现在夏言可谓是朝中最得宠的大臣,有多少大臣攀附在他的门下,怎么说压在夏言身上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因为信任谁也不如信任自己。”严世藩一字一顿地说道,“夏言能保证自己一直恩宠不衰吗?如果您把赌注都压在夏言身上,等到夏言有一天为皇上所不喜了,那么您的仕途恐怕也到尽头了。您想一想,张孚敬倒台之后,他那一党还有谁顺顺利利留在朝中,依旧步步高升呢,如果您真的想依靠夏言,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而且您的想法也与夏言不同,这决定了您永远无法成为夏言最坚实的同党…”严世藩此时也顾不得严嵩的脸色,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夏言此人虽颇有才干,但是处事优柔寡断,并且为人有些孤傲偏执,甚至有时候近乎于迂腐,所以您有时候常会出现与夏言政见不和的情况,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您以后还会得罪夏言的原因之一…”实际上是夏言为官正直,而严嵩却为人圆滑,这一点便决定了夏言和严嵩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合得来,但是在严世藩眼中,不是他老爹奸猾,而是夏言迂腐了。 “可是…可是爹现在还没想和夏言把关系闹僵…”严嵩慢条斯理地说着,显然他还没有被严世藩那种连贯的逻辑分析打乱。 “对,您现在也不用和夏言把关系闹僵,至少表面上没有这个必要,面子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不要让夏言针对于您,成为夏言明面上的敌人…”严世藩换了一副语气,“我是想趁这个机会提醒您一下,不要想着把赌注压在夏言身上,对于夏言该利用的时候就要利用,该抛弃的时候就要抛弃,就比如这次,您不能因为夏言的反对而垂头丧气,失掉自己的建议。这个时候,夏言的态度不重要,皇上的态度最重要!” “藩儿,那你说…我这次该怎么做?” “爹,我问您,这次皇上心里是不是想要群臣上表称贺的?”严世藩低声问道。 “按我的观察来看,皇上心里肯定是想要群臣上表称贺的,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皇上没有同意罢了…” “这就足够了…”严世藩哈哈一笑,“皇上之所以没有同意,夏言的说法是原因之一,群臣的态度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次出行承天,可以看出来许多大臣心中是不情愿的,这也许是皇上心中最大的顾忌…” “可是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群臣心里不愿意,那么偏偏您愿意去支持皇上,只要符合了皇上的心意,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严世藩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所以这次您不要管他夏言愿意不愿意,只管上奏,鼎力支持皇上允许群臣上表称贺的做法,这样必能符合皇上心意,那么您与夏言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又要发生变化了…” “不过要是爹这样做的话,恐怕这次又要把夏言给得罪透顶了…”严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一来,爹可没有把握还能修复与夏言之间的关系…” “爹,您是不是还对脱离于夏言的庇护这件事心存犹豫?”严世藩皱着眉头问道,“爹,您为什么就不明白呢,现在夏言不是是升迁的阶梯,而是您前进路上的一个绊脚石,您只有除掉了他,您才能有出头之日!” “藩儿,你小点声音…”严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藩儿,你虽然聪明,但这朝政之事,你不懂的还太多太多…” “我怎么不懂?”严世藩的语气有些不服气,“爹,想当初张孚敬是个什么身份,不照样逼得杨廷和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夏言得宠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吏部小官,可是当初张孚敬也是贵为内阁首辅啊。您现在已贵为礼部尚书,朝中也有不少您的势力,为何您还要怕那夏言?那么您认为是不是等到您做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才能和夏言一较高下啊?” “这根本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严嵩用手指敲敲身旁的桌案,好像要强调些什么,“当初圣上刚刚即位,杨廷和以势胁君,所以他致仕是早晚的事情,张璁只不过是赶上了好时机。张孚敬做内阁首辅的时候也一样,到了后期他常常忤逆圣意,恩宠渐衰,夏言起的也不过是个助力的作用。可是现在夏言可是没做过什么大的错事,并且恩宠日盛,想要撼动他的地位,怕是难了…” “谁说他没做过什么大的错事,眼前就是一件,上次“称宗袱庙”的事又是一件,我看他夏言的好日子也是快到头了…”严世藩好像在憧憬着什么,说得脸上全是笑意。 “藩儿啊,你想得太天真了,只凭这两件事根本不足以扳倒夏言,夏言在皇上心中,绝对是一个不断上升的状况。”严嵩看着严世藩有些不解地眼神娓娓说道,“皇上信任夏言,需要夏言,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在和夏言针锋相对实际上…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那您也不能因为夏言的缘故,而放弃这次向皇上表明心意的机会…”严世藩听了严嵩刚才的那一番分析,语气也不似之前那么坚定了,“总之这次继续向皇上进言,肯定是没有错的,两相权衡,您得到的总归是比失去的要多…” “这点我也想通了…”严嵩瞅着严世藩说道,“我明日就会再向皇上上奏,请求皇上允许群臣上表称贺…” “爹,您终于想通了!”严世藩激动地说道,“我就说嘛,不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夏言身上,我看那夏言的恩宠也是时有时无的,皇上的心思本来就捉摸不定,一会好一会坏的,您看皇上生起气来,连皇后都鞭打责骂,甚至打入冷宫,身旁侍候的就更不用说了,动辄惩罚,我看照这样发展下去…” “闭嘴!”严嵩狠狠瞪了严世藩一眼,手也抬了出来,就差打上严世藩一个耳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以后给我小心一些,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这官场上的东西,需要你学的太多了!” “是,爹,我记下了…”严世藩见他老爹怒容满面的样子,连忙乖乖把头低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藩儿,爹刚才是为你心急,就你这样说话口无遮拦,做事冒冒失失地样子,早晚会为自己惹祸上身…”严嵩在一旁叹息着说道。 “爹,我知道啦…”严世藩听严嵩这样一说,心下也轻松起来,“爹,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圣上恩宠不定,您过于依赖夏言,但是夏言未必能时时符合皇上心意,就比如最近这两件事吧,夏言做的都不是太好,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再做其他触怒圣上的事,所以不如爹您越过夏言这一级,直接取悦圣上,依靠皇上的恩宠信任,谋得升迁,这比依靠夏言要保险得多…” “藩儿,你说的很对…”严嵩轻轻拍了拍严世藩的肩膀,觉得此时严世藩那肥头大耳,瞎眼瘸腿的形象都变得帅气潇洒起来。 其实严世藩说的这些话,严嵩私下又何曾没有考虑到,他也知道朱厚熜的脾气阴晴不定,也知道朱厚熜的恩宠不好获得。但是他思考良久,总觉得夏言既然这几年一直深受朱厚熜宠信,肯定有他的方法,把赌注压在他身上总是没有错的。可是他最近也发现夏言也会做一些触怒朱厚熜的事,朱厚熜也会对夏言进行责骂惩罚。 而当自己试图去讨好取悦朱厚熜,也发现这件事确实比自己想象中难得多,朱厚熜确实很聪明,猜得透许多大臣的心思,而且为人多疑,脾气也暴躁,加上许多大臣都觊觎首辅之位,真要想位极人臣,恩宠不衰确实是难上加难,不禁让严嵩有一种深深地“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其实爹也知道皇上的态度是最重要的,爹也知道争取到皇上的支持最重要,可是也要考虑其他因素啊,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嘉靖十年张孚敬诬告夏言一事,当时夏言只想着争得皇上支持,而不管不顾张孚敬一党的态度,结果张孚敬一直把夏言当成最大的敌人,最终要不是夏言运气好,估计就在嘉靖十年那起诬告事件中被害死了,他这仕途表面上看似顺利,实际上也是磕磕绊绊,所以爹不想学他那样锋芒毕露,不知道隐藏,爹不想让夏言把爹当成最大的敌人…”严嵩絮絮叨叨地给严世藩讲起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原来爹是这个想法…”严世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此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也不是你考虑不周,其实总是居于夏言之下,爹也不想的…”严嵩说到此处,好像心中有股郁结之情,心绪也有些低落。 他又想起了上次去夏言府上和解,或者说是请求原谅的事情。前两次夏言一直闭门不见,第三次自己上门求访时,终于在贿赂了门口的小厮后,才和夏言得以相见。夏言那冰冷的语气,不屑的眼神,时至今日还令严嵩印象深刻,久久难以忘记。这对严嵩来说,是太难忘却的屈辱,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那…爹,照您这样说,您确实不能锋芒太露,那这奏折…”这下子换成严世藩的语气变得犹豫起来了。 “这点不用担心,因为就在刚才…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此时严嵩的笑容变得有些狡黠,“因为此时夏言最大的敌人绝对不会是我…你忘了,李时李大人刚死,内阁首辅的位置可是空了出来…” “可是顾鼎臣肯定没有胆子和夏言争那个内阁首辅的位置。”严世藩一边说一边思考起来,“也不对,顾鼎臣不争,其他人…” “你放心吧,这内阁首辅的位子最终肯定是夏言的,没有人能够抢得走,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夏言这个内阁首辅的位子坐上去就不会像预期的那样顺利了,估计会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了吧…” “爹,不仅仅是阁臣方面…”严世藩的思路此时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我看现在武定侯郭勋才是夏言最大的敌人,只要郭勋在,夏言这首辅的位置就做得一日不得安宁…” “不仅仅如此…”严嵩笑着将身体向前倾了倾,“我看霍韬也会成为夏言的一个心病…前些日子霍韬从金陵调回来了,这对老冤家,恐怕霍韬不会让夏言的日子过得太顺心如意吧,哈哈…” “那…爹,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现在夏言肯定不想树敌太多,所以我不必担心自己这样做会让夏言感觉怎样…”严嵩笑眯眯的样子让脸上的褶子愈发明显了,“我这样做,夏言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我肯定不会成为他的头号敌人,郭勋,霍韬就够他忙活的啦…刚才我还没有想通,可经你这一说,我倒是彻底明白了…” “只要是我做事情懂得收敛,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夏言是不会把他的矛头指向我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值得,就算是偶尔得罪了夏言也没有关系,多往夏言府上跑两趟就可以了…”严嵩笑着站起身来,拂了拂袖袍,“待我明日就向皇上上奏,请求允许群臣上表称贺。”严嵩边说边有模有样地向下鞠了一躬。 ------------ 第五十八章:小别之喜 “韵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紫菱一见彭岳走进门口,一下子便扑到了他面前。 “是不是有些瘦了…”紫菱关切地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还有些黑了…”,紫菱一双白皙的柔荑在彭岳身上抚来抚去,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瞅了好几遍,唯恐落下什么。 “好啦,一点事情也没有…”彭岳笑嘻嘻地抓住了紫菱的手,也细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可人儿,“倒是你,好像清瘦了一些…” 彭岳轻轻抚摸着紫菱略显红润的脸蛋,眼神中也含着些怜惜,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与紫菱分开,虽说时间不长,可是却让彭岳感觉有些不适。记得在承天每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紫菱的身影就一直在脑海中晃啊晃的,让彭岳倍加思念。如今终于见到了,彭岳心中自是欢喜。 “有吗?”紫菱摸摸自己的脸蛋,小嘴也跟着撅了起来,“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了?那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变化?”紫菱边问边用目光在自己身上搜寻着。 “没有没有,你一直都那么漂亮,哈哈…”彭岳见自己那么一句话,就惹得紫菱那么紧张,不禁笑出声来。 “哎呀,你还笑,人家是很认真地在问你…”紫菱嗔怪地看了彭岳一眼,手却还没有从自己滑嫩的脸蛋上离开。 “我说的是真的…”彭岳收住笑声,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漂亮的…”彭岳盯着紫菱的眼睛,语气也是异常诚恳。 “净会拣好听的说…”紫菱虽是这样说,心里却高兴得像吃了蜜一样,连笑意都变得有些迷离。 “好了,先和我进屋吧,光在这里站着我都有些累了…”彭岳笑意吟吟地揽过紫菱的肩只见她亮晶晶的眸子带着些羞意盯着自己,当和自己的目光对视时,又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 “怎么?是我有什么不对劲吗?”彭岳向紫菱脸颊凑了凑,忽而觉得刚才那股女儿特有的体香更加浓郁了。 “没…没有…”紫菱的眼神显得有些躲避,又有些游离,一副想看又不∟, ------------ 第五十九章:各有手段 “夏大人,恭喜恭喜啊…”隔了挺长一段时间,彭岳终于再一次迈进了夏府的大门。 “何喜之有啊…”夏言脸上倒没有多少笑意,“不必拘束,随便坐吧。” “夏大人荣升内阁首辅,这难道不算是一件大喜事?”彭岳悠闲地坐了下去,同时用余光瞟着夏言,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掩藏还是又有了什么心事。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夏言的胳膊搭在桌案上,隐隐透着些倦容,“而且似乎比预期来得还晚了些,从承天回来,又拖了那么些时日,才把首辅的位置授给我,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这…”,夏言这么一说,彭岳在那里倒显得坐立不安的,“喜事虽然来得晚了些,但终归是件喜事…” 其实彭岳清楚这是因为在承天时,夏言拒绝群臣上表称贺的建议,惹恼了朱厚熜,因此朱厚熜借势打压一下夏言,让他心中长个“教训”。不过彭岳终究觉得夏言的表现有些太平淡了,虽然是授得晚了些,但这件事估计也在夏言的意料之中,所以根本没必要那么不开心。想想夏言刚被擢入内阁时的那股激动劲,再和现在对比一下,果然人得到的越多,欲望也就越来越不容易满足。 “你真的这样认为?”夏言苦笑一声,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你可知道,皇上擢升我的同时,还下了另外一道旨意…” “哦?还有另外一道旨意?”彭岳说完这句话,赶忙将脸上惊奇的表情敛了起来,正襟危坐道:“那不知皇上另外一道旨意说了些什么?” “你不必如此谨慎,既然我向你提了这件事,自然是要说与你听的…”夏言垂下头,轻叹一声,“皇上的旨意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礼乐之事,自可出自天子。”夏言说罢,有些哭笑不得地望向了彭岳。 彭岳听完夏言所说,心下一沉,他没想到承天之事竟然对朱厚熜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就连让夏言继任首辅,也不忘借势敲打一下夏言。看来朱厚熜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孝子,只要涉及到他亲生父母的事情!缍ァ绲恪缧 缢担琺.23w↑x.c≯om ------------ 第六十章:女人心愿 “薇儿,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嗯…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好了…”紫菱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自己转身进了门。 “夫人…您…您的身子现在不太方便…”红薇指了指紫菱那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老爷吩咐过,要我好好照顾夫人的…” “韵哥哥不就在里面吗?”紫菱伸手指了指屋内,“我就在里面呆一会,一会韵哥哥自然会送我回房,你就先自己回去好了…” “那…夫人…”红薇瞅了瞅房间里有些摇摇晃晃的灯光,还是有些犹豫,“那我替夫人把这些吃食端进去吧…”红薇边说边提了提手中那个有些晃荡的小篮。 “哦…我看看…”紫菱将垂下来的发丝向上撩了撩,低下头用手蹭开小篮盖嗅了嗅,“你拿回去吧,我不吃了,大夫交代过,我不能吃这些甜腻的东西…”紫菱边说边爱怜地抚抚自己的小腹,“记得,这些日子就不要做这些东西了…” “好的,夫人,薇儿记下了。”红薇捏捏小篮筐,有些不情愿地应着,再看紫菱,已经转过身去推门欲进了,便皱了皱眉头,跟着消失在了黑夜中。 “你怎么来书房了,我不是说过让你在屋里好好呆着吗?怎么现在还不知道注意?”彭岳虽是表面嗔怪,内心却充满了喜悦,他没想到紫菱竟然那么快就有了身孕,想着那个不久就要出现的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小生命,彭岳看紫菱的每一眼都充满了柔情与爱意。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一个人在屋里头…闷得慌…”紫菱听见彭岳这一连串的“责问”,不禁低下头去,连声音也弱了下来,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彭岳见紫菱如此温顺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好轻轻牵起她的手,冲她笑着叹了口气,“来,我带你回房,可不要这样随意走动了…” “哎呀,我不回去…”紫菱撅着小嘴,挣脱了彭岳那牵住自己的大手,有些不安地轻轻扭了扭身子,“大夫说了,像我…这个日子的,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还是多运动一下比较±, ------------ 第六十一章:我是好男人 “薇儿,下次这个水再换热一些,我总觉得这水有些凉…”紫菱将白嫩的小脚从水盆中缩了回来,“总感觉这水温有些不合适呢…” “是吗?这个水温我明明试好了的…”红薇低着头,拿手在水中探了探,感觉既不冷也不烫,实际上还是蛮合适的,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还是端起了水盆。 “要不然算了吧,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紫菱抿抿嘴唇,语气中也有些歉意,“就用这盆水吧,其实也还可以…” “薇儿,真是抱歉,现在还要你侍候我洗脚…”紫菱双手拄在榻上,身体也显得有些慵懒。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夫人的侍候丫头嘛…”红薇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谁让芸儿有事情回老家了,加上夫人您现在身子也不方便,我不侍候您,谁侍候您?再说了,我侍候您,您也觉得舒心,不是吗?”说罢,红薇抬起头,冲紫菱甜甜一笑。 “还是薇儿贴心…”紫菱揉揉有些发酸的腰部,“你那个房间里炉火生了没有,现在冷不冷?” 红薇的手旁漾起一层波纹,怎么夫人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红薇心儿一羞,不敢再往下想了,“夫人放心,我那个屋子里睡觉的时候可暖和呢!” “那就好…”紫菱看着低着头的红薇,恍惚间有种陌生感,自己现在竟连她房间生没生炉火都不知道。自从成亲以来,自己和红薇的关系变淡了不少,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亲近了。也许就像自己在杨府时,渐渐和杨继思之间产生隔阂是一个道理吧,有些东西,是注定要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失去的。 “薇儿,你一会替我去书房把韵哥哥叫过来好不好?”紫菱轻侧着身子,脸上却又荡起了笑意,“算了,不用去叫他了,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觉悟早些回房。” “当然有觉悟…”伴着一阵笑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嗯…”紫菱见自己说的这句话正好被彭岳撞破,不禁羞红了脸庞,头也跟着低了下去,“我这…我其实就是︾↘, ------------ 第六十二章:卑微的心 房间的烛火将要燃尽,略显昏暗的灯光在屋内一闪一闪的。紫菱感觉身边的呼吸有些粗重,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彭岳那张英俊的脸庞也变得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你可是说啊…”紫菱有些嗔怪地看了彭岳一眼,一只小手隔在了自己和彭岳的胸口中间。 “嗯…我…”彭岳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犹豫,甚至不由自主地躲避起来,“我想说…我过几天要陪皇上去南方,可能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啊?嗯…”紫菱秀气的眉毛蹙着,不情愿满满地写在了脸上,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你…你去吧…” “皇上南巡,点名要我跟着一起去,我实在…实在没有办法…”彭岳柔声解释着,其实自己本想说另一件事的,可是由于实在张不开口,便临时改了口,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也让她如此不高兴。 “我理解…嗯…”紫菱的身子微微蜷了起来,刚才攥着的手也松开了,随即也抚在了彭岳胸膛上,好像要给他些安慰似的,“皇上看重你,是好事情,我心里头…也高兴…” “菱儿…”彭岳吸吸鼻子,紧紧攥住了紫菱的双手,“谢谢你…我…实在有愧于你…” “你不用这样…”紫菱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神中的落寞却被彭岳看得分明,“我是真的理解,虽然…虽然人家心里头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总之,你快去快回,好好照顾自己…” “嗯…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彭岳在紫菱红润的唇瓣上碰了碰,湿濡濡的,她的睫毛上也有些湿濡濡的,眸子中仿佛含了水一般,让彭岳不忍心去看,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朱厚熜南巡要多长时间,加上紫菱此时有孕在身,自己又怎么舍得远行,可是一切的一切,总会有无奈的。 外面起风了,窗棂上的树影晃了晃,让彭岳显得更加心烦,翻个身,却感觉旁边的紫菱也有些不安静。 “赶紧睡吧…”虽然是在黑暗中,但由于距离很近,彭岳还是能够感受到紫【, ------------ 第六十三章:糊涂嘉靖 “皇上真是太不像话了!”夏言一拍桌案,显然气得不轻,“怎可下这样的圣谕!” 原来朱厚熜正准备南巡承天,巡视幽宫,但是在南巡之际,却发布了一条圣谕,说是此次南巡期间,令太子监国。可是当今太子方才四岁,如何监国?但是群臣知道南巡期间,太子监国只是个名义上的事情,所以便没有反对,都应承了下来。 可是就在前两日,皇上忽然又改了主意,发布了一道新的圣谕,谕廷臣曰:“朕欲命太子监国一二年,俾朕在宫摄养,康强身体,再行亲政。” 这道圣谕一发,廷臣自然是错愕相顾,不知所对,但心中都是极力反对。可瞥见朱厚熜在朝堂上神情庄严肃穆,好像心情还不太好,于是便没有人敢于当面触这个霉头。可是下了朝堂后,不少大臣都上折子反对,其中以太仆卿杨最,言辞最为激烈,并且在奏疏中毫不客气地批驳朱厚熜迷信方士,热衷炼丹等做法,并将朱厚熜与上古贤帝相比,含沙射影地批评朱厚熜的种种做法,结果气得朱厚熜直接将他投入锦衣卫诏狱,折磨了一天,已是奄奄一息了。 “夏大人,您不必为此事过于心忧,这也许只是皇上一时想法,做不得数…”彭岳确实对这件事不太担心,因为他知道朱厚熜在历史上有那么一出闹剧,不过最终还是被群臣的势力压了回去。不过自己现在经历这个事时,确实也有些揪心,因为彭岳常常在假设,朱厚熜会不会突然改了主意,真的让那个四岁的小孩监国。 “不必过于心忧,我要是对这件事都不关心,那我还该关心什么事?”夏言说到此处,不禁苦笑起来。 “其实皇上就算真的让太子监国,事实上皇上也不可能真正放手朝中的事务,朝中的一切事情,皇上还是会紧紧抓在手里的,这点夏大人可是信吗?”彭岳瞧着桌子问道。 “嗯…这点…我倒不怀疑…”夏言声音也低了下来,“可是让一个…让太子监国,我总觉得不妥,毕竟…毕竟太子年纪太小…”夏言想了想,“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这£, ------------ 第六十四章:青歌再访 仇青歌果然如约来了彭府,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只是因为那日在大街上的寒暄之语,让她潜意识中觉得彭岳的邀请并不是一句玩笑话,也许她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理由,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去见某个人的借口,总之,她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彭府门口。 紫菱虽有些惊奇,甚至藏着丝丝的不情愿,但还是满脸喜悦地把仇青歌迎了进来,无论如何,她后来的知情,她本心的善良,都让她觉得…她有愧于仇青歌。 彭岳见仇青歌前来,心中也是既惊奇又高兴,但是紫菱在旁边,他又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只能讪讪地跟在二人后面进了客厅,背后告诉下人好好准备饭菜,说是有贵客前来。 “青歌姐姐,既然前些日子就到了京城,为何现在才来这,莫不是生分了些?”紫菱坐在主座上,现在言行举止倒颇有些大妇风范,“之前你那个房间,可还给你留着呢…”紫菱说这话时,虽是正笑着对着仇青歌,但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彭岳一眼。 “是吗?”仇青歌听到这话,心中满是欣慰与感动,忍不住也瞅了彭岳一眼,便赶忙将目光收了回去,“那我在此可是要谢过菱儿妹妹了…” “莫要谢我…”紫菱笑了笑,也没接着往下说,“今晚就在这吃吧,不要走了…对了,家里有些新茶,前些日子刚从南方带回来的,正好给青歌姐姐尝尝…” “薇儿,把前些日子韵哥哥从南方带回来的明前茶拿出来泡上一壶…”紫菱摆摆手,便让下人将眼前这壶旧茶给端走了。 “是,夫人…”红薇应了一声,便向内堂走去。 “夫人?”仇青歌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心尖一颤,想想大半年前的光景,果真是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不是么? “青歌姐姐,尝尝这新采的明前茶,这茶茶叶鲜嫩,产量又少,很是珍贵呢,要不是青歌姐姐来,我还不舍得拿出来。”紫菱笑意吟吟地请着,自己也呷了一口。 仇青歌客套地谢过紫菱,有些没滋味地品∵, ------------ 第六十五章:郭勋得势 秋意朦胧,转眼间落叶已飘满了大半个京城,而此时远处一个人影正在匆匆向朝房这边走着。 “子睿,你终于来了…”正在房内踱步的夏言见彭岳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南行之事,可是顺利?” “只不过是扶棺随行罢了,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兴许是这一路上有些累,彭岳一边应着一边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了下去,“不知道夏大人约我今日来这,可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是郭勋的事…”夏言颓丧地叹了口气,“你说皇上怎么就授了他个翊国公的位置?这国公的位置岂可那么容易就授予?他郭勋有什么功劳…” 夏言发完一通牢骚,却见彭岳在一旁一言不发,于是自己也住了口。 “子睿,你说皇上授予郭勋翊国公的位置,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夏言抱怨完,便开始思索起“正事”,考虑起自己的切身利益了。 “这点您倒是不必担心,皇上此举应该不会是因为您…”彭岳知道夏言是担心朱厚熜授郭勋翊国公的称号,是存了打压自己的想法,因此心下有些焦虑,“国公”称号,本就是个虚衔,又不是什么实权职位,所以皇上肯定没有什么打压制衡方面的心思,再者说,国公这个职位,一半是冲着他郭家的名声去的,如果不是这种勋戚大家,怎么可能得到国公这种称号?因此夏大人勿为这件事忧心。” “不过皇上还授了他个太师的称号,我实在是搞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对他会有如此恩宠…”夏言皱着眉头说道。 “原因嘛,应该是多种因素恰巧重合到一起了…”,彭岳轻轻一笑,“也是他郭勋运气好…” “能有多少因素?”夏言轻蔑一笑,“还不是因为郭勋编纂了个什么《英烈传》,为其先祖郭英射死陈友谅之功造势,影响了皇上,不仅争得了他先祖郭英配享太祖太庙的殊荣,而且…他也趁机得了势…” “这倒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不过还有其他原因…”彭岳笑着看看彭岳,“前两天张孚敬新卒的消息,您应该≥, ------------ 第六十六章:紫菱临盆 就在彭岳和夏言在朝房中议论的时候,彭府却乱成了一锅粥。因为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了彭岳府中――紫菱临盆了。按说紫菱根本还没有到分娩的日子,不然彭岳也就不会和夏言约在今日于朝房相晤,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紫菱竟然早产了。 而仇青歌心里同样也很慌乱,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当口来到了彭岳府中。她之所以今天来彭岳府上,是因为知道了彭岳刚刚从南方回来,想到上次彭岳对自己说的话,仇青歌不禁心儿一羞。 虽然她知道自己和彭岳几乎没有可能了,但是她还是想借机来看一看彭岳,因为她知道…彭岳现在心里还有她。并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自己真的就要回西北了,那时候自己还有机会来京城吗?自己还有机会见到彭岳吗?仇青歌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也许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吧,所以在听到彭岳回来的消息后,仇青歌便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这里。但是现在这诸多想法都已经被抛到脑后,因为仇青歌被紫菱这时候的状态给吓坏了。 只见此刻紫菱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淌下来,几乎浸湿了头下那有些颤巍巍的鸳鸯戏水枕,接生婆在一旁忙得也是大汗淋漓。 “用力…夫人用力…”接生婆在一旁急的手都有些颤了。 “啊…”紫菱双手抓着枕头,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这…”接生婆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在后面急得不知所措的仇青歌,“夫人没力气了…这样下去恐怕情况更糟,还是让夫人的身子缓一缓吧…” “菱儿妹妹…”仇青歌见接生婆从床榻边抽身出来,便上前一步,坐在了紫菱身边,握住了紫菱那满是汗水的小手。看着紫菱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好似害了一场大病一般的模样,仇青歌不禁有些心疼。 