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奇案 正赶上某个边陲小镇的集市,形形色色的过客将街道塞满,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本就拥挤的道路,因为一群人的围观,更加水泄不通。 围观的对象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佳人才子,是一匹老马和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马还能咬死人,真是前所未闻啊。” “这人死的好冤,竟然会被马咬死。” “可怜了他刚进了门的妻子。” “还好她年纪还小,等守完三年丧,再找一户人家嫁了就好。” “到时候谁会要她呀,才嫁过来几天就把丈夫克死。” “像她这样的面貌,找个下家不难,城北的公子不是一直都觊觎……”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丝毫不避讳在尸体旁哭的梨花带雨的新寡秋雨,听到众人叹息时,秋雨挤出几滴眼泪,配合着这群人,更加惹来了路人的怜惜。 马的主人赵三从腰包掏出装钱财包裹,递给秋雨,好了却这件事,真是晦气,他本来是借马给李明的,没想到一向温顺的马,突然性情大转,咬死了人。 这不将所有家当都拿了出来,可是秋雨依然不依不饶,没有接包裹,反而哭的更厉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招来衙役,要将赵三关押,赵三不从,在街上吵了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一片喧哗中,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着粗布短衣,脚蹬破烂草鞋的青年来到尸体前,旁若无人的查看着尸体。 没人在意他,众人的看点已经转移到了衙役捆绑赵三的大戏中。 “这个人不是被马咬死的。”青年退回到人群,因为憋不住心里的话,跟一旁的路人窃窃私语道。 “什么!这个人不是被马咬死的”偏偏那个路人是个大嗓门,突兀的喊了一句,将低调的青年推了出去,吵闹的街道顿时鸦雀无声,一齐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衙役被吸引过来:“马在这儿,尸体也在这儿,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说不是这马咬死的李明?” 青年不理会衙役,这帮庸人,只为完成任务,就不管三七认识一的抓人,跟他们说不明白。 来到秋雨前,青年问:“你能说一下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秋雨眉头紧锁,沙哑着嗓子,一壁抽噎,一壁说道:“我的丈夫是被这匹马摔下来咬死的,不信你看他手腕的伤口。” 说完去撸李明的衣袖,将伤口展示给众人看,底下发出一片唏嘘。 “流了好多血,果然是被这匹马咬死的。” “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就算咬不死,摔也得摔死了。” 质疑声中,青年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闪着几分讥讽:“此言差矣,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 走到尸体前,青年掀起遮盖尸体的草席,李明全然暴露在外,因为放的太久,脸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尸斑,还没瞑目的两只牛炮眼怒瞪着众人,仿佛生前受了什么怨气。 众人皆都捂面,咒骂着青年,秋雨上前阻止不及,反而对上了李明的眸子,吓得后退一步,狼狈扑倒地。 “要是被摔死的,尸体的五脏定会受损,面上会充血肿胀,大家看看,他的脸上并没有涨紫。” 胆大有好奇的一些人仔细观摩一番,果然,脸上除了尸斑外,没有其他变化。 “大家再看他被咬伤的手腕,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并没有伤到动脉,可见也不是被马咬死的。” 青年的一番分析,众人纷纷偏向了赵三一边,开始同情起他,赵三满是感激的看着青年,这次有救了。 “我就说马咬不死人,赵三好冤。” “嘿你这人,刚才怎么不早说……” “不是被马咬死的,那李明是怎么死的?” “我的命好苦呀,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众说纷纭中,秋雨突然嚎啕大哭,把嚼了好几遍的苦情重塞到口中。 衙役听的不耐烦了,牢房温的酒还等着他呢,他哪儿管的了这么多,反正人抓到了,案子就接了,何必节外生枝。 “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办案。”衙役将尸体盖起来,抬着李明,拷着赵三,牵着老马回了衙门,秋雨拿着赵三的银两不满意的回去了,众人看没了热闹,纷纷散去,街道又恢复了以往。 青年轻叹了一口气,又是这种结果,刚迈开步子就被一股力量牵引住,低头一看,一个垂髫小儿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叔叔,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青年摸了摸小儿的头,又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一脸欣慰,终于有人懂他了:“他是被蛇咬死,蛇印和伤口重合,所以不易被发现……” 青年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下去,却被一声粗暴的吼叫打断。 小儿的娘亲,举着还没吃完的碗筷,隔着一条街喊道:“花田,你别教坏了我家小孩,回你的铺子打铁去吧。” 顶不住这声吼,花田逃之夭夭了。 …… 花田最近一直没睡好,眼睛肿的跟个荞麦馒头似的,两眼呆傻的盯着手中的铁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眼前的废铁,就他这状态连生意都流失了好多。 害的他失眠的就是梦中自称是华盖帝君的怪人,只要他闭上眼睛,华盖帝君就笑得贱兮兮的来到他身边,重复着同样的开场白:“花公子,咱们走吧。” “不去,我要睡觉。”花田一脸的不满,眼前看上去明明不满三十岁的人却说自己是天上的华盖帝君,怎么想都可疑,而且这个自称是华盖帝君的男子,竟然要让他下地府做阎王,还每夜都来扰他好梦,说要带他去地府熟悉熟悉环境……熟悉你大爷呀!老子要睡觉。 “花兄,这是最后一晚了,明天你就可以上任了。”华盖帝君一脸和煦,但在花田眼里却是阴谋脸。 “那你说说,当阎王会有很多俸禄吗?”花田顺着他的意思走,这几天真是被他折磨怕了,每天都带他下地狱看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称之为鬼。 “俸禄……”华盖帝君冥思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回答,“没有。” “我回去睡觉了。”花田也是不想多理这个人一下,好歹骗得认真一点嘛。 “花兄,别别别走,那今晚我不带你下地狱了,跟你交代点儿事。”华盖帝君一边拉着花田,一边匆忙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玉笏,手忙脚乱的,一个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玉笏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重重的跌落到地上。 “哎呀,哎呀呀,可惜了这块玉,值不少银两吧。”花田捡着地上的碎玉片,心痛死了,这块死脑筋好不容易拿出了点好东西,现在就这么粉碎了。 “不值钱,就是从玉贩子哪儿买的二手货,字是我刻上去的。”华盖帝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淡定,“花兄,明儿我粘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花田欲哭无泪,眼前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当他是个傻子呢。 “好了,花兄,没什么事了,你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明天精神满满的去上任。”华盖帝君拍了拍花田的肩膀,很是欣慰。 “喂,别走啊,我明天怎么个上任法?”花田尽管对这件事半信半疑,但也得问个明白呀,伸手去抓华盖帝君,只抓了一手的白烟,华盖帝君早就没影了。 “信了你的邪。”花田嘟嚷着走出了梦境,脑子一沉,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 今日花田诸事不顺,隔壁肉店肥猪老板的刀差点崩到了他的脑袋上,楼上三十岁黄花大闺女的一盆水仙和他擦肩而过,打铁的锤头脱落锤柄,把他脚旁边砸出了深坑……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花田将铁块一扔,蹲在炉旁抽起了烟袋,这烟袋也是越抽越没味,因为没钱买烟叶,放进烟袋里的烟末也越来越少了。 花田的青梅竹马柳盈盈刚巧进屋,看到花田这副懒散的样子,嘟着小嘴,恨铁不成钢的气鼓鼓道:“花哥哥,你又偷懒。” “今天累了,让我歇一天吧,反正也没怎么有生意。”门清冷落,更加剧了花田的糟心。 一事不顺,则诸事不顺啊。 “再待下去,你都要长草了,陪我去逛庙会吧。”柳盈盈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花田。 “你不做女红了?”花田侧头问,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听到这一句,刚还笑盈盈的,立马变了脸,柳盈盈不由花田多嘴,拉着他往外走:“别提扫兴的事。” “你不会是逃出来的吧。”花田疑问。 “我难道还不能出来玩吗?”柳盈盈今日心情格外差,以前总是很乖顺的粘着花田,现在却怼的花田没话说。 “真拿你没办法。”花田无奈的叹了一句,任由柳盈盈拉着走,回去后他又要倒霉了,柳老爷子非拆了他的店不可。 像他这种穷小子,柳员外自然看不上,三代都是铁匠,也没个好家境,爷辈还能好点,为官家打了几年铁,到他这一代直接落了个叮当响,家徒四壁虽不至于,但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如今年过二十,连个媳妇都没有,独身一人。 ------------ 第二章 下地府 庙会的人零零散散,庙外的土狗懒散的摇着尾巴,几个守庙门的童子眼睛却贼亮,专门盯着入庙的香客,“两名人头,二十文。” “二十文!老子打一块废铁才十文。”花田抚摸着俩童子光溜溜的额头,狡黠的说,“小子,不想挨揍就放我们进去。” “施主,佛门重地不可打诳语。”从庙内走出一壮年和尚,拿着布囊笑盈盈的走向花田,“你还是交了入庙钱吧。” 花田将这和尚打量了一番,脑满肥肠,嘴角还挂着黏腻的猪油,宽大的袈裟都挡不住他圆滚滚的肚皮,肯定吸了不少油水。 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嚯,一派华丽,这座庙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慈悲渡人,背地里指不定干着什么勾当。 看这和尚又有叫人的打算,花田扔进布囊里两吊钱:“好说,好说。” 看到钱,装和尚才让了路,俩童子躲在和尚身后,朝花田吐着舌头。 花田拉着柳盈盈赶紧进去,想着随便拜一拜就离开此地。 入了庙后一看,也不过就是一座三层高的寺,却装点的金碧辉煌,一座镀了几斤黄金重的大佛伫立在中央,花田不住地啧啧摇头。 “花哥哥,你怎么了?”柳盈盈问。 “我们这座镇也不大,怎么能容得下这尊大佛。”花田敲了敲佛像,清脆的声音回荡,嗯?是空心的。 “有佛拜就行,谁还管佛像的大小。”柳盈盈没有心思细究这尊大佛,她今日心不在焉的,眼神游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才话还挺多,一入寺庙就寡言起来,难道这座庙还有压人心魄的鬼东西,花田没再去研究这尊佛像,只想带着柳盈盈离开。 劝了几次,柳盈盈只当花田小气,不舍得花钱。 花田无奈,只能跟着进去。 “施主,入内寺,每人头十文。” “施主,香火钱,每人头十文。” 寺门口一左一右的两个和尚将花田围住,分别打开了手中的布囊。 花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一家黑心寺庙。 又看柳盈盈有不如此庙誓不回头的决心,花田咬了咬牙,从口袋掏钱:“得得得,给你们吧。” 一摸口袋,窘迫了,只剩下一吊钱。 “那个,盈盈,我没带够钱,要不咱下次再拜。”花田激灵道,又省钱又能离开这儿,一石二鸟,很完美。 柳盈盈突然急了眼,嗔怪道:“我不信,你肯定带钱了。” 柳盈盈也是了解花田,摸到了他的钱袋,将仅有的一吊钱装进了和尚的布袋里,头也不回,负气的走进内寺。 “盈盈,我就在外面等你,快些出来。”花田隔着大门喊,久久没有回音,只有门前的和尚窃窃私语,捂嘴偷笑。 随意找了一处牲畜棚,花田躺在软绵绵的干草上,舒服的享受着阳光。 小憩中,头顶上响起了哼唧哼唧的声音,花田抬眼一瞧,一只蠢驴直勾勾的盯着他,两只鼓鼓的眼珠子瞪到了最大,鼻孔喘着粗气,鼻涕还不时的喷洒在他身上。 “驴兄,真对不起,打扰到你用膳了,我这就走。”花田想着快速撤离,可那蠢驴又听不懂人话,看着花田有了动作,以为是抢夺粮草的侵犯者,整个身子立了起来,不由分说的给了花田一蹄子,这一蹄子正中花田脑门,花田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真的是给驴踢了脑子! 花田痛的想捂住脑袋,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整个身子都麻木了。 忽而,有脚步声响起,花田紧张的屏住呼吸,尿意袭来。 “跟我走喽,保证你在地府吃香喝辣的。”走近花田的人用锁链套住了他的手,轻而易举的将他背了起来。 花田眯起眼睛,打探着眼前发生的事,首先入眼的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高帽的瘦弱男子,看不清是什么面容,因为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两颊上还有两坨胭脂红点,样子着实瘆人,但又因着此人一脸讨好的咧嘴长笑,又让人觉得可笑。 再瞅了一眼身后,花田这才真的被惊到:不远处躺着的是自己的尸体!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死了。”花田心凉了好几截,都说死了的人都是由活无常背回地府的,花田真真的体会了一番。 不过花田看的也开,不就是一死嘛,进了轮回道又是一世,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只是这活无常的肩膀又窄又瘦的,怪不舒服的,还硌得慌,看来地府的待遇不怎么好呀。 就在花田胡思乱想的的时候,耳边华盖帝君的声音响起:“花兄,上任的玉笏已经粘好了,就放在你袖间,在地府好好享受吧。” “享受你个鬼呀!”花田一摸袖间,果然多出了一个硬鼓鼓的东西。 花田实在是不忍心再骑在这瘦骨嶙峋的背上了,不再装死,拍了拍活无常的肩膀,道:“无常兄,你可以放下我了。” “呀呀呀,吓死我了。”活无常放下花田,竟然被吓得躺倒在地上,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透过袖缝偷窥着花田。 花田扯了扯嘴角,他有这么可怕吗?难道是做了阎王,面容发生了变化。花田又联想到印象中凶神恶煞的阎王模样,心一顿,他玉树临风的俊朗面容就这么没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想做阎王了。 花田将脸贴近黑无常,用力扯着他的袖子,想跟他确认一番。 “小爷,你饶了我吧,别来找我索命。”活无常战战兢兢的跪倒在花田脚下,额头贴着地面,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花田可受不了这种大礼,以同样的姿势跪了下去,拿出袖中的玉笏立在活无常面前:“看这个。” 活无常小心翼翼的微抬脑袋,用余光瞥了一眼玉笏,更是吓得不轻:“原来是阎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废话还真是多。”花田不耐烦的打断了活无常的话,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带我去地府。” 活无常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在前面,花田对他的反应很是无奈,更加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了凶神恶煞,吹胡子瞪眼的魔鬼。 “大人,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传唤一辆轿子来。”活无常还是不敢直视花田,身子更加低了些。 “去吧。”花田叹了一口气,他在阳间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所扮演的角色倒是和这个活无常挺像,低声下气,涎皮懒脸的活着,所以此刻花田很是理解活无常。 活无常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一个响哨,只见一辆黑色轿子腾空而来,甚是诡异,仔细一瞧,轿旁几个其貌不扬的侏儒小儿抵着轿扶手,面色阴沉, 花田看到后翻了一个白眼,怎么感觉像是抬死人棺材的轿夫,一脸晦气。 “阎王爷,我们等候你多时了。”小儿朝花田弯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顺便瞅了一眼一旁的活无常,活无常立即低下了头。 随时一个眼神的传递,花田可都看在眼里,他最看不惯这种以强凌弱的行为,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的欺凌下过来的,其中的滋味他最熟悉不过了。 “无常,你与我一起乘轿,我有事要请教你。”花田拉过一旁默默无闻的无常,不由他说,直接给塞进轿中。 “小的不敢跟大人同坐。”活无常很是惊慌,坐立不安,又跪倒在花田脚下。 花田平时极少露出严肃的表情,这次不得已才正色道:“不许跪,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下跪。” 活无常吃硬不吃软,受了花田的命令,瑟缩着站起身,惶恐不安的与花田并肩坐下。 花田又问了活无常一些事情,大概清楚了地府的组成: 两个判官——兰子君,手持生死簿,赏善惩恶,管人生死,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钟离,手持善恶簿,判定魂魄善恶,根据上一世的善恶决定下一世轮回的命运,大善者可晋升成神,大恶者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孟婆,掌管轮回道,为轮回的魂魄熬制孟婆汤,消除上一世所带的怨恋,以净魂进入下一世轮回。 ——牛头马面,镇府的劳力士,鬼役之首。 ——活无常,活人入阴,属于半死人,在人间的阳体尚存,魂魄进入地府做事,手拿铁链,勾走阳间命数已尽的魂魄。 两个聊个一路,准确的说,是花田问了一路,不知不觉过了很久,有因着侏儒小儿拉轿拉的快,很快就到了地府。 活无常为花田拉轿帘,花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怎么还有些紧张呢,不紧张才怪,一个人间草包竟然要做地府老大,好歹给他个过渡。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太上老君的一片心意,他也不好背了他“老人家”的意,可是,太上为什么要选他做阎王呢? 忖度之际,他已经走出轿门。 “恭迎阎王爷。”两排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死尸,正在笑盈盈的看向花田,皮笑肉不笑就是这种感觉了。 花田打了一个冷颤,极其排斥踏进地府的大门,双手遮面,迈着小碎步,面吞吞的前进。 “怎么还不进来?”正门探出一张俊雅的面孔,兰子君看到站在道路中央,像吃了狗屎似的花田,没好气的问道,“怎么,花大人对我安排的欢迎队伍不满意?” 之前在梦中,花田见过兰子君几次,此人看上去斯斯文,一派书生风范,实则性情冷淡,嘴巴尖酸刻薄,不太好相处。 “哪里的话,我很满意。”花田刚来地府,什么都不熟悉,不敢冒然反驳,便忍受着巨大的视觉冲击,踏入了地府。 应了一句话:一入地府深似海,从此清闲是路人。 ------------ 第三章 改造地府 进了内府,花田才稍稍缓了一会儿,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这些鬼役虽然长相丑陋,但都不坏,生前也是做了很多善事,才会被牛头马面挑中留在地府,当然,还有些是自愿留下,原因不一,有的是厌烦人间琐事,有的是为了等着错过的孽缘…… 兰子君领着花田来到大堂,几个阴司早就在堂内等着花田。 “大人,吾乃判官钟离。”因光线昏暗,花田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此人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黑,黑如煤炭,笑起来只感觉牙在空中飘。 “大人,老朽是孟婆。”一白发老婆婆语气温和,谦卑恭逊,弯腰作揖道。 花田一一点头回敬。 “我牛头。” “我马面。” 映入眼前的,是两头会说话的牲畜面孔,花田好奇不已,双手矜持不住的捏了捏牛耳朵,摸了摸马鼻子:“呦,真软。” 另外,鬼役有个几百名,活无常也有个几百名,花田暗想:他也算个土皇帝了。 一席介绍完毕,花田开始四处走动,打量起地府布局,心越走越凉,眉头也越来越皱,他来的怕不是地府吧,贫民窟还差不多,乌烟瘴气,破乱不堪。 众群不明所以,跟在花田后面,浩浩汤汤的队伍就这样一齐观赏了一圈地府。 兰子君忍无可忍,最先发难:“你想要干嘛?” 柳暗花明又一村,花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问:“我现在是地府阎王,也就是说,我在这儿做什么都可以,是吧?” 兰子君被问得莫名其妙:“只要不拆了地府,怎么都可以。” “好,我尽量不全拆地府。” “?” 之后的几天,兰子君才真正体会到花田这句话的意思…… “你把这两个凶狮子搬走。”花田指了指地府门前左右两旁的石墩,吩咐鬼役道。 “大人,这对狮子是玉帝送的开府礼,不能搬。”一小鬼役说。 “搬搬搬,玉帝又没说非得放门前。”花田不耐烦的说,他还有好多事要办,没精力纠结这两对狮子。 门前狮子是权力的象征,他花田一个土皇帝,没必要这么张扬。 这地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没一点人气,虽说府里确实都是些没了人气的魂魄,但也不能怪上加怪呀。 他来到这儿的第一步就是改造地府环境,阎王爷也是个大官,这地府怎么也是占了几百里的面积,每天搬来搬去的忙的要死。 “这条臭水河是怎么回事?”花田已经很努力的捏住鼻子,可还是阻挡不住臭气的“熏染”。 “大人,这条河是上任大人为了惩罚地狱亡魂而修建的。”鬼役也臭的捂住鼻子。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惩治法子呀! 臭水河旁,方圆几里,寸草不生,河中绿藻蔓延成灾,腐烂的藻根发出股股恶臭,连带着周遭的泥土也染成了墨绿色,隐约的还能从河中看到支离破碎的死人骨头。 再看几眼,花田都要吐出来了,更可况还要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可描述的味道:“把这条臭水沟填平,再种上点花。” “花?”鬼役不可思议的盯着花田。 “花!五颜六色的花,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花田很是郁闷,这鬼役不会是没见过花吧。 “大人,我生前是一名花匠,但自从我死后就再也没见过新鲜植物了,地府也从未种过花。”鬼役解释,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怀念。 看鬼役眼中闪烁起了泪光,花田动容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这地府的园艺就交给你了,我再派些人手给你。” “大人……”鬼役的眼眶红了起来。 “走了,你好好干吧。”花田赶紧逃离,他可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男子在他面前哭泣。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我的卧房在哪儿?”整了一大圈,花田才想起来,还没看一眼自己的房间,便吩咐一鬼役带路。 “大人,这儿就是你的房间。”