紫菱看看仇青歌,撇了撇嘴,想哭,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菱儿妹妹,好好歇一歇,一会儿就没事了…”仇青歌轻轻伏到榻上,凑到紫菱身前@★, ------------ 第六十七章:心碎时刻 彭岳自从出了宫门,心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觉心口隐隐作痛。还未到家门,只听远处一个下人焦急地喊道:“老爷,夫人难产…” “什么?”彭岳听后大骇,急忙忙进了府院,底下的脚步惊慌失措,几次险些绊倒,此时的天不算太冷,可他感觉身子有些发寒。 就在他急急奔着的这一段路程,他的脑中闪过了无数念想…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个脸上带着泪珠,眼里满是笑意的小女孩。那个拉着自己,哭诉着一定要和自己一起留下来的坚定的小女孩。那个洗了一晚上凉水澡,全身发烫,只为了和自己在一起的小女孩。那个生气时或是惭愧时便会满面羞红的小女孩。那个凤冠霞帔坐在房中满脸幸福的美丽女子。那个每晚挺着大肚子满含爱意地为自己掖好被角的贤惠妻子… 彭岳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内,气喘吁吁地伏在门框上,看着正在抹眼泪的仇青歌,看着这满屋的哀容满面,他们也全都在看着自己,彭岳感觉他们渐渐变得模糊了… “菱儿没事…她不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了吗?她累了,正歇息呢…还有躺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瞧他长的多可爱啊,多像他母亲啊…”彭岳喃喃自语着,骗着自己地笑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流进他的嘴里,流进他的心里… 彭岳悲痛欲绝地扑在床上,握住紫菱那早已经冰冷的小手:“菱儿,你醒醒…你不要骗我…你不知道吗?韵哥哥胆子很小的…”彭岳再也忍不住了,伏在紫菱身上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紫菱,你醒醒…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彭岳紧紧地环住榻上的紫菱,他亲吻着紫菱的唇,亲吻着紫菱那平日羞红此刻却白的像蜡的脸蛋,亲吻着满是汗水此刻还粘着些血丝的小手… “你是不是在和韵哥哥开玩笑?我知道了,你想听韵哥哥给你唱歌对不对?韵哥哥现在就给你唱… 哥哥考个秀才郎 推车哥,磨车郎, ◇, ------------ 第六十八章:悔之莫及 “老爷…您用些饭吧,您可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红薇在门上轻轻扣了扣,便再也不敢弄出大的声音了,只是俯身贴耳在门口,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并没有什么令人惊喜的结果,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老爷,您不要伤心了,现在…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您自己的身体要紧…”紫菱现在说话很小心,她在话语中再不敢提及“夫人”等等这种字眼,因为她怕在不经意间又触动了彭岳的心弦,她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想紫菱临死前的那一幕幕场景。现在她每晚都要做恶梦,每晚都要从噩梦中惊醒,毕竟,紫菱的死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进来吧…”屋内传出了那有些嘶哑但异常熟悉的声音,红薇先是一愣,她没想到彭岳会有应答。继而一喜,带着笑意推门进入了房间。 “老爷…”红薇低着头将餐盘放到了桌子上,抬头再看彭岳,他已经从榻边走了过来。 可是这种感觉却让红薇有些错愕不已,记忆中的老爷英姿飒爽,每次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都会让自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彭岳一举一动都带着股颓丧之气,那之前充满神采的眸子现在如一潭死水般沉寂,再看不出半点生机,加上几日不曾梳洗,头发显得有些乱蓬蓬的。虽然是卧床几日,但是步伐看起来却像疲乏不堪似的。 “薇儿,帮我准备些热水好吗?我想梳洗一下…”彭岳有气无力地坐在座位上,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那些食物。 “嗯,好的,我现在就吩咐人…我亲自去准备…”红薇见彭岳开了口,而且说想要梳洗一番,心里不禁高兴起来,再加上心里一直对紫菱的事存着害怕与愧疚,连言语中都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彭岳摸摸自己的头,还是感觉有些痛,他想要梳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可是头里乱乱的,让他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精神,一下子“母子双亡”,任谁也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他已经向朝廷上了致仕的折子,他想要花一段时间』∷, ------------ 第六十九章:上船难下 “子睿,你真的打算致仕?”夏言此时处在彭府的客厅中,倒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是啊,我想好好歇上一歇…”彭岳坐在那里,还是有些无精打采,“忙了那么长时间了,也该让自己静一静了…” “让自己静一静?”夏言此时的表情真可谓是哭笑不得,“子睿,你这是为何呢?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想静一静了…”彭岳报以一笑,“我想反思一下这几年我都做了些什么,到底又得到了些什么…” “子睿,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夏言有些不屑地撇撇嘴,“难不成你想让我夸赞一下你这几年立下的“丰功伟绩”?” “夏大人,我非此意…”彭岳笑着摇了摇头,“在别人看来,我于仕途之上平步青云,年纪也不算大,便身居高位,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嗯?那你想要什么?”夏言显然没有料到彭岳会说出这种话,虽然在与彭岳的相处中,他知道彭岳不是那种极度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人,可是彭岳说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倒是着实令夏言吃了一惊。 “夏大人问得好,这就是我现在的问题所在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些什么…”彭岳怔怔地盯着远处某个地方,“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摆脱一个书童的命运,并没有想那么多,到了后来,我便想得是保全自己,谋一个好的生活,顺便为杨大人…出口恶气,报了他的恩情。再后来我想的就多了,开报业,兴学堂,织造局,军器所,改漕运,开海禁…可是我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常常在想,是不是人得到的越多,他的野心就越大,可是这样一来,他无形之中失去的也就越多…” “有得必有失,这是在所难免的…”夏言拂拂衣袖,有意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彭岳,“你今日得到的这一切,是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你应该知足,你应该庆幸,不过你想要得到更多,这也正常…” “不,夏大人,我说过,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彭岳带着一副◆, ------------ 第七十章:祸根暗埋 “夏大人,今日何事如此兴奋啊…”彭岳自打踏进夏言府上,便见夏言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过。 “子睿,你离朝多日,连消息也不灵通了啊…”夏言笑着打趣道,“这件事我倒没有必要瞒你,不过我亲自向你说起来却是有些…哈哈…和你也不必避讳,今日皇上…授了我“上柱国”的衔称。” “嗯?为何?”彭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错愕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衔称代表着什么意义,不过他很快便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起来,并且换上了一副笑脸,“看来我离朝的这些日子,夏大人又做了不少大事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夏言说到此处,脸上却是微微泛起了血色,“只不过是向皇上进献了祭祀皇天上帝的诏书,皇上看后,大为欣喜,于是便将我晋阶为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其实我也没有料到皇上会对我有如此赏赐…” “原来如此…”彭岳听到此处也是有些无语,他没有想到夏言受封会是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那我就在此恭贺夏大人了…” “不必如此…”夏言摆摆手,刚才脸上的喜色却是一下子不见了,“其实我也在犹豫,你说皇上给我授的这个衔称是不是有些高了,毕竟我朝除了太祖年间的常遇春和成祖年间的姚广孝卒后被追赠为“上柱国”,其他人还没有得到过这个衔称呢。”夏言说这句话时,神情也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忧虑。 “这…”彭岳知道夏言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头还是想要的,也便不太好驳他的面子,“既然皇上授了您这个衔称,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您现在推辞,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夏言笑了笑,“他郭勋都能是翊国公,我授个“上柱国”又能如何?哈哈…” 就在夏言笑着的这个当口,彭岳不禁蹙了蹙眉头,他终于明白夏言为什么会欣然接受这个衔称而没有一点推辞的意思了,原来他一直对郭勋受封翊国公这件事儿耿耿于怀,所以他想在这方面压过郭勋一头。没准这个衔称还是夏言言语2¢, ------------ 第七十一章:严氏定计 “这几日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真是乱得人心烦!”严嵩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狠狠灌了两大口茶水。 “爹,发生了什么事情?”严世藩见自己老爹气有点不顺,便赶忙跑了过来。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又痛批了夏言一顿…”严嵩喘了两口大气,抬起头来看着严世藩幽幽说道。 “这是好事情啊,爹,您为何不高兴?”严世藩咧开嘴有些不解地笑笑,“夏言倒霉,难道您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严嵩瞪了严世藩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前些日子郭勋刚被皇上责骂完,你也知道,段朝用那件事情,皇上虽然对郭勋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但心里头肯定别扭,加上郭勋此人骄纵跋扈,实在难成大事,所以为父觉得跟在郭勋身后…并不稳妥,因此这些日子我与郭勋也刻意疏远了些,反而往夏言府上跑了不少趟,可没想到夏言…竟然也会遇到这种事情,现在为父都不知道该往哪边靠了,唉…” “那夏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皇上责骂?”严世藩抬起头看着严嵩问道。 “这…这件事说起来就有些滑稽了,可以明显看出这是有人在背后给夏言使绊子,说了夏言的坏话,而且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郭勋。”严嵩笑着答道,“今日皇上召夏言及一干重臣到朝堂议事,夏言迟到了一会,皇上就很严厉地批评了他,而且话说得很绝,还要求他把之前赐给他的银章和亲笔敕令都还回来,甚至还勒令他致仕…” “哦?看来夏言这确实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严世藩笑笑,“背后进谗,本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可是挑准了时机的话,皇上偏偏就吃这一套…看来夏言的处境也并不是像我们之前想象的那样好啊…” “话也不能这样说…”严嵩皱皱眉头,“其实之前我们想要借机扳倒夏言这种想法根本不现实,我可以看得出来,夏言此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很稳固,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能够取代夏言的位置,即使偶有责备,也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或者⊙↗, ------------ 第七十二章:是谁苦命 “夏大人,您真的打算现在离京?”彭岳一进夏言府上,就看见一群下人在忙忙乱乱地收拾屋子。 “不离京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赖在京城这里,那岂不是更惹得皇上心烦?”夏言颓然地叹了口气,顺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彭岳坐下。 “对,无论如何,样子也是要做出来的…”彭岳笑着说道。“不过您可不能真的就这样离京了,须知此事还是有转机的…” “嗯?还有转机?”夏言那本来有些蜷在座位上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 “其实需要您做的事情不是太多,关键还是皇上的态度嘛。”,彭岳见夏言这副紧张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其实这次皇上的脾气发得很没有来由,肯定不会是因为您于朝堂迟到这一件小事儿发怒,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或许是一些积攒的不满,或许是有人背后进谗言…” “这我也清楚,不然皇上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竟然…竟然连我少师的勋位都剥夺了,而且还要把银章和亲笔敕令都追索回去…”夏言有些愤愤地说道,“可是就算是有人进谗,我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根本就…无从下手…” “其实就算没有听到,但是也可以猜到…”彭岳此时在心中也暗暗嗔怪起夏言不听自己的劝告,平日不知结交近侍了,“皇上之所以会因为您迟到而发火,这里面固然含着借机敲打的成分,不过在我看来也是此事也好切中了小人进谗的要点。所以我觉得谗言的内容应该是说您自获上柱国勋位以来,骄纵跋扈,目无君上等等…”当然彭岳说这话的目的也是想要借机给夏言提个醒,让他谨慎言行。 “可恶!”夏言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定是郭勋这个小人,别人不可能捏造如此无耻的谣言!” “夏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纠结于是谁进的谗言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利用好这件事情还可以回旋的余地,从而争得皇上的原谅。” “那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夏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也许《, ------------ 第七十三章:夏言之困 “这是你上的折子?”朱厚熜拿着一封奏疏,在龙椅旁慢慢踱着步子。 “是,这都是臣的肺腑之言。”夏言跪在下面,说话的语气也谦卑了许多。 “知道朕为什么又召你回来吗?”朱厚熜停住脚步,手里捏着那份奏折,笑眯眯地看着夏言。 “恕臣愚钝,臣不知。”夏言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的“道歉信”写得言辞恳切,使得朱厚熜的火气消了,所以朱厚熜才又派人制止自己回乡。 “你不知道,那朕就告诉你…”朱厚熜看着夏言笑了笑,“前两日朕祭天的时候,让仲文真人算了一卦,他说不宜让你出京…” “啊?啊…原来是这样…”夏言赶忙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换上一副平静的脸色,“如此那便要谢谢仲文真人了…” “谢他干什么,这又不是他的意思,这是上天的意思,他只是代为转告罢了。”朱厚熜笑着说道。 “是臣愚昧,臣应该谢陛下。”夏言脑筋一转,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语中的错误,果然当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时,自己的脑袋总是不好使。 “哈哈…”朱厚熜笑了笑,也没有说话,转身又坐回到了龙椅上,“你这两天再抓紧替朕写两篇青词吧。” “嗯?哦…是,臣记下了…”夏言大脑转动的速度显然没有跟上朱厚熜那种跳跃性的思维。 “你的这封折子…朕已经看了,言辞很是恳切,朕…很满意…”朱厚熜平静地说道,“不过你在奏折中恳请朕不要追索那些银章与亲笔敕令,但是你同时又将那些亲笔敕令与银章都上缴给了礼部,这是为何?” “臣之所以恳请皇上不要追索那些银章和亲笔敕令,是想告诉陛下,臣一直很爱护它们,并将他们视为珍宝,臣想将它们一直留着,让子孙百代感到光荣…”夏言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自己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但是臣之所以快速将银章和亲笔敕令上缴礼部,也是想告诉陛下臣很爱护他们,不想让陛下认为臣把它们毁坏弄丢了,而且皇≈∵, ------------ 第七十四章:走个后门 “夏大人,皇上说了什么?难道皇上没有让您再次入阁?”彭岳一进门,见夏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 “没有,事情倒不至于这个样子…”夏言终于抬起头来说话了,“不过这内阁入得…憋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彭岳一听夏言这样说,好奇心就更重了。 “我…唉…”夏言叹了口气,打眼瞅瞅彭岳,沉默了一小会儿,便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彭岳叙说了起来。 “夏大人,其实您不该向皇上解释的,或者说您向皇上解释也没有意义…”彭岳盯着夏言,听着他把所有的事情说完后,心里也有些无奈。 “我知道,可是现在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夏言手拄在桌案上,话语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我当时只是觉得…觉得不能让皇上误会我,皇上之所以有那种想法,就是郭勋在背后进的谗言,要不是他在背后捣鬼,我绝不会有前日之祸!” “可是您那时候向皇上解释,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吗?”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不说话就对了…”夏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是想想怎么弥补今天这件事吧…” “不用想怎么弥补…实际上也没有好的办法来弥补…”彭岳说着话,头也跟着垂了下去,“您先想想怎么把皇上交代的那两篇青词写了吧。” “这是自然,不过…”夏言叹了口气,“我一想皇上是因为陶仲文占了个卦才把我召回来,我这心里头就…就不舒服!” “夏大人不必如此…我是说您不必把皇上的话当真…”彭岳见夏言表情有些错愕,连忙耐心解释了起来,“我猜皇上是故意那样说的,其实您仔细想一想,皇上怎么会因为陶仲文占个卦象的结果而决定您的去留呢?其实我猜应该是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猜测应该是因为最近顾大人病重的缘故吧…”彭岳轻声说道,“您也知道,只有您和顾︽⊥, ------------ 第七十五章:拜访严嵩(上) “严大人…”彭岳进了严府,见了迎面走来的严嵩,拱手行了个礼。 “彭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进!”严嵩边说边眉开眼笑地将彭岳迎进屋内。 “你这要是寒舍,就没有好府院了。”彭岳心道,每当他看到严嵩那一脸老褶子总是亲切地叫自己“彭大人”,就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其实这次如此“顺利”地到严嵩府上,彭岳心中也有些纳罕。本来他还在犹豫怎么向严嵩提出请他帮忙向陶仲文求情的事情,可是还没等自己完全说明用意,严嵩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还专门邀请自己到他府上做客。彭岳当时也拿不准严嵩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想想平日严嵩对自己的态度,便猜想可能是他想要借机交好自己,于是彭岳便也乐得顺水推舟了。 坐进屋内,宾主寒暄,彭岳对自己先前的猜测更加确定,严嵩确实是想要借此机会交好于自己,至于其中的政治考虑,彭岳也不愿多想了,因为他实在不愿意“自恋”地去思考交好自己到底有多少好处。 “彭大人如今备受皇上宠信,年纪轻轻便居如斯高位,真是令严某汗颜啊…”严嵩边说边笑着指了指严世藩,“比犬子可是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 从一进门,严嵩便对彭岳大加恭维,这一通夸赞实在是令彭岳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连连摆手:“严大人过誉了,东楼天资过人,想必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此时彭岳虽然表面镇定,但是内心却越来越焦急,他可不想在这里和严嵩扯闲篇,拉感情,可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就把自己的目的提出来,如果没有点感情交流,只怕他说出来也是没有用。 “彭大人哪里的话,在下如今和彭大人年纪相仿,但却没有彭大人的作为啊,哈哈…”严世藩在一旁眯着眼睛说道。 “说的是啊,哈哈…我记得这应该是彭大人第一次来我这府中做客吧?”严嵩可不想再刚才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本来就是一句客套话嘛,因此严嵩便笑着将话题岔了过去。 “额…确∷∫, ------------ 第七十六章:拜访严嵩(下) “据我所知,严大人和仲文真人私交不错?”彭岳话说得轻松,目光却是一直紧紧地盯住严嵩,生怕落下他什么神秘的表情。 “这…只是认识吧,难道彭大人私下和仲文真人没有走动?”严嵩故作坦然地说道。 “严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说出来了,肯定就不会真的只是一种探问,严大人也没有必要对此隐瞒吧?”彭岳故作轻松地笑笑,“仲文真人入仕之前,便在南京与严大人有过偶遇,并因此结识,六部之中,仲文真人与礼部的关系最为紧密,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吧?”彭岳娓娓道来,一旁的严嵩也只好笑笑不说话,头也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不知彭大人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啊?”严嵩在一旁听着彭岳说完所有的话,终于开了腔。 “哦,我既然提出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向严大人遮遮掩掩。”彭岳长舒了一口气,继而满面笑意地看着严嵩,“皇上现今对仲文真人无比宠信,我想如果我上完奏章,这时候仲文真人也在一旁说上几句,皇上应该会有所触动吧?” “这…仲文真人平日不喜政事,皇上对此…也很满意,所以我认为…仲文真人应该不愿意言及此事。”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严嵩也不能再虚词假意地说什么“你可以去找仲文真人说一下”之类的话了。彭岳的用意很明显,他想让自己去找陶仲文说,可是严嵩心中对此确实是抵触的,他不想因为彭岳而欠下陶仲文那么大的一个人情,而且他也不确定陶仲文到底会不会帮忙。 “对,这我知道…”彭岳颇有深意地看着严嵩,“仲文真人洁身自好,和朝中大臣都鲜有来往,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不过对于严大人来说,可能就不是这样了…”彭岳这话说的就颇值得玩味了,一方面表明自己这件事是“赖上”严嵩了,另一方面也点明了严嵩与陶仲文的亲密关系,这就有种抓“小辫子”的味道了,毕竟这种话好说不好听。 “彭大人抬举我了,我与仲文真人虽有些交情,但是也不像彭大人所说那般,其实只是…官员∫, ------------ 第七十七章:大家闺秀 “其实彭岳还是蛮会做人的嘛,哈哈…”严世藩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他送了不少金丝帐幔过来,竟有好几十顶,好像他不太清楚我到底有多少侍妾,所以本着送多不送少的原则,最后还多了几个…” “是啊,他倒是挺会送…”严嵩在一旁笑得有些言不由衷,“没想到他专门给你母亲包了不少礼物,你母亲见了甚是欢喜,总和我夸彭岳的好,直到我告诉她彭岳在朝中官阶和我相似,你母亲才闭口不言了。” “是不是母亲以为是在为梦筠妹子挑夫婿?”严世藩在一旁笑着说道,“其实也差不多,不过彭岳也还真做得有模有样。” “其实朝中之事我不愿和你母亲多讲,所以我只是敷衍说要给梦筠定门亲事,话语也不详细,这彭岳一送礼物可倒好,还真做出了个夫婿样。” “爹,那您说彭岳到底喜不喜欢梦筠妹子?”严世藩在一旁搔搔头,“要说彭岳第一次见着梦筠妹子的时候,我还真觉得彭岳确实有那么点意思,而且后来又送礼物又献殷勤,但是…但是细一琢磨,总觉得又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有些搞不懂了。” “我对这件事也不敢妄下断言…”严嵩捻捻胡须,“这种事总须搞明白才好,时机成熟时就和彭岳把话挑明,到时候不就清楚了…” 就在严氏父子在外堂叙话的时候,坐在书房内的彭岳却有些坐立不安。刚才自己在外面和严氏父子说话说得好好的,可是过了一会,严氏父子便把自己领到了书房,而彭岳一踏进书房,便看出了端倪,这是一个女人的书房,而且严梦筠就坐在里面。 当然,见过礼之后,严氏父子和自己说起话来倒是挺自然,全然不顾一旁的严梦筠,彭岳慢慢也就放下束缚,和严氏父子客套地叙起话来,可是过了一会情况就又变了,因为一个小厮过来在严嵩旁耳语几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严氏父子跟着便急匆匆地出去了,于是彭岳就又处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严姑娘,这是你的书房吗?”彭岳见严梦筠坐在对面≤∷, ------------ 第七十八章:彭岳举荐 “怎么开私口的事情,皇上那里还不见动静,难道是严嵩不肯帮忙?”夏言呷了口茶,坐在那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倒不是不肯帮忙,只不过严嵩岂是肯做赔本买卖的人?你不给他足够的好处,他怎么肯尽全力?”彭岳苦笑道,心里也为严嵩一直不肯出力而发愁。 “好处?他想要什么好处?”夏言皱皱眉头,一下子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哦…也不算什么,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岂有给人白干活的道理?”彭岳敷衍地应道,心里也没打算把严嵩想招自己为婿,与自己进行“长期合作”的想法说出来,因为彭岳清楚,夏言肯定是忌讳这件事的,毕竟自己当时还因为拒绝娶夏言的女儿而得罪了他。 “这样啊,看来他还是改不了自己嗜贪的毛病…”夏言这样说着,情绪也缓和了些,“其实这也不足为怪,他去找陶仲文,总也要送点礼的,大不了…你就送他点钱财,反正你也不缺…” “这我知道,不过…确实需要一步一步来,这种事情…急不得…”彭岳边说边垂下了头,“多送他点钱我倒不在乎,只怕送了钱,事情也办不成…” “但是皇上的意思确实是很重要,目前看来…确实没有比走陶仲文那边更好的道路了…”夏言想给彭岳打打气,可是发现自己的底气好像也没有那么足。 “其实这件事拖得太久了,弄得我到现在都没有多少信心了…”彭岳双手抚在衣袍上,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只有做起来,才发现事情到底有多难,根本不会像想象中那样顺利,到处都是阻碍,都是你根本预料不到的差错…夏大人,您说是不是我太笨了?” “啊?不是不是…”夏言摆摆手,“之前有不少大臣都有你这个想法,只不过都没有做成,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件事情…确实是难了些…” “夏大人,这件事还需你在朝中帮忙留意一些,毕竟只靠陶仲文一席话,怕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彭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提醒起了夏言。 ▲, ------------ 第七十九章:惹“祸”上身 “东楼,严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彭岳坐在座位上,和严世藩闲扯了半天,又喝了两杯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彭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家父偏偏就在今日去了宫里…”严世藩也在一旁显出焦急的样子,“彭大人平日本就忙,让您在这里等了半天,我也过意不去啊…”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严世藩这个态度,彭岳也不好发作,况且论年龄自己也不比严世藩大,彭岳也只好压下自己的情绪了,“不妨事不妨事,我这几日闲得很,只要东楼不嫌弃,来这里吃几杯茶还是蛮好的。” “彭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您能驾临蔽府,我实在是荣幸之至啊…”严世藩见彭岳也不显焦躁,便又在一旁笑着客套起来。 “不知道严大人是因为什么事情去宫里?”彭岳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严嵩是不是去宫里找陶仲文说开私口的事情,只好七拐八绕地问了起来。 “这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家父进宫时倒是带了些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啊…”彭岳笑着应道,心里却思考起来,其实严世藩这话说得很暧昧,带礼物进宫,那肯定不是皇上召见,难道真的是去求陶仲文办事去了?不对,要是真的求陶仲文办事,怎么会提着礼物堂而皇之地进宫里,肯定是去陶仲文的私宅啊,差点被严世藩给骗了,想到这,彭岳不禁狠狠地瞥了严世藩一眼,可那小子还在那乐呵呵地喝茶呢,嗯,没让他看见也好。 “彭大人,要不然您去梦筠…去家妹的书房看看,她一直想见您呢,自从上次分别后,她就老念叨你…”严世藩好像尽量想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正经一些,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让彭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想想严梦筠那种性子,怎么会老念叨一个男子?看来又是严世藩在骗自己,他可真是说谎话不眨眼。 “啊…我就不去了,严姑娘还未出阁,我一个男子过去,实在不便…”彭岳真后悔刚才自己说这几日闲得无事,要不然真抬屁股就走了,不过¤, ------------ 第八十章:私口筹划 “夏大人,皇上真的同意了开私口之事!”彭岳一看见夏言,便兴冲冲地喊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必如此激动…”夏言坐在座位上笑着招招手,“来,先来这边坐下…” “我还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就那么痛快地同意了,看来当初选择走陶仲文这条道路还真没有错…”彭岳边说边灌了两口茶,“这次严嵩还真出力了,看来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一下他。” “怎么,不是之前那种利用完严嵩,就赶紧和他划清界限的想法了?”夏言在一旁笑着说道。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划清什么界线,之前是自己的想法有些迂腐了,干嘛什么事情都那么旗帜鲜明,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该利用时就利用,该敌对时就敌对,这才是最好的状态…”彭岳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却是意味深长,“这件事皇上虽然同意了,但是如果现在我就和严嵩划清界限,难保他不会又串通陶仲文让皇上改了主意,所以我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将私口之事处理好,让这其中的巨大利润凸显出来,这样皇上就不会因为他人之言而改变主意了。” “不过你的话倒是让我提起了主意,他陶仲文一个道士,竟能以区区言语做到我们都没能做成的事情,这怎么得了?”夏言皱皱眉头,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这次是开私口之事,可是他以后要是起了歪心思,岂不是要祸国殃民了?” “夏大人言重了,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彭岳轻松地笑了笑,“我之前说过,皇上对于这件事是犹豫的,也就是没个确定的准主意,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需要一个有力的建议,而这种建议不能出自于人,因为没有人能替皇上做决断,但是天可以。”彭岳边说边笑着指了指房顶。 “对啊,我知道陶仲文就是利用这些装神弄鬼的把式糊弄皇上,可是以后皇上要是同样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而他陶仲文恰巧在此时进一句谗言,那岂不是会出现**烦?”夏言在一旁忧虑地说道。 “并不是这样,首先,8, ------------ 第八十一章:坚定方向 “爹,没想到您刚和陶仲文说了没几天,他竟然就把事情给办成了。”严世藩一边挑着盘中的水果吃,一边看着严嵩问道,不过听起来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办成…”严嵩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本来我以为和陶仲文说完之后,怎么也要过一段时间才成,没想到彭岳的动作那么快。” “嗯?”,严世藩将一粒果子扔进嘴里,“这不是陶仲文向皇上说的吗?关他彭岳什么事?” “当然关他的事,要是没有彭岳他们一群人,这件事怎么会有那么容易完成,你以为他陶仲文有那么厉害?”严嵩瞥了严世藩一眼,缓缓说道。 “哦,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以为陶仲文装模作样地算一卦,然后说是上天之意,那么皇上自然而然就同意了,嘿嘿…”严世藩抹抹溢到嘴边的果汁,丝毫没在乎严嵩抛过来的那个白眼。 “哪有那么简单,要真是这样,那朝中之事岂不都是他陶仲文说了算了,还要咱们干什么?”严嵩撇撇嘴,“其实陶仲文在皇上跟前也不容易,只有皇上问到他了,他才能说说想法,而且还要谨慎言语,揣摩揣摩皇上的心思,你以为“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说着玩的?,要是陶仲文真那么不知收敛,估计他就成了第二个段朝用了。邵元节教出来的徒弟,都聪明得很,不会只是学修道炼器,“帝王心思”才是他们最应该修的功课。” “那看来他陶仲文也很会做事啊,咱们这次可是承了他一个大人情…”严世藩擦擦手,“必须要彭岳好好谢谢咱,要不然这买卖可是亏大了。” “他彭岳自己也出力不少,都是看准了机会才上奏,找人造势,做得都是一气呵成,不过最后还是亏得皇上问策于陶仲文时,陶仲文说的那几句话,所以彭岳这次确实是该好好感谢一下咱们。” “陶仲文到底说的什么话,竟然那么管用?”严世藩在一旁笑着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严嵩摇摇头,“其实没有必要知道陶『f, ------------ 第八十二章:诗歌鉴赏 “严大人,这次可真是要感谢您啦。”彭岳被严嵩笑着迎进了门,便开始客套起来,“当然,您也要替我好好谢谢仲文真人。”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这件事能够办成主要还是彭大人自己不懈出力的结果,我们能起到多大作用?”严嵩刚才看见彭岳马车上送过来的那些礼物,此时心里也是兴奋异常。 “严大人客气了…”彭岳笑着鞠个礼,“我这次就是专程来感谢严大人的,外面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严大人笑纳。” 就这样宾主欢宜,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内堂。 “彭大人这些日子恐怕有得忙了吧,这私口之事,要做的地方可是太多了。”一番寒暄之后,严嵩终于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都是为皇上办事,尽心尽力那是应该的。”彭岳笑着答道。 “彭大人心思,实在是百官楷模啊…”严嵩对于这种话倒是熟练。 “严大人过奖了…”彭岳和严嵩扯了半天皮,心中实在是有些烦躁,说实话,这种官员之间无穷无尽的客套他到现在还不是很习惯。 就在严嵩和彭岳还在客套地叙着并没有什么意义的朝政之事时,严世藩在一旁听得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朝严嵩使个眼色,把话题转移开了,“听说彭大人平日也好诗词?” “嗯?”彭岳有些惊奇地扭过头来,他确实没有料到严世藩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啊…其实平日也就是读一读,谈不上太喜欢。” “是吗?那怎么家妹和我说您颇精诗词之道呢?哈哈…可能是彭大人平日深藏不露吧,我这等俗人是看不出来了…”严世藩边说边掀开茶盖轻轻啜了一口。 “什么深藏不露,我这点墨水…哈哈,不好意思见人了…”彭岳笑着摆摆手,也没再往下说,可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是严梦筠将自己写的那首纳兰性德的词给严世藩看了?不应该啊,看她当日之态,再想想她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毕竟严世藩是她哥哥,彭岳也不敢确定严梦筠就一定会↓, ------------ 第八十三章:杀机再现 “子睿,子睿?”,夏言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快出来,今天有件大喜事,哈哈…” “哦?夏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事?”彭岳慢吞吞地走出来,浑身带着一股倦容,正好迎上了兴冲冲的夏言。 “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夏言笑着拍拍彭岳的肩膀,便兀自向客厅走去,他来彭岳的府上次数较多,并且现在彭岳府上也没有了女眷,所以显得随便一些。 “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开私口的事情,精神有些萎靡,还望夏大人不要见怪。”彭岳坐在那里,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知道刚才夏大人说的大喜事指的是什么?” “哦…对,你看你这个样子,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夏言开玩笑似的地说道,“西北传来捷报,此次我军大获全胜,哈哈…你推荐的曾铣和杨博二人还真是两个奇才,本来一开始我还觉得杨博拟的那封奏折没什么出奇的,可是现在再看,却和曾铣行军作战的套路如出一辙,甚至拟定得还更加详细,不过其中有些措施还是不太现实,但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嘛,能写出这样的方略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是吗?那倒真是一件大喜事。”彭岳看起来倒不像夏言似的显得那么高兴,毕竟他知道曾铣和杨博二人的能力,所以此番得胜也在他意料之中,恐怕要是此次大败而归,彭岳倒会大吃一惊了。 “怎么,看着你倒像是对此不怎么关心似的?”夏言呷了口茶,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开私口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忙吗?竟把你累成这个样子…” “唉,一言难尽啊…”彭岳苦笑着摆摆手,“这两日已经好多了,我是绝对不会事必躬亲了,许多事情都下放给其他官员去做,我现在就只管官员名单的拟定与政策规定的制定了,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交给还算令我放心的一些官员了。” “你早就该这样了。”夏言笑着说道,“其实之前你忙市舶司的事情时我就想告诉你,根本没有必要事必躬亲,可是那时候3, ------------ 第八十四章:世藩计议 “彭岳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到咱们府上来了吧?”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严嵩忽得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严世藩。 “啊…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坐在那的严世藩也显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最近不是在忙开私口的事情吗?恐怕是没有时间吧?” “哼,托词!”严嵩不屑地撇撇嘴,“他既然忙得没什么时间,那他怎么还总往夏言府上跑,夏言也没少往他府上去啊。” “爹,您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单靠这一件事情,也不可能期望彭岳就与咱们结成多么坚定的同盟…”严世藩此时也看出自己老爹确实有些不高兴,“他和夏言毕竟是多年的交情,咱们…也要想些现实的…” “什么叫想些现实的?这种交情不都是在这种互相的帮助与利益交换中加深的吗?”严嵩皱皱眉头,“咱们已经送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如果这件事情都不能把他收买过来,你还指望通过什么事情和他加深交情?可看他现在这个表现,就没有想要和我们继续发展关系的意思…” “也没有啊,前几天彭岳不是还让他府上的人送来了一些礼物吗?这说明彭岳并不是无意于我们交往啊。” “你懂什么,这官员结交之道绝非如此简单。”严嵩叹口气,“他之所以送过来这些礼物,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欠咱们的人情太大,要是真的替咱们办完事情就不管不问了,那以后可真就是形同陌路,甚至是反目成仇了,但是他着人送来礼物,又不亲自登门拜访,这就代表着人家并不想和你再有什么太深的交往,如果他真的有意于我们结成同盟,那么开私口是一件事,与我们的私交就是另外一件事,两件都耽误不得,而不会以开私口事情繁忙为由而不亲自登门拜访了。” “爹,其实还是我们一开始的期望就太高,就抱着要与彭岳结成同盟的想法,所以这时候才会有这种落差…”严世藩在一旁低声说道,“其实按说彭岳做得还是挺够意思的,就因为开私口这件事,他往咱家送了多少礼物,得花多少钱,心意总归是够了。9, ------------ 第八十五章:花魁大赛(一) “彭大人,今日无事,还须应我之约,随我一同前去啊…”严世藩来到彭岳府上寒暄两句后,便不断在一旁请礼相邀,“今日光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赶得上的…” 彭岳见严世藩极力相邀,也实在不好拒绝,只得道声谢,笑着跟严世藩上了路。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彭岳一直以私口之事繁忙为由,尽量减少与严氏父子的交往。至于严嵩府上,他是更不敢去了,因为到了那里,他还要面对一个严梦筠。严氏父子想要把严梦筠“卖”给自己的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而彭岳又不能接受,因此只能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 严氏父子的态度倒是越来越主动,父子二人总是轮番往自己府上跑,自己又不能直接得罪他们,只得以礼相待,毕竟人家刚帮完自己的大忙。而且现在夏言想要集中力量扳倒郭勋,彭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严氏父子给得罪了,因为彭岳害怕这样会激得严嵩和郭勋结盟,这样一来,想要对付郭勋就更不容易了,自己想要日后解决掉严嵩,恐怕也是难了。 思绪万千,彭岳还是要陪严世藩叙叙闲话,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下了马车,来到了一处园林。 漫步在有些曲折的小路上,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路边树木郁郁葱葱,正形成了天然的遮荫华盖,路中央,映着一片迷离斑斓的光斑。其间摇曳着些五颜六色的花枝,花瓣娇嫩柔美,随微风翩翩起舞,落英缤纷,花香扑鼻。 再往前走,方显豪华之像。身处之地是一条长廊,蜿蜒连绵,装饰艳丽,廊柱上绘有彩画,色泽鲜明,各不相同。 廊外依稀可见一座假山,突兀嶙峋,颇显大气。依山傍水,环绕的水面上建一亭榭,色彩有些灰暗但颇具庄严肃穆之气。 走出廊亭,方见一宽阔庭院。迎面是四座亭子,造型各异,琉璃瓦在阳光下亮的耀眼。庭院中有大片空地,却有不少花草树木围绕,微风吹来,沁人心脾。山水花草交相辉映,尽显诗意玲珑。而此处早已是宾客盈盈,见严世藩和彭岳%, ------------ 第八十六章:花魁大赛(二) 此时庭院中央已坐了个女子,珠走玉盘,抚弄琵琶,纤手挽春,细捻轻拢。只是一开端,旁边便有几个年轻的男人喝起彩来,看来这个女子还真是名声外彰。 由于那女子坐的地方距离彭岳有些远,所以彭岳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让彭岳更加分明地感受到这个女子身上清雅高贵的气质,幽兰芬芳,清丽绝俗。加上她今日一袭白衣,绢带束腰,天空湛蓝,微风吹拂,她那纤纤身影被映得说不出的动人,就恍若下凡的仙子一般,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应有玉兔傍身的错觉。 “孤凤千险,飞絮青冥!” “清丽如春江之水,灵澈如九秋之菊,顾姑娘今日这首曲子甚妙!” 几个离得近的士子还未等这女子弹完,便在一旁争先恐后地喝起彩来,这恐怕就是古代意义上的“粉丝”了。 “这女子人气颇高啊,曲子弹得也不错…”彭岳笑着看向坐在一旁的严世藩,却见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只是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吃着蜜饯喝着酒,还不时瞟瞟别处。 “啊?”严世藩见彭岳看着自己,而且刚才好像还说了什么话,心里便猜测应该是问自己弹奏琵琶的女子来历,于是便朗声说道,“这是春雪坊的顾婉儿…” “不是,我刚才是说这女子在京城的名气应该挺大的吧?”彭岳刚才一听“春雪坊”,尽管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是从那三个字也是明白了几分,心中不禁感叹如此女子却误落了风尘。 “哦,对,名气是大,京城不少士子文人的都挺欣赏她,不过…人有些木讷,不解风情,我每次一见到她,她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到底是个清倌,不会伺候人…”严世藩边说边摇头,颇有些惋惜的样子。 就在彭岳和严世藩闲话的当口,顾婉儿已经弹奏完毕,上前谢礼了。 此时那个叫顾婉儿的女子离得近了些,彭岳倒是有机会能看清了。只见那个顾婉儿双颊融融,肌肤胜雪,但诚如严世藩所说,她的白皙的面≮∝, ------------ 第八十七章:花魁大赛(三) 彭岳的目光顺着众人的欢呼声与叫好声落到了庭院中那个正在跳舞的女子身上,只见这女子舞姿轻盈曼妙,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可谓是典雅矫健,但却又极有力量,给人一种玉袖生风之感。 “就是说她,跳的如何?”严世藩笑意吟吟地看向了彭岳。 “既有柔美之态,又有刚劲之姿,着实不俗…”彭岳敷衍地应着,却以一个极高的“观众素养”不错眼珠地看着那女子舞来舞去。 严世藩看着彭岳专注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喜,“彭大人,这是丽水院的头牌娇娃,可比那顾婉儿漂亮多了,而且娇娃可是个知情识趣的女子,那风月无边…额…”严世藩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要真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言语中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不过严世藩这几句话和那点小心思倒没让彭岳有什么注意,毕竟彭岳是一个好观众,他还要专心致志地观看人家跳舞呢!刚才的琵琶彭岳可能听不出来什么太好的地方,毕竟这些古代乐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陌生了些,他自认没有什么太高的音乐素养,可是这舞就不同了,不管你懂不懂,只要是喜欢,都能看个尽兴,况且这女子的舞姿确实是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彭岳也对这个节目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嗯,是挺漂亮的…”彭岳答话的时候还是没有看严世藩,因为那跳舞的女子移得近了些,彭岳想趁这个机会把那女子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移得虽然近了,但彭岳并没有因此而看清楚那个叫娇娃的女子,因为她的身形脚步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能看到她今日身着一袭半袒胸的轻薄罗衫,隐隐约约,影影绰绰,配上她此时轻盈的体态,实在是更加撩人,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媚。 “唔,犹抱琵琶半遮面…”彭岳见娇娃这一身装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什么,抱琵琶?”严世藩一听彭岳这样说,不禁有些惊奇,他倒不知道彭岳这句话形容的不是娇娃表演的节目,而是说得她的体态装束,“彭大人,娇娃现在是8∮, ------------ 第八十八章:花魁大赛(四) “雪琪姑娘,可否自己填一曲新词,这些个老词曲调,可都是听烦腻了。”雪琪刚想下去,便有人在底下喊了起来,紧接着,便有几个好事的人跟着起开了哄,叫嚷着让雪琪自己填首新词。 彭岳见此情景,不禁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真是的,谁能仓促之间就填首新词出来,这不是难为人吗?” “诶…这就是彭大人有所不知了,雪琪向以才气出名,这种事情恐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严世藩在一旁倒是笑得挺开心,“如果能够完成,自是一桩风流韵事,借着这个机会,自然也就名声更显,如果做得不好,也没有人鸡蛋里挑骨头,毕竟大家寻得只是一个高兴罢了,做不得数,哈哈…” 听了严世藩的这番解释,彭岳也只能轻松一笑,不再说什么了,本来嘛,欢场生意,寻得不就是个男人的开心吗?况且细细想想,这也不算什么难为人的事情,毕竟做好了,对自己也是件有利的事情,于是此时彭岳便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这个雪琪如何应对了。 只见此时雪琪面露难色,稍显尴尬。诚如严世藩所言,雪琪本以才气出名,可仓促之间又怎能完成佳作。如果信手涂鸦,毕竟与刚才那首雨霖铃差距太大,倒是露了怯,还不如不作。一想到这,雪琪倒是不敢贸然开口了。 不过雪琪毕竟见惯了这种场面,加之今日极其重要,于是转而一笑,向在座的宾客请了个礼:“贱妾青楼薄植,今日得以在此献歌一曲,本已荣幸之至,不敢再做他想,不过既然诸位大人相邀,那贱妾便只好献丑了。” “好,雪琪姑娘好风采!” “雪琪姑娘,快些唱来听听!” “雨霖铃本是少有的绝妙之词,贱妾惶恐,不敢仓促应对,否则恐有狗尾续貂之嫌,为了不扰诸位大人雅兴,不知可否容贱妾思索片刻?”雪琪话说得谦卑,众人自然也不好为难,于是便都说等候一会,待雪琪完成佳作,再洗耳恭听云云。 此时雪琪从庭院当中告退,下一位女子继续上前献舞,可】, ------------ 第八十九章:花魁大赛(五) “嗯,贱妾仓促写了几句,不过…恐难登大雅之堂…”雪琪将纸张递到严世藩眼前,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刚才所言绝非谦辞,而是真的不满意。 “我看看…”严世藩有些漫不经心地接过纸张,“桥水泛舟,不如改成桥水横舟,后面这句换做闲影觅花阴如何?,梦里叹零丁不如呓语叹零丁的意境妙…”严世藩说得头头是道,倒让一旁的彭岳有些惊奇,看来严世藩在诗词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 “大人改得甚妙,不过这意境比起来雨霖铃,终归是差了些…”雪琪有些发愁地望着那首词,红润的小嘴也不情愿地嘟了起来。 “雪琪姑娘,其实今日大家都是来寻个热闹,没有必要如此在意的…”彭岳见雪琪面有忧色,便在一旁劝慰起来。 雪琪一听彭岳说话,虽是此时心中烦闷,但还是本能地换上了一副笑脸,虽有些媚态,但毫无做作之感,“大人有所不知,这赛事在您看来确实是无足轻重,可是对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却是非常重要,其实这其间女子各方面都差不了多少,并且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同,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是这京城最出色的,但是最终还是会有差别,这原因就在于名气不同罢了,名气响亮,在这行当中的身价也就高,自己活得便也自在些,倘若不幸失了名气,那么…贱妾也就如那浮萍,免不了漂泊无依了…” “可是这场赛事…就真的能决定你们的名气?”彭岳有些不解地问道。 “虽然不能决定,但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毕竟这么多京城士子前来观看,想刚才那位芳儿姐姐…”雪琪说到这,眼神忽得涌出一股落寞之意,便也闭口不提此事了,“算了吧,都怪贱妾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多些新奇的曲调,琴也练得熟练一些,却没想到在这词上花功夫…可是就算再给贱妾一些时间,贱妾也很难写出沾得雨霖铃几分神韵的词来啊,要怪只能怪贱妾自己了…”雪琪说着,便又蹙起了她那秀气的眉头,连眸子都有些湿润起来。 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彭岳自然~↖, ------------ 第九十章:伏笔 “子睿,怎么今日又有空来我这府上?” “怎么?没空便不能来夏大人府上坐坐了?”彭岳边笑边接过了下人端过来的一杯热茶。 “坐得坐得…”夏言笑呵呵地呷了口茶,“我的意思是说,开私口的事,你都忙完了?” “说是忙完了,但是真要做起来,哪里有个头?”彭岳笑着抬起头来,“忙里偷闲,来您这坐坐。” “话是这样说,不过我估摸着你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否则依你的性子,可没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喝茶。”夏言放下茶杯,指了指彭岳,“说说你现在那里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多,一言难尽啊…”彭岳揉揉眉心,叹了口气,“皇上给的限制太多,后来又陆续送到户部许多指示,说是想要出海的百姓都必要从官府取得路引凭证,而且这路引凭证也是有数量限制的,申请的程序也极为繁琐,前两天我就为这个事操心不已,好不容易尽力把程序简化了一些,可还是不太满意,但最终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还有出海船只的载重,行程,归航时间,规定得都比较苛刻,这点我也没办法做主,必须要听听皇上和其他大人的意见,因此事情也只好做到这一步了…” “也只能这样了,毕竟能皇上能同意已属不易。”夏言见彭岳情绪不高,自己脸上的神色也不觉黯淡下来,“人员,港址等事都安排好了吧?” “哦,这些方面已经差不多了,只不过…”彭岳垂下眼眉,“只不过我担心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私口所盈利润不一定比之前要多,因为…限制实在是太多了。” “嗯?你说什么?”夏言听到此处也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你当初不是说有把握在开了私口之后,盈利一定比之前多吗?如果现在开了私口,朝廷的收入不升反降,那皇上…”夏言说到此处,见彭岳面有忧色,也只得闭口不言了。 “是啊,我之前没有想到会有这诸多限制啊…”彭岳说到此处,也是眉头紧皱,“如果所有事情都按我自己的规划走,那么盈利一定∧∈, ------------ 第九十一章:陷阱 “彭大人,雪琪姑娘说要向你当面致谢,你可不能拒了佳人美意啊。”严世藩这个“活宝”来了彭岳府上后,这看看,那摸摸,倒不拿自己当外人,不由让彭岳心中有些烦得慌,可是碍于面子,彭岳又不太好表现出来。 “东楼,今日我确实有些事情,就不随你去了。雪琪姑娘那里…你就说当日已经谢过,不必再麻烦了。”彭岳挠挠头,只想着快点把这个“瘟神”打发走。 “私口之事彭大人不是忙完了么?”严世藩坐在座位上左看看,右看看,大有彭岳不和自己走,自己决不罢休之势,“前两次我来彭大人府上,彭大人不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吗?难不成是嫌弃雪琪她们是青楼女子,不愿去那污秽之地?”严世藩这话说得确实是有些不客气了,表面上是说彭岳嫌弃雪琪他们的身份,但是前面偏偏又带上自己之前已来过彭岳府上两次这件事情,实际上也就是暗指彭岳对严世藩有所嫌弃了。 “没有没有…东楼言重了。”彭岳叹口气,心知这次是躲不过了。毕竟自己就没有必要刻意和严氏父子划清界限,没准以后还要有用他们的地方,该撕破脸时自然撕破脸,不该撕破脸时自然是要好好相处,况且自己此时正在和夏言商量着怎么扳倒郭勋,就更不应该得罪严氏父子了,“那今日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啊…这便是了…”严世藩哈哈笑了起来,“走,彭大人,今日我就带你去丽水院转转。” 上了马车,叙叙闲话,没一会儿功夫,彭岳和严世藩便来到了丽水院。 却见丽水院处于繁华闹市之边,近处有不少人家,面湖而建,金漆篱门,朱栏环绕,建的甚是恢弘大气。入门之后,长廊亭台,弯弯曲曲,走过许多房头,到一个所在,不是楼房,却是个平屋三间,甚是高爽。左一间似是丫鬟的空房,里面隐约有些床榻桌椅之类。右一间应是头牌卧室,在那里锁着。两旁又有几间耳房。 “雪琪,娇娃,今日可是来了贵客。”严世藩边说边把彭岳领进了一个房间。 《, ------------ 第九十二章:世藩被斥 “爹,彭岳好像并不是针对我们…”严世藩见严嵩对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而有些不解,便叹了口气解释起来,“我是说也许他并不是因为不想与我们合作,而对与梦筠的婚事没有表示,而是…他好像没有续弦的意思,或者说…他好像有些不近女色…” 严世藩不解释还好,那么一解释严嵩倒是更加不解了,“藩儿,你到底对彭岳做了什么?” “我…”严世藩犹豫了一下,便垂下眼眉将自己带彭岳去花魁大赛和丽水院的事情向严嵩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其实我本来是想让那个娇娃诱惑一下彭岳,好让彭岳做了娇娃的恩客,可谁知…唉…”严世藩说到此处便沉重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计划得挺好的,娇娃本就是我的人,如果这次真能如愿,那到时候套取个什么消息也方便一些,可他彭岳竟然无动于衷…爹,您不知道那娇娃的榻上功夫可真是…”严世藩下半句还没说出来,便被严嵩狠狠瞪了一眼。也是,和自己老爹讨论这种问题,这不是找骂么,况且严嵩在“私生活”方面还算个正人君子。 “你这个做法糊涂啊,枉你平日还自诩聪明!”严嵩指着严世藩,语气中也带了些训斥的味道,“常言道,戏子无情,**无意,你让那个什么…娇娃去魅惑彭岳,又怎么能保证那个青楼女子永远是你的人,到时候要是她心向彭岳,你想没想过有什么后果?” “嗯?额…爹考虑得周到,是孩儿大意了…”严世藩听了严嵩的话,心中也不免有些气馁。他确实没有考虑过娇娃会“反水”的问题,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他想不到那些平日在自己面前笑颜奉承、无所不从的青楼女子会有背叛这种概念。可是转念一想,他们在自己面前时这个样子,在其他男人面前不也是这个样子,纵使自己之前与她有过合夕之欢,也给过她不少钱,甚至在无形之中也为她提供过一些帮助,但是当她和另一个男人上了床,另一个男人也给了她足够的钱,足够的帮助,自己那时候还能保证她的心会£∞, ------------ 第九十三章:要我怎么说出口 “爹爹走了?”严梦筠谁试探性地左右看了看,身子却还犹豫着僵在那里不敢出来。 “怎么?爹不走你就不敢出来了?”严世藩笑着放下手中的酒杯,“过来吧,爹去书房了。” “哦…”严梦筠一听到严世藩这样说,便直了直身子,整整裙褶,有些慢吞吞地向严世藩走了过来。 “哥…”严梦筠挑个离严世藩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了下去,此时严嵩不在,只剩她和严世藩,兄妹二人倒是随便了一些,“哥,你昨天…到哪去了” “嗯?”严世藩抬起头看看严梦筠,却见她问完这个问题,脸蛋就倏地一下红了起来,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嘴角不禁略过一丝坏笑,“我昨个去的地方多了,哪记得那么清楚?” “嗯?你不记得了?”严梦筠有些疑惑地看看严世藩,却见他还在那里吃着东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禁撇撇小嘴,轻啐他一口,“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就不记得了,一定是在骗我,快点说,你昨天到底去哪了?” “嗬,爹一走,你和我就那么凶?”严世藩有些不服气地瞪了瞪眼睛,尽管瞪不太大,不过一看到严梦筠那副含羞带怯的表情,严世藩又忽得笑了起来,“我昨天去的地方太多了,不知道你要问的是哪。” “额…”严梦筠倒没料到严世藩会是这个回答,难不成还真让他一个个给自己讲?严梦筠不傻,看得出严世藩这是存心挑弄自己,估计就算让他慢慢说他也会故意避重就轻,说不到点子上。于是严梦筠轻咬朱唇,抬起眼皮飞快地掠了严世藩一眼,便又把头低了下去,有些羞羞答答地道,“我是问,昨天…你和彭大人一块去哪了?” “哦…原来你是问这个啊…”严世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很是为“捉弄”了严梦筠而得意,“我想想啊…我昨天就是和他去了好多地方…” “胡说!”严梦筠看到严世藩这副没正经的样子,不禁白了他一眼,“你和彭大人去了丽水院…” 说完这句,严梦筠忽得又有些后悔,好像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冒冒失失地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于是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揉揉衣角,继而假装镇定地掠了掠鬓后秀发,“我是说…嗯…刚才你和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好啊,你竟然偷听我和爹说话,你都听见什么了?”严世藩一听严梦筠自己把话说出来,不禁来了兴致。 “哪有偷听?”严梦筠有些不服气地冲严世藩耸耸鼻尖,“我就是恰巧出来,结果就听到你们说了那么两句…” “嘿,哪有那么巧,恰巧听到那么两句,你连丽水院的名字都说出来了!”严世藩见严梦筠又急又羞的样子,开玩笑的心思更重了。 “你…”严梦筠脸儿一红,干脆不去看严世藩了,她哪好意思告诉严世藩真相。 本来她确实是从书房出来要取点东西,结果路过大厅时恰好听到严世藩那个大嗓门说什么彭岳,严梦筠当时一听彭岳的名字,心儿莫名地跳了一下,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受,想想彭岳都好长时间没来这了,莫不是彭大人又过来了?于是严梦筠便鬼使神差地循着严世藩的声音过来了,不过刚一站定,严梦筠就意识到彭岳肯定没有过来,要是他过来了,严世藩怎么会直呼彭岳的名字?就在心儿有些失望的时候,严梦筠却听到严世藩正绘声绘色地给严嵩讲自己带彭岳逛青楼的“故事”。 要是在平日,严梦筠对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屑一顾,扭头就走。可是现在一听说严世藩带着彭岳去青楼,严梦筠的脚便像凝了力一般,再也走不动道了。等到她听到严世藩声情并茂地讲娇娃色诱彭岳的那一段,严梦筠那叫一个脸红心跳,真想捂住耳朵,扭头就走,可是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听了下去。可当听到娇娃抓住彭岳的手探进自己的亵裤时,严梦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呸呸两声,赶忙转身逃走了。 等到回了书房,严梦筠坐在那里却是再也做不下去任何事情了,心里直想着严世藩刚才讲的那些羞人的画面。尽管严梦筠尽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情,可是那些画面还是不停使唤地在自己脑海里回荡个不停,搞得自己现在连胸脯都起起伏伏的,烫得吓人。