鬼役糊涂了,他们已经在卧房了。 “什么?你说这棺材铺是我的卧房。”花田瞪大了眼睛,他在人间住的房子已经很简陋了,但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宅了:黑黢黢的四壁,没有任何装饰,四角布满了蜘蛛网,细看网上落了几层灰尘,甚至连蜘蛛都弃了老家,最显眼的是,房子中央摆了一桩黑木棺材,据鬼役描述,这儿就是他每夜就寝的床。 “大人你真爱说笑。”鬼役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前几任阎王就生活的非常愉快。 花田没了细看的打算,迅速撤离到外面,这房子指定是不能住了。 站的远看的多,花田退出房门,看到了一旁连门槛都比他好几倍的卧房:雕刻精致的的格子门上涂着香味四溢的朱漆,槛窗上贴着精美的风景刺绣…… “这是谁的卧房?”花田问。 “我的。”兰子君打开窗户,幽幽的说了一句,他早就听到了花田的动静,只是不愿理他罢了。 “你的?”花田歪着脑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兰子君,最后在心中斗争了一番,相信了这精美豪华的卧房是他的,“真是你的。” 兰子君觉得没趣,不再搭理自言自语的花田,转身走进了内室。 “子君兄,别走啊,我有话跟你说。”花田眼巴巴的看着兰子君走了进去,怎么呼喊都不理会,所以在众目睽睽下,不顾地府阎王爷的形象,从窗户翻进了兰子君的卧房,“我今晚在你这儿睡,就这么决定了。” 趁着兰子君愣神中,花田呼喊外面的鬼役将自己的被褥搬进来。 鬼役手脚利索,很快将花田的破棉絮搬进了豪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兰子君还没缓过神来。 大功告成,花田这才厚颜无耻的从兰子君的卧房走了出去,还不忘嘱咐道:“子君兄,今晚给我留门啊。” “你就按照子君兄的卧房给我改造。”花田留给鬼役一句话,心情极好的去到别处改造了。 “谁要给你留门啊!”许久,兰子君的卧房才传出愤怒的吼声。 …… “大人,玉帝的信函来了。”一小鬼役急匆匆的找着花田的身影。 “哪个小子在喊我?”花田正撸着袖子刮鱼鳞,准备露一手厨艺。 “大人,快、快看玉帝的信函。”鬼役上气不接下气的将信函交到花田手中。 判官钟离问:“大人,玉帝有什么吩咐?” “哦,说让我去天宫,没什么吩咐。”花田轻描谈写的的一带而过,将信函扔到一旁,继续收拾这条大鲤鱼。 兰子君听闻,从椅上跳起来:“你他娘的别管那只鱼了,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天宫。” 真是黄帝不急太监急! “小子们,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做鱼,我不回来谁都不准碰这条……”花田话说到一半就被兰子君拖走了,急忙的给他穿上朝服,坐着黑乌鸦直奔天宫而去。 “这坐骑也太丑了。”路上,花田忍不住吐槽,地府黑也就罢了,连坐骑都标配成黑色,而且这叫声也太难听了,肯定挨了底下不少骂。 “呀!呀!”黑乌鸦不满的叫了两声,突然加快了速度飞行,花田和兰子君失去平衡,差点甩了出去。 “你闭嘴吧。”兰子君被塞了一嘴的乌鸦毛,恶狠狠的警告花田。 花田小声嘟嚷着:“长的丑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黑乌鸦丑是丑了点,不过飞行速度还是挺快的,花田还来不及吐槽别的,两个一兽就已经来到了南天门。 “恭贺阎王上任。”南天门的的守卫纷纷向前祝贺,将花田围了起来。 “多谢兄弟们,等会儿跟我回地府喝酒啊!”花田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扯着嗓子大喊。 兰子君扒拉开人群,将花田扯到天门内,道:“我们地府才多大,哪儿装的下这么多人,说话前能不能先动下脑子。” “今天不行啊?”花田很是纠结,眉头微皱,思考了一下,便豁然开朗,道,“那就明天请客吧。” “好!谢阎王请客。”众守卫齐声高喊。 兰子君气的差点吐血,地府积攒了几世的金钱都不够阎王大人败的,拉着花田急匆匆的走了,要是再让他聊下去,估计整个天宫都会被他请到地府。 凌霄宝殿,听着玉帝絮絮叨叨的交代,花田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鼻涕直流。 兰子君只是心惊胆战的看着花田的鼻涕喷到玉帝的金缕衣上,不敢作声提醒。 玉帝也没什么讲的,例行公事罢了,无非就是那些套话:好好干,我很信任你才选了你…… 也就约摸几个时辰,玉帝才絮叨完,放花田和兰子君出去。 “玉帝讲的真无聊,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花田向兰子君抱怨。 兰子君提高声调,反驳了回去:“你还不是把鼻涕甩到他身上。” 花田吸了吸鼻子,他刚才有流鼻涕吗? ------------ 第四章 宴会 “花兄,花兄。”华盖帝君三步并两步的快速朝花田赶来,隔着老远喊他。 花田闻声回头:“是华盖。” 踏着飘忽忽地步伐,花田向华盖帝君的方向会合,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已经黑了脸的兰子君。 “华盖,你给我找的职位还挺好。”花田一把搂过身材颀长的华盖帝君,努力搭上他的肩。 华盖帝君为了迎合花田,弯下双膝,叉开双腿,才使整个画面显得和谐:“花兄,是你适合这个职位我才找你的。” “哈哈,你这话我爱听。”花田放开华盖帝君,既然双方都不舒服,就不要为难彼此了,“明天地府开门请客,你记得来呀。” 即使没有偶遇华盖帝君,花田也是会亲自上门邀请他的,华盖帝君算是他的恩人。 华盖帝君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揖就急匆匆的走了。 嘿,看他来的架势,像是要跟花田聊个三天三夜,怎么走的这么莫名其妙。 “这慌慌张张是要干嘛去?”花田望着华盖帝君的背影念叨了一句。 兰子君对花田的话充耳不闻,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你先去南天门等我。”说完扭头就走,也是不想多理花田一下。 “肯定有事。”花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他又不是傻子,刚才华盖帝君与兰子君的眼神互动,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脚步很自觉的跟上了兰子君,花田尾随着他兜兜转转的来到一殿,抬头一望,匾额上写着三个金滚滚的大字“兜率宫”。 此殿是离恨天中华盖帝君的一处住所。 门外有童子守门,花田进不去,便趴在墙上偷听。 天宫内安全的很,三界大能个个都法力无边,所以没有必要守卫巡逻,大多兵力分布在南天门,这才使花田的窃听行为进行的合情合理,而且华盖帝君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的居所会被监视,心放的很宽,只派了两个垂髫小儿在门外迎客。 “子君,你先拿着这些。” “……” “定期服用……” “……” 花田竖着耳朵努力听,也只能隐约的听到几个字,更加陷入迷惑的池沼:华盖帝君给了兰子君什么? 带着这种疑惑,花田回到了南天门,坐在黑乌鸦上思索:华盖帝君怎么会和地府判官很熟,要是兰子君好交际也就罢了,关键是兰子君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性子,怎么和华盖攀上的,而且两个好像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第三人知道…… 也就一小会儿,兰子君回到了南天门,花田笑盈盈的靠上前,讨好的问:“肚子还痛吗?” “关你什么事。”兰子君没好气的回了花田,似乎语气中还多了点愤怒。 得,花田本来还想从兰子君口中套出点话,现在一听这语气,吓得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花田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兰子君,撇开他的性格不说,从见面的那一刻他就感到兰子君的敌意,对其他人都还有笑模样,单单就对花田阴晴不定,晴时爱搭不理的回几句话,阴时犹如暴风雨前的黑骤天,气压低沉,闷的人喘不动气,不知从何发泄。 两人一路无语的回到了地府。 …… 花田回来后,大开了三天三夜的宴,真如兰子君所想,整个天宫基本被请了下来,应宴的人蜂拥而至,门庭若市,座无虚席,一向冷清的地府热闹起来。 寻了一圈,花田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到一个人喝闷酒的华该店,得意一笑,打算将前些时日想好的计谋付诸于是。 “去把我昨天带回来的烈酒换到普通罐子里。”花田嘱咐一鬼役,只要沾到酒,不信套不出华盖肚中的话,花田为了不憋死心中的好奇,也是忧深思远了一番。 那小鬼役也机灵,立马懂了花田的套路,装了两大罐拿给花田。 花田将华盖帝君拉到身旁,把装烈酒的一罐推到他面前,豪爽道:“华盖,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华盖帝君瞅着这一大灌酒,皱起了眉:“我酒量不好,花兄多担待。” 要的就是你酒量不好,花田心中暗喜,但嘴上还是客套道:“喝酒就是图个乐子,酒量好不好无所谓。” 花田拔开酒塞,直接举起酒坛豪爽的饮起来,华盖帝君则找了个小酒碗一口一口的喝,喝的极其认真,仿佛喝酒也成了他要处理的一项事务。 酒过三巡。 “华盖,你别晃了,晃的我眼痛。”花田抓着华盖帝君的肩膀,想要让他停下晃动,可是怎么也抓不到他的肩膀,扑了好几次空。 “花兄,我没晃,你是喝醉了吧。”华盖帝君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跟手指?” “十根。”花田不假思索,一口而出,完了还握住华盖帝君的手,道,“嘿嘿,华盖,你果然不是凡胎,一只手上竟然有十根手指。” 华盖帝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唤了一旁的鬼役:“把你们大人带回卧房。” 鬼役为难:“帝君,兰大人说过,不让花大人喝醉酒进房间。” “嗯?”华盖帝君终年无感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子君向来都爱干净,但没想到现在干净到这种程度,连别人的卧房都要管。” 鬼役直冒冷汗,差一点就说出去了,兰子君可是警告过他们,谁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自行去轮回道重生,连忙顺着华盖帝君的思路说下去:“是是,兰大人就是这么爱干净。” “那花兄怎么办。”华盖帝君瞅着正在玩手指的花田,没了办法。 “这就不劳帝君费心了,兰大人早就嘱咐好了。”鬼役架起花田走出了华盖帝君的视线。 华盖帝君半信半疑,兰子君是一个周到的人,但跟花田好像还没到这种为他醉酒后善理的地步……算了,反正是在地府,能有多大的事。 兜兜转转的来到了牲畜棚,鬼役将花田放在干草上:“大人,这是兰大人吩咐的,你可别怪我。” 迷梦中,花田嗯唧一声,翻身睡了过去,鬼役权当他听懂了,回去喝酒了。 可怜的阎王大人呦,今夜要露宿草棚了。 要是他平时严肃点,鬼役可不敢这样随意对他,怪只怪他嬉皮笑脸惯了,树立不了威严,地府的鬼役大多都还听从兰子君的命令。不过花田也不在乎,有兰子君这么一个管着地府事务,他倒轻松不少。 …… “蠢驴,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触景生“情”,花田在棚里说起了胡话,梦到了死前的那一幕,手脚并用,打算跟草驴来个你死我活的斗争,一个用力,手打到了一旁的木桩,痛的花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原来是梦。”睡眼迷离,花田环顾四周。咦?我不是在喝酒吗,怎么来到了草棚? “你说,谁干的。” “兰大人,我没事。” “我问,是谁干的,你跟我说没事,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呵呵,驴唇没有,马嘴倒是在喝酒呢。” “你呀,真是让我没话说。” “……” 还迷糊的花田听到了这段对话,立马清醒过来,说话的其中一方是兰子君,另一个的声音也很熟悉,只是花田现在的浆糊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干了从前的勾当,花田悄悄逼近一幢草垛,再来一次偷听。 这次没了高垣阻挡,花田看的仔细:“活无常?” 这不是那日背他来地府的活无常吗?虽然每个活无常都化了遮面的妆,但花田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宽大的黑袍与瘦弱的身材格格不入,大了一圈的腰带根本捆不紧蜂腰,艰难的靠干瘪的肚皮撑着,最显眼的就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再浓的妆也遮挡不住其中的熠熠光辉,花田是不会认错的。 他们在干嘛? 兰子君抓着活无常的手腕,一滴滴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血的来源就在那宽大衣袖中隐藏。 对兰子君的有不怎么好的印象,花田以为他正在伤害了活无常,怒不可遏的从草垛后跳出来,维护道:“你、你放手。” 他看不惯以权压人,为所欲为的官,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他花田就是要管一下,更何况现在的他是地府老大,他说了算。 两人一脸懵的看着花田。 只见两个都不说话,花田有了进一步动作,指着兰子君的鼻子问:“你怎么可以滥用私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滥用私刑了?”兰子君将花田的手指移开,淡定的说。 花田不信,一脸正义的看向活无常:“无常,大胆的说出他的罪行,有我在你不用怕。” “大人,兰大人没有对我用刑。”活无常不敢直视花田,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那你的手。”花田蹲下身去,抓住活无常流血的手查看,血液已经凝固成浆,血淋淋的一片。 因为流血过多,活无常额头已经冒了虚汗,意识逐渐模糊,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勉强才回了花田一句:“这、这是我不小心磕的。” 不小心磕的,花田还真是不信了,刀痕明显的摆在这儿,活无常这是睁眼说瞎话,肯定有事。 本想再继续问下去,活无常却撑不住了,眼前一黑,直直的栽倒在地,花田眼疾手快的伸腿挡在活无常身下,避免他脸着地。 “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猜测,起开。”兰子君将花田推到一边,打横抱起活无常,走出了牲畜棚。 花田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儿,很是委屈的跟在兰子君后面。 ------------ 第五章 伽蓝凶杀 一向喜欢干净的兰子君也不顾污血沾染,将活无常带回卧房,。 脱下活无常衣袍的时候,着实惊到花田,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旧的伤还没结痂新的伤早已布满,任谁看了都会心陡几分。这一身沉重的衣袍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就这样的身体,还背过花田,就这样的身体,还能笑得如此明媚。 死寂的气氛弥散,只有偶尔发出的烛心爆裂声,还在坚持不懈的抗争。 花田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活无常的身体,眉头皱成一团,心揪成一团。 “惊讶吗?第一次看到这种下贱的身体吧。”兰子君语气平淡。 “你说什么?”花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下贱,何来的下贱,有的就只剩心疼。 兰子君话锋一转:“床脏了,我去别的屋睡。” 花田拦住兰子君,不仅想继续追问,更怕的是活无常流血而死:“你别走啊,他怎么办?” “柜里有药,自己找。”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搬运工具,东西到了,工具就该离开了,兰子君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田可没有兰子君这么潇洒,一走了之,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着急忙慌的从橱柜中翻找到了许多瓶瓶罐罐后,花田更加迷茫,他对药一无所知。 根据瓶罐上的标签,总算是找到止血粉,面对如此多的伤痕,花田无处下手,折腾了好久才包扎完,累的他呼呼喘气。 见活无常有了平稳的呼吸,花田才松一口气,躺倒在他身旁睡了过去。 初日,天空像稀释了的墨水,灰蒙蒙中,一颗鲜艳的蛋黄冲出地平线,掀开了一天的序幕。 活无常的序幕不是因为这颗蛋黄的光芒,而是被身旁花田的呼噜声吵醒。 那呼噜声时而粗的如雷鸣,时而细的如针尖,要不是晕睡过去,活无常估计得半夜无眠了。 还未睁开眼睛,活无常最先感受到一股热气不断呼向自己的脖颈,瘙痒的很,再清醒点,又有了新的感受,一个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还不断的发出吧唧嘴的口水声。 这可吓坏了活无常,昨晚晕了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会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眯出一条缝儿偷看,最先入眼的是花田满是胡茬的脸和嘴角挂着的口水。 犹豫再三后,活无常伸出手来,决定帮花田擦去口水,还没触到肌肤,便迎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花田自小有起床气,因为还不到天亮就被阿爹叫起来打铁,每天总是睡不够,所以格外珍惜睡觉的时光,不睡到自然醒,心情就不好,睁开的眼睛满含抱怨,活无常也难免被这种目光所瞪。 身子半跪着,活无常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中,不知该怎么办。 初生的日光还不算太热,在这个初夏刚刚好,静谧的打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片。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好。”花田恢复常态,嬉皮笑脸起来。 “口水。”活无常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说。 “什么?”花田没听清,凑近了活无常问。 白日看的仔细,花田心中连连暗叹:这个妆是真的丑呀! 凑得太近,活无常慌乱起来,指手画脚的说了好长一会儿才描述清楚花田嘴角沾着口水的事。 “是口水呀。”花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擦嘴角,都已经干了,“幸亏没流到床上,要不然子君兄又要让我打地铺了。” …… “大人,案子来了,要你来接。” 门外响起重重的扣门声,判官钟离催促着花田出来接案,这次是华盖帝君帝君亲自送来,想着不会太轻松。 “案子!来了来了!”花田异常的兴奋,这可是他进府要办的第一次案。 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冲到了门前,丝毫没有阎王的形象,偏偏是这种不修边幅的大人还嫌弃地府破烂,重新翻修了一遍。 “哪儿,案子在哪儿?” 花田跟一匹饿狼似的,流着口水寻找猎物,钟离也是不敢耽误大人捕猎,指了指一侧的方向:“在大堂”还及时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花田迫不及待的小跑向大堂,钟离无奈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等等。”一个急刹车,花田猛然停住了脚步,钟离也跟着急刹了车,差点咬到舌头。 花田这是想着房内还有个病人呢,回去嘱咐几句,搞得钟离没头没脑的跟在后面。 不出所料,花田前脚刚离开房间,活无常就下了床起来,忙不迭的想要逃离。 “你伤还没好,想去哪儿。”折返的花田刚巧撞上了活无常,将他按回到床上,“我有案子要处理,你老实在这儿养伤,等我回来。” 花田发了话,活无常不好推脱,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才松了口气,花田安心的去办案了。 入了大堂,没看到华盖帝君的身影,兰子君和牛头马面几个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花田向前挤到了中央,一面脸盆大小的铜镜出现在眼前:“你们看什么呢?” “这次的案子。”钟离向旁边移了移,给花田让了位子。 这面铜镜是华盖帝君留下的,记录了案件的发展。 探头一看,镜面平滑光亮,其中的影像清晰可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花田不禁喊了出来:“盈盈?” “?”众群一头雾水。 “她是案子的主犯柳盈盈,怎么,你认识她?”兰子君问。 “啊!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柳盈盈。”花田不敢相信,柳盈盈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犯案。 “哼,看来你身边没一个好人。”兰子君讥诮道。 “你骂我可以,但不要骂盈盈。”花田怒目瞪着兰子君,少有的生气,。 她和柳盈盈何止是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情感,双亲纷纷离去后,花田没了依靠,连吃饭都困难,是柳盈盈一直接济他,偷摸着塞给他私房钱,这才使他在尘世中苟活这么久,不至于混个饿殍的死法。若要谈清他们的关系,盈盈是花田的恩人,花田就算舍身也要护她到底。 瞧出了花田的异常,兰子君知趣的闭了嘴。 花田转而问向钟离:“钟离,你说,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她触犯了佛法,罪行极大,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判刑,还请大人定夺。”钟离向花田颔首作揖,天界之中,佛法最大,这又是华盖帝君亲自嘱咐的,钟离不敢独自判定。 “我不信,这个案子我要亲自去查。”花田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钟离留在地府,兰子君与花田来到人间查案。 花田头带蓑笠,身穿长袍,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问向兰子君:“你还能认出我吗?” 兰子君翻了一个白眼:“白痴,客栈所有人都看着你。” 穿着个丧服般的黑色袍子,还偏偏挑了客栈的最中间的位置,不扎眼才怪。 “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跟他们说我是诈尸吧。” 花田低头嘬了一口面条,头顶的蓑笠脱落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全客栈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灼灼的看着嘴上挂了一半面条的花田。 生怕吓着别人,花田将脸扣在桌子上,大声喊叫着:“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花田,不是花田。” “神经病” “这人脑子有泡吧,大晴天的带什么蓑笠。” “娘亲,这个叔叔好奇怪。” 客栈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嗯?他们的反应不对呀。花田一头雾水,看向一旁淡定吃面的兰子君,“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脑子反应的真快。”兰子君瞟了一眼花田,他怎么可能让已死的鬼魂出来吓人,这是地府最忌讳的事。 “子君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当众出丑。”花田抱怨道。 “呵,你出的丑还少?”兰子君觉得花田说的话很搞笑。 “小二,结账。”花田被怼的没话说,怒气冲冲的将银钱拍在桌子上,朝银两撒气,他上一世一定是跟兰子君结下了什么梁子。 “花田,好久不见你,脾气大了不少。”店小二不着急收桌子上的钱,先调侃了花田一番。“是不是有了钱就不认兄弟了。” 花田经常来喝酒,与店小二熟识,他也是不明白了,他一身黑袍,再朴素不过了:“你从那只眼看出我有钱了?” 店小二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兰子君,示意花田。 