之前自己也会有时候不小心听到过严世藩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互相吹嘘自己那些床榻上的羞人事,尽管严梦筠对此都是极力回避,可总免不了会听到几句。还有哥哥严世藩和自己那些嫂嫂平日也都不知避讳,搞得严梦筠现在都不敢往严世藩那个庭院去,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乱了神思,越不想想,就越是无法回避。 彭大人后来到底做什么了?严梦筠制止不住,干脆往下想了起来,他不会真的…一想到这,严梦筠突然觉得心尖酸酸的,他和哥哥一样,都是个“坏蛋”!可是严梦筠总愿意相信彭岳接下来没和娇娃发生什么,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与说不清楚的感觉促使严梦筠再次跑回了客厅去偷听,可是令她失望的是,自己想要听的“故事”,严世藩已经讲完了,而且此时好像严嵩已经离开了客厅,只剩下严世藩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吃着东西,喝着酒,这也就是刚才自己见到严世藩时的画面了。 “怎么?心虚了,承认偷听了?”严世藩见严梦筠脸颊上两片红晕更甚,还一副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想想平日自己在诗词方面总是被她挤兑得无地自容,这次总算是找回“场面”来了,想到这,严世藩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我就是没偷听,你自己天天嘴里念叨着丽水院,我想不记住都难!”严梦筠总算找到了自己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回击”严世藩,而事实上她确实是因此而记住的“丽水院”这个名字。 “啊?”严世藩倒没想到严梦筠会这样说,一时竟为这个小丫头不似平日的举动而感到好笑,“那好,都是我念叨的,你没偷听,嘿嘿…你是光明正大地听得,总归是听见了,还要我给你讲什么?”严世藩说完,便得意地看着严梦筠那副蹙着眉头,似怒还怨的神情。 只见严梦筠脸上满满的不情愿,张张小嘴,刚要说些什么,忽得神情便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甜腻,那个词叫什么,软语相求,“哥,你就告诉我吧,你们到底去丽水院做什么了?” 严世藩看着严梦筠这个样子,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去青楼,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给你详细描述一番?” “你…你这人真不知羞,枉我还叫你一声哥!”严梦筠说着,俏脸一板,露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你快点说,你要是…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严世藩见自己妹妹连威胁人都不会,不禁有些想笑,不过自己的妹妹平日可是连“威胁”人都不会的,如今这个样子,看来是真生气了。于是严世藩忍住笑容,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好好…我给你说,你想要听什么?” “我…”严梦筠一听严世藩这样问,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你就给我说说…你们在那…都做了什么?” “我们…嗯…”严世藩见严梦筠那一副正经的样子,也不敢口花花了,于是清咳两声,“我们就在那里聊聊天,喝喝茶…” “我不是说这个…”严梦筠见严世藩这样说,忙把他给打断了,可饶是平日一副大家闺秀形象示人的严梦筠此时问起那么一件事,却是束手无策了,“你刚才和爹爹说的,我…听见了一些…” “啊?哈哈…”严世藩听严梦筠这样一说,倒是乐了,“那你听到哪了?我接着给你讲…” “我刚才听到…”严梦筠刚想往下说,那些在房中时回荡在脑中的画面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羞得她连耳垂都红了起来,好像要滴出血似的,她总不能对严世藩说听到彭岳的手探到娇娃的亵裤里了吧? 只见严梦筠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严世藩一眼,舔舔嘴唇,有些羞羞答答地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慢慢地在自己臀部的裙褶上碰了碰,然后就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脸蛋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羞得再也抬不起来了 “啊?啊…”严世藩见了严梦筠这个样子,先是一愣,继而肩膀一抖一抖的,连肚子上的肉都跟着颤了起来,他实在想笑,但是碍于严梦筠现在羞愧至极,又不敢笑,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唉呀,笑吧笑吧,羞死人了!”严梦筠将连埋在手臂上,往桌子上一趴,再也不起来了,肩膀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诶,怎么了?”严世藩见严梦筠这个样子,连忙擦擦笑出的眼泪,止住了笑声,“梦筠妹子,你干嘛呀,我没笑你…” “还说没笑我…都怪你,非要带彭大人去那种地方…”严梦筠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声音从她紧紧埋在手臂中的脸蛋下传出,还带着些哭腔,“除了爹爹,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就没好东西了…”严世藩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说你怪我干什么,彭岳又啥都没干…” “就怪你…嗯?你说…”严梦筠顿了顿,慢慢把紧埋的脸从手臂中抬了起来,尽管语气还是有些抽抽搭搭的“你说什么,彭大人…什么都没做?” “对啊…”严世藩见自己这样一说,严梦筠便止住哭声,抬起头来,不禁有些生气地瞥了她一眼,“那娇娃往他怀里一坐,他就一下子把娇娃给弹开了,还能做个什么?” “是这样么?”严梦筠此时尽管在自己哥哥面前,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擦泪痕,顺便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丝,皱起的衣角也被自己小心地捏齐整了,“你刚才不是还和爹说…”严梦筠不好意思往下说,便飞快地往自己身后瞟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了。 “哦…”严世藩会意地笑笑,“你听得倒是挺仔细,对,那个娇娃一…那个什么,彭岳就怒而起身了,接下来就什么也没发生。” “真的是这样吗?”严梦筠抽泣两声,看看严世藩,忽而点了点头,“肯定是这样了,彭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做出那种事情…” “他怎么正人君子啦?”严世藩一听自己的妹妹夸彭岳可是不高兴了,“你哪里看出他正人君子了?” “他就是…他…”严梦筠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说,其实那只是一瞬的感觉,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此时再一想彭岳对他亡妻的深情,为他亡妻写得那首悼亡词,以及相处的种种,都让她相信彭岳不会做出这种事,“总之彭大人就是个正人君子…” “嗬…呵呵…”严世藩听到这,一脸的不服气,“他要是正人君子,干嘛一进来就盯着人家屁股看,要不是这样的话,娇娃还不会抓住彭岳的手往自己那里摸,哼,竟然喜欢女人的那个地方,真是怪癖!” “哎呀,你还说!”严梦筠连忙用手捂住了耳朵,“我不许你再和我说这种话!” 严梦筠扭过头不去看严世藩,可是目光却不经意间向自己的臀部瞟去,看起来其实也挺丰腴紧致的,“哎呀,自己怎么也那么不知羞”,严梦筠在心中暗骂自己两声,连忙又把目光给移开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严世藩见自己妹妹面红耳赤的样子,再想想她平日那温婉的性子,毕竟她还不算太大,和她说这个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也就闭口不言,自己在一旁自斟自饮起来了。 “以后,你不许再带彭大人去那种地方!”严梦筠见严世藩在一旁还挺悠然的样子,再想想刚才他对自己的戏弄,而且他还带彭大人去青楼,严梦筠连看他的眼神都显得怒气冲冲的。 “嗯?我带他去青楼,爹都没说什么,你反倒管起来我了?”虽然严世藩见自己的妹妹有些生气,但也知道她平素性子温婉,就算生气也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是最后害自己伤心地掉一顿眼泪,所以严世藩也有些满不在乎。 “我…”严梦筠一听严世藩这样说,确实是不知该如何辩驳了。确实,自己的爹爹还没管教哥哥呢,自己在这里说什么,记忆中自己除了和哥哥要些珍奇的字画什么的,好像还没有要求过自己的哥哥做过什么。 “嗯…爹爹说过,要…要把我许给…彭大人…”严梦筠的声音有些低不可闻,但是她觉得自己总算找了个光面正大的理由。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彭岳,那么严世藩带着自己的“妹夫”,也就是自己的相公去逛青楼,自己还不能说两句吗? “哦?”严世藩倒是没想到严梦筠会找出如此“犀利”的一个理由,“你这不是还没嫁了吗?”严世藩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严梦筠撇撇小嘴,满脸的不情愿,可是这时候自己却多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梦筠,你是不是特别想嫁给彭岳?”严世藩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正经地看着严梦筠问道。 “啊?”严梦筠本能地摇摇头,“没有没有…这不是…这不是爹让我嫁嘛。” “爹让你嫁你就嫁?” “那当然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爹爹说让我嫁,我怎么能嫁?”严梦筠没好气地瞥了严世藩一脸。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给彭岳喽?”严世藩笑嘻嘻地看着严梦筠。 “也不是…嗯…不…总之,爹让我嫁谁,我就嫁谁,我自己没什么想法…” “这样啊…“严世藩“不怀好意”地笑道,“那爹爹让你嫁给一个老头你嫁不嫁,比如说上次来咱们府上的那个马大人。” “啊?”严梦筠想想上次来府上做客的马大人,确实是一个“糟老头子”,那一脸的老褶子看得自己实在是…如果老爹要是真的让自己嫁给他,严梦筠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估计会极度不愿意吧,可是自己会听从吗?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严世藩见严梦筠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在一旁追问起来。 “我不知道…”严梦筠摇摇头,“总之爹没让我嫁给那个什么马大人,而且…以后也不许你再带彭大人去青楼。”严梦筠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严世藩见严梦筠这副神色,却一下子敛住了笑容,心情也忽得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梦筠妹子,如果你真的是因为爹爹的主意才打算嫁给彭岳,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如果…如果有其他原因,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可不要有怪怨的心思啊…” “嗯?”严梦筠神色一凛,好像听懂了严世藩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严世藩的话,但是心里却莫名地别扭起来,转头看看窗外,微风乍起,一如那天的树影婆娑,仿佛在映着某人已经有些陌生的身影,无可奈何的是,自己却止不住这泛起的涟漪,渐渐地,风大了,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恍惚间都变成了碎碎的剪影… ------------ 第九十四章:难做遮掩 “贱妾见过彭大人。”一个标志的美人甫一进门,便向彭岳盈盈行了一礼。 “果然是雪琪姑娘,恕我有失远迎…”彭岳坐于主座之上,伸手向雪琪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坐。” “大人客气,折煞贱妾了。”雪琪颔首微笑,便于下首款款坐了下去。 只见雪琪今日身着浅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百褶散花裙,一个小小的金丝软烟罗系成的蝴蝶结坠在腰间,更舔一抹明亮的色彩,装饰得益,美人优雅,全无一丝青楼女子的感觉。 “不知今日姑娘驾临蔽府,所为何事啊?”,彭岳说话间,一个小厮已在雪琪面前注入了一杯热茶。 “贱妾能有什么大事情…”雪琪瞟一眼桌案上的茶,便又直直地看向了彭岳,“只不过是今日路过彭大人府院,想起当日彭大人当日相助之恩,还未曾好好拜谢,故此前来,还好彭大人不嫌弃贱妾,只是一声通报,便就让贱妾进来了。” “姑娘哪里的话,远来是客,岂有嫌弃之说?”虽然彭岳没有料到雪琪会这样说,但是他心里清楚雪琪前来的目的不会是那么简单,因为雪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府院,若不是提前打听,怎会径直前来,只不过彭岳不便当面揭穿罢了。 “方才见大人这府院中…人有些稀少,尤其不见侍女,就连这上茶侍候之人,也是男仆,倒是…可惜那么一个偌大的好府院。”雪琪盈盈笑道,既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拉着家常,毫无拘束之感。 “哦?哈哈…”彭岳倒是没有想到雪琪话语间会如此“随便”,不过他本就没什么架子,所以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家中没有女眷,平时也就我一人居住,自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彭岳倒没有向雪琪说自从红薇之事发生后,自己仿佛生了“心病”一般,将府中下人遣散了大半,尤其是侍女,更是一个人也不敢留。 彭岳这么一说,雪琪倒有些惊奇。上次彭岳说他丧妻之事,以及没有逛过青楼什么的,雪琪就吃惊不已。现在见彭岳这府中别说是妾侍了,连个侍女都没有,心中不禁怀疑起彭岳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姑娘今日前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道谢吧?”还没等雪琪说话,彭岳便饮口热茶,笑意吟吟地开了腔。 “嗯?”雪琪倒没有料到彭岳会问得那么直接,不过她表情却旋即变得轻松起来,“大人所言不错,贱妾此次前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道歉。” “哦?道歉?”彭岳放下茶杯,带着些好奇看向雪琪,“不知道姑娘道得是什么歉?” “贱妾是替我那娇娃妹妹道歉,上次在丽水院,娇娃…举止轻浮,惹怒了大人,还望大人切莫怪罪。”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彭岳哈哈一笑,表情倒是没什么不自然,“无需再提,其实那日…我也有些…鲁莽,话说得也有些重,还望娇娃姑娘不要介意。” 雪琪娥眉上挑,惊诧难掩,她确实难以理解以彭岳之尊会说出这种话来,“大人恩义,贱妾感佩。” “什么恩义不恩义的…”彭岳笑着摆摆手,“其实事后想想,倒是我…有些大惊小怪了,你们…身处其中,本就…有些许无奈,我理解,更不会怪罪。” 一开始雪琪听彭岳说的那几句话,心中本是极为感动的,可是听到后面,却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异样,尤其那句“你们身处其中”看似是安慰,可是在雪琪听来却像是侮辱,让雪琪心中非常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毕竟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而且也非常客气。 只见雪琪忽得蹙起眉毛,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大人误会了,其实我们平日…是不常接客的,更无需…无需使用那种手段,我们骨子里…并非轻贱之人…”雪琪说完,便微微抬头,迎上了彭岳的目光,眸子里也带着些平日并不常见的坚定与些许的倔强。 其实雪琪平日自然是性子温顺,不会对这种事情加以解释,尤其是男客说出什么轻贱的话,雪琪也只是付之一笑,欢场卖笑的生涯不就是这样吗?自己的想法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听彭岳说出这话,雪琪就感觉非常不舒服。也许是今日不在那丽水院,让雪琪感觉好似脱了些束缚,也许是当日娇娃做出了轻贱之举,本就容易让人轻看误会,而性子偏偏有些倔强的雪琪就受不了这种误会,也许是她感觉眼前这个人和严世藩那些人不一样,因为欢场常客说出这话,与一位极为“正派”的人说出这话,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出于一种本心,人们不在乎被“小人”轻看,却不愿被“君子”鄙视… “姑娘误会了…”彭岳倒没有想到雪琪会有这种反应,“我并无轻视之意,是姑娘…太敏感了…” “我…”雪琪刚想解释,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如果话说多了,难免会失言,于是只好闭口不言了,可是胸中却好像郁着一口气,让她有些闷闷不乐。 “其实姑娘不必多做解释…”彭岳笑着看看在一旁竭力想要显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的雪琪,“我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我也知道今日姑娘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到这,彭岳突然闭了口,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眼神中却有些神秘。 “哦?”听彭岳这么一说,再看他的神态,雪琪方才心中那点不高兴倒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一点点担忧,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出言解释,可是她表面还必须强作镇定,“贱妾的来意,方才不是告诉彭大人了吗?” “姑娘还想欺瞒我吗?”彭岳轻轻一笑,“是东楼让你来的吧?” “嗯?嗯…并非如此,我今日来此,实是因为娇娃妹妹当日有不敬之举,因此我来替她向大人致歉…”雪琪此时虽是表面强作镇定,但身下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抠起了衣角。 “哈哈…那好吧,姑娘既不愿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彭岳嘬了两口茶,看起来一脸轻松的样子,“不过我心中倒是好奇,东楼与你们熟稔倒也罢了,不过却还值得你如此为他遮掩…” “啊…”雪琪小嘴微张,眼神也有些慌乱,“贱妾不知道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呵呵…雪琪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有时候越是遮掩,就越容易让人怀疑…”彭岳边说边把玩似的转着桌上的杯盖,“东楼也是个聪明人,其实他叫你来这,本就是多此一举了,如果我连这种事都不明白,那还在官场上混什么,你说对吗?”彭岳说完,便笑意吟吟地看向了眼神有些躲避的雪琪。 “贱妾也不知道大人到底明白了什么,不过…既然大人说明白了,贱妾也就不好多言了。”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彭岳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子向前倾了倾,“你告诉东楼,那日…我真的不介意,我…理解他的一片心意,毕竟…我这府中连个女眷都没有嘛…” “彭大人…”雪琪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彭岳,她不知道彭岳这东一句西一句地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烦请姑娘回去告诉东楼,他的心意我领了…”彭岳知道有些话必须点到为止,既要让严世藩知道自己并不是不知情,但是又不会戳破严世藩的那点心思,毕竟自己与严家的交往,互相之间都懂得要保持这份默契。 “是…”雪琪木木地应着,她确实被彭岳绕蒙了,或者说她被彭岳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气与坚定折服了,虽是温文尔雅,亦可深入人心。 “如此说来,姑娘是承认此番是东楼派你来的喽?”彭岳带着些戏谑的意味看着彭岳。 “哦…”雪琪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彭岳的“当”,不禁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其实自姑娘一进门,我便知道姑娘的用意了…”彭岳有些慵懒地往后靠了靠,“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东楼为何还要专门差你来此跑一趟。” “娇娃妹妹自然是…扯不下面皮来这里,毕竟上次…”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彭岳笑着摇摇头,“我是说,姑娘为何要为此事专程跑一趟。姑娘的名气,我也是听说过的,本不必亲自赶来…解释一番,不知姑娘与东楼…应该是相交匪浅吧?” 雪琪听到这,表情却是有些不自然了,好像是想要逃避似的望望窗外,愣了一愣,才低下头缓缓说道,“严大人…是贱妾的恩客…” “哦…难怪…”彭岳笑笑,突然也明白为何自己初次见雪琪时,她与严世藩之间便如此亲昵暧昧,而严世藩对雪琪,也不似对普通娼妓一般,心中不禁感叹,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严大人…只是贱妾的恩客…”雪琪见彭岳似有深意地笑着,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脸蛋不禁有些发烫。 也许在别人看来,严世藩能做自己的恩客,倒是自己的福气了,甚至还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她也从严世藩那里得知了彭岳的官职,再想想严世藩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子,所以在彭岳看来,这可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了。 不过彭岳倒是毫不在意,率先开腔打破了雪琪的尴尬,“严大人深得皇上宠信,入阁拜相也是早晚的事情,东楼是严大人的独子,也是才干卓绝,想来不日必有一番成就,你既然能蒙…东楼垂青,自是不亏。” 彭岳本来就知道雪琪与严世藩非比寻常,所以话语中也非常注意,一直以“东楼”相称以示亲近,这时候又听说严世藩是雪琪的恩客,自然是乐得在雪琪面前说几句严氏父子的好话,来借雪琪之口“安抚”一下严氏父子的心。 雪琪听了这话,心里却不是个滋味,眼前也氤氲了层雾气,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沙哑地答道,“多谢大人。” “既然大人方才说已知晓贱妾来意,贱妾也不便多做打扰,这就告退了。”雪琪吸吸鼻子,轻咬朱唇,起身向彭岳行了个礼,便作势离开了。 “姑娘慢走,恕不远送。”彭岳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雪琪颔首致意,便招呼下人送客了。 望着雪琪离去的背影,彭岳嘴角却出现了一抹笑意,“既然严氏父子足够聪明,难以琢磨,不妨从这几个青楼女子身上入手,看来以后还真要和严世藩多跑几趟丽水院了… ------------ 第九十五章:各有算计 “子睿啊,你此番计议有误啊…”夏言垂下眼眉,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我今日听了你的建议,向皇上递了病假折子,请求回老家修养一段时间,可皇上非但没有同意,反而异常生气,并狠狠地把我斥责了一顿,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哦?皇上斥责您什么了?”彭岳坐在那里,显得也有些诧异。 “皇上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此番请假,必会耽搁大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不是挺好的吗?”彭岳轻松地笑笑,“皇上这样,说明看重您啊,难道你一向皇上辞请,皇上就准您回家,这就是好事情啦?”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不过皇上还批评我说…说我不懂得体恤圣意,只顾私利…” “哦?皇上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彭岳皱皱眉头,“是不是这几天廷臣交相攻击弹劾郭勋,使得郭勋称病在家,所以皇上对此事颇为反感了?” “也许是这样吧…”夏言有些颓丧地应着,“子睿,你说该不会是皇上知道了那些弹劾郭勋的奏折都是我指使的,所以才对我发火的吧?” “应该不会吧,这次弹劾郭勋的人,很多都不是咱们的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言官,他们平时谁都咬,所以皇上应该不会起什么疑心吧?” “话是这样说,但皇上对我发那么大脾气,一定是有原因的,看来这次扳倒郭勋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但这次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彭岳抿口茶,“霍韬刚死,郭勋可谓是少了一大助力,而且郭勋前些日子在京城又因为商铺的事得罪了京山侯崔元,事情闹得也挺大,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把郭勋搞倒,等到郭勋缓过这口气来,恐怕就难了…” “这你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我也听了你的话,按你说的方法做了,还向皇上递了病假折子,可是皇上不同意,还斥责了我一顿,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夏大人,您必须要接着向皇上上呈病假折子…”彭岳见夏言脸色有变,便继续解释道,“此番“倒郭”行动,如果您留在朝廷,那么就不好下手了。因为皇上知道您与郭勋的旧怨,廷臣攻伐得紧了,皇上自然会怀疑到您的身上。您也知道,皇上向来…聪慧,绝不会任由大臣利用,念及于此,皇上也不会对郭勋做出太严厉的惩罚,反而会因为您而对郭勋从轻处理,就算是考虑到朝政平衡,皇上也会留郭勋一条命的…” 夏言听彭岳这样一说,那蹙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彭岳说的很有道理,顿了顿,方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罢了,那就按你所说,接着向皇上上奏吧,不过万一皇上还是不同意,并且又出言斥责我,那我该怎么办?” “既然直接向皇上递折子不行,那么您就换一种方式不行吗?”彭岳笑着说道,“您给皇上上些针砭时弊的折子,让皇上知道您并非不愿不理政事,同时向皇上表现出您是真的重病在身,并无他意,如果这样的话,皇上还不准假,那么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好吧,我就姑且试一试吧。”夏言苦笑着说道,“想当初他张孚敬为了致仕,可是连吐血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此时,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相已经在郭勋府上的客厅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王大人,老爷邀您到卧室相晤。”喝了两杯茶之后,终于有一个下人赶到王廷相面前通报了。 “什么?去卧室?”,王廷相皱皱眉头,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进了内室。 “王大人请坐…”王廷相一进卧室门,还坐在床榻上的郭勋便招呼上了。 只见此时郭勋刚从床榻上作势下来,脚上趿着双黑色皂鞋,由于室内气温较高,他只穿了一条较为宽松肥大的长裤,上面一件白色对襟小衫扣子还没有系好,看上去倒是生得雄壮威武,但却掩不住腹部因久不操练而长出的赘肉。 两个生得挺清秀的年轻女子此时也穿好衣衫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可能是考虑到王廷相已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了,郭勋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没对两个女子再做什么进一步轻薄的动作,便挥挥手让两个女子向王廷相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王廷相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郭大人,你既然已经向皇上请了病假,就不要再召这些女子来府中了,不然免得落人话柄。” “没事,那些言官弹劾我的还少吗?”郭勋不耐烦地摆摆手,“再说我这不已经是足不出户了吗?”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王廷相见此时郭勋也已经下床坐到了自己对面,身子也跟着向前倾了倾,“我此行是要来告诉你,你离朝之后,那些廷臣对你的弹劾仍然没有停止,皇上看上去也很震怒,看来此次是大臣们非要逼着皇上给一个说法了。” “哼,这些个王八蛋!”郭勋一口茶还没到嘴边,一听这话,气得他一下子就把茶杯掷到了桌案上,茶盖连着还有些烫的茶水一下子都洒到了地上,“整天没事找事,就知道折腾这个!” “你现在生气也没有用,关键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王廷相看看那摔在地上的茶杯,皱皱眉头,“总之这次你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就只是抱恙暂离朝廷,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那我还没能怎么办?”郭勋怒气冲冲地看着王廷相,“毕竟那些人说得大部分事情…还是有模有样的…” 说到后面,郭勋自己的语气也弱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弹劾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遭到猛烈的弹劾,便称病在家,避避风头,等到那帮言官消停了,自己再回朝请罪,那时候朱厚熜的怒气也消了,事情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来告诉你一下朝中的大体情况,让你自己心里先有个准备…”王廷相说到此处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也有些飘忽,“总之郭大人自己要注意些…” “注意个屁!”郭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肯定是夏言那个老东西背后捣鬼,除了他,谁还会和我这样过不去!” “且不说此次是谁背后捣鬼,我只是想告诉郭大人一声,以后行事一定要注意一些,切不可如此冲动莽撞…”王廷相见郭勋这样沉不住气,心中也不禁有些哀叹,“您说您干嘛和几个商人过不去,毕竟您在京城有那么多商铺…”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和他们过不去!”郭勋听到这,狠狠瞪了王廷相一眼,“你说他们几个商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敢在那个地段和我抢生意。之前彭岳在那也就算了,可现在彭岳把商铺卖出去了,那几个后继的商人还敢耀武扬威的,不教训他们一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就把人给打了,还把铺子也给占了?”王廷相见郭勋这一副霸道模样,也不禁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那其实是京山侯崔元的铺子?” “崔元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入赘皇家的女婿,想我郭家世代…”郭勋话说到一半,见王廷相在一旁撇撇嘴,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便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开始我哪知道那是崔元的铺子,要是提前知道了,我…我干嘛惹这一身晦气!” “那既然现在知道了,干嘛还霸着铺子不还给人家?” “我…我要是还给他,好像…好像是我怕了他似的,那我的面子往哪放?