兰子君穿的是江南上好的蚕丝袍,头发是用红锦缎扎起,一颗圆润饱满的血鸽子石发簪穿过更显高贵,脚上穿的更是平常人家少有的银丝靴,这一身行头堪比皇室子弟,一看就是华贵人家。 同样是在地府混,为什么差别这么大,花田心中默默的留着泪。 “我虽然没富裕,但我也不会忘了你,小时候饿得快要死掉,幸得你给我口饭吃,我的大恩人。”花田朝店小二挤眉弄眼道,把生死看的同吃饭睡觉那般轻。 店小二只哈哈几声,同是命贱的人,越是知道活着不易,越会互相搀扶。 兰子君听到后,表情有了一丝的松动,转而又恢复了无所谓的神情。 ------------ 第六章 伽蓝凶杀 “不跟你扯这些了,盈盈怎么样了?”花田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兰子君也竖起耳朵细听起来。 听到柳盈盈的名字,店小二的脸色都变了:“老哥劝你一句,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花田听着很气,酒杯摔在地上,怒道:“我和盈盈青梅竹马,你为什么挑拨我们的关系?” 店小二叹了一口气:“她活不长了,我怕你再和她纠缠下去,日后会更伤心。” 花田急了,握着店小二的手:“活不长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呀?” “柳盈盈杀了庙里的和尚,再过几天就要被处决了。” 花田感觉一阵迷乱,仿佛听说书先生讲了一段离奇的段子,柳盈盈杀了人,还是庙里的和尚。 “你别唬我了,盈盈怎么可能杀人。”花田只当是一个玩笑。 “证据确凿,和尚死的那天,有人看到柳盈盈和他发生争吵,那日下午和尚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命丧当场。”店小二将他所知如实说出。 “嗯,目前看柳盈盈的嫌疑很大。”听完后,兰子君客观的分析。 花田一拍桌子,朝花田吼道:“我不信,我要去找盈盈。” 因为柳员外他老人家的面子,柳盈盈没有被关押在牢狱,而是囚禁在柳府,等待着处决。 “臭小子,谁让你进了?”门役将花田拎了出去。 花田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贴了上来,眼含热泪,饱含深情的道:“大哥,让我进去吧,我和盈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门役有点动情,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柳小姐快要咽气了,谁来都没用。” “什么!!”花田更加卖力的往里面冲,门役大哥就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这位大哥,劳烦你去通报一下柳员外,在下有要事跟他说。”兰子君略过苦苦挣扎的花田,将一锭银子塞进门役手中。 “这位公子,我这就去。”门役喜滋滋的进了内府。 花田快要惊掉下巴,他一个地府阎王活的还不如判官。 “子君兄,你这么忙,地府的钱还是交给我管吧。”花田跟兰子君讨钱。 “不行!”兰子君一改高冷常态,凶言凶语的吼着,“上次开的宴你忘了花了多少钱了,现在还有脸来跟我要钱。” “铁公鸡。”花田拉拢着脑袋,小声嘟囔了一句,因为这件事兰子君好几天没理过他。 “公子,请。”管家在前为兰子君指引。 兰子君看一旁的花田,蔫了吧唧的,道:“还不走?” “走走走。”花田的笑容又呈现在脸上,跟个小弟似的跟在兰子君后面,丝毫没有地府的老大的气势。 “这位公子,不知你来找我何事?”柳员外对兰子君客客气气的,并且完全忽视一旁的花田。 “在下受花兄所邀,特来破柳小姐一案。”兰子君一身正气凛然,让人不相信都难,花田一脸感激加崇拜的看着他。 柳员外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留下了浑浊的眼泪:“老夫敢肯定小女没有杀人,还请这位公子帮忙调查此案,还我盈儿一个清白。” “柳员外,你放心,我不会让盈盈有事的。”花田探出脑袋道。 柳员外现在看花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是欣赏:“小田,盈盈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说朋友生分,我可是想过要做你的女婿呢。” 吓得老爷子闭上了嘴,带着两个来到关押柳盈盈的处所。 柳盈盈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双目无光,看到花田后,欣喜的爬起来迎接,还未开口说话,就已经哽咽起来。 花田抱着柳盈盈安慰,一阵心痛。 “盈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柳盈盈眼神瞟离,无力道:“就是和你去寺庙的那天,我拜完佛后打算出去找你,有个和尚拦下我,说要我再添一吊钱,我当时也没拿钱,就和他争吵起来,谁知他和我吵完后就这么死了,死了……” 听柳盈盈说完,花田眼神一沉,又跟她聊了一会儿出了柳府。 “怎么?看你有话要说的样子。”从出了柳府,花田就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花田道:“我觉得盈盈在撒谎。” “呵,你不是相信你家盈盈没杀人吗?”兰子君日常讥讽花田。 “不,我不是说她杀了人,我是说她跟和尚吵架的原因说了谎。”花田继续解释:“盈盈是个大家闺秀,脸皮薄,断不会为了一吊钱与人吵起来,而且还当着第三人的面吵架更加不可能了,这是其一。其二,柳家在此地也是一个大户,有些名气,镇上都知道柳员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庙里的和尚也不会不知道,不至于为了一吊钱得罪柳家。” 兰子君频频点头,不得不佩服花田的分析能力:“那柳盈盈为什么会和和尚起了争执,又为什么要撒这个慌。” “一定和那和尚有关,盈盈这里先不管,我们去寺庙看看。”柳盈盈既然撒了谎,肯定不会轻易说出真相,花田只好另寻突破口。 寺庙不似以往热闹,白灵布条,纸钱草人到处都是,一片荒凉,庙中不断发出和尚念咒的嘤嘤声,花田的心头像是被人隔着皮肤挠了几下,瘙痒的很但又触不到,只能隐忍着,兰子君也好不到哪儿去,面色铁青。 “头一次听到如此不堪入耳的大悲咒。”兰子君抱怨道。 “等会儿进去,还会不堪入目,子君兄可要做好准备。”花田提醒,他怕兰子君被那尊大佛亮瞎了眼。 兰子君反而好奇起来:“我倒要看看,有多么不堪入目。” 加快了步伐,两个来到寺门,左右开立的和尚拦下了他们:“没看见吗,我们在办丧事,外人止步。” “第一次听说和尚圆寂不让看,不都是大开寺门等着人来上香,积攒功德,好飞升上神。”花田说的底气十足,让两个和尚哑口无言,只能进寺找人来应付。 兰子君听花田胡言乱语,低着头暗笑,还飞升上神呢,怎么不说入住西天,接替大雷音寺寺主的职位呢。 “呵,这些和尚果然都是假的,我随便编了几句他们就信。”花田与兰子君心照不宣,对视一笑。 笑完后,兰子君立即恢复了冷漠,他刚才跟了什么,高冷形象不保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出门迎客,面相慈悲,大有与如来佛争相媲比的势头。 “二位施主,小寺刚逝去一位小生同门,实在不方便接客,请二位等上几日再来上香。”和尚说的无缝可破。 “哦,小生,为何年纪轻轻就西去?”兰子君问。 “无妄之灾,前些时日,一位女施主前来上香没带香火钱,迦蓝与她说了几句,两人发生了争吵,女子气不过,便将他……唉。”和尚说的与市井相传的版本一模一样,简直是天衣无缝,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将锅甩的干干净净。 “放……屁。”花田撸起袖子,准备和和尚谈论一番,兰子君急忙捂住花田的嘴,暗自朝他摇了摇头,从兰子君的眼中,花田接收到警告的信号,安静下来。 “真是可惜了,那我们过些时候再来上香。”兰子君拉着花田就走,直到下了山才放开他。 花田不满意道:“怎么了,难道你一个地府判官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拿出生死簿,给他们画上一笔,不信降不了他们这帮假秃驴。” 兰子君摇了摇头:“阳间的人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妖。” “妖?”花田惊奇,怎么又出来一个新物种,他的破案之路怎么这么复杂。 “我感到庙内有一股妖气,这才带你下了山。” 花田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他们有妖护寺,要不我们去找华盖帝君帮忙。” 提到华盖帝君,兰子君的脸又变臭了,语气生冷道:“我有说我打不过妖吗?” 兰子君精通道术,凭借一张咒符吃遍天下,地府判官不是吹出来的。 花田不顾兰子君的挤兑,眼前一亮:“真的?你能打妖,为什么刚才不端了他们的老窝。” 兰子君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对对对,打蛇要打七寸,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找到证据再行动。”花田还不忘恭维兰子君一句“子君兄真是智勇双全。” “嘘。”兰子君突然不言语,用眼神跟花田示意。 花田静下心来,耳旁响起了咯哒~咯哒的清脆撞击声,在幽静的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声音愈来愈近,不断折磨着两个的耳朵和神经,花田的心随着踢踏声一上一下的跳动。 薄雾也着了魔,跟着鬼役的碰撞声弥散开来,视线逐渐模糊,花田和兰子君渐渐靠在一起,紧盯着脚步声的发源地。 模糊中,一个身形似人非人的东西走了过来,声音就是从他手中拿着的木棒和石道碰撞发出来的,此“人”的下半身和人无异,只是两条腿走的没那么利索,上半身着实吓人,脑袋被削去了一半,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液,不断渗出,左肩连带着胳膊被整个砍去,半残的倔强肩胛骨因为走路而一颤一颤的,从脑袋到胳膊,好像被人一刀切了下去,白骨森森,不忍直视。 ------------ 第七章 伽蓝凶杀 “子君兄,我们地府的小役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鬼吧。”花田看气氛紧张,想缓和一下,也想听兰子君说句话,提下胆子。 “不是鬼,不是妖,是一个人。”兰子君拉着身子已经僵硬的花田上前查看,要是等着此人来找他们,天都要黑了。 “你是谁?”花田大喊了一句,壮壮胆。 此人沙哑着嗓子,气力不足道:“你是花田吗?” 花田迷惑,他认得自己? 好奇心驱使下,花田靠近此人,想瞧清他的面貌,凑近一看,吓得连连后退,蹲在地上干呕起来,此人只剩下一半的脸,面容尽毁,被削去的那部分血肉模糊,因为长时间没处理伤口,发出恶臭的腐烂味。 “花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此人想将花田扶起来,却怎么也蹲不下去,连连道歉。 花田见他艰难,站起身来,这次坚决不靠近,道:“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又怎会落得这副惨状?” 此人脑袋已经不灵光了,反应不过来花田问得问题,只将自己所知道的,道来:“我是寺中一个小僧,名叫般若,与迦蓝是同门师兄。” “迦蓝?死的那个?”花田问。 般若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我常听迦蓝提起你,迦蓝说你和柳盈盈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迦蓝还经常因为你吃柳盈盈的醋,说等见了你,定要和你一决高下。” “什么?”花田情绪激动起来,他似懂又非懂。 兰子君拍了拍花田的肩膀,摇头,道:“别打断他,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迦蓝和盈盈一见钟情,迦蓝说要为了盈盈还俗,就在他准备和主持说的那天,却和盈盈吵了架,赌气道再也不见她,一语成谶……”还没说完,般若像一个断了线的玩偶,突然倒地,生命戛然而止。 兰子君在生死簿上,用朱墨为般若添上了一笔。 花田目光呆滞的盯着般若的尸体,不知他生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坚持到现在,然后来到花田面前告诉花田被戴了绿帽子,大爷的呀,花田一直把柳盈盈的结婚对象,柳盈盈却早有了他人。 兰子君好像能窥探花田心里似的,幽幽的来了一句:“自作多情。” 花田敢怒不敢言,朝兰子君的背影挥拳头。 “柳盈盈与迦蓝的争吵是真事,绝不是凭空捏来,而且般若也证实了……”兰子君回头道。 花田表情严肃起来:“你说的没错,盈盈为什么事和迦蓝吵架,般若又是怎么死的,多了很多疑点,而且都对盈盈不利。” 花田和兰子君一壁着手给般若处理后事,一壁商量着案件。 培完最后一铲土,兰子君给了花田一个选择:“,实情一部分出在柳盈盈那儿,又有一部分在寺庙,你选一个吧。” 花田为难,去寺庙会面临着不可知的危险,去找柳盈盈吧,又开不了口。 “去寺庙吧,我们去看看迦蓝尸体。”花田选择了去寺庙,他还没从“失恋”中走出,缓一段时间再去看柳盈盈吧。 迷雾散去,天色暗沉下来,寺庙的悲咒声依旧延绵不绝,引得山中乌鸦不断啼叫。 今夜,注定平静不了。 兰子君画了一道符交于花田贴在身上,只见花田的身子从脚开始消失,逐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兰子君也做了一道符贴在身上,两个凭空消失在原地。 “子君兄,你这是什么奇门异术?”花田惊奇的晃了晃手臂,手臂随着外界环境变了颜色,又转了一个身,颜色再次发生变化,同隐形没有什么区别。 兰子君破口大骂道:“奇门异术都是些不上档次的散仙用的,我这是正宗的道术。” 花田不以为然,兰子君太讲究花花架子,整些没用的门派之分。 两个一路畅通的来到灵堂,棺椁立在中央,没有一人守灵,两尊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子君兄,你嗅到妖怪在哪儿了吗?”花田躲在兰子君身后,担心道。 兰子君围着棺椁走了几圈,又在灵堂前徘徊了几次:“奇怪,之前在寺外都能嗅到浓郁的妖气,今日来了寺里却没有了。” “这座寺古怪,我们早早验了尸,赶紧走吧。”花田前去推棺盖。 棺材被钉了好几圈钉子,花田和兰子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棺盖推开,一个面容清秀、五官姣好的和尚出现,面色苍白,身上还穿着死前的血衣。 “这就是他们的圆寂?我看是直接将尸体扔进了棺材,做了个表面形式罢了。”花田忘记了迦蓝是情敌这个事,只可惜他这副年轻皮囊被草草封进了棺材。 将尸体翻转过来,伤口周边的血液已经干涸,刺入肌肤的刀已经被取出,刀痕小而深,从背后穿过胸膛骨。 花田找了个细长木棒从伤口探进去,只见抽出的木棒全部被染成了红色,还没有完全触到伤口的终点。 “发现了什么?”兰子君问。 花田伸手示意兰子君闭嘴,继续查看尸体,将迦蓝翻转过来,找到他心脏处,使劲一按,鲜红的血从背后伤口处喷破而出,溅了二人一身。 “你干嘛?”兰子君嫌弃的拿手帕擦去身上的污血,质问花田。 花田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笃定笑道:“迦蓝不是盈盈杀死的。” 兰子君看花田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啊。”花田将兰子君带到尸体旁,指着伤口道,“迦蓝的死因是心脏破裂,失血过多死亡,凶手从背后穿过肩胛骨直刺他的心脏。” “嗯,死因明确了。”兰子君认同。 “盈盈自小身体患病,体质虚弱,常年靠汤药养着。”花田继续点拨,“子君兄,如果让你从背后穿过肩胛骨一招刺死一个人,会很容易吗?” “你是说柳盈盈不具备杀人的能力。”兰子君懂了花田的意思,刀穿过肩胛骨,跟砍木头似的,没有较大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一招致命。 “对,凶手很聪明,想了一个很完美的杀人动机推给盈盈,然后将带着疑问的尸体封在棺材里,找个理由永不开棺,能这样做的,有谁?” “将尸体封起来当然要经过寺庙主持的准许。”自己说出的答案惊愕到自己,“你是说主持杀了迦蓝。” “还不止如此,整个寺庙恐怕就是土匪窝。”花田拉开遮盖供桌的白绫,酒坛鱼肉混杂,狼藉一片。 花田掏出一罐未启的酒坛,饮了一大口;“酒味可是逃不过我的鼻子,只是这酒太辛辣,饮多了必惹事上身。” 潇洒的将酒坛一扔,花田挨了揍。 “你他娘的还隐着身,别随意碰外界的东西。”兰子君在花田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让你装大爷。 “疼疼疼。”花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阵颤动,还不让人耍个帅嘛。 问题环环相扣,一个解决了,另一个又出现,兰子君问:“既然柳盈盈的杀人嫌疑被推翻,那这些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花田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还缺了点什么?” 绞尽脑汁都想不通的疑惑,必然还隐藏着点什么,只有找到这个点,才能使整个推断连贯起来。 “盈盈的杀人动机还没有完全推翻,她当时确实和迦蓝发生了争吵,而且他们还是这种关系……”这是花田想一辈子也不会想通的地方,但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凶手可能知道盈盈和迦蓝的关系。” “凶手知道柳盈盈会因为这层关系,不会轻易说出吵架缘由,所以才将杀人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兰子君补充。 “这就对了,可是这群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花田又绕回这个圈子,蹲在地上,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先别想这些了,我们先去柳府问问柳盈盈和迦蓝的事吧。”兰子君提醒。 花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了,不得不面对柳盈盈了。 “走吧,先回去睡觉。”兰子君看花田蹲着不动,以为他还在纠结案子,将他拉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佛像前,花田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等。” “又怎么了?”兰子君困得很,不耐烦地问。 花田挣脱了兰子君的手,来到佛前研究了一圈,兰子君双手抱胸道:“别想了,这些金子都是混了粘蜡镀上去的,你是抠不下来的。” “子君兄,你来听。”花田不理会兰子君的嘲讽,将耳朵贴近佛像,轻轻敲了几下。 兰子君也凑了上来。 “当当……”花田加大了敲击的力度,一道空灵的响声划破长空,久久回荡在山涧。 “你故意的吧,想震聋我呀!”兰子君一壁掏着耳朵,一壁锤着花田的背,吼道。 花田连连躲闪,求饶道:“冤枉,我只是想让你听到清楚一点。” “听清什……”兰子君刚想大骂,突然反应过来:“这座佛里面有东西。” 佛像是里铜外金,如果敲击佛像,声音会从敲击处传播到对头,遇到铜壁,声波折返,必然会发出两次声响,而兰子君只听到了一声。 花田做了一个嘘声手势:“回去再说。” 两个悄声下了山,神不知鬼不觉的窥探了一切,今夜收获颇丰。 ------------ 第八章 伽蓝凶杀 柳府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花田和兰子君来的时候,整府的人都在忙碌,柳员外表情凝重的接待了他们。 花田喝了一口茶水,立即喷了出来,哪个粗心的小厮,竟然忘记放茶叶,有了花田的尝试,兰子君将刚端起来的茶杯默默放了回去。 再看柳老爷子,心不在焉,一杯凉白开已经下了肚,还没察觉到味道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吗?”花田问。 柳员外回过神来,又是一行眼泪落下:“盈盈快要不行了,怕是坚持不到行刑的那天。” “什么!盈盈旧病复发了?”花田从椅子上跳起来,柳盈盈自小患病,心肺不及常人,这次又经历了这种事,怕是加重了病情。 “这样也好,盈儿就不比承受尸首分离的痛苦。”柳员外自我安慰道。 起身向花田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柳府落得这种地步,人人避而远之,只有二位不怕牵连,为盈盈伸冤,老夫在此感谢二位。” 花田极其难受,让柳员外骂他几句也比给他作揖好,逃得远远儿的道:“我可受不了你这大礼,别折煞了我的寿命。” 兰子君暗想:满嘴胡话,都是身死的魂了,哪儿还有寿命可言。 柳员外起身,继续道:“我一直都坚信盈盈没有做错事,但抵不过外面的流言蜚语,想着等盈盈去了后,举家搬离此地,再也不回来了。” “呸,你这个老头越说离谱了,盈盈的活的好好的,你这个做爹的怎么能咒自己的女儿呢。”花田碎了一口,赌气离开大堂,朝柳盈盈的卧房走去。 柳员外坐倒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兰子君跟上花田,也不言语,知道他心情不好,人家老爹都说女儿不行了,他花田肯定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楚柳盈盈的身体状况,但就是倔,比牛脾气还倔。 调整好心情,花田又恢复以往,推门而进,朝床上虚弱的柳盈盈唤了一句。 “花哥哥,你来了。”柳盈盈艰难的爬起身,扯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花田权当没看见柳盈盈的勉强,道:“盈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案子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我可以帮你洗脱罪名了,到时候等你解除了监禁,我们再一起……” 花田还有很多话要说下去,柳盈盈可没了心思听下去,突然的哭了起来,这哭突如其然但又在情理之中,花田没有惊讶,默默地帮柳盈盈抹着眼泪,等她开口。 “花哥哥,我知道你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也憋不住了,我怕再憋下去,就要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了。” “呸,怎么跟你爹一样,满嘴胡话。”花田就是听不得一个死字,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一直想着死,还怎么有活下去的希望,“你有什么事全都给我如实道来,我好帮你洗脱罪名,以后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了。” 柳盈盈谈起了与迦蓝的事,露出了少有的笑模样:“我和迦蓝去年在庙会相遇,便一见钟情,我知道这是有违常理,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越不去想就越想,相思之情反而更加深切,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在一起了,不过我想还好,迦蓝是未入门的弟子,可以还俗娶我。” 说道这儿,柳盈盈停顿,面露哀恸,继续道:“本来挺好的一桩事,就差一步,我便可与迦蓝举案齐眉,共度良宵,谁知,谁知他却死了,留我一人在尘世受苦。” 柳盈盈扑倒在花田怀中,哭到昏厥,兰子君赶紧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罐,在柳盈盈鼻间一过,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柳盈盈精神一震,醒了过来。 兰子君朝花田挤眼,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花田心痛怀中的柳盈盈,想等一会儿再问,兰子君不让,亲自问出口:“柳小姐,我们真的很想帮你翻案,但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柳盈盈支撑起身体,迷茫的看向兰子君:“你想问什么?” “你和迦蓝为什么吵架?你们的关系又有谁知道?”兰子君问。 “迦蓝已经和主持说过要还俗,主持也答应了,这算一个,般若也算一个,他是迦蓝是无话不谈的好友,除此二人,再无其他。”柳盈盈回道。 “是啊,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估计旁人就真的不知道了。”花田带些埋怨的语气说道。 兰子君踱着步子,分析道:“如果只有这两个人知道,那就说通了一切。” 花田接话:“如果主持是凶手,必然会除掉知道此事的般若,好让盈盈的杀人动机成立。” “花哥哥,你在说什么?”柳盈盈听到了般若的名字,问了一句。 兰子君想开口解释,被花田拦下了,朝他摇了摇头,又对柳盈盈道:“我们去寺里查案,偶然碰上了一个叫般若的和尚,他与我们说了你和迦蓝的事。” “好啊,这个般若,这样拆我的台,亏迦蓝还拿他当兄弟。”