再说了,我不是私下给了他钱了吗?也没白要他的铺子…” “对,您的面子是挣回来了,京山侯的面子又该往哪放?” “问题是崔元不爱声张,他根本就没把铺子是他的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是私下交涉时我才知道的…”郭勋挑挑眼眉,“崔元也是个不爱生事的主,平日也还算低调本分,所以他绝不会声张此事,只能吃那么个哑巴亏了。再说了,我还赔了他不少银子呢,他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对,他是吃了哑巴亏,可是您就不怕他心生报复?” “他一个外戚,能报复我什么?” “哼,呵呵…”王廷相听郭勋那么一说,不禁一阵苦笑,“郭大人还不知道吧,这几日皇上常常召京山侯到西苑议事,他要是趁机告您一状,那么…” “什么,崔元被召进西苑议事?”郭勋皱皱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那夏言呢?夏言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来郭大人病得还真是很彻底,对朝中的事是一点也不关心呢。”王廷相打趣似的说道,“您还不知道吧,夏言前几天已经向皇上上奏,说是身体抱恙,要暂离朝堂一段时间,结果皇上非但没有同意,还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现在夏言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哦?竟有这种事?”郭勋听到这,一下子从座位上直起身来,“夏言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突然离朝?皇上又为什么会突然训斥他?” “其实我也挺纳闷的,因为现在朝中并没有人弹劾他啊…”王廷相在一旁絮絮说道。 “那翟銮呢?翟銮怎么样?” “翟大人,嗯…最近皇上召他到西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就对了!”郭勋兴奋地一拍手,“我就知道是这样,一定是皇上见我被廷臣弹劾,朝中少了可以制约夏言的人,夏言这才倒了大霉。” “王大人,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被弹劾都安然无恙吗?一是因为我们郭家,而是念着我之前立下的那些功勋,三就是因为我是朝中可以牵制文臣的力量啊,哈哈…他夏言不是想扳倒我吗?好,我就趁他夏言倒霉的时候,来算计算计他,他会告状,我也会告状!” “额…你倒是挺乐观…”王廷相见郭勋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无语。 附注:1.这里有一点必须要说明一下,明朝确实禁止官员经商,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这种禁令基本就成了一纸空文了(譬如,明朝还禁止官员狎妓…)。因为明朝官员官俸都较低,所以除了贪污受贿外,开店经商也是他们盈利的一个重要方式,譬如这个郭勋,据说他当时在京城的店铺就有几千家。 ------------ 第九十六章:不一样的来访 “彭大人…”雪琪一开门,便迎头撞见了彭岳,心中实在是有些惊奇,“彭大人今日怎到这来了?” “哦…我发现这地段不错,便在这新开了两间铺子,过来瞅瞅生意,顺便…来这看看…”彭岳看着站在那里一直盯着自己的雪琪,不禁笑了起来,“难道姑娘不欢迎我来吗?竟是连门也进不得了…” “大人说笑了…”雪琪见彭岳那一脸调侃的味道,再看自己确实是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口,不禁俏脸一红,连忙给彭岳让开了地方,“大人请进…” “哈哈…姑娘这门确实是难进呢。↖,”彭岳笑着落了座,“上次和东楼一同前来,倒没觉得有什么难处,可是这次我一个人来,却是不一样了,先是间接问了身份,纳了钱财,还要着人通报,哈哈…比我彭府的门难进啊…” “大人莫要取笑,其实我们在此间也有诸多难处,有时也是迫不得已,谁让总有些不知趣的登徒子来这里捣乱呢…”雪琪边说边为彭岳沏了杯茶,换了些新鲜的瓜果,“刚才有人通报说是有位彭大人前来,贱妾心里一边纳罕一边出门迎接,没想到真的是您来了。” “难道像丽水院这样的地方,还敢有人来捣乱?”彭岳揶揄般地说着,但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雪琪“计较”,“我还以为东楼常来的地方,是不会有人前来捣乱的了。” 彭岳这句本是玩笑话,可雪琪在一旁听了,神情却是一滞,手上的动作也有些机械,不过旋即便恢复如常了,“大人今日来此,便是贱妾的客人,那么就容贱妾先为大人弹奏一曲吧。” “嗯,也好…”彭岳手拄桌案,微微一笑,“姑娘请了…” “不知道今日娇娃姑娘为何不在?”彭岳见雪琪去取琴器,便在一旁问了起来,“方才我在房头问时,便说娇娃姑娘不在,不知道她今日去了哪里?” “嗯?原来今日大人是来寻娇娃姑娘的?”雪琪回过神来,有些惊诧地看看彭岳。 “哦…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彭岳转过头看看窗外,“上次姑娘和我说…嗯,我是想…娇娃姑娘在这里会好一些…” 此时雪琪已经取了琴器向彭岳走来,听到彭岳说话,却是身形一定。虽然彭岳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是雪琪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说严世藩是自己的恩客,而此时他与自己独处一室,总归是不好。 “贱妾方才说了,大人既来了这里,便是贱妾的客人,所以大人就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了。”雪琪说着,便坐在座位上,挑拨琴弦,将要演奏了。 彭岳见雪琪神情倒是挺坦然,便也付之一笑,“是我多虑了。” 锦瑟端置,雪琪凝神屏气,便为彭岳弹奏起来,而且曲子竟还是上次彭岳于花魁大赛上写的纳兰性德的那首词。 加上这次在屋中独奏,少了上次众人的烦热与喧闹,因此情景也就更为贴合。歌词感人,曲调美妙,美人抚琴,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彭岳坐在一旁,双目微闭,有些情不自禁地听出了神。 突然,雪琪手下一顿,快速地瞟了一眼窗外。乐声一停,彭岳也有些警醒地直起身来,顺着雪琪的目光寻了过去,却见一黑影在门外晃动,刚刚打开的一个缝隙又被小心翼翼地合上了,“谁?” “大人莫要在意,也许是其他姐妹,贱妾唐突,不该贸然停…”雪琪话还没说完,那闪动的人影却是怔了怔,便推门进来了。 “贱妾见过大人…”只见这自门外进来的美人乃是娇娃,“大人恕罪,贱妾本是今日买了些香料,正想送与姐姐,没想到大人也在这…” 彭岳眉头微皱,有些狐疑地望着娇娃,也许是上次的“算计”让彭岳还有些心有余悸,因此娇娃的突然到来不免让彭岳提起了几分警惕。 一旁的雪琪可能是看出了彭岳的这种疑虑,忙在一旁解释道,“今日我托娇娃妹妹去买些香料,没想到妹妹来的却不是时候,还望大人见谅,娇娃妹妹别无他意的,只是行事有些莽撞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彭岳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加上雪琪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于是彭岳便顺手推舟,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娇娃姑娘既然来了,不如也进来坐坐。” “嗯?”这次倒是换做娇娃有些惊奇了,“我?我…我还是不打扰了,大人在此宽坐,贱妾这便退下了…” 彭岳此时看娇娃神态,再联想方才她在门外那非常轻盈的并不想引起人注意的动作,便知道她这次确实是无心之举,而不是有意安排了。 “难不成娇娃姑娘还因为上次之事记恨我?”彭岳坐在那里笑着说道,“如果娇娃姑娘对我还有怨言,那么我在此便向姑娘致歉了。” “啊?大人…大人言重了,贱妾怎敢生受大人言语,实在是折煞贱妾了。” 雪琪见二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都有误会,看起来倒是挺尴尬,便在一旁解围道,“娇娃妹妹进来吧,刚才大人还问起你到底去哪了,如今回来了,正好一块来这坐坐。” “是吗?”娇娃的眼睛蓦地睁得老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瞅瞅雪琪,又看看彭岳,“大人刚才还问起我了?”娇娃一边说着,一边步子也跟着往屋内移了进来。 “是啊,大人刚刚确实问起你了…”雪琪笑着将娇娃拉了进来,“那你还不赶快给大人敬杯酒,以道迟来之罪。” 娇娃嗔怪地看了雪琪一眼,“姐姐莫取笑我。”随即转向彭岳,嫣然一笑,“大人恕贱妾迟来之罪,贱妾…给大人倒杯茶水…”说着话,便拿起茶壶向彭岳杯中倾倒起来。 “大人,上次之事,贱妾…贱妾非是…”娇娃为彭岳倒完茶水,便美目流转,看向了彭岳,幽幽叙起了话。 彭岳没想到娇娃还会提起前事,虽然她说着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彭岳此时再看娇娃那副娇媚入骨的样子又离自己那么近,再想想上次的情景,倒是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作势端起茶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娇娃见彭岳样子,不禁在心中轻啐一口,“自己刚才提起来倒是什么事也没有,现在我一提你倒知道不好意思了。” “娇娃姑娘刚才怎的不进来,在门外踟躇不已可不像是姑娘的做派,哈哈…”彭岳倒是先声夺人,在一旁先开了腔。 “哦…我和姐姐这里一般没什么客人,所以也就不甚在意…”娇娃欠身答道,“早知道彭大人在此,贱妾自是不敢过来打扰了。” “哈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两位美人作陪,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彭岳这话说得随意,一旁的雪琪和娇娃却是面面相觑,她们倒没想到平日“一本正经的彭大人”还能说出如此“风趣幽默”的话来。 “贱妾这不是看大人听曲听得仔细嘛,要不是雪琪姐姐,恐怕大人都没注意到我方才已经推门欲进了。”彭岳话说得轻松,娇娃言语间也就不甚在意了。 “娇娃说得果真不错,大人却与欢场常客不同。来我这听曲的,别说是真正听进去的,就算是默默听完的,都是少数。而且,不喝酒,他们…是听不进去的。”雪琪说着,自己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姐姐又取笑我…”娇娃嘟着小嘴看了雪琪一眼,嘴角却漾起了一抹略带羞涩的笑意,可能现在想想上次的事,娇娃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彭岳听了,却是微微一笑,“不听曲?那来这做什么?”说话间,彭岳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室内那张华丽的软塌。 雪琪却是捕捉到了彭岳这个眼神,又见彭岳如此发问,顿时脸红,有些嗔怪地说道:“贱妾这平日是不许客人留宿的,就连能来贱妾这听曲的人也是极少的。” 彭岳见雪琪这样说,也有些不好意思:“雪琪姑娘,实在抱歉,是我孟浪了。”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您总是如此,我和姐姐倒是不好意思了。”娇娃边说边瞧着张离彭岳较近的凳几坐了下去,“大人来了这,只管喝喝茶,听听曲,消遣一下心情。” “啊…哈哈…还是娇娃姑娘直言快语…”彭岳看看雪琪,又看看娇娃,“娇娃姑娘,你方才不是说买了些香料吗,不妨现在打开给雪琪姑娘看看。” “啊?大人,您在这里,贱妾…” “没事,打开看看呗,瞧瞧香料也是消遣…”彭岳边说边指了指娇娃刚才放在桌案上的包裹,“正好我也在这附近新开了两间铺子,有间铺子就卖些香料,我瞧瞧这香料比那我铺子的怎么样。” “大人也懂香料?”娇娃有些好笑地看看彭岳。 “额…”彭岳脸一红,讪讪答道,“不太懂…” “大人…怎么还开香料铺子?”雪琪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问道。 “额…官俸低微,如果自己不想点办法,我可就进不了这丽水院的门了…”彭岳这句“实在话”倒是把雪琪和娇娃都给逗笑了。 “大人,贱妾的意思是…您为何开的是间香料铺子?” “哦…我那两间铺子主要不是卖香料的,主要是卖布料的,顺带卖些香料,还有些香料是作为赠品陪送的。”彭岳笑着解释道,“这不是上次瞧着这个地段不错,嗯…于是便想着在这开几间商铺卖些布料、香料什么的,生意应该会不错…” “看来大人不仅会做官,还有副好的生意头脑。”雪琪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咦?大人,您的那间铺子是不是在这条街的尽头,叫什么菱的一家店?” “哦…应该是了…”彭岳笑着应道,“是叫紫菱,那就是我开的店铺。” “原来真的是…”娇娃兴奋地看看雪琪,“果真是大人的铺子,我也有机会成了大人的客人了,哈哈…” “额…”彭岳听了娇娃这话,在一旁不禁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同两个美女成功“搭讪”。 ------------ 第九十七章:试探 “姐姐,你不知道,大人的铺子里布料的质量非常好,下次有时间咱俩一块去挑点…”娇娃还在兀自叽叽喳喳地向雪琪说着,一旁的雪琪却是看出了彭岳的尴尬。↖, “好了,妹妹,你倒是说得挺高兴…”雪琪拍拍娇娃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那里有些无语的彭岳。 “哦…”娇娃此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大人恕罪,贱妾方才…方才过于兴奋了,贱妾实在没有想到…嗯…” “没关系…”彭岳笑着摆摆手,“你们聊得高兴就好。” “大人,您倒是随遇而安…”雪琪带着一抹笑意收拾着桌上的琴具,“如果每个来此间的客人都像大人一样,可真是我们的福气了。” “姑娘莫取笑我…” “贱妾哪敢?”雪琪跟着坐在娇娃旁边,“上次大人为贱妾写的那首词,可是给贱妾带来了太多的不虞之誉,说起来,贱妾还没有好好感谢过大人呢。” “是啊,大人年纪轻轻能居如此高位,就令贱妾惊叹不已,诗词文采,更是让人望尘莫及,想来事事也都是有原因的。”娇娃在一旁附和道。 “做官和诗文可没有多大关系。”彭岳听到娇娃这和严梦筠差不多的论调,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想来那些诗歌流传的文人大多在官场上可都是失意落魄的…” “大人说得不错,不过贱妾的意思是…”说到这,娇娃忽地一顿,继而冲彭岳娇羞一笑,“贱妾想说大人面面俱佳,如此翩翩君子,谁要是跟了大人,便是谁的福气。” “额…”彭岳听到娇娃这样一说,却是心中一凛,因为他突然想到了紫菱,想到了她最终的结局,还有仇青歌,那个错过得让人遗憾甚至心痛的女子,“是福气么?恐怕是晦气吧?我倒觉得谁跟了我,便要倒霉的,最终应该是得不到幸福吧?” “大人…”娇娃见彭岳面色不善,再听他说的话,便知自己恐怕又说错话了,不禁有些为难地看向了雪琪。 “大人可真会说笑,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雪琪也不知道娇娃一句话,竟会引得彭岳如此感慨。 “哦…没事,我徒自感伤罢了…”彭岳看两人神色,再想起上次娇娃因为自己一句话吓得花容失色,不免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出言解释了起来,“我只是想到…亡妻之事,心中…唉…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便好了…” “大人,您一定…很喜欢尊夫人吧?”雪琪见彭岳如此言语,这个问题不禁脱口而出,不过刚问出来,自己又有些后悔了,因为她觉得彭岳确实是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贱妾的意思是,嗯…贱妾听大人吟起上次那首词,想必大人那首诗词应该和尊夫人有很大联系,词中情景,甚是感人,贱妾喜欢那首词,更喜欢那首词中蕴含的情感,所以这才贸然询问,望大人切莫见怪。 “嗯?”彭岳看看雪琪,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对,我很喜欢她,不仅仅是喜欢,我爱她,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子!”说到此处,彭岳脸上尽是满足的幸福,就连眼眸也在不经意间荡起一抹笑意,与方才悲戚之感迥然不同。仿佛他在叙说着时间最美好的事物,最稀奇的珍宝,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怀念,思恋,以及淡淡的不舍与遗憾… 雪琪听彭岳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确实是出了神,看着彭岳在叙说这几句话时的神态,那种幸福与满足,真是让人羡慕与渴望,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自己也曾像这般怀有对爱情的憧憬与希冀的,只可惜,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娇娃见彭岳这个样子,一开始她有些想笑,可是她不知为什么却又笑不出来。她不知道彭岳那种情感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可那句“我爱她,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子”这句话却让人感觉是那么动听,说这句话时的那种深情与感觉是久处欢场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表演”不出来的,她相信这句话是真的,突然她觉得这句话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渴望,虽然自己听过的夸奖与宠溺的话不少,可是好像还没有人对自己这样说过这种话呢。 看着雪琪与娇娃怔怔的样子,彭岳倒是回过神来了:自己怎么和这两人聊起感情来了,可别忘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啊。虽然要和二人缓和一下气氛,拉近一下关系,可是自己这“暖场工作”做得未免久了些。 “咳咳…话题有点…沉重,咱们还是聊点轻松的吧,啊?哈哈…”彭岳敲敲桌案,打趣般地说道。 “啊…好…”雪琪吸吸鼻子,转脸看看娇娃,共同向彭岳卖个笑脸,“大人想要聊些什么,那就聊些什么…不如我们姐妹二人再给大人弹奏一曲吧。” “不必了,聊聊天就好…”彭岳作势拄在桌案上,“朝中之事…令人烦恼,就想来这散散心…” “大人朝中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我们姐妹…”娇娃刚想往下说,却被雪琪在身下轻轻掐了一下,心中也不免警觉起来,“如果大人不想说,那就算了…” “给你们说说也无妨…”彭岳故作轻松地捡块瓜果,笑着冲娇娃晃了晃,“不过估计说与你听,你连是谁都不知道。” “大人这可是小看贱妾了…”娇娃冲彭岳狡黠一笑,“没准你说的某位朝廷大员还来我们这做过客呢。”说罢,娇娃便嗤嗤笑了起来,全然不顾雪琪在一旁暗示自己的眼神。 “哦?这倒也说不定,那我就试一试,哈哈…”彭岳此时心中大乐,他倒没想到这个娇娃性子竟是如此“直爽”,这样一来,事情也就简单多了,“翎国公郭勋,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娇娃眼眉上挑,兴奋地点了点头,“我们有小姐妹去过他的府上,郭大人…也来贱妾这做过客…” “那夏言夏大人呢?” “嗯…这个贱妾倒不认识,不过听说过他的,他是当朝内阁首辅嘛!”娇娃略带些孩子气地说道。 “唔…看来你确实都知道,哈哈…”彭岳冲娇娃笑笑,“那说与你,你便能听出个大概了。” “近日郭大人和夏大人可都倒了霉,被皇上斥责,被言官弹劾,担子可就都压到我们这些人身上了。”彭岳边说边揉了揉眉心,“严大人估计也累得够呛…哦…我说的不是东楼,是严嵩严大人…” “那这是好事情啊,说明大人要受重用啦。”娇娃手托香腮,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孩子似的应着。 “如果要重用我那倒还好,不过皇上可没有要重用我的意思…”彭岳故作轻松地笑笑,“严大人应该要受重用了吧,最近严大人往宫里去的次数可是挺频繁的,也不知道东楼对此是个什么看法,我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这个嘛,我可就不清楚了…”娇娃咯咯一笑,转过头看看雪琪,“严大人的事,您需问姐姐才能清楚,我可是不知道。” 雪琪却没有看彭岳,只是有意无意地瞟了娇娃一眼,然后垂下眼眉,轻声说道,“你既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娇娃有些好笑似的看看雪琪,“有些私房话,他背着我说,难不成还不告诉你?” “啊…哈哈…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彭岳见雪琪这个样子,便知道她是心存提防,不像那个娇娃似的“胸大无脑”,于是也只能闭口不言了,毕竟这种事情问得要是明显了,难免遭人怀疑,“其实我也就是和你们随便聊聊,毕竟你们并未涉身其中,对这其中大概不甚了了啊,这件事我还是回头找机会问一下东楼吧。” “大人,其实我也听严大人提起过此事的…”娇娃似有些嗔怪地看了雪琪一眼,“上次我还听严大人抱怨过,说什么皇上裁撤了夏大人,却偏偏召翟大人进宫议事,还说什么外戚也来参与,最后落得一身清闲,心有不甘呢。” “是么?看来东楼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思呢。”,彭岳故作镇定地抿口茶,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看来严氏父子果真想浑水摸鱼,利用这次夏言、郭勋双双倒霉来创造机会为自己上位,必须要想个办法,可不能让他们添什么乱,最终出了岔子。 “嗯?大人有什么心思?”娇娃那颗好奇宝宝的心倒是追问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心思啊,老老实实做事就好了,这时候切不可轻举妄动,须知皇上可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呢。”此时彭岳见雪琪在一旁沉默不语,便知道她是起了戒备,有了疑心。于是心想既然从她口中套不出话来,不如就通过她的嘴将一些无法对严氏父子明说的信息传递过去。 “娇娃姑娘,叮嘱你那些小姐妹,最近就不要去翎国公郭勋府上做生意了,免得受了牵连。”彭岳转动茶杯,翩然笑道,话虽是对娇娃说的,眼睛却盯起了雪琪。 “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郭大人府上出了什么岔子?”娇娃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这就不能乱说了…”彭岳故作神秘地笑笑,心想故意放一些错误信息混淆视听,没准会更有效,“这不是郭大人最近风声正紧嘛,再说我在宫中的时候可是听说皇上对郭大人…唉,算了吧,这种事情你们知道了也不好。” “这样啊,那贱妾就不听了。”娇娃在一旁嘻嘻笑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彭岳边说边从怀中摸出几锭银子,放到了桌上,“二位姑娘早些歇息吧,我这就告辞了。” “大人客气了,贱妾恭送大人。”雪琪娇娃见彭岳起身欲走,便也作势相送了。 “大人以后无聊时可以常来坐坐…”娇娃朱唇轻启,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贱妾这不是客套话,是真的希望大人能来,而且…大人来的时候,也不必非要带银子,贱妾这句话…也是真的,嘻嘻…” “多谢娇娃姑娘美意…”彭岳转过头翩然一笑,便推门出去了。 “妹妹,你未免也忒不小心了!”彭岳刚一出门,雪琪便从后面一把将娇娃拉到了座位上,“刚才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彭大人是在故意套我们的话么?” ------------ 第九十八章:无奈谁人知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娇娃满不在乎地摆弄着桌案上买回来的那些香料,“只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我看是姐姐多心了。£∝頂點小說,” “是啊,你能看出来什么?人家还没问呢,你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告诉人家了,还用费尽心思打听吗?”雪琪嗔怪似的瞥了娇娃一眼,随后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娇娃摆弄起了那些刚买回来的香料,“妹妹,并非是我怪你,而是为了你好,这其中有些事情我们本不该参与,或者说,我们本就没有资格参与…我们就像这香料一样,被人随意一捏,就自然而然地粉碎了…” “姐姐不要糟蹋,这香料好贵的呢!”娇娃有些心疼似的从雪琪手中抢下剩下的香料,“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今日为何如此紧张,平时有些官员来咱们这,不也爱说些朝廷上的事嘛,他们只不过是心里烦得慌,来咱们这解解闷,所以言语间也就不那么在乎,每次严世藩来的时候,他不也会和你说些…那种事情嘛…” “可这根本不一样,别的官员来这说些事情纯粹是排解宣泄,可是…可是彭大人刚才那一番话绝对是别有用心…”雪琪边说边皱了皱眉头,“你别看彭大人言语间好似和严世藩甚是亲密,可是二人暗中却是各怀心思,不然上次严世藩怎会叫你…然后又叫我专门到他府上去解释一番…总之,这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我们绝对不能参与,妹妹,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一点也看不出来?” “嗯…也不是一点都不明白…”此时娇娃垂下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彭大人偶有提及,我就想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他,好像是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一番似的…” “妹妹,你莫不是…喜欢上了彭大人?”雪琪有些迟疑地看着娇娃,“我猜的…对不对?” “啊?嗯…我也不知道…”娇娃听到这,脸色却蓦地红了起来,“我也没觉得喜欢他,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和大多数男子都不一样,而且你想啊,彭大人有钱有势,年纪轻轻就当了那么大的官,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呢,人也是风度翩翩,看他那个样子,恐怕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咱们终究是需要个归宿的,总不能在这丽水院呆一辈子,其实…刚才我说谁要是跟了大人,便是谁的福气那种话,就是存心试探他呢,不过…他好像没有听出来…” “傻妹妹,彭大人那么聪明,你以为他真的听不出来吗?”雪琪见娇娃神色有些落寞,也不好再把话说下去,“总之,咱们姐妹命苦,有时候…就不要想那种不该想的事情了…” “什么叫不该想?我也没有奢望太多,我知道自己…可是我只要能做彭大人的一个妾侍就可以了,或者没有名分也可以,总之我觉得只要是跟了彭大人,他便不会负了我…”娇娃面庞微仰,好像在畅想着眼中编织的美好,“彭大人那么有才华,人又生得…那么英俊…我觉得他比京城的一些公子哥还要好!” “姐姐,你说彭大人年纪应该和严世藩差不多吧,可是论才华,论权势,论长相,他和彭大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你说要是靠上了彭大人这课大树…”娇娃见雪琪娥眉微蹙,面色好似也有些愠怒,便赶忙解释道,“姐姐,我只是…只是那么说说,其实严世藩…也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严家也算有权有势…” “算了,不用说了…”雪琪将头偏到一边,“你知道我真正的心思,所以才这样说,姐姐不怪你。” “姐姐,我刚才…确实话说得有些重了,其实严世藩也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一年来多蒙他护佑,不然…咱们的日子还真不算好过…” “妹妹,难道你还不懂我真正的心思吗?”雪琪看看娇娃,此时眼圈却也有些红了,“如果别人和我说这些话,姐姐自是付之一笑,不放在心上,可是要是连你也这样说,可是伤了姐姐的心了。” “姐姐,你真的对那严世藩没有一点情义?”娇娃抓住雪琪慢慢垂下去的手,轻轻放在桌案上,“妹妹无知,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我只是见姐姐方才在席间…为严世藩遮掩不少,还总用眼神暗示我,所以我猜想…姐姐心里还是…向着严世藩的…” “原来你刚才看见我用眼神暗示你了?”雪琪眼神一凛,吓得娇娃握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看…看出来了一些…”娇娃垂下头低声答道,“不过方才只想着能帮一下彭大人,所以…没在意姐姐的眼神…” “唉…姐姐理解你的心思,姐姐不怪你…”雪琪的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搭在了娇娃的手上,像是要给她些安慰似的,“姐姐是嗔你…不懂得姐姐的心思,你也知道当初我们姐妹二人是为何依附的严世藩,姐姐哪里会对他有什么情义?姐姐方才之所以遮掩,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姐妹二人啊!他们明争暗斗,我们是万万不能参与的。如果我们将一些事情泄露给彭大人,严世藩是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最终倒霉的是我们姐妹二人啊。” “姐姐说的是,妹妹记下了。”娇娃有些垂头丧气地答道。 “还有,以后彭大人要是再来这里,你说话一定要小心。”雪琪皱着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不仅仅是这样,以后如果他再单独来这,我们一定要帮他隐秘行踪,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否则日后出了事情,我们姐妹二人会被怀疑。” “姐姐,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娇娃刚想抬起头再说些什么,却被雪琪的目光逼退了,“嗯,我知道了,姐姐…” “嗯,知道了就好…”雪琪轻叹一声,有些慵懒地将额头靠在了拄着桌案的手臂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睫毛翕动,似闪着晶莹的泪珠,说不出的妩媚与惹人怜爱。 “姐姐,难道我们一辈子就要这样,就真的找不到一个良人来依靠么?”娇娃听了雪琪的话,联想自己的处境,内心忽得涌起一股悲戚之感,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雪琪听娇娃突然问出这话来,不禁抬起了头,勉强向娇娃挤出了一丝笑容,“姐姐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遇到吧。” “姐姐,有时候想一想,我心里真的好害怕,我们现在还年轻,可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娇娃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雪琪,眸中也变得亮晶晶的,“现在严世藩做了姐姐的恩客,可是以后…以后他又会怎么样?姐姐你又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以后只有我们姐妹二人的时候,你不要再和我提他!”雪琪直起身来,连目光中都有了些平日根本不曾见过的狠戾,“那些个狗官,那些个富家子弟,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就像一条条饿狗,而我们…就是那只能任他们…轻薄作践的肉骨头,所以我们只能找一条力量强大的饿狗,让它来保护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免于被那些饿狗传过来传过去,妹妹,你明白吗?我们只能这样,只有这样,我们…才活得像个人…”说到此处,雪琪感怀身世,竟是小声啜泣起来。 “姐姐…”娇娃见雪琪伤心,再想想自己的同样的处境,也跟着流起泪来,“姐姐莫要伤心…” “好了,姐姐不哭了,都怪你,净勾姐姐的眼泪…”雪琪见娇娃如此,连忙拭起泪来,同时也拿起手帕替娇娃擦了擦,“你也莫要哭了,啊?虽说他们都是饿狗,毕竟还能护佑我们不是?谁让咱们命苦,偏偏要流落到这个地方,虽说…姐姐不喜欢严世藩,可他确实帮了咱们不少,有他在,别的饿狗才不敢欺负咱们不是?” “还是姐姐最疼我了…”娇娃抓起雪琪为自己拭泪的手,在自己腮边轻轻摩擦着,“我也知道姐姐心里头苦,姐姐也不用安慰我,莫说是姐姐,就连我看着那严世藩都觉得恶心,他有时候还叫咱们姐妹一起…唉…我也知道那严世藩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雪琪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在一旁苦笑道,“他上次还说要接我入府,可是他府上有几十个姬妾,我又怎敢和他入府?我现在还有他值得贪图的地方,可是几年之后呢?想想他平日的行径,唉…靠上他这棵树我已经有些后悔了,又怎敢再上他的船呢?” “姐姐…”娇娃忽的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你有没有想过…靠上彭大人这棵大树?” “嗯?”雪琪听到这话,表情好似僵住了一般,不过蓦地便展颜笑道,“妹妹你是鬼迷了心窍不成,干嘛总是提彭大人。”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娇娃盯住雪琪的眼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你想啊,论权势,彭大人不比严家差多少,而且彭大人的为人你我也都见了,肯定不似严世藩那等人一般,如果我们真的跟了彭大人,只怕真的会是我们的福气,关键是他严世藩到时候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你说的很对…”雪琪垂下头,眸子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你想跟彭大人,彭大人…就会要我们?” “啊?”娇娃听到这,张着的小嘴却是一下子定住了,“我…我没有想过这个,只是给他做个妾侍嘛,大不了不要什么名分。我们虽说是…但我们在京城中的名气也不是吹出来的,难不成他的妾侍都比我们姐妹出色不成?” “妹妹啊,这次却是你真的想错了…”雪琪苦笑着摇摇头,“他的府中,别说是妾侍,就连侍女都没有…我想最多也只会有几个中年厨娘吧?” “啊?不会吧?”娇娃有些不相信似的张大了嘴巴,“他该不会是…”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呢…可后来我间接向严世藩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曾娶过一个正妻,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不幸的是生产的时候,母子双亡了,从那以后他便从未续弦…”雪琪微笑着看看娇娃,眼神中竟有一丝钦羡,“你看方才彭大人谈起他的亡妻,“我爱她,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女子”,目光是多么温柔,多么幸福,多么怀念,想必彭大人是爱极了他的妻子,真是让人羡慕,可我们却是没有这等福气了。” “没想到世间还真的有这种事,真的有这种感情…”娇娃手托香腮,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可是…姐姐,我们也并不一定就没有机会啊,毕竟他现在…是一个人,他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像上次一样,再色诱人家一次?”雪琪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呀…姐姐又取笑我…”娇娃嘟着红润的小嘴,一副不依的样子,“我是说,如果咱们将一颗真心都给了他,他会不会感动?会不会接受我们?怎么说我们姐妹也算是天姿国色,哈哈…”说罢,娇娃便娇颜微侧,眼眉上挑,做了个极其抚媚的动作。 “妹妹你太天真了…”雪琪有些宠溺似的用手指点点娇娃的额头,眼神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只怕我们将一颗真心付与人家,人家却不相信那是一颗真心…” “是这样么?”娇娃听了这话,心里却也有些难过,“我们姐妹要是早些时候遇见他就好了,可惜现在我们…唉…” “你以为要是早些时候遇见他就可以了?”雪琪苦笑着垂下眼眉,“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便回不了头了…” “姐姐…”娇娃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紧紧盯住雪琪的眼睛,“那我们就努力让他相信我们的一颗真心。” “嗯?你想怎么样?” “我们…”娇娃瞅瞅窗外,闪动着眼睛,附在雪琪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不行!怎么能这样!”雪琪皱着眉头,语气也有些愠怒,“你真是不懂事,你就不怕这样被人知道了,得罪了严世藩,他可是个聪明人!” “我不管,总之我觉得这样可行,一起装糊涂呗,只要做得隐秘些就可以了。”娇娃说完,便撒娇般地拉着雪琪的衣襟,柔声说道,“姐姐,难道我们就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寻一个自己的良人么?如今既然有机会,我们就该好好抓住啊…” “可是…”雪琪的语气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做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呀。” “哎呀,不要管这些了,姐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处理妥当的,嘻嘻…”娇娃抓住雪琪的衣襟依旧没有放手,“姐姐你想一想,严世藩可曾把我们当人看过,我们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玩物罢了,姐姐就真的不想挣脱这种束缚,寻个改变吗?” “嗯…姐姐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这样做…” “莫不是姐姐也喜欢上了彭大人?”娇娃开玩笑似的望望雪琪,“没事,事成之后,彭大人是咱们姐妹二人的,嘻嘻…” “你这个小妮子,姐姐何时和你抢过东西…”一阵欢乐的嬉笑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 第九十九章:告状的智慧 此时,西苑斋宫内,睡得昏昏沉沉的朱厚熜翻了个身,终于醒了过来。》頂點小說, “皇上,您醒了?”两个侍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朱厚熜起身,赶忙过来伺候。 “方才有大臣来过吗?”朱厚熜看着蹲在下边为自己穿着鞋的小太监问道。 “回皇上的话,刚才夏言夏大人来过,在外头候了半个多时辰,瞧着皇上还没醒,就先回去了。” “嗯?夏言…他来干什么…”朱厚熜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他说没说是什么事?” “说了…”小太监给朱厚熜穿好鞋,又给朱厚熜披上了外袍,“夏大人说他不日就要离京了,特来斋宫叩头谢恩,还说谢皇上体谅,准了他回家养病的折子…” “就这些?”朱厚熜自己伸上袖子,“他没说别的?” “夏大人还说身体有恙,请皇上恕他不能在外面久侯之罪…”另一个小太监边说边把几张青藤纸呈到了朱厚熜前面,“这是夏大人临走前留给皇上的,说是怕皇上祭天时没有诚心的青词,特地连夜赶写了几篇,希望皇上能够用得上。” “哦?是吗?我看看…”朱厚熜有些诧异地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那几篇青词,脸上也绽起了笑容,“难得他有这份心…” 朱厚熜说罢,便拿起青词伏在桌案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今日外头应该挺冷的吧?”朱厚熜将青词放到桌案上,抬头看看窗外,“你方才说夏言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 “是啊,今天外头起了风雪了…”小太监垂首轻声答道,“方才夏大人在外面冻得不轻,一直咳嗽呢。” “唉…看来是我误会夏言了啊…”朱厚熜轻叹一声,转而向旁边时候的人吩咐道,“来人啊,传我旨意,赐夏言酒食金银,并着他好好养病,等待日后的任命。” “是…”传旨的小太监刚要推出去,就又被朱厚熜叫住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崔元现在还在宫里头吗?”朱厚熜转过身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回皇上,夏大人抱恙暂离后,一直是翟大人和京山侯在西苑值勤,估摸着现在这个时候,京山侯应该还在西苑。” “既是如此,那就马上把崔元召来,朕有要事与他商议…”朱厚熜坐在座位上冲小太监摆摆手,“快一些,就说朕就在这斋宫等他。” 小太监一听朱厚熜这样说,慌忙答了声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朱厚熜坐在座位上,香炉冒出来的青烟又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也慢慢闭上眼睛,拄在那里打起了盹。 忽然,似有一阵风吹来,朱厚熜身上一个激灵,迅速睁开了眼睛,“哦?崔爱卿,你已经来了?” “回皇上的话,刚来不久,见皇上正在小憩,不料还是扰了皇上的清静,还望皇上恕罪。” “好了,爱卿就不要和我说这些虚词了,今日我叫你来,不过是闲聊几句…”朱厚熜边说边冲一旁的小太监挥挥手,“快,给崔大人赐座。” “谢皇上恩典…”崔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近日朱厚熜又是召自己进宫处理政务,又是时常见面赐座,这不,还叫自己离得近一些,此时崔元已经能看清楚朱厚熜鬓发间梳得一丝不苟但还是若隐若现的几缕银丝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爱卿都已经老啦…”朱厚熜倚靠在座位上笑眯眯地说道,“朕还记得当年你前往安陆迎朕入宫的情景,那时候你还很年轻,如今却是须发皆白了,哈哈…” “是啊,臣现在可是一把老骨头了…”崔元笑呵呵地迎合着,心里却盘算起了朱厚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朕也老啦,那天一照镜子,朕竟也长了白发,可是把朕吓了一跳。”朱厚熜玩笑似的说着,两根手指也摆弄着敲起了龙椅。 “陛下正值壮年,岂有衰老之像?臣惟愿皇上身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崔元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朱厚熜即位时本就是少年,如今也就三十多岁。不过他每日也算是操劳,再加上聪明人爱想事,总想着把众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因此长几根白头发倒也不算奇怪。 “爱卿不必紧张,只是随意聊聊天嘛。”朱厚熜见崔元如此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不禁大乐,他喜欢这种畏惧感,同时他也希望每个大臣都对自己保持这种畏惧感。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刚刚即位,一些以杨廷和为首的老大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情景,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其实要是论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姑父呢。”朱厚熜往上垫垫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爱卿,朕没说错吧?” “臣不敢。”崔元小声应着,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刚才被传唤的时候,说是有要事相商,他也不相信朱厚熜急匆匆地把自己召过来,是为了和自己话家常。 “其实朕现在召你入宫来,实在是对别人不放心啊…”朱厚熜看看崔元,叹了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朕记得当年迎朕入京的有不少人,谷大用那个老太监早被朕打发去守陵了,估计现在已经死了吧?毛澄那个老头子也是不听话,其他人…唉…朕也不想说了,总之,现在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我信任的大臣,也就是爱卿,始终忠心耿耿,又不像那些廷臣似的整天算计争斗,闹得朕心烦!” “能为陛下解忧,蒙陛下信任,实乃臣之幸事。”崔元激动地答道,同时心里也渐渐摸清了朱厚熜召自己来的用意,暗中不免提起了几分小心。 “可是总有一些大臣他就不让朕省心!”朱厚熜佯作愤怒地拍了拍龙椅,“朕信任他们,可是他们就总是一次次让朕寒心!” “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和那些不值得的人生气。” “没事,朕只是偶有提及,便觉气闷。”朱厚熜又换上一副平静的神色,“你不知道,这几日郭勋上了不少折子,都是弹劾夏言的,有些虽然署名不是郭勋,真就当朕看不出来!” “陛下息怒,廷臣弹劾检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崔元平静地答道,虽然崔元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切不可轻举妄动,只有冷静下来,保持一个“公平者”的身份,才能在最后给人致命一击。 “是啊,再正常不过了…”朱厚熜有些苦笑般地说道,“他夏言也没闲着,前些日子一直有人轮番不断地攻击郭勋,就真的当朕看不出这幕后实情么?” “陛下圣明。”崔元还是没有多说话,因为他要听朱厚熜说完所有的话,从中探知出朱厚熜一个模糊的态度。 “其实朕知道他们有矛盾,可是…他们也是朕的肱骨之臣啊。”朱厚熜又是一声叹气,“郭勋虽是跋扈,可他确实为朕做了不少事情,当年大议礼之时,若非郭勋、张璁等人相助,恐怕杨廷和他们…唉…还有夏言,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吧,知道朕为边事烦忧,虽是抱病之躯,可还是为朕进呈了十多篇有关边境防御的策论,还有,这要离宫了,还不忘给朕写几篇青词过来,朕心里头都念着,也都清楚,可是…他们却总是做出一些让朕失望的事情…” “皇上恩德四方,您体谅臣子们,臣子心里头也都念着皇上的好…”崔元刚才一字一句的听着,脑子也转得飞快,他知道朱厚熜这是心里头郁结,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但是这并不是崔元所关心的,崔元只注意到方才朱厚熜谈及郭勋、夏言二人功勋时,郭勋的都是前事,而夏言的都是近事,而且这时候他也知道可能是因为夏言离宫之时又往朱厚熜这送了几篇青词,才引得朱厚熜有感而发,如此比较,朱厚熜对二人的态度不言自明,这样一来,崔元也就放心了。 “你说他们二人…堪称朕的左膀右臂,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而相互嫉恨呢?”朱厚熜絮叨了半天,终于把话绕到了正题上。他说完这句话,便就紧紧盯着崔元不说话了,可崔元却是“不识趣”地低着头,根本不看朱厚熜。 “怎么不说话了?嗯?” “恕臣愚钝,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崔元欠声答道,而此时他也终于明白朱厚熜叫自己东拉西扯得到底是为什么了。一开始朱厚熜无非就是想通过闲聊来让自己放平心态,“放松警惕”,后来扯到郭勋和夏言的事情上,也是本着“各打五十大板”的原则,绝不表现出明显的偏倚,为的就是让自己这个“局外人”能够不受他的影响,来给出一个公平正义的建议,可是朱厚熜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不是一个“公正的局外人”了,但是至少现在崔元要表现出一副公正的态度,不能露出破绽。 “唉…你不知道就算啦…”朱厚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毕竟对于这位年纪接近自己两倍的姑父,朱厚熜也不好说什么太不敬的话,“朕知道你从不愿涉及这些朝政纷争,朕也很欣赏你这一点,所以这些日子才总让你往宫里头跑,也是辛苦你啦。” “能为皇上分忧,臣只觉其乐。”崔元低声应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来此时朱厚熜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局外人”,这样一来自己的话分量也就重得多,朱厚熜也就更容易往心里去。哈哈,郭勋,我反攻倒算的机会这就来啦! “对了,夏言马上就要离京了,朕刚刚传旨说要赐他些东西,却也没有说详细,你看着拟旨,顺便替朕甄选一下吧。” “是” “夏言的辞呈交了吗?”朱厚熜直了直身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辞呈中说没说什么时候离京?” “回皇上,夏大人的辞呈已经交了,他在辞呈中说等到过了圣诞,给皇上庆祝之后,才敢离京。” “是吗?呵呵…”朱厚熜蜷蜷身子,“夏言的确是个有心的人,只不过有的时候性子犟起来也着实可恶…爱卿,你对夏言是个什么看法?” “哦?”一听这话,崔元立马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毕竟这每个字都需要慎之又慎啊,“臣不敢妄议。” “有什么不敢的?朕准你说…”朱厚熜敲敲龙椅,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是…”崔元欠个身缓缓说道,“夏大人确实是国之栋梁,可是性子却也孤傲了些,难免引得一些大臣不喜,从臣的角度来看,自是有些不喜,毕竟夏大人平日与众大臣的关系态度都不是很和善,但是从皇上的角度来看,夏大人又确实是为国操劳,鞠躬尽瘁,这点又不得不令臣佩服。”崔元说完,便垂首一旁,默不作声了。 其实崔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对夏言大加赞赏一番,不仅没什么效果,反而会引来皇上对自己的猜忌,让自己的话显得没有分量,因此便采用了这种先抑后扬的方式。表面来看,崔元对夏言甚是不满,批评得也很一针见血。可是在朱厚熜看来,却喜欢夏言这个样子,因为朱厚熜绝不能容忍朝中有任何一人威慑力以及感染力能够超过自己,如果说夏言私底下和众大臣打成一片,关系融洽的话,那恐怕朱厚熜就会怀疑夏言别有用心,要倒霉的便是夏言了。 “嗯…你的评价…很中肯,朕听得出来,这是你的心里话…”朱厚熜长舒口气,“爱卿果然是公正之人,不似朝中那般反攻倒算得厉害。” “那你对郭勋又是个什么看法?”朱厚熜似乎还不满意,仍要继续询问。 “陛下恕罪,臣实在是不便多言,如果陛下执意要问臣,臣只能说翎国公乃忠勇之士了。”崔元说完,仍然没有抬头,连眼神都有些躲避。他知道这些日子弹劾郭勋的奏折太多了,基本上把郭勋能告发的地方全部说了个遍,自己可谓是多说无益,反而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更能引起朱厚熜的好奇,也会在心中对郭勋被告发的那些个事情筛一筛,自己去找出那些个缺点问题。 果然,朱厚熜只是皱皱眉头,也没有继续问话。 “郭勋这些个日子也病了,朕有些事情也就懒得过问了…”朱厚熜垂下头在那里兀自念叨着,“唉…其实他能有什么病啊,每次都这样,朕还能看不出来吗?” “陛下明察…”崔元观察了一下朱厚熜的神色,却是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当讲的,尽管说罢了…”朱厚熜咧开嘴角笑了笑,“方才朕问你时,你偏吞吞吐吐,现在朕不问你了,你倒是想说了…” “臣并不是想说,而是…不愿皇上受到欺瞒…” “哦?此话怎讲?” “皇上,翎国公并非是害了什么疾病,而是…”崔元言语踟躇,一副不愿说的样子,“臣听说翎国公离朝的这段时间,府中…常常有青楼女子出入,而且还有传言说…说俟夏大人离京,翎国公就会即刻返回朝廷。” 崔元说的这几句话可谓是“切中要害”,他没有将郭勋被言官弹劾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说事,而是将最新发生的朱厚熜还不知道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虽然这看似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一件事就能让朱厚熜联想到郭勋那糜烂的生活以及与夏言的争斗。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其心可诛,真是狠毒到了家。 “嗯…朕知道…朕也能想到…”朱厚熜貌似平静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近些日子西苑的事情就先由你和翟銮处理吧。” “是。”崔元向朱厚熜行个礼,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皇上现在心里头还是更看重夏言一些,而与郭勋的嫌隙却是越来越深,如果那些谏臣言官知道了这些事情,恐怕他们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看来我要听彭岳的话,快些着人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了,哈哈…” 附注:1.圣诞:此处的圣诞并不是指“圣诞节”,而是指“圣上诞生的日子”(即朱厚熜的生日) ------------ 第一百章:被邀请(求宣传求推荐票,谢谢) “彭大人,终于见到你了!”娇娃提着几块绸布在彭岳开的店铺门口转悠了半天,远远地看见了彭岳,连忙兴奋地“扑”了过去。 “娇娃姑娘…”彭岳见娇娃这种“情难自抑”的样子,不禁警戒地后退了两步,“娇娃姑娘有何事啊?” “哦…也没什么事…”娇娃见彭岳虽然面带笑容,可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自己也不禁为刚才有些过分热情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 “只是…嗯…贱妾见大人有些个日子没来丽水院了,所以…嗯…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了大人,所以想邀大人到丽水院一叙…”娇娃一只手抚着垂在胸前的那一缕发丝,看了看彭岳,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大人有没有空?” “额…我今日来这本是想看看生意,一会顺便去学堂瞅瞅…”彭岳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今日…实在是不方便,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啊?” “这样么?”娇娃不情愿地皱皱眉头,忽得移了移步子,横在彭岳身前,“大人,其实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您这店门外盘桓,就是想见大人一面,难道大人就连这点薄面都不肯施舍给贱妾么?”娇娃说罢,便抽噎两声,以手帕拭泪,施展起她最擅长的媚功来。 彭岳确实是对娇娃有防备之心,而且她愈是如此,彭岳的疑心便愈重,但是以彭岳的性子,又不好说出什么过激伤人的话来。 娇娃见彭岳这个踟躇不已的样子,不免轻声叹了口气,眉目上挑,一个眼神把彭岳看得身上打个激灵,却又迅速地垂下头去,柔声说道,“是啊,在大人面前,贱妾能有什么薄面呢?可笑我和雪琪姐姐还在丽水院盼了那么多天…”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彭岳没想到娇娃会说出这样的话,本来彭岳以为自己前番婉拒,娇娃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可谁知她倒是“愈挫愈勇”,而且她这样一说,彭岳也不知该怎样应答了。 “大人难道是怕我们姐妹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娇娃盯着彭岳,目光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可嘴角却不经意间荡起一抹笑意。这是雪琪教自己说的话,本来激将法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可漂亮的女人用它来对付男人的话,却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果然,彭岳本已下定决心向前迈出的脚步瞬间又变得迟疑起来,可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姑娘说的好笑话,哪里来的阴谋诡计?又何来害怕之说?” “既然不害怕,那大人就和贱妾走一趟呗。”娇娃此时非常得意自己把彭岳带进了圈子里,“丽水院就在前面,几步的路程而已,难不成大人还真有什么耽搁不得的大事情?” “那好吧…”彭岳苦笑一声,“那就随姑娘走一趟。” 娇娃见彭岳答应,不免心中欢喜,只见她兴奋地转过身去,忽地又回眸一笑,冲彭岳柔声说道:“大人可要跟紧了贱妾,不然一会便走丢了。” “走丢?难不成还能让你拐卖了?”彭岳心中笑道,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娇娃七拐八绕地带到了一处偏门。 “已经到了,大人请进。”娇娃一回身,便不出所料地迎上了彭岳那有些疑虑的眼神。 “娇娃姑娘,这…” “大人放心,这是丽水院的后门,与一处小菜园相接,平日无人走动罢了。”娇娃边说边在小偏门上轻轻推了推,随之便震落下来一些尘土,“顾及大人清誉,所以在此相见,知道的人…咳咳…也就少些…” “大人快进来吧…”娇娃皱着眉头,用手帕在自己眼前呼扇了两下,“这里不太干净,快些进来叙话吧。” “嗯,好的…”彭岳当即再不作他想,一矮身,便跟着娇娃走了进去。 娇娃说的不错,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洼小菜畦,可以看得出这里并不是常常有人来侍弄照看的,有些地方的杂草已经生得很高了,彭岳趟着脚,也跟着在前面不时抱怨两句的娇娃走了出去。还好这个菜畦不算大,要不然彭岳也是忍不住要抱怨了。 再往前走,拐两个弯,彭岳终于看见了雪琪娇娃的房间所在,刚要说些什么,娇娃走得可是比自己还要快,三步并作两步地便闪了进去。 “姐姐戏弄我,本来说那里很干净的,可是你看看…弄得人家鞋子脏成这样…”娇娃一边嗔怪着,一边用手帕在自己裤脚上拍了拍,“这可好了,这条帕子也用不上了,姐姐可要赔我。” “好了,知道妹妹辛苦,我要是把那个地方打扫干净了,还能算得了隐秘吗?”雪琪笑着说道,“门口有双鞋子,妹妹赶紧换上吧。” “诶,彭大人在哪?”雪琪看看忙着换鞋子的娇娃,不禁想起了什么,“莫不是他没有跟你来?不对,那你走什么后门?” “姑娘,我在这…”彭岳边说边推开了门,“刚才我在外面把鞋子弄脏了,因此在外面耽搁了一会,省得害姑娘的房间也跟着遭殃…”彭岳边说边又重重地在地上蹭了两下。 “啊呀…都怪我,险些把大人弄丢了…”娇娃回身看看在门外蹭着泥土的彭岳,不禁掩口嗤嗤笑了起来。 “小孩子心性…”雪琪笑着睨了娇娃一眼,便上前两步将彭岳拉近了屋中,“大人讲究了…” “姐姐,你不知道,大人可是很难请呢,我在外面说和了半天,大人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和我来。”娇娃换好鞋子,便又走到屋中开起了玩笑。 其实娇娃虽然在这丽水院呆的时间比雪琪还要长一些,但是她却比不得雪琪成熟,可正是她这种不加掩饰的娇稚却惹得京城一帮公子哥为她倾心。再加上她于欢唱中的历练,自也学的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摸得清彭岳的性子,所以也不避讳和彭岳开开玩笑,甚至取笑他两句,事实上,有些个公子哥就喜欢她这样,虽然有时候也会吃亏,但毕竟是极少数的情况。 “娇娃姑娘取笑了。”彭岳边说边挑了个座位坐了下去,“我这不是随姑娘来了么?” “大人还说呢…”娇娃笑嘻嘻地仰起头,冲彭岳调皮地努努嘴,“贱妾方才在外面请大人的时候,大人先是说要照看生意,又说要去瞅瞅什么学堂,难道当我忘了不成?” 彭岳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娇娃姑娘好记性…” “妹妹可是不要再说了,我瞧着大人的脸都红了…”雪琪边说边为彭岳沏了杯茶水,顺便挨着彭岳坐了下去,“大人照看生意也就罢了,怎的还要去学堂?难不成大人还嫌自己的学问不够好么?” “是啊是啊,大人的学问那么好,还用去学堂么?”娇娃边说边坐在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见大人不会扯谎,连我们这些小女子都骗不过…” “我可没有骗你们,我说的是实话…咳咳…”彭岳确实是渴了,大口喝着茶水却也呛了一下。 “大人慢些喝…”雪琪边说边又为彭岳续了一杯茶。 “我去学堂并非是做学问,而是去看看情况,难道京城中开得那些学堂你们竟是不知道么?”彭岳说到此处,倒是有些失望,看来自己创办的这些学堂影响还是太小啊,“就是城南城北都有的那种学堂,最近城西也开了,规模很大,还有很多贫家子弟也在那里读书,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娇娃一脸茫然,雪琪倒是先开了腔,“知道的,这件事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那学堂竟是大人开的…” “大人的生意不是做得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开学堂来…来赚钱”娇娃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我开学堂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而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得好,教育恰恰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够在思想上…”彭岳说到这便停住了,因为在这两个女子面前还是要谨慎一些,不能说些不该说的话,毕竟她们是“严世藩的人”,“总之办学堂很重要,再说了,要是为了赚钱,我就不收那些贫家子弟了,要知道供他们读书,对于我来说可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啊。” “这么说来,这竟还是个赔钱的买卖?”娇娃在一旁听了,倒是显得更加不解了。 “妹妹短见,大人是国之栋梁,和咱们考虑的角度自然是不一样…”雪琪摸摸娇娃的手,又转而看向彭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来大人果具管子之才,贱妾佩服。” “姑娘过誉了,我怎敢和管仲相提并论…”彭岳微微一笑,心里却对雪琪的话很受用。 “大人,贱妾心中有个想法,还望大人能够成全…”雪琪边说边看向娇娃,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贱妾知道彭大人的学堂中有不少贫家子弟读书,因此贱妾也想出些钱资助一些…” “嗯?”彭岳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又呛在嘴里,饶是一旁的娇娃看向雪琪的眼神也有些诧异,不过因为刚才雪琪用眼神示意娇娃不要说话,因此娇娃也不敢多嘴。 “大人不要误会,贱妾是对学堂有了解,所以才有这种想法的…”雪琪此时一脸严肃地看着彭岳,眼眸中却又有些娇滴滴惹人怜爱的味道,“贱妾听说,大人的学堂中…还有女娃读书?” “这…确实有…”彭岳虽知这个时代不允许女子科考,甚至可以说没有女人的地位,但是他认为教育是不分男女的,思想的宣传与灌输也不能分男女,而且在古代女性往往是受封建思想毒害最深的,如果真的想要改变,女性教育自然是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来到古代之后,他见过、听说了太多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的事情,譬如青楼中的许多女子就是从小被卖进青楼的,这也是他同情一些青楼女子、对一些青楼女子并无偏见的原因。于是他便想做些什么,就另开了个小学堂,专教贫家女孩读书,并对其中一些人多有接济,防止悲剧的发生。但终究是人很少,作用也不大,弄得跟个小女孩幼儿园似的,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什么,学堂中还收贫苦的女娃?”此时娇娃却是忘记了雪琪方才的提醒,眼睛在一旁蓦地睁得老大。 “啊…对…”彭岳提到这个问题,只得苦笑一声,“其实效果不大,求个心安罢了。” “大人,其实贱妾早就听说有学堂招收贫苦女娃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是真的,如今既然知道是大人在经营此事,贱妾自然是想出一把力…”雪琪说着,柔荑偏转侍弄起桌案上摆放的那只花来了,眼神却分明掩饰不住那一抹落寞,“贱妾也是感伤身世,如果小时候能够有一个像大人这样的官,给一个吃饱饭能读书的机会,也许就不是今日这番光景了…” 其实一开始雪琪提出资助学堂,是抱着取信甚至是取悦于彭岳的目的的,她知道先前因为严世藩的缘故,彭岳对自己和娇娃心存忌惮。因此她要通过这件事向彭岳表明,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有了接触,她便可以有更多机会向彭岳表明自己不是真心实意屈从于严世藩的人。想要“俘获”一个男人,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雪琪坚信自己这个做法没错,而且她也舍得那些资助的钱,毕竟这钱不在数目,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可是当她从彭岳那里听说确实有学堂教女娃读书时,她便兴起了别的心思,因为她也有些颇为相似的苦寒身世。雪琪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知道此间的无奈,所以她不想相同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因此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她也要对这学堂资助一番了。 听了雪琪的话,彭岳也不免动容,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娇娃抢了白,“既有这种事情,我也要资助,我可以教她们琴棋书画,告诉她们怎么待人接物…” “算了吧,我看你是想把这些女娃教坏,难不成你是想当妈妈么?”雪琪在一旁笑着撇了撇嘴。 “什么呀,姐姐又开我玩笑…”娇娃嘟着小嘴,一脸埋怨的表情,“姐姐能有一副慈悲心肠,就不许我效仿跟从吗?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世…” 彭岳见这两个美女相互“斗嘴”,倒也觉有趣,不过见二人话题有渐渐“沉重”的趋势,便轻咳两声在一旁插嘴道:“二位姑娘,其实你们的心意彭某颇为感佩,但是你们…你们不用担心,我并无资金问题,就不劳两位姑娘费心了。”