柳盈盈因为发怒,脸上添了了点红晕。 “多亏了他,我们才抓到这一条线索,你和迦蓝都应该好好谢他一番。”花田替般若辩护。 听花田这么说,柳盈盈愧疚起来:“那我今儿请他来府吃一回饭。” “怕是请不到了。”兰子君在一旁冷言道。 “为什么?”柳盈盈不知般若已死,向花田问道。 花田想起般若的死状,身心一颤,还是不要与柳盈盈说的好,怕加重她的病情。 “他下山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花田谎言,又激励柳盈盈,“你可要养好身体,等他回来应你的宴。” “身体由不得我,只盼我能有命等他回来的那天吧。”柳盈盈依旧很颓然,半句不离个死字。 花田被宴请般若的事忘了案子,兰子君这个局外人可记得清楚:“那你再说说为什么和迦蓝吵架?” 柳盈盈仿佛是泪水做的,一会儿功夫又泪流满面:“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那块晶石和迦蓝吵架,说不定那日迦蓝就还俗了,就会下山来娶我。” “晶石?”兰子君抓住重点,“什么晶石?” “一块绿色的晶石,迦蓝从主持门前捡的,我让他还回去,他说捡到的就是他的,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他还说晶石看着漂亮,要拿它来向我爹提亲,我爹定会答应这门婚事。”柳盈盈道来。 听完后,花田与兰子君默契的相视一笑。 “晶石现在在哪儿?”花田问。 “在迦蓝哪儿,我没要。” 花田安心道:“幸得你没要,果然捡来的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的好。” 兰子君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嗅不到那妖的气味,原来是这因为这块石头。” 柳盈盈不知二人说的什么,一阵迷惑。 “事情明了了,我们走吧。”兰子君催促花田。 花田将柳盈盈安放好,安慰道:“盈盈,我们马上就能还你一个清白,好好的在这儿等我。” 柳盈盈含着热泪,只道了一句:“花哥哥,记得将迦蓝带来。” 花田点了点头,唉,好人做到底吧,这顶绿帽子他戴定了。 路上,二人攀谈。 “子君兄,盈盈说的那块晶石是什么?”花田不解,这又是他推理不出来的事,按道理主持已经贪的腰才万贯,不至于为了一块晶石杀害门下小生。 “养灵石。”兰子君解释,“只要丹田练就灵力的众群,都可以用这块灵石来涵养体内灵力,丹田是储备灵力的地方,养灵石就是将灵力提升精炼的神器,这块石头是灵力者必争之器,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小寺庙里出现。” “这么神唬,我到要去好好看看这块石头。”花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兰子君不知道花田哪儿来的自信,现在的情势是,他们两个人要对一寺的和尚,等会儿要是打起来,他可顾不得花田,更何况还有一只不确定的妖在寺内养着,不过,养灵石,他势在必得。 “我都是死的魂了,还怕他们再次杀了我不成。”花田想象中,自己是一个骁勇善战,永远打不死的小强。 兰子君冷冷的回了句:“哦,忘了告诉你,你借肉体还阳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痛疼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护体的本事,你会一直挨揍,而且还死不了。” “什么?那我不去了,等你干掉他们,我再去收尸。”护体说不去就不去,转身欲逃。 兰子君一手将花田捞了回来:“花大人,那怎么行,你得跟那群和尚讲清案子的来龙去脉,好让他们死的明白点。” “那你借我几件法宝,让我护体。”花田像兰子君讨要宝贝。 兰子君也不推脱,信手拈来几张符,用沾着朱砂墨的紫毫画上复杂精密的咒文,递给花田:“这是一个屏障符,可以帮你暂时阻挡外来的攻击,好生收好,到时候手一挥,咒符自燃,屏障就会出现。” 花田将咒符小心踹到怀中,连连感激兰子君。 其实兰子君只是担心花田会碍他的事才给他画的符,他到觉得看花田挨揍是一个不错的逸致。 ------------ 第九章 伽蓝凶杀 来到寺中,早已乌压压的围着一群光头和尚,在寺前架了一个木堆,大算将迦蓝的尸体烧掉。 “第一次听说寺中小僧还要火化,主持,这不符合规矩吧。”花田和兰子君上前阻止,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主持,慈眉善目,一派与世无争的平和。 主持和颜悦色解释道:“我是看迦蓝死的可惜,才给了他这个规格。” 兰子君冷哼一声:“哼,怕是想销毁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主持歪头看向胖和尚,胖子站出来道:“你住嘴,不可诋毁主持。” “呵,子君兄何时诋毁过主持,他只不过说销毁些东西,是你们做贼心虚吧。”花田仗着几道咒符,底气十足,咄咄逼人道。 “你……”胖和尚因说不出话,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的。 “二位施主,今日是迦蓝的头七,你们在此捣乱,是看我们寺中没人吗?”主持语气一转,提高声调,故意说给寺中小僧们听。 寺中的小僧虽然不知道花田和兰子君是谁,但听了主持这样说,顿感寺门被欺辱,个个义愤填庸,撸起袖子要干架。 胖和尚起了劲,挥着袖子高喊:“谁都不能侮辱寺门,都去拿武器,将侵犯者赶出去。” 主持是假主持,教的和尚也不咋地,格外张狂,完全违背佛道,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提了出来,对着花田和兰子君一阵乱砍,活像进了土匪窝。 花田一开始就顶不住,他依仗着咒符,两手空空就来了,也没准备个防身的家伙,被刀擦了几下,痛的嗷嗷直叫,赶紧拿出符,一挥,一道发亮的屏障将他包裹起来,任由外界的和尚怎么进攻都不破,固如金汤。 “哈哈,砍不到吧。”花田在圈内嘚瑟,朝圈外的和尚吐舌头,还不时的敲他们光滑的脑门,更加激怒了他们,发狠的砍下去。 兰子君安然自若的走向主持,百米之内,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他,甚至还会被他周围的无形光圈弹开。 愈来愈近的距离,让主持慌了神,向寺内逃去,兰子君步步紧逼,但就是不抓住主持,慢慢磨着他的性子。 兰子君能有时间磨主持的性子,还多亏了花田的张扬叫嚣,吸引了不少“兵力”。 “啪咔”屏障毫无预兆的破裂,花田正吐着舌头嘲笑,差点和面前的光亮额头来个亲密接吻。 两个面面相觑好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屏障怎么破了!” 花田最先反应过来,逃得比兔子还快,这才想到兰子君给他画了好几张符的意义,就不能来一张永久的嘛,让他再多嘚瑟一会儿。 伸进怀中,捻着符数了数,还有三张,可要省着点用。 用符还需画符人,又挥了一张符做屏障,四处寻找兰子君。 “说,养精石在哪儿?”主持被追的气喘吁吁,倚靠在门栏上暂作歇息,兰子君不急不慢的赶上来质问。 主持顾不得喘息,惊愕的看着兰子君:“你们是什么人?” 兰子君手中蓝火闪现,向外一推,故意偏离方向,打在主持一侧的花坛,鲜活的花瞬间染成了灰烬。 “让你死的人。”兰子君邪恶一笑,活脱地府的恶鬼。 “但只要……”走近主持,兰子君悄声道,“你将养精石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什么案子不案子的,养精石才是兰子君的目的, 主持已经被吓得脱力,从门上滑到地上,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但依旧死咬牙关:“我不知道什么养精石,要杀要剐随你便。” 兰子君起掌,眼看要拍下去,花田带着一群追杀者,吆喝着涌来:“子君兄,救命呀呀~” 怒上加怒,兰子君一挥手,连带着花田等一干前来的人全都倒下。 花田灵活的爬起来,来到兰子君身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归原位了。 “我还以为你能抵很长时间,高估你了。”兰子君失望道。 花田听后急了眼,原来兰子君拿他当挡箭牌呢:“你有没有良心,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司,下次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告诉我!” 终于找到一个好机会,花田硬气起来。 “难道告诉你,你就能抵挡得了他们。”兰子君冷言,转身去往庙内。 “喂,你你你……”花田追在后面,结巴了好久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 推倒的众僧站了起来,将花田和兰子君围成一圈,谁都不敢上前。 兰子君围着佛像走了几圈,再三敲打,确认里面的情况,在众群疑惑中,一道光劈了下来,佛像先是裂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小缝儿,伴随着一声轰鸣,四分五裂开来,其中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男子被不断移动的青藤缠绕,那青藤无根无源,不知从哪儿冒出,仔细一看,是从男子的发顶源源不断的长出,原来那浓密的长发是青藤的一部分,男子闭着眼睛,与这喧嚣的尘世隔绝一般。 众僧手中的屠刀纷纷落地,他们一直拜的佛像里竟然是个妖怪。 主持看事情败露,不再掩藏,走向男子,大笑道:“哼,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不是想要我的命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藤。”大喝一声,那男子听到召唤,睁开血红的眼睛,一入眼便是兰子君。 “青藤,快去杀了他们。”主持吩咐道。 青藤对主持视若无睹,收敛了周身的藤蔓,化成了能入目的人形,眉峰上挑,眼含秋波,邪魅十足。 “我这是看到了谁。”毫不掩饰浓厚的兴趣,青藤径直向兰子君走来。 兰子君冷面如霜,有意的提醒了一句:“我是地府的判官兰子君。” “哈哈。”青藤知会,不断念道,“兰子君,兰子君……你消失后,大家都在猜测你去了哪儿,亏你能想出来,竟然去了地府。” 花田听的一头雾水,又打量了青藤几眼,这妖怪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他还以为能看到一只眼两张嘴的异类,果然说书的都是骗子,就像他们谈起面貌狰狞的阎王一样。 清了一声嗓子,花田拿出地府老大的语气道:“子君兄,原来你们认识呀,那咱们就别磨叽了,赶快将主持绳之以法,好去交差。” 花田开口,引起了青藤的注意,看了一眼便拔不出来,双眼明媚如冬日暖阳,一笑又似春日花香泛泛,花田属于耐看型,打眼平平无奇,但是细看后便再也别不开眼,青藤像发现宝贝一样,贪婪地盯着花田 看着青藤色眯眯的眼神,花田与兰子君耳语道:“我知道我长得帅,但他也不至于露出这种眼神,这厮是不是有花痴病。” 好在青藤只顾欣赏花田的盛世美颜,没听见花田说了什么。 兰子君不急着破案,他还惦记着一个东西呢,问向青藤:“养精石在你哪儿?” 青藤回过神来,指了指腹部:“在我这儿,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用不到。” “少废话,赶快交出来。”确定了养精石,兰子君更加难掩急迫的渴望。 青藤脸色微变:“你已经受了点拨,给我们留点升仙的活路。” “升仙,呵。”兰子君讥讽道:“你是什么野种,敢有这种奢望,也配与我同列。” 花田越听越不对,刚才那还好好的聊着天,怎么突然挑衅起来,知道兰子君这张嘴,怼起人来六亲不认,花田赶劝解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你管他干嘛,赶紧先破了案。” 这一句话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青藤早就炸了毛,是真的炸了毛,头顶上的青藤直立起来,不断抽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只马上要发起攻击的狮子。 兰子君眼神睥睨,丝毫不把青藤的挑衅放在眼里,这更加激怒青藤,一鞭甩了过来。 “子君兄,你自己约的架自己干吧,我就不陪你了。”花田躲闪的来到破损的后观战。 这正合了兰子君的意,省的担心花田碍事。 躲开青藤的攻击,兰子君掏出一张空符开始画咒。 青藤稍有停顿,问:“怎么不用你的本体?” “你不配。”兰子君头也不抬的幽幽来了一句,专心画着手中的咒符。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青藤,一道道藤鞭密如雨丝般抽打直兰子君的方向,兰子君连连躲闪,好几次鞭尾快要扫到他,坚硬的泥土地面被打成了筛子。 看的花田直着急,兰子君要画符画到什么时候,再这样拖下去,指定要受伤。 “喂。”大喊一声,花田成功的引起了青藤的注意,杀气腾腾的看向花田方向,已经杀红眼的青藤也管不了这盛世美颜,分散出一藤,向花田抽去。 花田没有兰子君灵活,躲避不及,被抽了一鞭,伤口处先是麻木一阵,随即止不住的向外冒血,一条不明显的口子裂开。 平时受一点伤也要叫半天的花田,现在也不叫嚷了,专心迎接接下来的一鞭,只希望能帮兰子君争取一点画符的时间。 青藤看出了花田的心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条粗壮的藤鞭相饶,缠成巨大的藤干,合抱之树也不过如此吧。藤干升到半空中,遮挡了寺内大半的日光,预备着重重的砸下去,这一击,花田怕是要成肉泥了。 完了,花田心想,连逃的信念都没了。 ------------ 第十章 伽蓝凶杀 兰子君看到了一切,但苦于手中的符还没画完,不能抽身,加快了下笔的速度,希望能来的及。 藤干迅速下落,目标直指花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巨大的推力将藤干推散,藤枝七零八散的砸到花田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花田睁眼,一道熟悉的身影背手立在眼前:“华盖!” 万份惊喜,他不用被砸成肉饼了。 几乎同时,兰子君的咒符画好,贴在青藤的分支,细小的枝蔓迅速膨胀,很快遍及全身,青藤看起来像是一只气鼓的蛤蟆,因为藤蔓延展的太多,整个院子被塞满,十分拥挤。 “砰”的一声,青藤承载不住,爆裂开来,绿色的液浆漫天而降,小小的寺庙下起了青藤雨,寺里的和尚反应不及,被淋了一身,光滑的脑门上散发着浓浓的草气,凹陷的眼窝没有沾染绿液,空白一圈更显滑稽。 “哈哈……”花田有种死后重生的快感,捧腹弯腰,尽情嘲笑着这帮和尚,他因为华盖帝君的遮挡,没染成绿色。 兰子君还不知道华盖帝君的到来,抱着一种侥幸的心态来看花田,只希望不要看到太惨的画面。 华盖帝君表情庄重的盯着前来的兰子君,远远的道了一句:“胡闹!” 这一句不似责怪的责怪,让兰子君住了脚,甩袖离开了寺庙。 “华盖,他怎么了?”花田只顾着嘲笑和尚,没注意两个发生的事,在他眼中只看到兰子君生气的离开,虽然平时兰子君经常冷漠不理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花田还是能分清兰子君是否是真的生气。 华盖帝君转身,恢复了温和的面容,道:“大概是觉得我抢了他的功,不太愿意了。” 花田面上点头相信,心里忖度:兰子君绝非是一个功力的人,这理由太牵强。 “华盖,这件案子我已经查明,凶手不是盈盈。”不想再继续停留在兰子君生气的话题,花田讨论起案子。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关注着这个案件。”要不,能第一时间跑下天宫来救你。 “有你这个大证人在最好不过了,那就劳烦你将那主持提取西天,跟如来解释清楚,还盈盈一个清白。”花田指了指已经以旁已经吓傻的,这场面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去西天见如来也是僧人一生的期盼,花田倒是帮了这老秃驴一把,只是不知道如来认不认这个假弟子。 “如来想让你亲自去一趟。”华盖帝君话锋一转,“但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他说。” “去呀,为什么不去,多少人争着抢着都想去西天见一回如来。”花田抢断华盖帝君的话,他对传说中的西方那片净土,还是有很大兴趣的。 华盖点了点头,同意了。 “去西天前,我得先把这件好事告诉盈盈,华盖,你等我半天。”花田为了柳盈盈才接的案,其他事都是陪衬。 华盖帝君一清二楚,除了点头再无他选。 花田找了块碎布,将迦蓝的尸体往身上一绑,带着他下山了。 下山只有一条道路,花田知道兰子君先走了,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子君兄,等等我呀。”迦蓝的尸体一直在晃动,花田费了好大的劲才追上兰子君,远远儿的喊了一句。 兰子君充耳不闻,加快步子前行。 “兰子君,你给我站住!”花田一改往常语气,正色道,还真给兰子君吼住了,停下步伐,狐疑的看着前来的花田,以为被什么邪祟附身。 花田瞅准机会,终于和兰子君会上了面,恢复嬉笑:“子君兄,我们的案子还没结呢,别急着散伙。” “你都有帝君亲自相救,我不敢与你同伙。”兰子君酸不拉几的来了一句。 花田捉捕到此话背后的意思,果然,兰子君在意的不是谁救了自己,而是华盖帝君救了自己。 “帝君是高高在上的神,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只不过偶尔来救我一把,而你是我的搭档,法术高明,关键时刻还得靠你。”花田即夸赞了华盖帝君,又往兰子君的脸上贴了金子,一石二鸟。 听闻,兰子君脸色缓和了一点,催促着:“赶紧将尸体送下去,结了这桩案子。” 花田托着后背冰凉的尸体,怅然了一路,不知道柳盈盈看到这般的迦蓝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三次来柳府,一片凄凉,柳员外基本把府中掏空,改运的都运走了,硕大的府邸只有几个老奴死气沉沉的扫着落叶,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柳盈盈归去了。 花田毫不遮掩身上背的尸体,径直的闯入柳府,吓得小厮们纷纷让路,捂眼不敢直视。 “你小子,这、这是闹哪出?怎么背了这么个东西来。”柳员外想要上前阻止,看到惨白附着尸斑的迦蓝后,连退几步,埋怨花田。 花田不语,无视柳员外,和兰子君来到柳盈盈卧房交差,柳员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无奈的甩袖离开,一切的事都无他无关了。 “盈盈,我将迦蓝带来了。”花田轻扣房门,不敢进去,怕吓着柳盈盈。 “进来吧。”房内传出的语气格外平静。 “我进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待会儿见了迦蓝,不要太伤心,保重自己的身子。”花田担心柳盈盈看到迦蓝的尸体后,支撑不住,受了刺激,一命呜呼过去。 “我答应你,你进来吧。”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花田背着迦蓝进了屋,兰子君紧随其后,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猜测着柳盈盈的反应。 将迦蓝的尸体在地上放平,花田尽力将他摆的好看一点,让柳盈盈看的舒服,一旁的兰子君揭露道:“多此一举。” 看到地上纹丝不动的迦蓝,柳盈盈没有哭闹,勉强的支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扑倒在迦蓝面前,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这张冰冷的脸,一滴温热的泪水姗姗来迟,滑落到迦蓝额头,又毫不留恋的沁入地面。 一小会儿,柳盈盈从地上站起来,又重重的跪倒在花田脚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花田只当柳盈盈要感谢他,想好了应对的话,无非就是:你我自小要好,何必这样与我生分,这事过了以后,好好治病,调理身体…… 忙去搀扶柳盈盈,却听她无厘头的谈起一桩梦:“花哥哥,我昨日做了一个梦,你听我说完。” “起来再说。” “说了再起。” 拗不过柳盈盈,花田与她一同跪在地上,听她道来:“昨日病情来的凶猛,病的我昏死过去,恍恍惚惚间梦到被身穿黑衣,头戴高帽的无常捆到了地府,一个面如黑炭的判官说要审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已至,我本该接受命运,但想到花哥哥还在为我操心,便与那判官申诉起来,望他能宽限我几天。” “地府判官?”花田这个阎王自然熟悉不过,是钟离。 柳盈盈继续说道:“我与他说了一通,判官不依,说生死轮回自有天命,随意更改,岂不乱了规矩,就在我放弃争辩时,无意中提了你一句,那判官立即改了口,将我放回来。” 花田惊喜,钟离看上去憨乎乎的,没想到还挺会办事。 说到这儿,柳盈盈又向花田磕起了头。 “盈盈,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别这样。”花田阻止道,柳盈盈这哪儿是给他讲了一个梦,分明就是相信了这是一个事实。 “花哥哥,我不知道你是靠了什么本事让地府判官对你言听计从,但我只求你一件事。”柳盈盈一顿,积蓄已久的泪水崩然而下,“让我再见迦蓝一面。” “好好,我答应你。”看柳盈盈哭的惨然,花田爽快答应,不就是从地府提一个死魂,他一个阎王还是能做到的。 兰子君在一旁泼冷水,道:“别答应的这么快,迦蓝的魂魄可不在地府。” “不在地府?” “迦蓝属于佛门弟子,死后的魂魄归如来掌管。” “如来,那太巧了,刚好华盖要带我去西天见如来,到时候我向他求这一事就行。”花田自信满满。 兰子君轻哼一声,不言语。 “怎么,有什么问题,如来还能不答应。”花田不明兰子君的欲意。 “若是换了他人,如来可能答应,但是你吧,就不好说喽。”兰子君话里有话,但就是不说明白,无论花田如何死缠烂打都闭口不言。 “兰子君,你就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生蛆吧。”花田故意恶心兰子君。 “生了蛆也不告诉你,憋死你。”兰子君回怼,也不嫌弃那个乳白色软体生物了。 走之前,柳盈盈用饱含期盼的眼神目送花田,花田为让她安心,轻松的道了一句:“放心吧,一定带回。” 转身,郁闷的与兰子君私语:“我是不是很无私,不仅接受了这顶绿帽子,还一直在帮助他们。” 兰子君呸了一声:“破了这么久的案,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两情相悦,有你什么事。” 花田苦笑一声:“给自己找个理由嘛。” “该!” ------------ 第十一章 伽蓝凶杀 西天,仙鹤骈飞,神龟盈海,光彩熠熠,整日白昼。 两个骑着黑乌鸦来到西天,华盖帝君早早等着他们,嘱咐花田道:“待会儿见到如来,你除了说‘是’以外,其他的都交给子君说。” 花田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为是华盖帝君怕他不谙世事的性子扰了如来佛祖的清净,才让他闭嘴的,更加拘谨起来,第一次见到西方圣主,不免有些紧张。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兰子君催促道。 “走走走,这就走。”花田躲在华盖帝君后面,唯唯诺诺,不像是去领赏,反倒像去受鞭笞之刑。 “童子已经进去通报了,你们待会儿就可以进去,记住,你不准说太多的话。”华盖帝君指着花田的鼻子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听到华盖帝君不跟他们一起进去,花田更加紧张,毕竟以前是跪拜如来的佛像,现在是见到真佛。 “他哪儿还有脸进去。”兰子君无由头的来了一句,让华盖帝君的羞红了脸,留了一句:我不去,你们自己进去吧。便匆匆走了。 没了华盖帝君这座大靠山,花田黏上了兰子君,步步跟随。 “参见如来佛祖。”二人跪拜在地,花田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无形中被大殿的氛围压迫着,如来位于正中央的蒲团处打坐,十八罗汉分列两侧,个个横眉怒目的盯着他,明明没有什么变化,花田却感觉世界在膨胀,而他自己在不断缩小。 “你抬起头来。”洪亮的声音冲破空气,向花田袭来。 “啊!我。”花田慌张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如来叫的是自己后,才敢抬眼与如来对视。 看到如来后,花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如来,没有圆滚的肚腩,没有额顶的吉祥痣,没有面条似的长耳垂,丝毫不似庙中佛像的老成持重,脸庞看起来如迦蓝般稚嫩,约摸着比花田还小,但就是这样一张脸上,没有丝毫微笑,表情肃穆,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却有着极深的城府,反差越大,让人越捉摸不透,越加要小心行事。 如来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仿佛仅凭这一眼就能窥探来者的内心,花田赶紧低下了头,被看就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哪儿还敢与如来对视。 “你怎么越来越没有意思了,胆子小了不少。”如来如同跟老友聊天般,语气略带不满。 “面见如来佛祖圣颜,弟子实在惶恐,不敢直视。”花田仍低着头,态度谦卑,但心里却犯着嘀咕:如来,在说啥呢? “哈哈……惶恐。”如来笑得七倒八歪,连袈裟都抖落下肩,整个大殿充斥着他的笑声。 花田不知所以然,侧身看向跪在一旁的兰子君,挑眉向兰子君询问:有什么好笑的? 兰子君没理花田,等着如来笑完,不卑不亢的将案子说了一遍,花田好生佩服兰子君泰然自若的沉稳性格。 如来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突然笑起来:“没想到我的门下还会有假和尚。” 花田还以为如来通透一切,笑看此事,但接下来如来的命令却让花田大为震慑。 如来看向一侧的降龙罗汉,道:“你去人间,将那群顶着我名声为非作歹的和尚打入地狱。” 打入地府!将屠灭寺门说的这么含蓄。那主持罪大恶极,就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花田都不会有丝毫怜悯,但寺中的那帮僧人是被主持所迷惑才下的杀手,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这样被屠杀,着实无辜。 “如来,地府之事应由我这个阎王来办,就不劳降龙使者费心。”花田也不顾对如来的敬怕,为了几十条人命,他揽下这件事。 “对对对,阎王大人就在底下,我还找降龙干嘛。”看花田说话不再唯唯诺诺,展现出自己的性子,如来兴趣高涨起来,加重语气道:“花大人,你可要好好处理这件事。” 花田作揖,应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本来不该由兰子君提起这件事,但兰子君看花田为了寺里的几十人命而犯愁,忘记了问,便替他开口道:“佛祖,我们想从您这儿求一魂。” 花田这才想起,感激的望着兰子君,看的兰子君好不不自然。 “噢?”如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兰子君,这一眼仿佛要将兰子君看穿。 兰子君没有回避如来的目光,直迎上去,眼底一片淡然。 “哈哈哈……”如来突然笑了起来,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情。 笑够了将袈裟一挥,花田和兰子君只觉眼前一黑,眩晕了一阵,再次恢复意识,眼前不是富丽的大殿和咿咿呀呀的神灵,他们来到了一个壁室。 壁室内全是凹槽,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陶罐,陶罐薄的透明,里面隐隐约约闪烁着光亮,就像浩瀚宇宙中的星空一般,引人入胜。 “这些是佛龛,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弟子――”如来一顿,“――的魂魄,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哪一个。” 手握权杖,如来略过每一个陶罐,发出清脆的敲打声,罐里的魂魄收到感应,跳跃起来,小亮光在罐子中不安分的撞击,却怎么也冲破不了这道薄如蝉翼的壁垒。 “还请佛祖指点。”兰子君微微颔首。 如来找了个蒲团坐定,打起了坐,许久才幽幽回了一句:“给你们三次机会,三次之后还找不到,那就滚吧。” 花田双拳紧握,在这个狭窄的小室里没有了十八罗汉镇守,倒是大胆起来,做好架势要找如来理论。 迦蓝是假寺里的假和尚,若按照如来的惩处,迦蓝该属地府所管,花田只不过是要回属于地府的一魂,现在却被如来呼来喝去,搞得跟求着他似的,花田自然气不过。 兰子君按住了花田的肩膀,摇了摇头:“安下心来找,不要生事端。” 花田只好放弃,转身望向这些佛龛,壁室虽然不大,但佛龛不在少数,三面墙壁全被掏空,塞满了上百的陶罐。 而同时,佛龛中的魂魄跟约定好似的,一起念起了大悲咒,嘤嘤细语猛变成狂风暴雨排山倒海的逼迫而来。 只待了一小阵,兰子君便被声音扰的心烦意乱,别说集中思绪想办法了,能不转身离开就算好的,看一旁的花田静默不语,捂着脑袋做思索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给我变一只竹笛,必须是紫竹做的。”花田抬眼,笃定道。 兰子君愣了一下,不是被花田提出的要求而惊诧,而是他能准确无误的要出紫竹笛。 随即从手中变出一支竹笛,雕琢精美,巧夺天工,花田接到手中,很是顺手的吹了起来。 这是他小时候发现的一项技能,只要心性浮躁时,便偷摸找来阿娘留下的一只紫竹笛,吹奏一曲,心性则恢复平静,而且他还发现,当他吹笛的时候不仅会使自己恢复平静,还会影响一旁的人事,心浮的人安了性子,躁动的兽变得乖顺,就连植株也放下枝叶进入安眠。 但这次略有不同,拿到兰子君变出的紫竹笛后,不知名的熟悉感钻入脑海,来不及捉捕,那感觉一瞬而逝,任花田怎么回味都嚼不出滋味,只好放弃,静下心来吹笛。 没有高亢,没有低谷,一曲终了,兰子君的心如止水,再无波澜,上百的罐子不止何时安静下来,整个壁室陷入沉寂。 “仔细听。”花田提醒刚恢复平静的兰子君。 “听什么?”兰子君还沉浸在笛声中,神情有些恍惚,耳朵跟不上嘴巴的速度。 “哭声。”花田闭上眼睛,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方向。 兰子君追随花田,也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细听,喧嚣中果然有浅浅的呜咽声,像婴儿的啼哭。 “上面!在上面!”花田明确的指着最上面的方向,一个陶罐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兰子君知会,转身蹬跳,迈着轻盈的步伐窜到了壁室上部,一个搂手,佛龛进入怀中。 “给你。”兰子君将佛龛扔给花田,他可受不了罐中嘤嘤的哭泣声,心情再一次烦躁。 花田下意识的接过陶罐,也是受不了罐中魂魄的哭泣,摇了摇罐子,道:“大哥,求你别哭了,我待会儿就放你出来。” 陶罐的魂魄听懂了花田,安静下来。 抱着陶罐,花田得意的来到如来面前:“佛祖,迦蓝的魂魄我们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如来进入了佳境,没有睁开眼睛:“迦蓝的魂魄只借你们一天,明日完好的还回来。” “谢如来。”兰子君强拉着不服气的花田道谢退下。 花田对准如来脑袋,隔着空气挥空拳,以此来解气。 如来脑门上仿佛长了一双眼睛,道:“花大人,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那帮假和尚一个都不能少。” 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来直戳花田痛处,花田果然老实了,垂头丧气的出了西天。 ------------ 第十二章 伽蓝凶杀 “花兄,子君。”华盖帝君带着黑乌鸦从远处摇手,黑乌鸦也学着华盖帝君的样子挥动翅膀,一层黑羽毛飘悠悠的落满了华盖帝君全身,很是狼狈,天宫帝君竟然被羽毛困住,怎么抖动都摆脱不了羽毛的粘附。 “华盖,华盖。”花田挥动手臂热情的回应,兰子君则捂嘴掩笑。 等花田和兰子君来到眼前,华盖帝君不再摘毛,任由羽毛附着上身,看到花田怀中抱着陶罐,知道事情已成,贺道:“恭喜你,圆满完成了第一件案子。” “华盖,还没结束呢,先别急着道贺。”花田拍了拍陶罐。 “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就行了,能有多大事,案子结束后别忘了请我喝酒。”华盖帝君倒是先讨要起酒来了。 花田想起上次宴会的窘事,不敢随意答应与华盖帝君喝酒,应付了一句:“等案子结束我们再说,再说。” “喝酒就算了吧,我们地府可没有多余的银两办宴。”兰子君拒绝的干脆。 场面一阵尴尬,兰子君跳脱这个话题,向花田说道:“你先上去,我有事跟他说。” 花田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脚是迈了出去,头却不转动的盯着兰子君,龟速撤离,好像他再停留一会儿,兰子君就能留他似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兰子君瞪着花田,怎么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大黑,快走,别耽误人家说话。”等了这么久,换来兰子君一个瞪眼,花田拍了拍黑乌鸦,略带嘲讽道。 黑乌鸦比花田识趣,拖着花田的后衣领,走出大殿。 “他这是什么意思?”兰子君指着花田离去的方向,一脸懵。 华盖帝君装作不在乎花田刚才的眼神,淡然的向兰子君问道:“子君,你找我什么事?” 兰子君从怀中掏出紫竹笛,塞到华盖帝君手中:“这个,还给你。” 笛子拿到手里,华盖帝君在笛身摩挲了两下,又交还给兰子君:“这个就物归原主吧。” “你舍得吗?” “人都回来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华盖帝君潇洒的转身,大步向前走,突然停住,向呆在原地的兰子君道:“快到月圆之夜了,别忘了来找我。” 兰子君手握竹笛,沉闷的向华盖帝君相反的方向走去。 花田被黑乌鸦拖走后,非常不爽,在黑乌鸦肥嫩嫩的腹部打了几下软绵绵的拳,黑乌鸦也不是吃素是,一挥翅膀,将花田撂倒,花田滚落了几圈,躺在地上不起,念念有词道:“等回了地府,非把你剥了煮肉吃。” 黑乌鸦听懂了花田的话,一阵惊慌,在原地转了几圈想着怎么讨好花田,突然迈开两条笨重的腿,朝花田跳过来,一不留神,一只爪子踩到了另一只爪子上,整坨向花田砸来,讨好变成了蓄意谋杀,花田受到冲击,甩出几米远。 花田捂着受伤的胸腔,在地上恢复体力,恶狠狠的威胁黑乌鸦:“煮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呀!”黑乌鸦惨叫一声,小心翼翼的挪到花田身旁,不断用嘴轻触着花田。 花田全然不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那啥猫,侧过身子,开始思索兰子君与华盖帝君的关系。 依据花田的性子,不得出个结果,真的会憋死。 兰子君阴沉着脸来到花田面前,更加证实了花田的猜测,试探道“子君兄,我也是个通世里的人,你们的事我能理解,双方吵个架什么的很正常。” 兰子君又恢复了以往对花田的态度:“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的意思是:就算有事也不用你管。尽管被怼,花田也感到没心塞,反而因为猜对了几分而兴奋不已。 回去的路上,黑乌鸦飞行的极稳,花田坐的舒服,摸着黑乌鸦的脑袋道:“看你飞得这么稳,暂且饶你一回。” 黑乌鸦就这样被花田拿下,点头如捣蒜,忙回应。 兰子君心事重重,没心思体会黑乌鸦的飞行技术,袖中的紫竹笛握了很久,指节泛了白。 没有直接飞到柳府,他们找到一块空地,花田要亲自检验一下陶罐中的迦蓝。 “你怎么还不打开。”看花田迟迟不打开罐子,兰子君问。 “我害怕,万一里面冒出丑陋的鬼怪怎么办?”花田将陶罐推向兰子君,“你来打开吧。” “你是白痴吗?你的地府里不全都是鬼怪吗?”兰子君有必要再次让花田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不一样,地府的鬼怪我常见,所以不会害怕,但这个罐子是第一次接触,里面万一藏了什么惊吓怎么办,我可受不了。”花田说的直白,让兰子君无力反驳,骂了他一句懦夫,一甩衣袖,打开陶罐。 发亮的小球飘了出来,然后迅速膨胀成人形,一个眉清目朗的和尚出现。 “多谢二位相救。”迦蓝俯身跪谢。 “我们可没说过要救你。”花田很是不爽的看着眼前的迦蓝,情敌相撞,分外眼红,“所以承受不起你的大礼。” “你是花田吧,常听盈盈提起你。”迦蓝认出花田。 花田眼神睥睨,轻哼一声。 迦蓝也没在意花田的不满,着急问道:“公子,盈盈在哪儿?” “你还敢提盈盈。”花田双拳紧握,愤怒道。 “我为什么不能提盈盈。”迦蓝感到莫名其妙,他和盈盈是自有相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难道忘了你的清规戒律了吗?你本是红尘外的和尚,却偏偏要踏进红尘祸害盈盈。”花田替柳盈盈愤愤不平。 “我已经还俗,可以和盈盈在一起,而且两个人两情相悦,又何来祸害一说,你怕是没谈过,所以不知道吧。”迦蓝牙尖嘴利回怼道,他也早就看花田不爽了。 “盈盈因为你,命在旦夕,你还在这儿谈什么情说什么爱。”花田抓起迦蓝的衣领,愤然道。 迦蓝整个人呆住几秒钟,他从来没有想过死后,柳盈盈是什么状态,自己一个人在罐中消沉,自暴自弃。 反应过来后,转身跑向柳府,无奈被佛龛束缚,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不断拍打着地面,泪流满面,气自己无能为力。 花田与兰子君看着倒地的迦蓝,没了话语,静默了一会儿,迦蓝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呜咽声又抑制不住的响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又哭了。”花田无奈的跟兰子君说。 “看你现在怎么办。”兰子君事不关己的说。 “喂,别说这件事跟你无关似的。”花田紧紧抱住兰子君的胳膊,捆绑模式开启。 兰子君一个回瞪,花田放开手,组织语言,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慰迦蓝。 “什么清规戒律!”呜咽声戛然而止,迦蓝从地上爬起来,面露苦涩,“我不过是凡胎一个,从不奢求入驻婆娑世界,为什么不让我和盈盈在一起。” 吼完这一段悲情言论,迦蓝疯癫了,不断击打着一旁的树木,震得树叶簌簌下落,丛林中的虫鸟四散。 “或许只有他能救柳盈盈。”兰子君劝道。 花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要让两人相见的,只不过想提前告知迦蓝一声,让他有个准备,怎么现在搞得跟他像拆人姻缘的恶人了。 “这些花花草草哪儿得罪你了,别在这儿装受害者了,赶快跟我去见盈盈吧。”花田没有给迦蓝准备时间,直接盖上罐子的盖子,迦蓝的魂魄被收了进去。 两个一罐来到柳府,柳家大门紧闭,门庭冷清,柳员外带着家眷已经离开。 “坏了,盈盈不会已经……”花田捶打门环,一阵懊悔,他不该这么墨迹的。 兰子君拿出生死簿,查看最近的名单,道:“还没死,不过也快了,簿上已经隐约出现她的赤字。” “这个死老头,盈盈还没死呢,就抛弃她,啊呸,什么死不死的,盈盈不会死的。”花田想要破门而入,踹了几下门,只踹的脚痛,大门纹丝不动。 “子君兄,你来。”真是应了花田说的那句,关键时刻还得靠兰子君。 “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就算是如来也进不去柳府。”天地初始,三界便有了规定,任何懂得法力的人,不可以无由头的私闯民宅,为的是保护弱小的人类。 花田急的直跺脚,到了最后一刻了,怎么救不能遂了柳盈盈的愿,不行,都做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要将迦蓝送进去,即使盈盈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灵光一现,花田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兰子君来到柳府一侧。 ------------ 第十三章 伽蓝凶杀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子君兄,为了办案,你就牺牲一下嘛。”花田央求道。 兰子君看着黑黢黢的狗洞,早就黑了脸,指着花田,气得说不出话:“你……” “我知道这很难为你,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花田握紧兰子君指他的那根手指,一脸的期盼。 “你……”兰子君挣脱花田的束缚,再次指向狗洞。 “子君兄,盈盈胜似我的妹妹,我不能不管她,你就可怜可怜我家盈盈吧。”花田声音中带有哭腔,就差几滴眼泪没落下。 兰子君语气一转,道:“我想说可以,你先进去,我跟你后面。” 花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兰子君,非常感动的看着他。 兰子君给他看的不好意思,夺过花田手中的佛龛,给他推到了狗洞前:“你快去吧。” 花田感动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冲了进去。 挤到一半有些吃力,再进不得半分,花田急忙呼喊外面的兰子君:“子君兄,帮我一把。” 兰子君闻声赶来,对准花田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 “哎呦喂!”总算是挤进了柳府,花田忍不住哀嚎一下,在里面担心兰子君抱着罐子怎么进来,“子君兄,你先把罐子递给我。” “子君兄,子君兄……”喊了半天,墙外没有回应。 不会是觉得进洞太难,就走了吧,花田在墙内急的转圈,让他现在出去吧,又得过一遍狗洞,要是这次卡住,不但见不了柳盈盈,自己说不定就折在这儿。 哎呦喂,兰子君,你到底在干嘛? 兰子君确实觉得进洞太难,但没有走,做了一道符贴在身上,念了一咒,从脚底开始冒烟,一小会儿,身子变成轻飘飘的烟雾,从墙上翻越过去,在花田不可思议的神态下恢复人形。 许久,花田才担忧的问:“子君兄,你怎么可以用法力,不怕遭天谴吗?”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兰子君又炸毛了。 “我又不是大黑,没有乌鸦嘴。”花田半开玩笑道。 “我只是变身烟雾,被风吹到了这儿,又没私闯民宅。”兰子君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不把我也变一下?”花田不满,他算是看明白了。兰子君大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爬狗洞。 兰子君早就不理会花田,抱着罐子走出了几米远。 柳盈盈要紧,花田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是这儿吗?”兰子君之所以不确定的问花田,是因为柳盈盈的卧房已经被黑布蒙起来,外面还用木条封死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贴满墙壁,活像一个殡仪屋。 “柳老头太可恶了,这不是直接锁死了盈盈的生命线吗,就算是壮健的人在这里也活不下去,更何况是盈盈。”花田愤怒的将咒符撕下来。 “别撕了,快进去看看吧。”兰子君催促花田。 一踹开门,看到柳盈盈气若游丝的挂在床的一侧,没了丝毫人气。 “盈盈,盈盈……”陶罐中的迦蓝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分起来,不断冲击着罐盖。 花田和兰子君忙来到床榻,柳盈盈的魂魄已经开始四散,肉体痛苦的抽搐起来。 “不好!她的魂魄在剥离肉体。”兰子君掏出一张咒符,拿起桌上的刀,在花田的手指上划了一下,挤出鲜血开始画符,完了,贴在柳盈盈的脑门上,这才镇住了将要离散的魂魄。 兰子君动作之快,让花田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叫嚷着:“子君兄,痛死了,你切我的手指也切的太顺手了吧。” “怎么?这是你的老相好,难道还想放我的血。”兰子君还在料理着柳盈盈的身体,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嘘,别乱说。”花田瞅了瞅佛龛,又瞅了瞅柳盈盈,小声说道。 花大情种终于认清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位置,就是一个炮灰。 “这个符咒坚持不了多久,有什么话赶紧跟她说吧。”兰子君点了点柳盈盈的额头,嘴中念念有词“醒”,昏睡的柳盈盈睁开了双眼。 还没怎么开口,柳盈盈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已经落下,仿佛隔了一世,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花哥哥。” 就这一声花哥哥,让花田做什么都值了。 看着难受,花田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我把他带来了。”擦干眼泪,红肿着眼睛,花田将陶罐递给柳盈盈。 柳盈盈颤抖着双手打开佛龛,迦蓝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盈盈!”迦蓝伸出手想要搂抱柳盈盈,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迦蓝和柳盈盈一同看向花田。 花田又看向兰子君,兰子君解释道:“迦蓝是魂魄,柳盈盈是肉体,两个自然无法接触。” “是不是只有等我死了,才可以。”柳盈盈问。 兰子君看了看花田,面露难色,不再言语。 “子君兄,有什么尽管说。”花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佛祖并没有给柳盈盈翻案,柳盈盈还是戴罪之身,死后会受到魂飞魄散的惩罚。”一字一句化成利剑,刺向花田。 折腾了这么久的案子,花田要的不过是让柳盈盈活下去,却只因为如来的一个念头,所有努力都白费:“我去找他算账。” “来不及了。”兰子君看向柳盈盈,她的魂魄已经开始飞散。 就算花田真的去算账,兰子君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拦着他,花田不可以有事,这就是他的任务之一。 柳盈盈不知道什么如来,但听懂了魂飞魄散的下场,没有对尘世的留恋与不舍,释然一切,上前揽起花田的胳膊:“花哥哥,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真的。” 往往都是留在世间的人最痛苦,带着与故人的回忆,度过余生漫漫。花田攥紧柳盈盈的手不肯放,看着亲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想挽留却无能为力的虚脱感,让他懊恼。 不长的对视中,花田和柳盈盈仿佛已经将前半辈子的童年趣事聊了一遍,又仿佛幻想出了后半生,眼神互换中,道明了一切,花田松开了手,表情平淡了许多。 柳盈盈看向迦蓝,向他点头示意:“再等我一会儿。” 迦蓝浅笑回应。 紧紧的抱上了花田,要将一切的眷恋在此结束:“花哥哥,谢谢你。” 花田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样值得吗?”揉搓着柳盈盈的脑袋,真想就这样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打包带回地府。 “值的。”柳盈盈眼神中带着决然,明媚的笑了起来。 兰子君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好戏,他在等这部戏的结尾,柳盈盈魂飞魄散,迦蓝失魂落魄,花田怒火中烧。 但接下来,三个默契做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由兰子君反应,柳盈盈将咒符扯了下来,提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微弱的魂魄飘飘然的飞到了空中,在消散的前一刻,迦蓝终于抱上了柳盈盈。 在爱人的怀抱中,柳盈盈魂飞魄散开来,兰子君的生死簿上,柳盈盈的名字彻底消失,世上再无此人。 迦蓝触摸着柳盈盈仅存散魄,还有丝丝温度,笑了起来。 “拜托你了。”迦蓝向花田叩拜后,进入了佛龛中。 看花田举起了佛龛,在一旁的兰子君终于有了反应,上前抓住花田的手腕阻止,问道:“你要干嘛?” “你说佛祖会犯错吗?”花田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眼神笃定的看着兰子君。 “什么?”此刻的花田,让兰子君既熟悉又陌生。 兰子君松开了手,他明白了三人的目的:让佛祖难堪,但他只猜对了一半,心爱的人泯灭在人世,另一半也不想苟活。 花田将佛龛举到头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罐中的亮光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消失在风中。 “好爽呀,好爽呀。”花田搓了搓眼睛,一滴泪珠还没干呢,想了想又放弃搓掉这滴眼泪,仿佛这滴泪的存在,才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事。 “走吧,我们去还债。”花田恢复以往。 这次换兰子君搞不懂花田了。 隔了没多久,两个又来到西天,这次花田有着全然不一样的心境,敬畏之心全无。 “佛祖,我昨天没吃饭,饿得手软,不小心将佛龛打破了。”花田装作惴惴不安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烂的罐子,道,“但不要紧,你看,我已经将它粘好了。” 佛祖也不恼怒,笑着从蒲团上走近花田,兰子君紧张的握紧拳头,准备随时干架。 花田跪在地上,虽是颔首低眉,但让人看到了其中的傲视。 “一个罐子而已,劳烦阎王大人亲自修补了。”如来捡起花田面前的佛龛,转身回到了蒲团。 兰子君松了一口气,就这样结束吧。 走之前,如来又忽然叫住两个,留了一句:“花大人,我们来日方长。” 不明其意,花田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终于结束了。”花田伸了个腰,扑倒在黑乌鸦的背上,“子君兄,我好累,我先睡一会儿。” 刚才还神采奕奕,一副傲人模样的花田松懈下来,一脸的疲惫,很快熟睡过去。 兰子君拎着花田,驾着黑乌鸦飞回到地府。 ------------ 第十四章 回府 半路,兰子君夜观天象,云林叆叇,皎月隐于其中,有种朦胧的美。 今日是月圆之夜。 转了路线,黑乌鸦踩着月色来到天宫,头顶顿时程亮一片,脚下是无尽的黑夜,眼前是亮丽磅礴的宫殿,冲破黑白云翳的边界,便是两个世界。 将花田和黑乌鸦安放在南天门,兰子君独自来到兜率宫。 轻启阁门,却防不住木门陈旧,“吱嘎”一声扰了清净,手中半开的书惊然掉落,浅梦中即将回头的人猛然消失,华盖华盖帝君顿感怅然,迷离的看着前来的兰子君,道了句:“怎么才来。” “刚去了趟西天,彻底结了案子。”兰子君捡起地上的书,翻了几页,觉得无趣,塞还给华盖华盖帝君。 听到西天,华盖华盖帝君微微皱眉,问:“如来在案子里动了手脚,花田知道吗?” “知道,还说还要找如来算账。”兰子君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喝起来。 华盖华盖帝君可悠闲不起来,让花田去找如来,这不是去找死吗? 一壁匆忙套上外衣,一壁埋怨着兰子君:“怎么不拦着他,就他那点本事,还不到西天,恐怕……” “你去哪儿?今晚月圆夜,不是要给我施针吗?”去哪儿?兰子君明知故问,又故意给华盖华盖帝君出了一个难题,留还是不留。 繁琐的衣服终于穿完,华盖帝君指了指一侧的木柜:“柜中有药,若是感到痛了,先吃着缓缓,等我回来。” 本以为是难题,到头来难为却是的自己。 “你快点给我施针吧,花田还在南天门等我回去。”兰子君背过身去,开始解外袍,并以此来掩盖脸上的窘迫。 华盖华盖帝君被耍了一通,指着兰子君的背影想抱怨几句,但看到兰子君后背的斑斑红点,住了口,去准备火盆和针灸了。 兰子君躺在软塌上,双手紧握扶手,还没施针,额头已经汗涔涔一片。 看着伤痕累累的后背,华盖帝君没忍住的抚上,只是轻柔的抚摸就让兰子君痛的颤抖。 “这次给我少扎几针吧。”带有恳求的语气。 “不行,一针也不能少。”华盖帝君态度坚决,随即又转了温柔的语气,“子君,你忍忍吧。” “嗯。”卸下了平时冷峻的外壳,兰子君软软的回了一声。 华盖帝君将银针放在火盆中烤得通红,也不顾手被烫出红印子,拍了拍兰子君的肩膀:“我要开始了。” 兰子君没有回应,已经进入了自我昏迷状态。 迅速的将银针扎向兰子君的后背,银针与皮肤接触,发出了“呲喇”一声,兰子君身体痉挛了一下,咬着牙,就是不发出一点声响。 快起快落,华盖帝君不停地往兰子君身上扎针,希望这样能多少减轻他的痛疼感。 兰子君每次进入昏迷时,又会被钻心的刺痛惊醒,嘴唇咬的泛白,这段时间好像被拉伸,变得格外漫长,直到华盖帝君掰开被咬出血的嘴唇,煎熬才结束。 “案子最后怎么解决的?”为了分散兰子君的注意力,华盖帝君跟他说起了话。 “就那么解决的。”兰子君痛的心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样看来,让花田回来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针施完了,华盖帝君稍稍的松了口气。 兰子君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趴在软榻上调理最后的余痛,恢复了一点元气,兰子君又开启了怼人模式:“但愿不是。” 看兰子君虚弱脱力,但依旧嘴不饶人的倔强模样,华盖帝君笑道:“看来你是不怎么痛了。” “多亏你手下留情。”兰子君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又活了过来。 “子君,我怎么还敢对你下狠手呢,你变成这样,本来就是我……”兰子君的一句玩笑话,华盖帝君认真了。 “不要再说了!”打断华盖帝君的话,兰子君拖着虚弱的身体,摔门而出,绕来绕去,话题总会回到原点。 华盖帝君叹了一口气,追了出去。 兰子君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华盖帝君的话,只顾闷着头向前走。 华盖帝君腿长有力,三步并两步的追上了兰子君,有力一拉,差点将虚弱的兰子君扯倒。 心惊的将双臂环成圈,形成坚固的壁垒,任兰子君倒进怀里。 灯火通明,宽敞的街道寂静无人,兰子君却仿佛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他,迅速从华盖帝君怀中挣脱,胡乱的整了整衣袍。 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兰子君,像是一个初次偷情怕被别人看到的情妇,竟然羞红了脸。 华盖帝君假装摸脸,以手掩盖,浅笑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调整好的兰子君转过身来,风轻云淡的问道。 华盖帝君收敛了笑容,从袖中掏出墨绿的养精石:“这个对你的身体调养有好处。” 兰子君一把夺过养精石,这本就属于他。 “别想让我谢你。” “从不期望你谢我,只希望能治好……” 每每提到此事,兰子君都一个反应,佛然离去。 对于兰子君的回应,华盖帝君已经习惯,只是想起刚刚兰子君羞红脸的模样,又不免觉得好笑。 没了当事人,华盖帝君在空旷的街道中,放开大笑一番,好久没有如此开怀过。 睡了好大一觉,花田醒过来,迷迷糊糊问道:“几时了?” 黑乌鸦正在一旁酣睡着,嫌花田太吵,一个抖身,再次将他甩了出去。 被拋出去的花田彻底清醒了,他已经彻底腾空,脚下便是万尺长空,做着最后的挣扎,花田大骂一声:“丑鸟,我要把你逐出地府。” 黑乌鸦惊醒,急忙伸出长喙,将花田叼回来,地府差点又要换主子了! 打的黑乌鸦满头是包,花田靠在黑乌鸦的翅膀上歇息:“天都要亮了,子君兄这是去哪儿了?” “啊~”黑乌鸦委屈的叫了一声。 受了黑乌鸦的启示,花田对着南天门大喊起来:“兰子君,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吵死了,别乱叫了。”兰子君的声音从黑乌鸦另一侧传出,花田闻声找到了他。 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微弱的气息不用把脉都能感受到。 “子君兄,你,看起来不太好。”法力高强,无时无刻都在备战状态的兰子君,现在却脆弱的无力站立,花田不相信,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依靠着黑乌鸦,兰子君才能坐稳一点儿,伸出手对花田道:“拉我一把,我们回地府。” 花田几乎用了全力,才将兰子君拉上黑乌鸦的后背,飞行中,全凭花田支撑。 “你怎么了?”花田一切都做的小心翼翼,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兰子君为什么要来天宫?又是谁伤的他?但都没敢问出来。 手向兰子君的肩膀拍去,想要关心一下他。 “别碰我。”兰子君打掉了花田的手,突然睁开的双眼满是愤恨,语气生硬道,“我的事你别多管。” 花田将手缩回去,不敢再惹兰子君生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在他眼中,看到冲向自己的怒气。 回府的路程一直不放心的看着兰子君,好在兰子君平安无事。 …… “钟离,婆婆,我们回来了。”花田在府外呼喊着进门。 钟离和孟婆忙外出相迎。 走之前,花田还交给钟离一个任务——翻修地府,看着琉璃瓦顶,一派向荣的府宅,花田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这地府翻修的不错,我很满意。”花田不断的对着新修的地府啧啧点头,“虽称不上山清水秀吧,但至少不乌烟瘴气了。” 兰子君已经恢复大半体力,冷哼道“要求还真低。” “跟你的卧房比,那简直就是狗窝了。”花田打心底佩服兰子君对他自己的奢华,“不知道我的卧房修好了没。” “从现在开始,那是我的了。”兰子君走进了地府,回头瞪了花田一眼,“你还住在原来那间。” 花田也不嫌弃,之前的那间就挺好,反正他也住习惯了。 兰子君进去休息,没有与花田享受回府的喜悦。 “花大人,恭喜你顺利破得首案。”孟婆神采奕奕,拄着拐杖走向花田,花田看孟婆一大把年纪了,真的害怕她摔着了,忙上前搀扶。 “哈哈。”孟婆笑的爽朗,“大人,你是第一个怕我摔着的阎王爷。” “老朽我身体硬朗的很。”说着,孟婆用手拍了拍花田的肩膀,一股强大的手力压在花田肩上,花田被拍的矮了一截,尴尬的调侃了一句:“婆婆身体真是健硕。” “哈哈哈……”孟婆笑得跟铜铃般,清脆响亮。 钟离上前来,在花田的耳畔小声说:“大人,我们偷偷设了宴庆祝。”嘴巴上翘起来的胡子一动一动的,吹得花田耳朵痒痒的 “走走走。”花田搂着钟离的肩膀,急着喝酒,他早就馋这一口了。 “小点声,小点声。”钟离看向兰子君离开的方向。 “啊!我懂我懂。”花田压低嗓音,跟着钟离偷摸的去了大堂喝酒。 孟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阎王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喝个酒还要偷偷摸摸的。 打开门后,兰子君看到了和原先卧房一模一样的配备,心中的不爽消减了几分:“还不错。” 舒舒服服的躺进了被子中,很快进入了睡梦中。 ------------ 第十五章 黑无常 “钟离,我跟你说。”被钟离和鬼役一左一右架着回卧房,花田手舞足蹈的说着胡话。 “我在这儿呢。”钟离强行将花田的头掰向自己,他错把鬼役看做钟离,已经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了。 鬼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隐忍不发,钟离看不下去,这才跟花田搭话。 花田捏着钟离的脸,凑近仔细瞧了瞧,确定是他后,又咧着嘴道:“钟离,我跟你说啊。” “你说你说。”钟离敷衍。 “我,我难受,我的小青梅,‘砰’的一声就这么没了。”说到痛处,花田受不了这苦楚,将脸埋在钟离胸间,磨蹭着钟离衣襟,求安慰。 钟离看花田黏上了自己,又将他掰回到了鬼役身上,“你别把鼻涕甩到我的身上。” 鬼役一脸生无可恋的接受着花田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不是鼻涕。”花田抹了一下脸,将湿漉漉的手放到钟离面前展示,“这是圣洁的泪水。” “是是是。”钟离搪塞着花田,想着尽快将他送回卧房。 回到卧房,花田还不老实,抱住一团被子,把它当成是兰子君,道:“子君兄,你跟他们说,我这是什么样的泪水。” “……”没人回应,花田不依不饶,坐起身来,义正言辞道,“子君兄,你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看花田要跟这团被子说一晚的打算,钟离赶紧应付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是圣洁的泪水了,你快睡吧。” 听到钟离的认同,花田嘿嘿两声,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很快打起了呼。 “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钟离不禁抱怨一句,这已经是第二次狼狈的将花田送回房间了,心中暗自打算,以后坚决不让阎王大人碰酒了。 盖上被子,熄了烛火,掩了门,钟离回去继续喝酒, 夜深人静,喧嚣躁动退去,地府进入了睡眠模式。 “尿尿。”半夜三更花田突然惊醒,坐直身子,被尿意侵扰,迷迷糊糊的穿上鞋子,解决大事。 一泡尿后,花田清醒一些,抬头望月,今晚的月色皎洁,很像一个人的眼睛。 嗯? “不对呀,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拍脑袋,花田想了起来,“房里的活无常呢?” 收敛醉态,忙不迭的回卧房找无常。 掀了被褥:“没有。” 找了床底:“没有。” 翻了衣柜:“没有。” “能去哪儿?”花田坐了下来,仔细回想,“对了,牲畜棚。” 睡意全无,花田直奔牲畜棚。 稍微靠近一点牲畜棚,听见了无常的咳嗽声,这一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顿时让花田火大,冲着棚内吼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卧房吗?怎么又跑出……” 花田本想对黑无常强硬一点,好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卧房里,可是看到棚里的黑无常,花田脑子空掉了,话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黑无常的双手被麻绳捆了起来,整个人被吊在房梁上,宽大的上袍被扒了下来,露出满是伤痕的孱弱身子,涂了厚厚胭脂粉的脸上多了几道泪痕,脏兮兮一片,嘴角似有非有的笑容,与这场景格格不入。 对于无常来说,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是有不打笑脸人这个理,可是笑多了也不行,让人觉得好欺负,即使被打了还不生气,反而招惹更多打。 “别打脸,别打脸。”黑无常低着头,声音沙哑的求饶,他把花田当做施暴者。 看到这副场景,花田双目赤红,用割草的镰刀将绳子割断,活无常摔了下来。 花田张开双手,接住了活无常,抱在怀中更加觉得活无常轻的可怕,骨瘦嶙峋,一条条外显的肋骨硌得手痛。 黑无常下落的那一刻才看清来的人是花田,落入花田怀中时,一向不在乎脸面的活无常,竟然因为被花田撞见感到了窘迫,羞怯的用手捂着脸。 花田是唯一不嘲笑,不低看他的人,现在见了他这一副破落模样,怕是要失望了。 算了,都已经习惯了,每个刚来地府的人,都是先可怜他一番,然后被大众同化,或冷漠的视而不见,或觉得因为同情他而受到他人嘲笑,羞辱的更加厉害。 还不如让失望来的彻底点,活无常推开花田,蹲在地上,低声下气道:“妆花了,别污染了大人的眼睛,大人你快走吧。” 花田脱下外袍,披在黑无常光着的上身上,没有理他的反应,语气低沉,强压着怒火,问:“是谁干的?” 没有转身离开,反而事一件温暖的衣袍落在身上,活无常不敢抬头看花田,他这拙劣的演技骗不了谁。 “大人,没有谁,没有谁。”黑无常像一只无头苍蝇,低着头乱窜,好不容易找到花田的位置,将外袍递塞还给他,“把你的外袍弄脏了。” 还没等花田反应,活无常跑没了踪影。 “唉。”花田叹了一口气,明白黑无常的小心翼翼,花田没有去追他,拎着衣服去了钟离卧房。 钟离睡觉一向不锁门,这给了花田发泄怒气的机会,没有敲门,花田一脚踹开了钟离的房门。 钟离警备很高,在花田脚触到门的那一刻,还没有出响声,钟离已经醒了,快速起身,随手抄起一根木棒,连带着起床气,狠狠的砸向了花田。 用力用的很恰当,让对手无力反抗,但又不至于昏迷,钟离点上蜡烛,看清了在地上捂着脑袋抽搐的花田。 “大人,怎么是你?”钟离惊诧,连忙上前扶起花田。 “钟离,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想敲死我,再来代替我的位置。”花田晕晕乎乎的,身体摇晃不停,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对不准钟离的鼻子。 “哪儿敢,大人夸奖了,我可没有做阎王的脑子。”钟离将花田扶到椅上坐,半开玩笑道。 花田笑不出来,压根就没听清钟离说了什么,脑子嗡嗡叫,钟离绝对是练家子,下手快准狠,敲得花田脑中一阵空白。 钟离带着困意,打着哈欠,等着花田恢复过来,早知道是阎王大人直接敲晕就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啦。 真是一个好下属! 估摸着花田差不多了好了,钟离开口问:“大人,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脑海中闪现活无常被吊起来的场面,花田清醒过来。 以为是有什么重大案子要查,钟离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你等等,我去大堂找找灵册。” 灵册是记录阳间活人的名册。 “我找的不是阳间的人,而是阴间的鬼。” 钟离停下了迈出房门的步子,用一种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看着花田:“你就说是找地府的鬼役呗,绕这一大圈。” 花田瞪向钟离,刚才那一棒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是地府的老大,你想找谁,难道他还敢不来吗?干嘛让我找。”钟离还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 “你给我找就行了,哪儿这么多废话。”花田吼道,这黑炭真墨迹。 “行行行,我找。”钟离问倒要看看和找的是谁,“叫什么?” 花田摇了摇头:“名字不知道。” “那我睡觉了。”钟离做要上床的假动作,地府少说有三千鬼役,连名字都不知道,如同大海捞针。 “他睡在牲畜棚里。”花田拦下钟离,说出关键。 “哦。”提到牲畜棚,钟离就明白了,“是兼坚。” “兼坚……”知道这个名字后,花田反复念着,好像这两个字是一篇晦涩难懂的千古长诗,需要细细琢磨。 钟离跟在花田身后,看他神神叨叨,也不知在说什么,以为兼坚做错了什么事,便替兼坚开解道:“大人,他生性低贱,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花田反应出乎意料,突然指着钟离的鼻子,愤然道:“钟离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人哪有生来就低贱的。” 钟离也不跟花田急眼,他初衷虽是为了帮兼坚,但话中还是有几分原本的真实,平淡的说:“大人,被人打得半死,还能笑得没心没肺,好像要邀着别人来打似的,你说低不低贱。” “你生前应该活的顺风顺水,怕是没低声下气过。”花田出了房门,不想再与钟离纠缠这个话题,不是生气,而是没有必要,没有共同经历的人,只会是各说各话,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 “你睡觉吧,明天把他给我找过来。”留了一句,花田离开了。 钟离被搞得睡意全无,世上怎么会有顺风顺水这个词,恐怕也只能从他人口中说出来,自己是用不了的。 ------------ 第十六章 消失的魂魄 “这儿就是轮回道。”花田来到孟婆管辖的地方,不禁感叹这一片鲜红的曼陀罗花海和这一座气势恢宏的奈何桥。 “是是是,前世在此结束,今生在此重生。”孟婆走上前相迎。 走近桥身,听到声声悲痛的呜咽,这哭声让人心闷压抑,花田不禁跟着伤心起来,前生往事不断涌上心头,在这种地方给人灌汤简直是残忍呀! 赶紧逃离此处,花田可受不了,还好华盖帝君给他谋了阎王这个差使,若是让他接孟婆的班在这儿待一天,不用别人赶,他自愿进入轮回道重生一遍。 “婆婆,你天天在这儿,会不会压抑?”看着在这儿干了大半辈子的孟婆,还依旧面色红润,笑口常开,花田的佩服油然心生。 “我孟婆的心是石头做的,听不进这些哀嚎。”孟婆猛力的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花田仿佛真的听到几声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石头。”花田想到了一个词,笑道,“那你真是铁石心肠了。” 孟婆大笑起来:“谢大人夸奖。” “……”花田嘴角抽动了几下,地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呀!! 又与孟婆聊了几句,看到不远处,钟离带着兼坚来了。 “大人,你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鬼,我给你找来了”钟离将兼坚推到花田面前,调侃道。 花田不怕调侃,摸着钟离的手,故意恶心道:“这事办的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我都可以满足你。” 钟离被摸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人,你把手放开就是最大的奖励。” 把手甩开,花田道了一句:“无趣。” 兼坚瑟缩着身子,脸上又恢复以往的浓妆,丑的花田不忍直视,这是谁规定的!活无常要化成这样! 据说是因为活无常完成了任务,回到人间肉体中,怕被索过命的人认出来,才画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花田回避着兼坚的妆容,问:“你叫兼坚?” 之前花田警告过兼坚,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下跪,兼坚一直记得,此时的他怕自己抖得倒下去,双腿紧紧夹着,还不如跪着安稳点,声音颤抖的回了句:“是。” 看兼坚紧张的样子,花田绞尽脑汁想缓解尴尬的气氛,由境伤情,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问:“兼坚,你为何来到地府?” “大人,我做了一个梦就来这儿了。” “你更惨,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花田调侃一番,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对话,却吓得兼坚又跪倒在地。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回答不上来花田的问题,兼坚格外自责。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花田蹲下身子,想要拦住不停磕头的兼坚。 任凭花田怎么阻止都不管用,兼坚像失了控的木偶。 凭着一个信念:磕头可以得到原谅,磕头可以不挨打。 兰子君不知从哪儿来的,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按住兼坚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别磕了,头已经破了。” “兰大人……”兼坚看到兰子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眼神迷离,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花田手忙脚乱的接住兼坚,向兰子君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兰子君叹了一口气,将兼坚抱起来,回头对焦急的花田说:“华盖帝君在大堂等你。” 头也不回的带着兼坚离开。 去大堂的路上,花田走一段回头望一回,真是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兼坚怎么样了。 愁眉苦脸的来到大堂,看到华盖帝君也只是懒懒的打了声招呼。 “花兄,子君都告诉你了?”华盖帝君看花田这样,以为兰子君跟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让我来找你。”花田的脸色缓了一点,“你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华盖帝君放心说道,“你刚上任,可能不知道,往年来地府报道的鬼魂络绎不绝,奈何桥更是扩建了几倍。” “你再看看现在。”华盖帝君拿出生死簿给花田看,零零散散的写了几页名单,“少之又少。” 花田反驳:“你以为是做生意啊,人越多越好,死的人少了鬼魂就少了呗,这还有什么疑惑的。” “花兄,没这么简单。”要是这样,我干嘛来找你,华盖帝君心中暗暗地想着,没敢说出来。 “哦,难不成还有另一个地府替我收了魂魄。”花田随口一说。 华盖帝君肯定道:“你说的对,确实出现了这么个地府。” “什么?竟然还有人想当阎王,让他来,我让位给他。”花田倒是挺愿意让位的。 “花兄,你别开玩笑了。”华盖帝君一脸的严肃,阎王掌管着人的生杀大权,可是一个人人争着抢着都想谋的位子,怎么能任由花田胡来。 “怎么?有人帮忙你还不乐意了?”花田搂向华盖帝君,挑逗一本正经的华盖帝君是人生一大乐事。 华盖帝君正经惯了,不懂花田的市井玩闹,认真道:“花兄,这违背了天道轮回,人死后的魂魄都是要到奈何桥做选择的,喝了孟婆汤的就忘掉前生,重新进入轮回道,不喝孟婆汤的就留在地府做鬼役,你不是读过地府召令了吗?” 召令华盖帝君在花田的梦中给他看过。 “我有读过吗?”花田当时困的要死,哪儿还能仔细的读,只不过扯了个谎,想搪塞过去。 华盖帝君很是相信花田的话,自言自语道:“没读过吗?难道是我忘记了?” “应该是你忘记了。”花田跳过这一话题,脸皮再厚的人也骗不下去了,“说说另一个地府吧。” 华盖帝君很快跳脱出召令,解释起另一个‘地府’:“据我所知,魂魄都是在来地府的路上消失。” “活无常拿链条索命,难道是他们搞的鬼?”一旁的钟离顺着华盖帝君的话,分析下去,从人间到地府,其间魂魄都是由活无常背回来的。 “怎么可能,活无常都是根据生死簿出去锁魂,根本不清楚哪儿会有人死,再说,他们锁回的魂都会在生死簿上做记录,不会傻到以身犯险。”花田反驳钟离。 钟离点头思索,花田汗颜,这有什么好想的,亏这个榆木脑袋在地府做了百年判官,连这个都分析不清楚,怪不得要找花田做地府阎王。 “是我没说明白,我说的是在人死的那一刻,魂魄被劫取,其间地府毫不知情。”华盖帝君解释。“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哦,你的意思是说,阳间的人干了我的勾当,收了来地府的魂魄。”这引起了花田很大的兴趣。 “对,有人干了你的勾当……”兰子君一顿,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花田渐渐回味过来:“所以,你来找我干嘛?” 有些慌张,看样子又有案子来了。 华盖帝君饶了一圈终于点明正题:“所以,你这个鬼头得去查明白,给地府一个交代,给玉帝一个交代。” “就知道见到你没好事。”花田放开华盖帝君,将他向外推了一把。 华盖帝君很是委屈:“花兄,我也是受玉帝所托,没办法呀。”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今天就去。”花田朝华盖帝君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在其位司其职,花田也不能当个空头皇帝,再说,这件案子还挺有趣,他想去探一探。 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也兼坚不知道怎么样了,转身离开。 “于尧,魂魄消失的地方在于尧。”华盖帝君扯着嗓子,跟在花田身后喊道。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嘱咐呢,花田这小子也太自信了吧。 花田心里装着事,没停下脚步,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就走了。 ------------ 第十七章 人间地府 兰子君将兼坚带到房间,兼坚身体仍没停止颤抖。 轻抚兼坚额头,兼坚抖得更厉害,兰子君皱眉:“不知道你在阳间又经历了什么,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过去了。” 从袖中掏出紫竹笛,兰子君吹奏出那日在壁室一样的曲,兼坚很快恢复了平静,沉睡过去。 闻声而来,花田在房外停留了一会儿,这曲子是他小时候随意吹奏而来,兰子君怎么会吹? 一曲终了,花田才姗姗进门。 来的突然,兰子君反应不及,匆忙将紫竹笛塞到袖中,神情有些许慌张,好像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花田看的一清二楚,兰子君藏的就是那日给他变得紫竹笛,一把笛子而已,兰子君太在意了。 不提此事,花田看向兼坚,问道:“子君兄,他怎么样了?” 兰子君背对着花田,假装在研究兼坚病情:“他没事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花田看兼坚越来越憔悴的脸和疯癫的状态,问道:“他到底患了什么病?” “这个之后说,我们先说一说案子。”兰子君已经有了计划,“我已经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之前有活无常反应,他去往于尧锁魂,结果扑了空,所以我猜测案发地点就在于尧。” “于尧……”花田进入了沉思,“你说的于尧是朝歌百里外的商业市镇。” “对,此繁华市镇,人间只此一个。” 朝歌是人间徐王朝的国都,据此百里外的于尧,是人丰物阜的商业大市镇,声名鹊起,连花田这个在边陲小镇居住的市井小民都知道,每每提到此地,也会说上几句,还曾吹过牛,说不阅尽于尧繁华,誓不为人。 真应了他这个誓言,花田吹牛将自己吹死了。 “这种大市镇聚集了很多人,正是收取魂魄的好地方,想必案发地点就在此了,我们去看一看。” 想到于尧,花田突然兴奋起来,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见识于尧,死了却可以畅游此地。 摩拳擦掌,准备即刻动身。 “不急,等他们准备准备。”兰子君将花田按耐不住的心压了回去。 “他们?”还有谁? “你、我、钟离,还有他。”兰子君指向躺在床上的兼坚。 花田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兼坚,以为兰子君在逗他:“子君兄说笑了,无常这孱弱的身子怎么去?而且他去了能干嘛?” “你不是想帮他吗?他的本体就在于尧。”兰子君抛出花田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在拉上兼坚冒险和探知兼坚身世之间,花田做了艰难的抉择:“好,带上他。” “那钟离就没必要去了,让他留下看地府吧。”花田看钟离老实本分,也不想把他扯进来。 兰子君坚决反对道:“钟离必须要去,以后你就知道他的作用了。” 神秘兮兮的,一个判官能有什么作用,花田不爽的不是钟离,而是兰子君的态度,这话说的让他问不下去,老是吊他的胃口。 四人同行还有一个好处,花田终于不用和兰子君大眼瞪小眼了,不禁开心道:“那太棒了,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出发。” 当夜,钟离来找兰子君,他的本体在地府,想要去阳间,还需兰子君燃一道还魂符,使魂体相合才能还阳。 兼坚是活人走阴,本就不是死人,可以在阳间活动。 第二日,花田早早来到大堂,碰到了一样起大早的钟离。 看着钟离身后背着囊鼓鼓的包裹,花田凑近围着他看了几圈,好奇道:“钟离,你身后背的是什么?” 花田的手触到包裹,钟离赶紧甩开花田,躲得远远儿的:“大人,你可别碰它。” “怎么,我还碰不了了。”花田不依不饶,又绕到钟离后面,使劲捏了几把,感到里面是几个如铁般坚硬的不明物体。 钟离连连躲闪,却磨不过花田的纠缠,无奈的跟花田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兰子君带着兼坚来集合,刚巧看到花田缠着钟离,隔着老远来了句:“钟离,你让他碰,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又听兰子君警告了一遍,花田才收敛:“啊!那我不碰了。” 钟离给了兰子君一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乖乖的自行远离,花田来到兼坚身旁,这儿很安全。 看到兼坚依旧画着浓妆,花田吩咐他洗去,兼坚不从,又开启了磕头模式,说他一日为活无常,就不能卸妆。 花田无奈,差人找了块面纱将他的面部遮住,若是这样出去,扎眼的很,回头率极高。 准备好一切,四个上路,很快来到于尧。 “这儿怎么可能有‘地府’。”花田跟个乡巴佬似的,被于尧繁华的市集迷的眼花缭乱,东瞅瞅西瞅瞅,到处乱窜。 其他三个怕花田走丢,紧紧跟着他,跑了几个巷子,终于迷路了,陷入了人潮的迷茫中。 兰子君拽住依旧处在亢奋的花田,停住了大家的脚步,指着花田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别乱跑了,我们都迷路了。” “子君兄,放心好了,我在市集混久了,迷不了路,等玩尽兴了,再管其他的。”花田朝身后的兼坚和钟离潇洒一笑,道,“你们想吃什么,子君兄请客呀!” “我要吃枣花糕。” “我要吃肉泥饼。” “……” 三个以兰子君意想不到的速度分散到集市各处搜罗小吃,最后由花田死皮赖脸的去找兰子君要钱,直到兰子君脸色变得铁青,三个才住了嘴,打算找个茶馆歇脚。 “呦,爷,你长得真俊俏,我给你便宜点好不好。” 找到一个风雅的茶馆,却被隔壁的红楼煞了风景,几个红倌将花田几个拦住,费劲口舌想要将他们请进去。 兰子君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被花田拦下:“子君兄,别这么不解风情,聊会儿聊会儿。” 兰子君差点没甩花田一个大嘴巴子,甩开花田的手,气呼呼的进了茶馆,兼坚和钟离不知怎么面对这些红倌,跟着兰子君进去了。 花田在外聊得不亦乐乎,几个红倌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茶馆内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许久花田才来,一进门便听到钟离感慨。 “依山傍水必出阜盛,这于尧真是鼎盛繁华。”连见识过无数繁盛之地的钟离也感叹不已,时代变迁的太快,人类在慢慢的发展壮大,征服自然。 “再繁华也比不上天宫的一角。”花田开始给兼坚和钟离讲述他在天宫的所见所闻,两个却都被他栩栩如生的描述说吸引,全神贯注其中。 花田夸夸其词,兰子君则在一旁戳穿他的鬼话,最后听的钟离糊涂起来,花田与兰子君正为着玉帝喝的是桃花酿还是竹叶青急了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百闻不如一见,你他娘的就不能自己去看看。 钟离嘴拙的吵不过两个,默默的成为炮灰,结束了这场嘴战。 兼坚没有参与,忧心忡忡的盯着窗外看,没了在地府的欢脱。连装都不想装了。 “小兼坚,你在看什么?”安静下来的花田注意到兼坚的情绪。 兼坚扯出一个微笑:“笛声,外面的笛声好动听。” 由兼坚这么一说,几个也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果真,浓厚具有穿透力的笛声响起。 曲调婉转悠扬,引得几个会吹笛的人心中瘙痒难耐,遇到此等好音何不去会一会。 花田和兰子君默契对视一眼,双双提出要一探究竟,钟离无所谓,兼坚也无异议,几个辩着曲调来到岸边船坞,寻到了笛声的出处。 一身材颀长,身着黑衣的男子立于船头,在喧嚣的环境中,忘我的吹着笛子。 眉头紧锁,额间两道似刀刻上去的皱痕,年纪瞧着不过三十,但两鬓已经染上了风霜,与所吹出的忧伤曲调相配,让人浮想翩翩。 若是再靠近点,绝对会让听的人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懂得笛音的花田和兰子君皆都面露苦色,兼坚也深陷其中,钟离打着哈欠,吧唧着嘴,回味刚才吃的小笼包的味道。 “此曲高深莫测,能奏的人不多。”花田给了很高的评价。 “是一首好曲。”一向高傲的兰子君也不禁夸赞。 刚打完鱼的小哥很闲,花田几个看了男子多久,渔小哥就看了他们多久,听到他们评价这个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田不满的看向渔小哥,问:“你笑什么?” “笑你们比疯子还疯。”渔小哥嘲讽道。 花田拎起渔小哥的衣领,打定主意要和他死磕到底,他看不得自己赏识的人被说成疯子:“你说谁是疯子。” 渔小哥看着花田这边人多,见势软了下来:“这位公子,你别不信我,他天天在这儿吹笛,整个于尧的人都知道他是疯子。” “你倒是说说他是个怎么疯法?”花田不依不饶,语气生硬问。 “小爷,我怕了你了,放过我吧。”渔小哥趁着花田松手空隙,跳上了船,欲意要走。 “你当然要怕我,也不看看小爷是谁。”花田话还没说完,渔小哥划着浆逃离,花田沿着河岸追赶船只,“喂,你别走,把话说完。” 兰子君将花田拎了回来:“你别惹事了,老实待着吧,屁大点事都要管,你怎么不先管管案子。” “放心,案子我已经有眉目了。”花田自信道。 兰子君半信半疑,花田则频频点头证明自己,带着疑惑的三个去找所谓的眉目。 ------------ 第十八章 人间地府 渐入黄昏,于尧的热闹有增无减,店铺灯火通明,路上人来人往,不安躁动也随之而来。 花田带着三个绕了大半个于尧,被夜景深深吸引,流连忘返于桥上,皆都沉默不语,享受此刻。 被花田这么忽悠了大半天,兰子君才反应过来,质疑道:“这就是你说的眉目。” 花田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没正面回应兰子君,吵着想睡觉,先找个地方歇息,又带着三个找睡觉的地方。 “果然不能信你……”兰子君跟在花田后面啰嗦个不停,花田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走了一段,钟离和兼坚在后面讨论起来。 “兼坚,你觉不觉得这条路很熟悉。”钟离问。 “这好像是去茶馆的那条路。”兼坚回忆。 “茶馆?茶馆那儿也没有客栈呀,只有一个……”钟离没再说下去,他们已经到了。 白日只是调情,夜晚才是红楼的主场,络绎不绝的人出入烟花之地,红倌卖力的招引来往客,个个妆容艳丽,笑靥如花。 “兰大人,我们住在,”钟离看了看一旁黑脸的兰子君,一顿,疑惑问道,“这儿?” “对,就住在这儿。”花田迫不及待的进入,被兰子君拉了回来。 “要住你自己住,我们不陪你。”扔下一句话,兰子君拉着兼坚和钟离同相反的方向去。 敢情陪他转了一天,只是为了这个,被耍的恼怒之火蹭然烧上心头。 “子君兄,你听我说,别急着走嘛。”花田上前拦住兰子君,与他耳语道,“我花田是那种淫乱的人吗?” 兰子君点了点头,钟离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兼坚则捂嘴偷笑。 好尴尬,不能再继续聊天了。 花田被噎的顿了好长一会儿,捂着胸口,痛批道:“原来我在你们心中是这种人,伤心了,我要辞职,不干了。” 转身佯装要走,钟离当真了,阎王再走,地府又没个主事的了,赶紧将花田拉回来,劝道:“大人,你别走,我相信你不是淫乱的人,你让我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花田面露为难的表情,实则内心洋洋得意。 估计也只有钟离这种老实人看不出来了,兼坚站在一旁偷笑,兰子君直接不耐烦的打断花田的演技:“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花田被训斥了,正经起来,反问道:“如果想找到消失的魂魄,第一步该干什么?” “找到魂魄消失的地方。”钟离脱口而出。 花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说对了一半,我再问你,魂魄会在哪儿出现?” 钟离一头雾水:“我要是知道在哪儿出现,早就破案了,不用来于尧了。” 花田一脸嫌弃,这脑子是怎么做到地府判官位置的:“亏你还在地府待了百余年。” 钟离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在人死的时候出现。”兰子君替钟离解答。 “对对对,我怎么糊涂了,人死的时候魂魄才会脱离本体,出现在阳间。”钟离反应过来。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兰子君虽然明白了花田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还是不知道与红楼有什么联系。 “白日,我从几个红倌那儿打听到一件事。”花田并非好色之人,他有做事的原则与目的,“听她们说,于尧城内有收钱给人消灾的职业。” 钟离一个激灵,反应最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花田用一种你竟然还懂这个的眼神看着钟离,宽慰的点了点头,总算还有点用处。 “大人,难道你想找他杀人。”钟离神反转,花田瞪大眼睛,无言以对,这种下属不要也罢。 “先不说了这个了,等进去你们就知道了。”花田心累,不想多解释。 一通分析后,彻底让兰子君信服,克服心理洁癖后,跟着花田进了红楼。 楼外,一个搽脂涂粉的老女人,搔首能姿的强拉着过路的行人进店:“几位爷,快进来呀,快进来。” 花田将一锭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阔气道:“爷在这儿呢。” “贵客贵客,爷,你快请进。”徐娘双眼放光,伸手去抓花田手中的银子,花田一收手,让她扑了一个空。 “想要银子,先伺候好几位爷。”花田大摇大摆的走进妓院,兰子君几个不自在的跟着他进去了。 “姑娘们,招呼好新来的几位爷。”徐娘一亮嗓,四周的姑娘纷纷围了过来,在四个身上乱摸。 兰子君长得温雅,姑娘们抢着伺候他,纷纷围了过来,以为能有一场书生多情妓女专情的佳话。 妾有情郎无意,兰子君冷着脸抛给徐娘一锭银子,道:“让她们都走开。” 姑娘们被兰子君的反差吓得不敢轻举妄动,都等待着徐娘的指示。 徐娘一拍脑袋,机智道:“哎呦,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些货色怎么能如得了公子的眼,你们都散了吧。” 姑娘们冷哼一声,纷纷散开。 “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找来。”徐娘向兰子君讨好道,冷落了最先进门的花田,某人偷偷将手里拿着的银子塞回到衣袖里,徐娘看的一清二楚。 “给我开两间天字房。”兰子君又抛给徐娘一锭银子,“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徐娘看了看进来的四个,三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和一个不知男女的蒙面人,只要了两间房,心中不免浮想翩翩。 徐娘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道:“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兰子君反而不懂了。 花田懂了徐娘的意思,站在一旁看戏,也不跟兰子君解释,期待他越描越黑,反正花田也不在意。 和他一同看戏的还有兼坚和钟离,都想看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兰大人如何收场。 花田这就疑惑了,兼坚和钟离怎么会明白? 徐娘笑而不答,继续问:“公子,你想和那位公子一同住?” 因为和钟离靠近,兰子君随手一指:“他。” 钟离身材强健,肤色因日光沐浴变成古铜色,有着十足的男人魅力,从他一进门,徐娘就瞥了他好几眼,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徐娘只是试探一下兰子君,没想到就被她猜中了,叹了一口气,失落道:“走吧。” 被“宠幸”的钟离笑容停留在脸上,尴尬了好大一阵,不能直视兰子君了。 “我和谁睡和她有什么关系?”兰子君在后面自言自语了一番,简直莫名其妙。 徐娘经历太多男女情爱,早就看透了一切,什么都没有钱给的安全感强,很快恢复了热情。 带着他们去了三楼的天字号,兰子君与钟离一屋,花田与兼坚一屋。 徐娘的疑问,花田也同样有,问兰子君:“子君兄,你为什么不开四间房?” 提到这个,兰子君激动起来:“开四间房不要银两啊!你以为你很有钱吗?” 兰子君的理由,让花田无话可说。 那你干嘛还浪费一锭银子让小倌们走开,活该被徐娘误解。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歇息一晚,明日再探案。”花田逛了一天,早就疲惫了。 进门之前,兰子君跟花田抱怨一句:“赶快查完这件案子,我一刻也不想待着这儿。” “子君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像织布一样,一线一线的叠加,才能织好一块布。”花田宽慰兰子君。 “屁话。”兰子君双手抱胸,和钟离回了房间。 花田现在被兰子君骂,不再恼火了,反而很开心自己能轻易调动兰子君的情绪,大笑着扑倒在床上,跟兼坚道:“小兼坚,你刚才看没看到子君兄的脸,比茅厕还臭。” “是是是。”兼坚随声附和。 从兼坚的语气中,花田听到了哭腔。 不想窥探兼坚的情绪,花田只想正面调和:“兼坚,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摘下面纱了。” “大人,我还是戴着吧,别吓到你。”兼坚不脱。 “哎,我可是阎王,怎么会被你吓到,摘了吧,一会儿睡着不舒服。”花田句句在理,兼坚不好拒绝,背过身去,将面具摘下。 “大人,你睡吧,我在这儿给你看着。”背对着花田,兼坚身体不停的颤抖。 越接近一步兼坚,兼坚身子抖动的幅度越大,走了一半,花田放弃了,他看见了兼坚不断留下的眼泪。 今夜想“同床共枕”是不可能了,花田将被子抱到卧榻上铺好,对着兼坚的背影,道:“早些睡吧。” 兼坚点了点头,等花田上了床,他才吹灭蜡烛,摸着黑爬上了卧榻。 这一夜,花田睡得极差,半夜惊醒好几次,担心的看向兼坚,直到听到兼坚匀称的呼吸声,花田才安心下来。 ------------ 第十九章 人间地府 休息了一天,花田找徐娘要了个包间,指名道姓,叫了个女子来。 那女子名唤青衣,抱着琵琶款款而来,不顾其他三个的目光,凑近花田,想要先亲热一番,花田将惊恐的将她向外推,窘迫道:“先弹一段,弹一段。” 兰子君冷哼一声,不知道花田在搞什么鬼。 青衣稍有不满,但不敢怠慢:“公子想听什么?” “弹你拿手的就行。”花田也不挑,他的心思不在音律上。 青衣指腹轻佻,流畅的音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花田内心一阵舒坦,没想到红楼女子的曲竟这般动听。 一曲完毕,青衣用绣帕半遮住脸,半弯的双眼满是魅惑,娇滴滴的问着花田:“公子,奴家这一曲如何?” 要不是花田一直矜持着,她早就想攀上花田尽显魅惑之术。 “很好,我从来没听过如此动听的琵琶曲。”花田的夸赞让青衣喜上枝头,心花怒放。 紧接着,花田又来了一句:“把你相好的叫过来。”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青衣大惊失色,昨晚就听徐娘说,店里来了几个好龙阳的人,今儿就让她碰上了,还打她相好的主意。 “公子,你可真爱开玩笑,我一个青楼女子,哪儿来的相好。”青衣谎称。 “青衣,我既然能叫出你的名字,自然知道你相好是什么人,赶快将他叫出来,我有事找他。”花田道明来的目的。 青衣一改前貌,变得谨慎起来,没有了青楼女子的妩媚,沉稳老练:“公子是道上的人,我这就去唤我相公来” 蹬蹬磴踩着楼梯的脚步声下去,兰子君绷着的脸才放松,问道:“他的相好就是你打听的那个刽子手吧。” “子君兄,你终于相信我了,我绝不是好色之徒。”花田还不忘给自己辩解。 兰子君坐在一隅不再言语,给自己倒了杯茶,坐等花田破案,他的兴趣被吊起来。 花田凑过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子君兄,想办成这件事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兰子君有了耐心。 “钱。” “多少?” “三条金块……” “什么!”兰子君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花田一脸无奈:“子君兄,要是没有钱我办事也难,只能事倍功半了。” 兰子君不言语,低着头做思考。 “子君兄,你再不给我,青衣就要回来了。”花田张开双手催促道。 兰子君咬了咬牙,从地府金库里抽出三块金条,变给花田,依依不舍的攥着,嘱咐道:“要是事情办得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花田一把夺过金条:“放心。” 兰子君再也不能淡定的喝茶了,在门口徘徊,等着青衣带人来。 青衣带着一个彪形大汉进门,满身横肉,一脸凶相,一条伤疤从额头劈到下巴,声音像沙粒在摩擦般沙哑,进门便问:“这位公子,想杀的人是谁?” 看了其貌不扬的林彪,钟离替青衣感到可惜,悄悄的跟兼坚说道:“好花插在牛粪上。” 兼坚不再状态,没有回应钟离,钟离也不在意,他就是为了抱怨一句。 花田默不做声,掏出一跟金条推到林彪跟前。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林彪倒是没急着收金条,先问明白,一般敢把金条拿出来的,任务都不会太轻松。 花田一笑,想缓解了紧张的氛围。 林彪看他年纪轻轻,又穿着得体,笑起来没心没肺,只当是公子哥的阔绰行为,放松下来。 瞧林彪放松警惕,花田提出条件:“我也不要你去杀人,把你前三年杀过的所有人的名单,还有你即将要杀的人的名单给我就行。” 从没有人提过这种要求,林彪思索了一会儿,道:“前三年的名单可以给你,不过这还没落成的生意可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万一走漏了风声,林彪的生意不仅黄了,还会面临着杀身之祸。 “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花田又将两根金条摞了上去,解释道,“我们是商人,初来到于尧,就是想弄清楚此地的利害关系,好打通门路。” 林彪半信半疑的打量着花田几个,看着挺像商队,少当家,管家,护卫,还有一位遮面的“少夫人”。 青衣看林彪犹豫,走上前来,耳语道:”看他们不像是探子,别跟钱过不去,这些银两够你接好几单生意了。” 林彪听了青衣的话后,爽快的答应了:“你等我一天,晚上给你送过来。” 送走林彪,兰子君眼神就没离开过花田。 花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被兰子君看的别扭,终于忍无可忍:“子君兄,你想说什么。” 就等着你问,兰子君道:“我觉得一根金条就可以打发了他。” “子君兄,一根金条和三根金条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只给他一根,他的办事速度肯定慢,案件又得拖后几天,你又得在红楼多住几天。”花田讲的头头是道。 兰子君被戳中痛处,不再念叨花田。 看着兰子君吃瘪的样子,花田暗自叫爽。 “大人,你为什么花三块金条买一份名单?”