本来彭岳心中的想法是“你们赚钱也不容易,虽说赚得多吧,但终归是“血汗钱”哪”,但又觉得这样说出来有些伤人,便就临时改了口。 “我们知道大人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们确实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娇娃在一旁笑着说道。 “额…二位姑娘…其实…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吧?”彭岳此时有些面露难色,他确实觉得这件事可谓是突如其来,他没有想到过雪琪和娇娃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这是蹦入彭岳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他开始思索今日的种种,他想不出这两个女子到底是想“算计”自己什么。再联想前事,却无论如何也揉搓不到一块去,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附注:1.“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语出自《管子》一书,所以书中雪琪才会说什么“管仲之才”的话。(掉个书袋,读者莫喷,因为笔者就读的小学叫树人小学,对笔者影响很大,因此对这句话有较深的情节,嘿嘿…) 2.在古代女性教育方面简单说两句,唐朝的时候王公贵族的女儿们可以入学堂学一些医药、历史、文化方面的知识,但贫民家的女儿是想都不要想的。但是到了明清时期,教授女性读书也不算什么太大逆不道、不敢想象的事情。譬如明朝中后期的李贽就曾公开招收女弟子,清代的袁枚也曾公开招收女弟子数十人。况且在本书中,笔者对此的设定是“资助为主,教授为辅”,毕竟补充说明了效果不大,如果读者还有疑问就不要纠结,直接跳过就可以了。 ------------ 第一百零一章:奇男子? 彭岳正在思索着雪琪娇娃为何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一旁的雪琪却是满脸的不自然,只见她蹙着眉头,一副似怒还嗔的样子,看着彭岳还是那样一副“为难”表情,她那本来抓着茶杯的一双柔荑也不自觉地收紧了,过了半晌才缓缓抬头道,“大人如此推诿搪塞,到底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嫌弃我们的钱…不干净?” “啊?”,彭岳听了这话,却是猛地一抬头,正撞上雪琪那坚毅却略带了些受伤味道的眼神,雪琪红唇微搐,目光好似想要逃避,不过旋即又直挺挺地迎了上来,倒把彭岳的气势逼得倒退了几分,“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有嫌弃之意,姑娘实在是误会了…” “是么?”雪琪眼神依旧凌厉,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有些“过激”了,毕竟彭岳还是朝廷高官,就算他是个好脾气,自己这样终归是不妥,便轻舒口气,换上一副轻松如常的神态,有些怅然的说道,“大人踟躇,贱妾方才心有戚焉,但也实在是…想帮那些女娃一把,如若大人真的不方便,那就算了…” “没有…没有不方便…”彭岳睨见了雪琪神色变化,心中也猜得出她真正的想法,方省得确实是自己多疑了。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对这两个青楼女子怀有太多的鄙夷之情,但是她们之前与严世藩的牵连确实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但瞧着自己这种疑虑却使这两个女子倍感受伤,是了,娇娃在一旁听了雪琪的话,也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刚才痴痴笑笑望着自己的眼睛也煞有介事地移了开来。于是彭岳轻咳两声,摆出一副庄重严肃的神色,正声说道,“两位姑娘既有如此心意,我便却之不恭了,在此替那些学堂的娃儿谢谢你们。” “嗯?”雪琪先是一怔,继而有些惊喜地看向彭岳,“大人…大人的意思是…答应贱妾的请求啦?” “当然啦…”彭岳微微一笑,倒是一副轻松坦然的表情,“姑娘意欲资助学堂,本是一桩美事,彭某要是蓄意阻挠,可就成了恶人了。” “大人还说呢,方才还吞吞吐吐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怎么那么快就改口了,现在不嫌弃我们了么?”娇娃见彭岳欢喜坚定地应承下来,心中也是高兴,便又不错时宜地开起了彭岳的玩笑。 “妹妹无礼…”雪琪忙睨了娇娃一眼,对于她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行为也是无语。 “没关系,娇娃姑娘这个样子,我也是习惯了…”彭岳苦笑一声,抿了口茶,又换上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轻声说道,“其实方才我并没有嫌弃二位姑娘的意思,二位姑娘更不必妄自菲薄…说实话,我从未认为你们的钱不干净,倒是官场之上许多官员,表面上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但背地里却是贪污受贿,鱼肉百姓,手段几近苛刻,要说起来,他们的钱最不干净。在我看来,你们又何止比他们强了千倍万倍!” 彭岳说这话,却也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说实话,他对古代青楼女子的怜悯度与同情度是比现代**多得多的。因为在古代,女子没有地位,而严厉的社会等级制度更是可以因为出身而对女性进行一生的结果宣判。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她们只能嫁个农夫之类的村夫,然后做个本本分分的村妇终老一生。稍有姿色又很幸运的女人或者给富商或者给官员家中做个妾侍或者婢女,但仅限于此,再没有其他出路。 科举制度为贫家男子提供了一条路径,但却没有一个制度给贫家女子一个机会,这个社会就是男人的,根本没有一个舞台来给女人展示,说白了,在这个时代,女人只有依靠男人。但总有那么些贫家女子她们不甘心于此,她们自认为抛开家世因素,论长相、论才情,她们是不输于那些富家女的,但无奈的是,一个出身就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许多人堕入此道,并不仅仅是因为爱财,并不仅仅是因为懒惰,实在是这个社会没有给她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本来说到这个话题,彭岳倒是有些义愤填膺,还想接着骂两句,不过想想在这里言行还是谨慎一些,没准这话过不了几天就传到了严世藩的耳朵里,让他以为自己在这里指桑骂槐,那可就不好了。于是神色也跟着舒展开来,补充说道,“方才只是有感而发,并无所指,还望两位姑娘不要见怪…” 彭岳说是不让她们见怪,而她们却不能不见怪,因为这是第一次她们的客人如此抬举自己,而且他自己竟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 其实雪琪娇娃方才情绪过激,也是内心的自卑感在作祟。她们在这个社会,同样要蒙受着各种各样的偏见。甚至由于程朱理学的盛行,她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即使对于一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来说也是如此。雪琪和娇娃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已贵为丽水院头牌,可是平日那些接触过的名人士子中,又有几个能真正瞧得上自己?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玩物罢了。甚至有些出身不高、生活平常的所谓“良家女”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都有着轻蔑与不屑。潜移默化下,雪琪与娇娃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种看法,没来由得也看轻了自己。 但是现在彭岳却作出那么一番“振聋发聩”的观点,实在是让雪琪和娇娃有些震撼。彭岳的这几句话让雪琪与娇娃说不出来的感动,甚至有一种暖暖的窝心,她们感觉在彭岳这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是真的在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么?”彭岳见雪琪和娇娃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复杂…眸子还有些亮晶晶的,“二位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雪琪鼻翼翕动,由衷地笑了笑,美人动情,刹那芳华,仿佛柔和的日光下展开的美丽蓓蕾,饶是一旁的彭岳也不由神色一动,“大人高义,贱妾…心中感动惶恐…” “呵呵…有什么好惶恐的…”彭岳方才瞧见雪琪那一瞬的美丽神色时,心中有所悸动,因此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忙抓起茶杯喝了口茶来掩饰,“我还以为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呢。” “对啊,大人方才是说错话了…”娇娃抿抿嘴唇,眼中那隐隐闪现的泪花也被她眨眨眼睛,忍了下去,“方才我和姐姐说要资助学堂,大人却说什么却之不恭,我和姐姐要帮的可是那些娃儿,大人又何来却之不恭的说法呢?” “你…呵呵…”彭岳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好记性,是我说错话了…” 雪琪见娇娃如此调侃,彭岳也并无一丝恼意,于是便也在一旁笑而不语了。 “大人,其实贱妾刚才想说的是…”此时娇娃看向彭岳,欲言又止,全无平日那副媚眼如丝的模样,甚至眼神中还带了些深情,“贱妾想说…大人方才所说的关于我们姐妹的话…是真心话么?” “嗯?哦…”彭岳先是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娇娃话中所指了,其实彭岳也料到了,自己方才那番话肯定是对二人有触动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和她们聊一聊,给她们吃一颗“定心丸”,如果真的能够把这两位美女从严世藩那里争取过来给自己做“间谍”,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我方才说的当然是真心话,两位姑娘难道还不相信吗?我与那些故作清高的文人士子是不一样的,在我看来,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关键是看他的内心,而不是看他的身份。两位姑娘既能有方才的请求举动,自然也是令彭某感佩…”彭岳咂咂嘴,看着这两个被自己说得惊喜不已却又不便流露的小美人,心中也不禁高兴起来,“就说那宋朝京口营妓梁红玉吧,精通翰墨,能挽强弓,为国效力,比男子还要强出许多,你们说能因为她之前的身份而不尊敬她吗?” 雪琪和娇娃在一旁听了彭岳这话,心中不免感慨万千,但更多的是喜悦与感动,尤其是那句“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关键是看他的内心,而不是他的身份”,真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尽管二人对这点尤不自信,但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让自己心中也有个倚靠,有个安慰。当然,颇识大体的雪琪还是要客气两句,“梁红玉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我们姐妹怎能与她想比?” “梁红玉确实是百年难遇,这种事情也需要机遇,不过作为一个女人,也不一定非要建功立业,有情有义同样值得人尊敬…”彭岳此时在那里正襟危坐,感觉自己跟个道学先生似的,而且还是个正在“诱骗美女”的道学先生,“就说北宋的谢玉英吧,她与柳永拟为夫妻,在柳永死后为其戴重孝守桑,应该算是情重了吧?还有我朝的高娃,为忠臣杨俊守节多年,杨俊冤死后,无人敢管,可高娃收其尸首,行夫妻之礼,而后悬梁自尽,肯定算是以为有情有义的好女子,这样的人,自然是值得我彭某敬佩。” “没想到大人心中竟是如此想法,真称得上是一位…奇男子…”雪琪双目含情,有些哽咽地说道。 “呵呵…我算什么奇男子…”彭岳虽然心里很受用,但还是笑着摆了摆手,“别说是挽弓杀敌,为国效力了,我一开始的时候连骑马都费劲,哈哈…” “那大人也是奇男子…”娇娃说完这句话,这雪琪和彭岳都打眼看她,不禁俏脸一红,但还是一横眼,正声说道,“总之大人在我眼中就是奇男子,不像有些个酸腐文人,名气挺大,可我就是瞧不起他!” “呦,娇娃姑娘那么大的火气,是骂谁呢?”彭岳笑着问道。 “多了去了!”娇娃眼神一睨,目光中竟是不屑,还微带着些愤怒,“就比如说那个诗文名满天下的元稹吧,先是在多名青楼姐妹处留情,并与人有过私定终身之言,却总是始乱终弃。最后为了豪门联姻又抛弃了崔莺莺,就算后来钟情于名妓薛涛,还是为了前途利益不愿娶她。纵使诗文再好,贱妾也看他不起。” “姑娘批评的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哈哈…”彭岳倒没想到娇娃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许是自己方才言语启发鼓励了二人,才让娇娃有勇气说出平日所思但不敢言的话来。 “其实要说那些姐妹也真是的,会写个好诗文就倾心相付了,却也不知那些个男人可都没有良心,还不如我聪明,要找也要找个像大人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啊…”雪琪本来听娇娃说前半句的时候,好像是想起了前事,有些黯然神伤,可听到最后,却是一愣,有些木木地转过脑袋,略带吃惊地盯着娇娃。 当然,更吃惊的肯定是彭岳,他知道娇娃素来大胆,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得他差点一颗枣子噎在嗓子眼里,却一直不敢抬头。当然,不用他抬头,娇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不瞅他。其实和客人说些挑逗轻浮的话是常有的事,客人还乐得如此,但眼前的彭岳可是个“老实人”,所以娇娃也不好把他当成普通客人来看待。而且娇娃确实是情景所致说出来的心里话,此时自然也是心虚啦。 “嗯…咳咳…其实元稹还好,我看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朱熹…”彭岳情知尴尬,边转移起了话题,“其实现如今这套束缚,不就是那个朱熹弄出来的吗?天天喊着“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却做出些不耻的事情来,且不说为了对付政敌把一个女人严刑拷打,险致其死的事情吧,就说他在背地里**这件事,真是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哎呀…”彭岳正说着,娇娃忽然一声惊叫,引得彭岳和雪琪纷纷侧目看她,“怎么了?” ------------ 第一百零二章:装作不懂的样子 “哦…没什么…”娇娃瞥了一眼自己的上衣下摆,又迅速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雪琪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刚才娇娃目光所至的地方搜寻过去,却见她上衣下摆处斑斑泥点,虽然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注意到,但是如果看到了还是挺惹眼的,至少对于娇娃、雪琪这种极其注重自己外表的美女来说,这绝对是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是在一个男人面前,而且似乎两人对这个男人都挺有好感… 娇娃见雪琪和彭岳此时都注意到了,便也不再做遮掩,轻声嗔道,“姐姐,都怪你,非要让我走偏门,你看看这衣裳,可笑…可笑我还在这站了老半天,肯定都瞧见了…”娇娃边说边睨了彭岳一眼,又把目光微侧,转移到自己肩头后面,“哎呀,这竟还有点土渣,是了,方才推门的时候…那肯定头发上也有…”娇娃边说边又摸上了自己那柔顺黑亮的发丝,就差拿个镜子照一照了。 “不行,我得去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娇娃说着,便要作势出门,“大人宽坐,贱妾去去便回…”说罢,便也顾不得多看一眼,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其实彭岳对于这种行为是有些不能理解的,他不知道为何几个泥点子、几粒尘土就能惹得一个女子如此。记得娇娃走路的时候总是款款而行,腰肢轻摆,翘臀慢摇,真是好不风情,饶是彭岳刚才在来的路上定定看了一会,便有些脸红心跳了。可现在却是连走路的姿势都顾不得了,风风火火的,不免缺了平日那般妩媚味道,不过其实她刚才快步走起来,腿形也挺好看的… 雪琪瞧着娇娃走了出去,心中不免也觉好笑。谁知道她这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不好意思,故意找个由头躲出去呢,还是真的女为悦己者容呢?不过她出去也好,叽叽喳喳的,省得一会儿坏了“大事”,她在这里自己还不放心呢。 “大人,就先由贱妾陪您坐一会儿吧,娇娃说是去去就回,不过以贱妾对她的了解,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啦…”雪琪笑得有些柔媚,此时彭岳向她望去,却见她娥眉上挑,朱唇微启,一双眸子仿佛要说话一般,彭岳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一下子蹦了上来:她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叫我来这? 此时彭岳与雪琪独处一室,他才真正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娇娃费尽心思地拉到这来,也不清楚为什么还要走一个小偏门。现在细细回想,自己甫一进门,便是寒暄谈天,话题似乎也一直在被自己引领着,但是她们把自己“请”到这来不可能没有什么目的,而只是单纯地想找自己闲扯一会儿,自己看似主动,实际上正陷入一片未知。譬如她们主动提出资助学堂,事情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彭岳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大人可是在想些什么?”雪琪手托香腮,在一旁柔声细语道。她刻意离彭岳又近了些,彭岳能够数得清她长长的闪动的睫毛,也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有些灼热的气息,“难道娇娃妹妹一离开,您就觉得不自在了么?” “嗯?没有没有,姑娘说笑了…而且我也没想什么…”彭岳不知怎地,娇娃这一离去,只剩雪琪在这里,彭岳倒有些紧张。虽然上次色诱自己的是娇娃,但是彭岳知道这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心机,甚至还带些孩子气,但是眼前这个雪琪就不一样了,她相比娇娃来说聪明得多。 彭岳不欺心地说,他第一次见到雪琪的时候,对她是非常有好感的,这种好感远胜于娇娃,甚至甚于同样抱有好感的那个顾婉儿。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是因为她周身自带的那股气质,好像紫菱和仇青歌为自己所喜欢的地方,都在雪琪身上或多或少的有所体现,这种熟悉感要比她的美丽更具有杀伤力。 当然,只是见那么一面,而且是在如此机缘巧合的状态下,甚至彭岳根本就没有想过以后还会有什么机会再和雪琪见面接触,所以也就没对雪琪抱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而且当时彭岳知道雪琪是一个青楼女子,虽说彭岳对她这种身份没有太多偏见,但是他也没有想过娶一个青楼女子做自己的老婆。 后来彭岳知道了严世藩是雪琪的恩客,心中就更是警惕异常了,理性与自控力让彭岳没有对雪琪产生什么情感,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严重的防范心理,但是现在这种情景却又让彭岳有些不知所以,他不知道雪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她现在这副样子,莫不是要学娇娃色诱自己一次?可是想想雪琪也不是如此蠢钝的人,联想到几次接触下来的种种,彭岳更加疑惑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彭岳的余光注意得到雪琪正在幽幽地盯着自己看,而且那神情娇俏动人,说不出的美妙,道不尽的风情。可偏偏她今日穿得又白净素雅,布料轻柔,与她曼妙的身材相得益彰,彭岳似乎嗅到她发丝间散出的淡淡的清香…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想这个,难不成这茶中放了什么药?可这种暗暗滋生的感觉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让彭岳有些心烦意乱,意乱神迷…她只不过是长得漂亮些罢了,何况她是严世藩的人,彭岳又在心中提醒了自己一遍。 “大人心中似有忧虑之事?”雪琪在一旁柔声探问道,“是不是朝中又有什么烦心事?” “嗯?没什么烦心事,一切都还好…”彭岳眼眉微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是么?”雪琪轻咬红唇,目光闪动,斜睨了彭岳一眼,“难道大人这次不需要从贱妾这里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消息需要贱妾代为传递了么?” 彭岳听到这,心中忽地一动,眉头也微不可抑地皱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迅速地舒了口气,冲雪琪轻松一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真没听懂…” 雪琪莞尔一笑,似是意料之中,不过她很知趣地没有再看彭岳的眼睛,“大人是聪明人,贱妾呢…也不糊涂,大人既说没有明白贱妾的意思,那么贱妾也就不纠结于此事了,其实贱妾刚才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大人听明白,只要大人能明白贱妾的心意就好了…”雪琪说罢,便又微微一笑,睇了彭岳一眼。 彭岳听雪琪说着,也不接话,只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但雪琪那句“只要大人能明白贱妾的心意就好了”实在是令彭岳有些纳罕,说实话,彭岳现在还真不敢确定雪琪到底是个什么心意。 “大人可知今日为何由着娇娃带您由偏门而入?”,雪琪拣一颗红红的樱桃放入嘴中,又笑笑地看着彭岳发起问来。 “这个…这个娇娃姑娘和我说了,说是为了我的清誉着想…”彭岳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来这丽水院…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用如此遮掩,还害得娇娃姑娘把衣服弄脏了…” “大人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何如此么?”雪琪睫毛翕动,闪动的大眼睛竟给人一种有些无辜的感觉,“贱妾也不清楚大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就容贱妾把真实目的给大人说了吧,我们之所以这样,自然是想替大人隐瞒行踪,后面那条巷子没什么人,方便遮掩嘛,不该知道的人也就很难知道了…”雪琪故意把“不该知道的人”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彭岳自然也是听出了端倪,她这“不该知道的人”难道指的是严世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切的种种彭岳似乎又能理出一条线,明白个大概了。 “朝中是不是有位叫王廷相的官员?”雪琪又说话了,不过这次她却是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异常严肃,好像是要向彭岳表明自己确实是要说正事了。 “对啊,姑娘为何要提到这个人?”彭岳此时对于雪琪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提问非常不解,同时也有些微微的愠怒,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一个人完全操控,而自己却毫无预知与应对能力的感觉,尤其是对方是一个女人。 “王廷相曾得罪过严氏,因此这次严氏想趁机告倒王廷相…”雪琪顿了顿,目光微凛,“王廷相是郭勋的人对吧?” “姑娘这话是从何处听说的呢?”彭岳对于雪琪说出这话来,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 “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雪琪没有看彭岳,那秀气的眉毛不经意间的一撇也被自己抬起的手挡住了。 “那姑娘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情?”彭岳仍然没有放弃追问,他也不确定到底能否从雪琪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他觉得自己总归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的,毕竟现在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头绪。 “因为…我想从大人这里得到一份信任。”雪琪紧紧地盯着彭岳,一字一顿地说道。 “哦?信任?”彭岳笑了笑,桌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难道我对姑娘有什么不信任吗?刚才我们不是还畅聊一番吗?” “大人,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思,也理解您现在的心思,但是贱妾希望您回去能够综合前事,好好地想一想,贱妾方才的那两个问题也不是随意提及的,希望大人能够明白贱妾的心意…”此时雪琪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软腻,眸子似含着些水一般,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大人应该清楚贱妾今日说出这种话到底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其余的事情贱妾不能说,也不敢说了,还望大人能够理解…” “雪琪姑娘你这是何故?”彭岳喉结动了动,大脑也在飞快地思索着,“娇娃姑娘就快回来了,我看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大人,其实贱妾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很多,但大部分对大人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所以贱妾便挑了一件自认为对大人最有用处的事情来说…”雪琪说着话,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她此时害怕彭岳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所幸彭岳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其实此时贱妾真的想把所知道的有用的事情一股脑地都告诉大人,但是大人应该也明白贱妾也不会知道太多有用的事情,可贱妾会尽己所能,帮助大人…” 彭岳微眯着眼睛,有些怔怔地看着雪琪,通过这一番对话,他似乎已经明白了雪琪的用意,可是他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姑娘和我说这些话,就不怕会被某些人知道吗?” “怕!”雪琪轻声应道,目光却很坚定,不过气势终究还是有些弱,头也跟着慢慢垂了下去,“可是贱妾想试一试,贱妾有自己的苦衷,只要大人相信贱妾,贱妾认为这一切就值得…” 彭岳听了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雪琪可以不顾忌地说任何话,但是自己不能。因为雪琪可能会把自己说的不妥当的话告诉严世藩,而自己却不可能向严世藩说自己帮你“抓了个内奸”。 “姑娘,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情…”彭岳拂拂绣袍,便作势起身,“今日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铺子里还有些事情要做…” “大人慢走…”雪琪见彭岳离开,不禁有些着急。 “嗯,好的…”彭岳站起身来,冲雪琪微微颔首示意,“烦请雪琪姑娘替我向娇娃姑娘道个别,我就不等她回来了。” “我是说大人请留步!”雪琪一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嗯?”彭岳本已推门欲出,听到雪琪的话,不禁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姑娘还有话对我说?” ------------ 第一百零三章:何止是信任 “哦…如果姑娘愿意的话,我可以…带姑娘去学堂转一转…”彭岳舒了口气,缓缓笑道,“姑娘可以自己决定资助多少人,资助哪些人…” “这个倒没有什么必要…”雪琪现在可不敢大摇大摆地和彭岳一起出去,“其实贱妾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我再和妹妹商量一下吧,其他的一切事宜就交由大人打理,大人下次直接来我和妹妹这取银子就是了…” “嗯,好的…”彭岳轻声应着,心里却对雪琪那句“下次再来”颇感好笑,说实话,这个“是非之地”还要不要再来,彭岳还真得回去好好思索一下,“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走啦。…≦頂點小說,” “大人…”雪琪目光一顿,又开口叫住了彭岳,“大人,今天贱妾和您说过的话,真的希望您回去能够好好思索一番,贱妾…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嗯…好的,我相信姑娘没有恶意…”彭岳有些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但是他心中确实还存有很深的疑虑。混迹官场多年,他不可能就这样轻“嗯…贱妾想说…学堂出资之事还没有细细商议呢…”雪琪眼波流转,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信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甚了解的女子,而且这还是一个之前就让自己存在疑虑的女子。 但是彭岳确实从她方才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真诚,还混杂着一些渴望,一些期待,一丝无奈,一丝伤感… “青楼女子善媚人之术,况且这个雪琪又是少有的聪明机智,自己一定不能上她的当…”彭岳再一次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说道。 “每日正午时分,后巷人少,偏门…也会在那个时候虚掩着,大人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或是…想了解些什么,可以在那个时候从偏门过来…”望着彭岳转身离去的背影,雪琪又急急地补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彭岳侧过面庞,开门的那一霎那,夕阳的余晖倾洒下来,竟晃得彭岳有些睁不开眼睛,难道真的是自己没有看清么? 雪琪恍惚间竟也觉得有些炫目,眼前是一个金色的背影,微暗的光芒将他描绘成一个优美的曲线,似乎他微微拂动的绣袍也在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气质,雪琪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姑娘,有幸再会。”避过日光,彭岳侧过目光冲雪琪微微一笑,原来她还在后面看着自己,她面庞微仰,朱唇轻启,似乎还想要诉说些什么,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手仍交相握于胸前,她好像真的有些紧张,因为彭岳注意到她的手指就紧紧缠绕在手中那方素净的手帕上。 “她应该真的没有在算计自己吧?一个人的言谈可以精心设计,语气可以刻意遮掩,可是这即将结束的动作…却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的吧?她的眼睛会说话,可是她要诉说的好复杂…”彭岳静静地想着,转身推门而出。 “贱妾恭送大人…”雪琪屈身行礼,人…却已经消失了。 “大人呢?大人在哪?”彭岳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娇娃便推门进来了。 “大人…已经走了…”雪琪仍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娇娃这一问话,雪琪才有些回过神来,“他走了…”雪琪舒口气移到桌前,许是站得有些久,脚步竟有些僵硬,可是自己记得明明没有在那里站多长时间啊。 “什么?他已经走了?”娇娃嘟着小嘴,满脸的不情愿,只见她有些赌气似的坐在雪琪旁边,“竟走得那么快,也不知道等等人家…”娇娃边说边捋了捋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人家洗漱得时候可是一直想着快些回来,他可倒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难道他必须和你打声招呼才许走么?”雪琪别过头去,语气也有些冷,“妹妹,我瞧着你是愈发痴了…” 娇娃听了雪琪前半句,一开始竟有些惊诧,她没有料到自己的雪琪姐姐竟会如此冷言冷语地填对自己,可是听到后半句却又好像蓦地醒悟了什么事情似的,连梳头发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也不是啦,我知道…大人对咱们…算是非常客气的了,只不过…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雪琪睨见娇娃说完便在一旁垂着头,撇着小嘴,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禁又有些心疼,便轻轻拍了拍她按在发丝间的那双柔荑,笑着说道,“其实方才彭大人临走时,还让我替他向你道别呢。” “嗯?是么?”娇娃听着,眉头就跟着舒展开来,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就说嘛,彭大人…还是挺有礼貌的…”娇娃侧过脸娇羞一笑,跟个少女怀春似的,连梳头发的动作也更轻柔了,“彭大人…还说了其他的话么?” “嗯…说了…”雪琪咬唇斜睨,嘴角闪过一丝坏笑,“彭大人说你很漂亮,言语中还暗示我替他试探一番,问问你愿不愿意…进他彭府的大门…” “嗯?真的么?”娇娃有些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薄薄的红唇也微微翕动起来,“莫要说进彭府的大门,就算是从侧门而入做个妾侍,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娇娃欢喜地把头发撩到后面,顺手拿起桌上的簪子将头发束起,挽了个高高的美人髻,然后趴在桌上看看雪琪笑着说道,“快点和我说说,大人的原话是什么?”本来娇娃是满心期待地盯着雪琪的眼睛,可是却见雪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假,最后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娇娃也不傻,此时便知自己是受了骗,想想自己方才急不可待的样子,脸上不禁有些发热,那眸中闪过的异彩也被慌乱和羞意取代,语气也跟着着恼起来“姐姐太坏了,竟如此诓骗我,我说嘛…怎么还会说出让我进大门这种话,姐姐连扯谎都不会,我不理你了…”说着便赌气似的把身子扭了过去,脸色却是更红了。 雪琪见娇娃这个样子,忙止住笑声,扯过凳几做得离娇娃近了些,“妹妹莫要生气,我这不是开个玩笑,故意逗你开心嘛。” “姐姐这是逗我开心吗?明明…明明是寻我开心嘛…”娇娃撇撇小嘴,睨了雪琪一眼,“姐姐明明知道我…知道我的心意,却还这般挑逗我,这次…人家是真的生气啦!” “好了好了,是姐姐错了好不好?”雪琪笑着将娇娃的身子轻轻拽了过来,“妹妹这次就原谅姐姐吧,只不过…只不过姐姐还真不明白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只是和我夸过彭大人如何如何好,但是却没真正透露过你的心思,你之前不也夸过许多京城的公子哥,也说人家好吗?” “这不一样的…”娇娃此时倒是镇定下来了,不过神色却有些黯淡,“其实一开始我对彭大人的看法是与那些京城的公子哥无异的,只不过是图他有权有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罢了,可是后来就不同了,我觉得不仅仅是他外在的那些东西吸引人,他的内心更是让人喜欢,他的善良、他的聪明、他的痴情、他的责任感…最关键的是他是真正地尊重我们,真正地…把我们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不,不仅仅是这样,我感觉他是在平等地看待我们,和他相处时很自在,不用曲意逢迎,他也没有让我感觉到他是高高在上的,甚至…甚至我有时候会感觉…他和我们是一样的…”娇娃痴痴地说着,脸上也挂着幸福的笑意,好像是在憧憬着脑中的美好。 雪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内心却汹涌澎湃起来,因为娇娃这些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与娇娃命运相似,想法自然也差不多,在与彭岳的相处中,他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又何曾没有令自己心动呢?尽管雪琪想要控制,可是有些情感根本是理性无法左右的… “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娇娃看看雪琪,忽然停住了嘴巴,“其实有时候想想,心里也会害怕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方才洗漱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彭大人,他真的很好,可是越想起他的好,我就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越远,想想自己的过去,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我心里头…就更加自卑,你说我哪里配得上彭大人呢?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要去想…”娇娃越往后说,脸上的悲戚之感越重,到了最后,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雪琪见娇娃说着,便已是长睫覆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刚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哽咽,眼眶中好似也有泪珠闪现。雪琪连忙低下头,顺势擦擦眼泪,以免让娇娃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妹妹莫要想了…”雪琪握住娇娃的一只手,似乎想要给她些鼓励与力量,可当握上的那一刻,雪琪却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也想找个东西来抓住,来倚靠,“咱们现在不是正想办法…来让大人信任我们么,其余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嗯…那好吧…”娇娃轻声应着,心里却沉重地叹了口气,“对了,姐姐,今日我出去后您和大人把事情都说了么?” 雪琪听到娇娃发问,先是一愣,继而垂下头缓缓说道,“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些话…没来的及说…” “嗯?没来得及说?”娇娃蹙着眉头,那句“为什么没来得及说”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她看得出自己的雪琪姐姐好像是有苦衷的,“那大人可是信了?” “我…”雪琪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姐姐怎么会不清楚呢?”娇娃见雪琪面有难色,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追问,“那姐姐是怎么和彭大人说的呢?” “我…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雪琪眉头微蹙,顺手抓起了桌案上一个木梳把玩起来,可是心绪兜兜转转,木梳终归还是停在了手中,“我觉得他好像是信了,可又觉得他似乎没有信,我以为自己能够观察出来,可是我这次…真的是拿捏不准了…” “不过我相信彭大人回去之后稍加思索,会相信我们的…”雪琪见娇娃情绪不高,再次出言安慰起来,“大人一定会相信我们的…” 雪琪说完,眼神便变得飘忽起来,她想起了彭岳临行时的那个背影,映在夕阳下,说不出的美好与留恋。其实当时自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迟疑,可最终还是呈现出淡淡的光亮,化作了一抹笑意,他笑得很真诚,很踏实,很让人喜欢,雪琪宁愿相信那个微笑就是给予自己的全部信任。 “就算是大人相信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娇娃手托香腮,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幅美人侍女图,语气流露出无限的怅惋之意,“我们需要的,又何止是一份信任呢?” 雪琪此时正望着和娇娃相反的方向,眼前还是那一抹斜阳,只不过昏暗得更明显了。她没有说话,眼中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是啊,自己需要的又何止是一份信任呢?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坚实的依靠啊。为了眼前这一份信任,为了远方那有些渺茫的依靠与幸福,自己如此这般地冒险与付出,到底值得么?雪琪侧过脸庞,和娇娃的目光堪堪一碰,两人似乎都在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附注:1.古代等级分明,娶妻时八抬大轿由正门(大门)而入,纳妾时仪式很简单,那个小轿子也只能从侧门进。 ------------ 第一百零四章:自讨苦吃 “这个郭勋,真是气煞朕了!”朱厚熜手中紧紧捏着郭勋回复的那道奏折,怒气冲冲地在宫殿内来回踱着步子。 崔元就只是在台阶下面默然肃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虽然此时郭勋做了那么一件蠢事足以让崔元在心里头高兴半天,但是这种情感绝对不能对外流露,他只能在这里等着朱厚熜发泄完情绪,然后一句一句地问自己。 “朕为什么要让郭勋和王廷相一起去做这件事,不就是想给郭勋一个机会吗?嗯?”,朱厚熜立住身,目光有些恶狠狠地定在崔元身上,好像他就是那个惹怒自己的郭勋一样,“他可倒好,一点也不承朕的情!” “陛下息怒,许是翎国公尚在病中,以致事情耽搁了…” “他有病还是没病朕不清楚?”朱厚熜不自觉又提高了些声音,连胡子都起的一颤一颤的,“要是他真的有病,朕会派他去做这件事情?” “许是翎国公为了向皇上表明…他真的尚在病中…” “就算真的是这个理由,朕都能容得下他,可是…可是你知道他在回复朕的奏章中是怎么说的吗?”朱厚熜边说边把手中那道折子举了起来,厚厚的纸张让他捏得咯咯作响。 “臣见这道折子是翎国公呈上来的,而且是回复陛下的奏疏,因此臣没有看,便直接将它送到了御前…”崔元话虽是这样说,心里却高兴起来,因为这封奏疏他事先是看过的,他也知道这封奏疏中的“玄机”,因此他还“别有用心”地将这封奏疏放到了最上面,以免被朱厚熜忽略。 “那好,那你现在就看一看…”朱厚熜一把将手中那封奏疏掷到了崔元脚下,“你看看他这封奏疏是怎么写的,看看他最后一句写的什么!太张狂了!太放肆了!” 崔元虽然看过了那封奏疏,而且还可以说是很仔细地研读过那封奏疏,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根本没有看过的样子,从头到尾、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读到最后的时候,还以一个极高的演员素养发出“啊”的一声,露出一副极其惊诧的表情,“陛下,他怎可…怎可如此无礼?” “对啊,你很纳罕,朕也很诧异,朕竟没有想到他郭勋什么时候有那么大的胆子!”朱厚熜一拂袖子,又坐回到了座位上,“何必更劳赐教?呵呵…难道朕竟说不得他堂堂翎国公了吗?” “陛下先不要生气,许是…许是翎国公…”崔元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是什么?嗯?朕看你也为他找不出什么理由了吧?”朱厚熜冷笑一声,“朕看就是他郭勋跋扈无度,不知收敛罢了!” “陛下息怒,毕竟翎国公为朝中做了那么多事情,陛下不是还说等到翎国公病愈归朝,还有许多事情要交给翎国公打理了吗?”崔元这招倒是狠,本来朱厚熜还没说要处理郭勋,可崔元这句话却提前为朱厚熜做好了设定:郭勋一定会受到处置。 “哼,一说这事朕就生气,朕看就是因为朕对他太信任了,所以他才敢对朕如此无礼!”朱厚熜瞪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却一成不变,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你说是不是郭勋认为…夏言离朝之后,朕就非他不用了呢?” “啊…这…臣不敢妄言…”崔元低着头,他没有去观察朱厚熜的脸色,但他猜得出疑心颇重的朱厚熜此时是个什么神情。 “没事,朕要你说,你现在尽管说你心中的想法…”朱厚熜此时倒是挺平静,可崔元抬起头来,还是察觉到了朱厚熜眼中闪现的不易察觉的怒火。 “臣觉得…皇上委重翎国公,这倒并无不妥,只是…只是有些个事情…确实没有委任翎国公的必要了…” “哦?你指的是什么事情?”朱厚熜皱着眉头,头脑也未停止思索。 “臣认为像祭天祭祖这种事情…就不应由翎国公代行…”崔元见朱厚熜面色不善,连忙解释道,“臣并非是指皇上不能交给翎国公去做,而是翎国公不应接受这种事…” “好了,不用说了…”朱厚熜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刚才已经猜到崔元说的会是这件事吧,但是这个中原因,他也不方便明言。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他藩王入京继位的尴尬,因为武宗朱厚照驾崩前并没有留下诏书指定什么继承人,所以朱厚熜能够承继大统,实际上是另外一些人的意思。这些人有张太后、有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朱厚熜相信翎国公郭勋也是出了力的,即使当时他没有绝对的发言权,但是他拥有参与权也是可能的,至少他代表的是那一股势力。 可后来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大礼议事件,朱厚熜与杨廷和彻底闹翻,杨廷和那一拨老臣势力是决计用不得了,后来的毛澄、蒋冕都让自己头痛不已,所以只能换一拨大臣班子。张太后更是如此,大礼议的矛盾很大程度上针对的就是她,虽然她已经没有能力行垂帘听政之事,但自己还是需要防备她。只有新臣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朱厚熜必须要甄选一些“识得时务”的老臣,郭勋也就在这个时候成了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 不是郭勋做得有多么好而使得朱厚熜对他宠信异常,而是朱厚熜对郭勋有一种不得不用的无奈。他需要郭勋来安抚那些京城的宗族势力,毕竟自己是个“外来户”,而这各种无奈,作为一个帝王又能向谁诉说呢? “这样吧,你传召夏言,告诉他先不用回老家了,就在这京城候着吧。”朱厚熜舒了口气,目光一顿,“京城的名医多的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从太医院召几个太医给他瞧一瞧…” “是…”崔元听到这,也就明白了朱厚熜的用意。他让夏言先留在京中,自然是存了再次启用的意图。而对郭勋的态度也就是不言自明了,肯定是起了忌惮了嘛!不过仅仅是忌惮还不够,崔元知道必须要趁热打铁,“皇上,那翎国公与王大人怠政的时候,陛下认为应当如何?” “这个朕忘不了了,朕正要说这个事呢…”朱厚熜倚靠在座位上,中指时不时地敲一敲那泛着金光的把手,“王廷相虽然时候及时上了折子解释,语气嘛…还算诚恳,但是这怠政之责可不是说免就能免的,朕看他岁数也大了,就直接令他致仕吧。郭勋…就接着在府里头养病吧,朕不召他,他就不要回朝了。呵呵…朕对王廷相的处置,对他来说也算个教训,就让他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 “陛下,就这些吗?”崔元听了朱厚熜这个吩咐,不禁有些惊愕。这算什么决断?人家王廷相认错态度诚恳,你倒是直接把人家官给夺了。郭勋不敬犯上,你倒是挺宽恕,还说什么王廷相的事对他来说是个教训。合着你这是杀鸡儆猴,王廷相的作用就是给郭勋做个警示。那王廷相这官贬得也太冤了吧,估计朱厚熜把他对郭勋的那点火气都撒在王廷相身上了,看来在官场之上,真要是没个势力,不得圣宠,升贬还真就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 “对啊,就这些…”朱厚熜倒不知道崔元脑中存着的那诸多想法,“其实本来就算不上太大的事情嘛,对王廷相的处罚也不算轻了…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朝中弹劾他的人可不少,其中犹以严嵩为甚。如果没有些表示的话,可就伤了这些勤勉干练的臣子的心了…” “好,那臣现在就去办…”崔元向朱厚熜行个礼,便转身出去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王廷相被贬,这也不算什么大的胜利,毕竟王廷相对于崔元来说并不算什么大的助力。这样一来,反倒是严嵩这个老头获益最大,既借着这个机会将王廷相赶出了朝廷,报了前番被王廷相弹劾揭发之仇,又趁机在皇上面前树立了一个自己忠直勤勉的形象,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他的那篇奏章写得好了。而且他在奏章中对王廷相是大加道德鞭挞,对郭勋的做法却是只字不提,真是两头都不得罪。 “唉,看来这次想要斗倒郭勋,真的是不简单啊…”崔元再一次在心中感叹道,同时也思考起自己“趟进”这趟浑水到底值不值。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道郭勋与夏言二人之间的争斗呢?自己又怎么会因为几间商铺的争执而和郭勋如此纠缠不休呢?还不是为了这久违的难得的权势。说实话,自己和郭勋有旧怨,根源还是同为勋戚的情况下,郭勋受宠而自己被排挤。如今郭勋这个勋戚眼看着就要倒霉,崔元又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权力这个东西太好了,不尝也罢,也是接触到之后就再也不愿放手了。这段日子,由于夏言等人的原因,自己有机会接触到权力中心,崔元便不想再离开,尽管自己的岁数已经很大了,但是能享受一刻就是一刻吧。郭勋,为了自己,我也要除掉你! ------------ 第一百零五章:信任与怀疑 ------------ 第一百零六章:得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 第一百零七章:弹劾奏折该这样写! ------------ 第一百零八章:看到不该看的 ------------ 第一百零九章:遇故人 ------------ 第一百一十章:往事 ------------ 第一百一十一章:古今言论小碰撞 ------------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暗的政治 ------------ 第一百一十三章:酸(求宣传求推荐,谢谢) ------------ 第一百一十四章:都是婉儿惹的祸 ------------ 第一百一十五章:我有故事讲给你听 ------------ 第一百一十六章:再出奇谋 ------------ 第一百一十七章:妒(求宣传求推荐,谢谢) ------------ 第一百一十八章:我想要的爱情 ------------ 第一百一十九章:佳人有意,怎奈情乱 ------------ 第一百二十章:夏言归朝 ------------ 第一百二十一章:夏言的愤怒 ------------ 第一百二十二章:醉后美人 ------------ 第一百二十三章:弄巧成拙 ------------ 第一百二十四章: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第一百二十五章:离奇的死亡 ------------ 第一百二十六章:行得谨慎 ------------ 第一百二十七章:相思之苦 ------------ 第一百二十八章:福兮祸倚 ------------ 第一百二十九章:没有硝烟的战争 ------------ 第一百三十章:伊人如梦 ------------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不愿意 ------------ 第一百三十二章:我不知道 ------------ 第一百三十三章:逢场作戏 ------------ 第一百三十四章:情慰 ------------ 第一百三十五章:天子赐婚 ------------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要成婚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放纵 ------------ 第一百三十八章:错乱 ------------ 第一百三十九章:相公与娘子 ------------ 正文 ------------ 第一百四十章:不舍 ------------ 第一百四十一章:夏言的危机感 ------------ 第一百四十二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 第一百四十三章:争执 ------------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安的夏言 ------------ 第一百四十五章:两个臭皮匠 ------------ 第一百四十六章:彩礼 ------------ 第一百四十七章:你来做新郎官 ------------ 第一百四十八章:闺趣 ------------ 第一百四十九章:不速之客 ------------ 第一百五十章:窘迫之境 ------------ 第一百五十一章:隐忍 ------------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封长信(上) ------------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封长信(下) ------------ 第一百五十四章:背水一战 ------------ 第一百五十五章:婉儿病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非礼勿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 第一百五十八章:呆萌的婉儿 ------------ 第一百五十九章:献青词 ------------ 第一百六十章:奋力一搏 ------------ 第一百六十一章:帝王心思 ------------ 第一百六十二章:缺根弦? ------------ 第一百六十三章:秘密 ------------ 第一百六十四章:承诺 ------------ 第一百六十五章:协议达成 ------------ 第一百六十六章:准备 ------------ 第一百六十七章:试探 ------------ 第一百六十八章:不及格的测试 ------------ 第一百六十九章:交代 ------------ 第一百七十章:西北计(上) ------------ 第一百七十一章:西北计(下) ------------ 第一百七十二章:回忆 ------------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婚 ------------ 第一百七十四章:琵琶声声总关情 ------------ 第一百七十五章:敷衍 ------------ 第一百七十六章:媳妇儿 ------------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事不妙 ------------ 第一百七十八章:壬寅宫变 ------------ 第一百七十九章:有名无实 ------------ 第一百八十章:后宫与朝堂 ------------ 第一百八十一章:论史 ------------ 第一百八十二章:隐疾 ------------ 第一百八十三章:善意的谎言 ------------ 第一百八十四章:封建迷信害死人 ------------ 第一百八十五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第一百八十六章:流言蜚语 ------------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妇风范 ------------ 第一百八十八章:守得云开见日明 ------------ 第一百八十九章:饮了这杯残酒 ------------ 第一百九十章:得偿所愿 ------------ 第一百九十一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 第一百九十二章:最舒坦的婚礼 ------------ 第一百九十三章:难得好时光 ------------ 第一百九十四章:圣上传召 ------------ 第一百九十五章:内阁是我家 ------------ 第一百九十六章:厚颜无耻就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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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复套之议 ------------ 第二百三十六章:应邀 ------------ 第二百三十七章:要见青歌了 ------------ 第二百三十八章:再见青歌 ------------ 第二百三十九章:你如今好吗? ------------ 第二百四十章:不了情 ------------ 第二百四十一章:城破 ------------ 第二百四十二章:城破之后 ------------ 第二百四十三章:围歼 ------------ 第二百四十四章:怎么破? ------------ 第二百四十五章:大乱出奇迹 ------------ 第二百四十六章:身份的尴尬 ------------ 第二百四十七章:惜别 ------------ 第二百四十八章:归程 ------------ 第二百四十九章:三思而后行 ------------ 第二百五十章:守城武器大亮相 ------------ 第二百五十一章:袭扰战术 ------------ 第二百五十二章:不许救援! ------------ 第二百五十三章:进套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凉州城的困境 ------------ 第二百五十五章:男儿悲歌 ------------ 第二百五十六章:祸源 ------------ 第二百五十七章:迫得无奈 ------------ 第二百五十八章:后院起火 ------------ 第二百五十九章:连环计 ------------ 第二百六十章:声东击西 ------------ 第二百六十一章:有救了! ------------ 第二百六十二章:新账老账一起算 ------------ 第二百六十三章:真汉子 ------------ 第二百六十四章:救救我爹爹 ------------ 第二百六十五章:争吵 ------------ 第二百六十六章:复套大计 ------------ 第二百六十七章:横生枝节 ------------ 第二百六十八章:中计 ------------ 第二百六十九章:危险在靠近 ------------ 第二百七十章:被批斗 ------------ 第二百七十一章:你还有我 ------------ 第二百七十二章:懂兵法的文臣 ------------ 第二百七十三章:出征前,情难叙 ------------ 第二百七十四章:复套战争,开打! ------------ 第二百七十五章:首战告捷 ------------ 第二百七十六章: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 第二百七十七章:僵持 ------------ 第二百七十八章:主动出击 ------------ 第二百七十九章:连环计 ------------ 第二百八十章:大偷袭 ------------ 第二百八十一章:全是坑 ------------ 第二百八十二章:回不得 ------------ 第二百八十三章:困兽之斗 ------------ 第二百八十四章:胜亦难喜 ------------ 第二百八十五章:心病难医 ------------ 第二百八十六章:异象陡生 ------------ 第二百八十七章:一招险棋 ------------ 第二百八十八章:孤独的帝王 ------------ 第二百八十九章:双重陷阱 ------------ 第二百九十章:大反转的开始 ------------ 第二百九十一章:最后一次较量 ------------ 第二百九十二章:撤军 ------------ 第二百九十三章:善后之策 ------------ 第二百九十四章:百密一疏 ------------ 第二百九十五章:被动的地位 ------------ 第二百九十六章:德全德全 ------------ 第二百九十七章:功名利禄尘与土 ------------ 第二百九十八章:小人得势 ------------ 第二百九十九章:被遗忘的棋子 ------------ 第三百章:军心 ------------ 第三百零一章:怎么办? ------------ 第三百零二章: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 第三百零三章:踏上逃亡路 ------------ 第三百零四章:险象环生 ------------ 第三百零五章:战地玫瑰 ------------ 第三百零六章:生死险境 ------------ 第三百零七章:命悬一线 ------------ 第三百零八章:互相帮助 ------------ 第三百零九章:讲故事 ------------ 第三百一十章:逃出生天 ------------ 第三百一十一章:丧事 ------------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想活了 ------------ 第三百一十三章:惊讯 ------------ 第三百一十四章:惊闻 ------------ 第三百一十五章:归途 ------------ 第三百一十六章:国殇 ------------ 第三百一十七章:被闲置人员 ------------ 第三百一十八章:其乐融融 ------------ 第三百一十九章:心结终解 ------------ 第三百二十章:被嫌弃的来访 ------------ 第三百二十一章:意动 ------------ 第三百二十二章:怒气 ------------ 第三百二十三章:不愿接受的任命 ------------ 第三百二十四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第三百二十五章:出山 ------------ 第三百二十六章:内阁游戏 ------------ 第三百二十七章:能文能武 ------------ 第三百二十八章:布阵 ------------ 第三百二十九章:功成身又退 ------------ 第三百三十章:傻傻的替罪羊 ------------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乱斗开始 ------------ 第三百三十二章:大乱斗升级 ------------ 第三百三十三章:各自的手段 ------------ 第三百三十四章:淘汰出局 ------------ 第三百三十五章:唯一的依靠 ------------ 第三百三十六章:两个女人和一个女人的战争 ------------ 第三百三十七章:天子一怒 ------------ 第三百三十八章:还债 ------------ 第三百三十九章:又一个硬汉 ------------ 第三百四十章:不能不管 ------------ 第三百四十一章:又被发配 ------------ 第三百四十二章:临行的劝慰 ------------ 第三百四十三章:小丑跳梁 ------------ 第三百四十四章:整人功夫 ------------ 第三百四十五章:硬汉末路 ------------ 第三百四十六章:抗倭大计 ------------ 第三百四十七章:当大哥的滋味 ------------ 第三百四十八章:同游杭州城 ------------ 第三百四十九章:共餐 ------------ 第三百五十章:他乡遇故人 ------------ 第三百五十一章:武斗不如文斗 ------------ 第三百五十二章:不同人,不同招 ------------ 第三百五十三章:放狗咬狗 ------------ 第三百五十四章:裂痕 ------------ 第三百五十五章:内乱 ------------ 第三百五十六章:想不到的结局 ------------ 第三百五十七章:信任难得 ------------ 第三百五十八章:我信了! ------------ 第三百五十九章:计划泡汤 ------------ 第三百六十章:开打吧 ------------ 第三百六十一章:两个战线 ------------ 第三百六十二章:力量对比 ------------ 第三百六十三章:力量转变 ------------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场大戏 ------------ 第三百六十五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 第三百六十六章:想家? ------------ 第三百六十七章:难回首 ------------ 第三百六十八章:见不见? ------------ 第三百六十九章:倒严运动,就是干! ------------ 第三百七十章:天外有天 ------------ 第三百七十一章:结束了? ------------ 第三百七十二章:静待天明(正剧版大结局) ------------ 第三百七十三章:静待天明(架空版大结局) ------------ 第三百七十四章:静待天明(yy版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