钟离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心情好,花田就敲一敲钟离这块榆木脑袋。 花田提点道:“我要这份名单其实是一份亡灵簿。” “亡灵簿?”钟离依旧不解。 “据我了解,于尧做这种买卖的只有他林彪一人”花田继续提点:“他这份名单,很大一部分决定了于尧的死亡人数。” 钟离恍然大悟:“你是想核对地府的生死簿,对比看看有没有出入。” 孺子可教也,花田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还要了即将之死人的名单,是想知道魂体分离的位置,追踪收纳魂魄的人。”钟离醍醐灌顶,受了神祗般,脑路大开。 “全对,钟离,你很有长进嘛。”花田夸赞道。 “跟大人相比,我简直是相形见绌了。”钟离由心底佩服花田的谋划,都到了最后一步,钟离才看清全局,而这个设局的人,步步为营,不费吹灰之力将凶手找出。 晚上,林彪将名单拿了过来,兰子君拿出生死簿做对照。 “果然,于尧的魂魄没有全进地府。”与之前猜的吻合。 “你们看。”经过对比,兰子君又发现一处疑惑,几个凑近观看,兰子君指着已死人的年龄,道,“没进地府的都是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男子。” “这不是巧合。”花田道,“肯定有猫腻。” “是不是巧合,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兰子君用毛笔圈出林彪的下一个杀人目标——居住在城郊的于清泉。 几个人对视一番,心照不宣。 “走,我们去守株待兔。”有了目标,花田迫不及待。 “不急,我先收拾收拾东西。” 现在是花田着急,兰子君磨蹭起来。 一会儿变出个罗盘,一会儿又变出一打咒符,一会儿又变出折扇,看的花田好不歆羡。 兰子君宝贝可真多! “钟离,你也带上你的东西。”兰子君腾出功夫,提醒钟离。 钟离拍了拍他身侧的大背囊:“放心,我随时准备着。” “这个给你。”准备之余,兰子君还不忘照顾兼坚,将一把小刀扔给他,“我已经贴了快移符,你用起来会更加灵活。” 兼坚感激的谢了三番。 花田凑了上去:“子君兄,你有没有什么防身的武器给我。” “没有。”兰子君一口回绝。 “子君兄,我知道你宝物最多了,给我一个吧。”花田死皮赖脸,不依不饶的向兰子君索要。 “你又死不了。”兰子君一语中的,“再说了,就算给你,你会用吗?” “你教教我,我不就会用了,别这么小气嘛,就当我借你一个,等破完案再还给你。” 听花田说他小气,兰子君心里不爽到极点,但面上不能显露。 装作很忙的样子,变出好多玩意儿捣鼓,没正眼瞧花田,道:“没有,我忙着呢,别来烦我。” 花田也不是吃素的,对兰子君的燃点能抓个几分,故意道:“你不给我不要紧,等我回去跟华盖要。” 果然,一点就炸,兰子君将几个屏障符甩给花田,吹鼻子瞪眼道:“拿着这些麻溜儿的滚。” 如果说兰子君是一个火药桶,华盖帝君就是引燃火药的信子,而花田则是手拿火把的引爆者。 不仅拿到护身咒符,还气到了兰子君,花田嘚瑟的搂过兼坚,道:“待会儿你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兼坚将刀收好,乖乖的跟在花田后面,这更加重了花田的得意劲儿,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 第二十章 人间地府 于清泉的家在城郊外,四个夜行来到此地。 天高云厚,瘦削的月牙发着微弱的光,在云翳的遮拦下,打到地面上所剩无几。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花田不禁打了个冷战,要不是身旁还跟着几个,他一个人是不敢来这儿的。 其他三个皆面色沉重,绷着脸,相互无言。 硕大宽阔的田野中,一所破破烂烂的土胚房,孤零零的立在中央,如浩瀚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四周遍布半人高的杂草,随风摇曳,在微弱月光的投射下,暗影浮动。 借着杂乱的枯草,四个找了个较好的位置蹲点,小屋中的景象看到一清二楚。 “我想尿尿。”一片沉寂中,花田语出惊人。 “憋着。”兰子君忍耐。 “憋不住了,我去去就来。”花田转身欲走,被兰子君拉回来。 “不行,你会打草惊蛇的。”兰子君再忍耐。 “那我在这儿解决了。”花田开始解腰带。 兰子君忍无可忍:“你他娘的……” “嘿嘿,嘿嘿。”兰子君还没骂完,花田的腰带还没解开,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嘘!”兼坚钟离同时嘘声提醒。 不再打闹,几个聚精会神,死盯着前来的人 头发花白的于清泉,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房门,屁股一沉,随意坐在地上,对着手中的铜钱傻笑,这是他乞讨来的钱,每夜入睡,都会拿出来数一遍。 他衣衫褴褛,里面的棉絮不安分的弹出来,头发蓬乱,油乎乎的分缕贴在脸上,就算隔的很远,也能看出此人生的其貌不扬,牙齿外翻,嘴巴像是永远都合不上。 “他是个乞丐吧。”钟离小声道。 “好像还是个傻子。”兼坚补充。 看了于清泉是这种状态,花田更加肯定:“谁会花钱暗杀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乞丐,要不就是此人脑子也有病,要不就是我们的猜测正确。” “嘘,有人来了。”兰子君提醒着,几个闭上嘴,看的更加仔细。 来者的身影看着魁梧,像是林彪,四个都下意识的压低了脑袋。 林彪慢慢靠近于清泉,在暗处先观察一番,很容易看出坐在房前的是个傻子,林彪也是一脸惊讶。 先是无视坐在屋前的傻子,在房子中里里外外找了几圈后,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迫不得已走向傻子,问:“于清泉在哪儿?” 于清泉也没全傻,这个倒是听明白了,咧嘴一笑,泛黄的牙齿外露:“嘿嘿,我就是。” 林彪这才相信,毫不顾忌于清泉,在他面前拿出刀擦拭。 于清泉不知死活,上前拽了拽林彪的衣角,将装铜钱的碗伸到他面前,乞求道:“善人,可怜可怜我,一个两个不算少。” 刀擦好了,林彪看着一脸无知的于清泉,摇了摇头,从钱袋掏出几个铜板,扔到于清泉的碗里。 铜钱与碗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划破寂静的长空,一直传到花田耳朵里,花田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才意识到林彪接下来要做的事。 “兄弟,对不住了,这些钱你留着阴间花吧。”没有犹豫,林彪一刀下去。 血溅当场,于清泉脑袋与身体分离,由于林彪下刀太快,于清泉还没反应过来,收到钱的喜悦还挂在脸上。 不要!花田没有喊出,被兰子君用手堵住嘴巴:“生死有命,别多管闲事。” 花田不反抗也不反驳,人都死了,说再多话也于事无补。 挣脱兰子君的手,花田来到一旁的角落,不忍直视于清泉的惨貌。 “大人,别难过,等你再干几年,看轻生死就好了。”钟离不知怎么安慰花田,只能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花田摆了摆手,示意钟离自己没事。 只当花田没事,钟离回过头去。 郁闷之时,腰间一股微小的力量拉扯,轻的让花田以为是风的调皮挑逗,用手拂去,不曾想触上了温热柔软的另一只手。 如炎热的夏季突然得到一块稀少的冰块,花田格外珍惜,拉紧这只手,不想松开。 这只手乖顺的很,虽然手心沁出薄汗,但感受到花田的依赖,不敢动一下,握了好久,花田才看向手的主人,一张黑色的面纱映入眼前。 沉默了好久,花田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兼坚,谢谢你。” 没想到阎王大人会道谢,而且也没有道谢的理由,兼坚紧张起来,抽出手,在空气中连连摆着。 隔着面纱,透过厚厚的胭脂粉,花田已经想象出兼坚紧张的神态,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暗淡的心情突然好起来,调戏之心渐起。 敲了敲兼坚的脑袋,道:“这次怎么不下跪了。” 兼坚已经坐在地上,不方便变成跪姿,犯难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像一只小奶猫。”隔着面纱,花田刮了刮兼坚的鼻子。 一番玩闹,花田恢复精神,再次来到前方,与兰子君并肩探案。 刚才的对话,兰子君竖着耳朵听的仔细,等花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寻魂盘,对准于清泉死的方向。 此盘以龙头指针为首,龙头所指方向便是魂魄所在方位,世间寻魂盘千万,但只有兰子君手中拿的才是精品,是由上古神兽龙的鳞所制,吸收精华亿年,任何魂魄都逃不过此盘的搜寻。 盘上的指针微微跳动,很快稳定下来,兰子君道:“他的魂魄马上要跟身体分离了。” “凶手很快要出现了。”花田紧盯于清泉死的位置,他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无辜的人报仇。 就在大家紧张等待的时刻,一个身影闪现,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尸体前。 因为隔的不远,花田看的再清楚不过了,一眼就认出了前来的人是谁。 他的样子,他的神态让人一眼便铭记于心。 “是那日在船上吹笛的男子。”兰子君也瞧出了是谁。 兼坚和钟离点头赞同,那日的笛声太动听,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今日,他依旧穿着黑衣,面无表情,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像是野外的一缕游魂。 看到于清泉的尸体,男子也不恐惧,面容很是平静,平静到僵硬,甚至从腰间掏出手帕,去拉扯滚落到尸体一旁的头颅。 于清泉的头发因为沾满了血,和脸粘在了一起,男子隔着手帕将散发拨到一边,等确认是于清泉的脸后,男子又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 “是寻魂盘!”兰子君一眼就认出了男子掏出的东西,和他手上拿的这只非常相似,唯一不同处是这盘以凤翎为首。 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少,制造神器的匠人遵循喜欢阴阳之道,在制出龙盘后,又寻得凤羽,做了个凤盘,龙凤呈祥,相得益彰。 兰子君简短解释一番,四个皆屏住了呼吸,认识到此人的不凡,警觉起来。 和兰子君一样的探索,确认魂魄所在后,男子又从袖中掏出许多做法用的器具,在尸体旁一字排开,用朱砂笔墨在符上专注画着咒文。 咒符画写完毕,男子用极其熟练的手法为尸体做了法。 在空气中用力一甩,写满诡异法文的咒符在惨白的月光下燃起幽幽的蓝光,男子口齿微动,快速的念着咒文,蓝光将他的脸照亮,毫无表情都脸上,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咒符燃尽,男子启动的双唇突然停下翻动,定定的看着脚下的尸体。 “啊――”猝不及防,恐怖的叫声划破天空,像是受到沉重一击的猛兽发出最后的哀鸣,于清泉的魂魄在空中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但又好像被什么固定住,只能在原地发狂,胡乱的拍打着周围。 因为是魂魄,于清泉拍不到实物,痛苦的只能拍打自己,显得格外无助。 在一阵吼叫后,于清泉的魂魄渐渐的归于平静。 被吼声震的接近麻木了,直到耳旁吹起风声,四个才把手从耳朵上拿开。 “魂魄没了。”兰子君看着手中的寻魂盘,几个人围了过来,指针果然停止不动。 “我这就去办了他。”钟离的手捺着一旁的大包裹,认定男子是凶手,急着去缉拿。 看着钟离自信的样子,花田很惊喜,男子绝非善辈,钟离能毫不犹豫的想要出动缉拿,看来肚子里还藏了点料。 “不急。”花田阻止了钟离,事情还没清楚,怕打草惊蛇。 钟离听从,退了回去。 刚才被魂魄吼得心烦,四个不觉烦躁起来,然而男子的心绪没受一丝影响,淡定的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像完成一件琐碎的小事般从容。 四个在草丛后看他收拾完器具,目送他离开。 ------------ 第二十一章 人间地府 看着男子离去,钟离忍耐不住,从草丛中跳出来,指着男子离去的方向,道:“就这样让他走,不追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花田不急着追黑衣男子,上前检查于清泉的尸体,早已经凉透。 连带着装钱的碗,花田与钟离合力将于清泉的尸体埋掉。 花田一壁刨坑,一壁对着于清泉的尸体碎碎念道:“安息吧,等回了地府我给你找个好胎投。” “大人,你真善良。”钟离在一旁道。 花田还没来得及得意,被兰子君截了话:“他这不叫善良,叫拖泥带水。” “是呀,我做事拖泥带水,哪儿有子君兄果决。”花田变着法的讥讽道。 兰子君生气,走到一旁不理花田。 钟离见气氛尴尬,出口调解:“我们先回红楼,再做下一步打算。” 深夜,凉风习习,云翳被风吹散,月光程亮的打在几个回归人的身上,暗影幢幢,游走在荒野间,几个又一路无言的回到红楼。 花田早就做好打算:“明日我们去船坞拜访一下黑衣男子。” “大人,他不在怎么办?”钟离担忧,今夜男子刚犯了事,明日恐怕不会再有心情去船上吹笛。 花田读懂了钟离的担忧,摇了摇头道:“看他昨夜那般淡定,想必作案多起,早就习以为常。” 钟离被花田这么一说,同意的点了点头。 花田继续说道:“那个船小哥说过,黑衣男子天天在船上吹笛,想必于尧城有不少人认得他,就算他不来也没事,费点口舌,多找几个人问问。” 钟离被彻底说服,脑中已经在思考明日怎么向路人问话。 看兰子君还在生着气,花田虽然心有不爽,但还是先松了口,有意缓和,向他问道:“子君兄,你觉得呢?” 知道花田有意缓和,钟离和兼坚一齐看向兰子君,等着他的态度。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兰子君有气也不好意思撒,但还是不想理花田,没接他的话茬,另寻了一个道:“刚刚男子画的是摄魂咒。” 只要兰子君开口,花田心中的大石头就算放下了,没管他理没理自己,问道:“摄魂咒是什么?” 见花田这般大度,兰子君也不好再计较,解释道:“摄魂咒与锁魂囊是连用的宝物,黑衣男子先用摄魂咒将魂魄压制住,再用袖中的锁魂囊将魂魄收入。” 不懂魂术的人看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兰子君是此法中的佼佼者,看的自然比常人多一步。 “懂得魂术,看来这人就是凶手了,明天我就去抓了他来。”钟离摩拳擦掌,盘算着明日怎么个打斗法。 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让他放松战斗状态:“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说他是凶手。” 钟离不服:“都这么明显了,他怎么可能不是凶手。” 看钟离噘着嘴,瞪着眼争论的样子,花田起了玩弄之心,激道:“他要不是凶手怎么办。” 激将法果然好用,钟离脱口而出:“他要不是凶手,我就去吃屎。” 激钟离起了如此难为情的誓,花田心情大爽,拉着兼坚做见证人:“兼坚,你可听清楚了,我们的大判官说,若男子不是凶手,他要吃屎。” 兼坚点头配合着花田。 “我也来做个见证。”兰子君也来凑上一脚,反正又不是他吃,何不乐一回。 见兰子君都来凑热闹,钟离心中打起了鼓,不过话已出口再收回多没面子,嘴硬道:“好,明天我就去问问,一定将男子找出来。” “明天靠你了。”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大笑着带着兼坚回了卧房,心情好到了极点。 钟离被花田一笑,心里没了底,向兰子君问道:“兰大人,你觉得呢?凶手是不是吹笛的那个黑衣男子。” 兰子君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也回了卧房。 钟离哭丧着脸,跟在兰子君后面回了卧房,好在心里装不了事,蒙过被子,大睡过去,又是一夜好觉。 第二日来到船坞,熟悉的笛声不绝于缕,伴着笛声的,是即将出海的船夫,黝黑的皮肤诉说了他们对汪洋大海的热爱与不屈。 “你快去。”兰子君催促着花田。 “大人,你去吧。”钟离表示很同情也很无奈。 花田看向兼坚,兼坚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钟离,你不是想知道凶手是谁吗?跟我一起去问问。”花田拉扯着钟离的衣角,窜动着他一起。 钟离向兰子君投出求救的目光。 兰子君会意,解救钟离道:“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快去。” “唉。”花田叹了口气,放开钟离,跟要赶赴刑场一样,慢悠悠的走向正在收拾渔网准备出海的船小哥。 嘴冲的毛病,花田老是改不掉这个,今日要为此负责喽。 调整好表情,花田笑嘻嘻、贱嗖嗖的来到船小哥身旁,轻悄悄的戳了戳他的脊梁。 船小哥回头,认出是那日发生口角的“大爷”,以为回头又来找事,急忙解开纤绳,着急出海远离祸害。 “小哥,别急着走啊。”死死按住船小哥的手,不让他走,花田笑得比哭还难看。 看这一笑,船小哥更想出海了,连连求饶道:“你是爷,你是爷,我走还不成吗。” “小哥,你别走,我有事请你帮忙。”花田神情真挚,语气诚恳道。 船小哥打量着花田,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其用意,静默了一会儿。 花田以为船小哥被他感化,放松下来。 趁花田松手,船小哥一个箭步冲上小舟,对着身后的花田大喊:“信了你的邪。”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 花田找急忙慌的来到渡口,伸手已经触不到船小哥,眼看着他要走,花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隔水喊道:“你要是帮了我的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心在流血,这是他的私房钱呀。 果然,钱是最容易获得交流的工具,比花田难得真挚的表情还好用。 船小哥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划着船,喜笑颜开的向花田游来。 犹豫不决的收了钱,船小哥主动开口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 哼,连问都不问直接收钱,杀人放火你敢帮吗?花田在心里哼哼了一句。 给了钱,花田硬气起来,指着在船上吹笛的男子,连环问道:“就那个人,是什么来历?怎么疯的?” 和遇见男子的那日无异,他依旧面色平静的吹笛,好像脱离尘世的散仙,淡然的让花田以为昨日认错了人。 拿了钱,船小哥不着急出海,拉着花田在渡头的木桩坐下,犯了难,自言自语道:“从哪儿开始说呢?” “你随意。”花田有些着急,看小哥的样子,好像有场大戏要讲。 船小哥不急,思索了会儿,捋顺清了思路,才慢慢道来:“那就从徐百里来到于尧时说吧。” “徐百里?”船小哥讲的没头没尾,花田不免疑问。 “徐百里是一个穷秀才。”船小哥突然又想起来,好像遗漏了重要的事要介绍,“哦!船上的人叫做于子亦,徐百里是他的同窗益友。” “于子亦的爹是于尧有名的大商贾,家财万贯,坐拥百万家产,十年前的于府在整个徐王朝都可以说是赫赫有名,就这样一个显赫的大家族,因为十年前的一件事,发生了惊天变化。”船小哥一顿,不禁感叹了一句,“十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啊!” “发生了什么事?”船小哥吊起了花田的胃口。 “这个不急,我们还是先从徐百里说起。”船小哥故意吊着花田。 “十年前,我在于府谋事,给于家老爷太太赶车,刚巧赶上了于子亦与徐百里的相遇。” 花田暗喜,真是惹对人了,这都能让他碰上。 “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那日终于晴天,艳阳高照,在府中憋了三天的于子亦带着一众出门逛街。 像他这种清闲的人少,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说来也是缘分,怕被雪水濡湿鞋底的少爷,那日却偏要下轿踩雪,这一踩,将霉运带进了于府。 熙熙攘攘的街道,于少爷一眼便瞧见了躺倒在台阶上,晒太阳的徐百里。 当时徐百里衣衫褴褛,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饿了好几 天,比乞丐好不到那儿去,但这个少年却有着一脸的孤傲,双目紧闭,透露出不凡的面相。 于子亦就跟找了魔似的,怔怔的走向徐百里。” 花田听的入神,比说书还精彩,但心中还是有疑问生出,打断船小哥,问道:“既然你说徐百里有不凡的面相,为何还称他是于家厄运?” “你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听我说完。”船小哥自己也被自己说的带入其中,埋怨起花田打断他的思路。 ------------ 第二十二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平时也不是乐善好施的人,那天差我去买了两个馒头,用草纸包着,暖呼呼的亲自给徐百里送去。” “吃吧。”于子亦将馒头递给徐百里。 众侍从皆都在低头窃窃私语,讨论着一向孤僻不爱理人的少爷,竟然会给一个小叫花子买馒头 徐百里不客气的接过馒头,看来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起来,几口下去馒头就没了。 于子亦和一众侍从站在冰天雪地里,看徐百里啃完两个馒头。 一抹嘴,徐百里抬起头来,终于看了眼“恩人”, 朝于子亦笑问道:“有水吗?” 于子亦被问蒙了,吃了他的馒头,还嫌噎得慌,向他讨水喝,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而且还是一个叫花子,着实有趣。 歪着脑袋,于子亦迷惑不解的盯着徐百里研究。 徐百里看于子亦无动于衷,心里想:不会是个傻子吧。 又问了一句:“有水吗?” “有,府里有。”于子亦话一出,众侍从全都沉默,吃惊的看着自家少爷。 这小叫花子这般无礼,少爷不仅忍了,还要将他带回府里。 “那走吧,去你府上。”徐百里也不客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径直走向马车,丝毫没有因为穿着简陋而感到羞怯。 一个跃步跳了上去,还不忘回头跟于子亦说:“你怎么还不上来。” 船小哥谈到此事,笑了一笑,那日于子亦确实好笑,一直被徐百里压制,完全没了大少爷的脾气。 “不知道徐百里什么来历,怕带回府里惹了事,我便劝了一句,没想到反而挨了骂。 于子亦骂完我,便跟着徐百里上了车。” “徐百里进了于府,然后呢?”花田问。 船小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于府依仗着财力雄厚,广收才子,所以门下聚集了不少贤士,于府出钱培养秀才进京赶考,考取功名,作为回报,凡是受于府恩惠,入仕为官的才贤,在官场上皆都关照于府,这也是于府长久繁荣的原因。 徐百里进府后,渐渐展露才学,于老爷看他年少才高,前途无限,便礼贤下士,给他以最高礼遇相待。 就这样,徐百里顺理成章的安居在于府,因才华出众,很快在众门客中站稳了脚,在于尧也崭露头角,成为无人不知的天才少年。 在于尧,能与徐百里齐名的只有于子亦,一把风霜剑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那时在于尧有一句广为人知的俗言:文不及徐百里,武不过于子亦。 若是二人参加科举,必中文武状元,他俩是于老爷的希望,也是整个于尧的骄傲。”船小哥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 “可惜什么?” “进府一段时间,一日,徐百里外出,突然带回一个面容丑陋狰狞的男子来。”船小哥想起男子的脸依旧心有余悸。 花田看船小哥面露惧色,便好奇问道:“那男子是有多丑陋,竟把你厌恶成这样。” 船小哥知道自己表情失常,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都是往事,何必认真,向花田轻松笑道:“这人叫马越,其实他长得也不算是丑陋,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从额头长至下巴的刀痕,故而看上去凶残。” “哦,这人和徐百里是什么关系?”花田突然又想起一事,刚才听的太入神,竟然忘记问了,“徐百里又是何方人士?没有家属吗?” “这是我正要说的。”船小哥道,“徐百里刚进府时,时常有人问起他的身世,他只惨淡回一句:家住百里之外的山野中,因为发洪水躲不及,全村人都死了,只留了他一个出来逃难。 听他这样的悲惨身世,众人也没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觉得可怜,更加惜才。” “山野荒僻。”花田打断船小哥,道了句:“他的满腹经纶和心高气傲来的真不易。” 船小哥没听出花田的话里有话,继续道:“刚才讲到的马越,据徐百里说,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来于尧投奔他,希望于老爷给他口饭吃。 于老爷看马越除了面相骇人点,身体倒是很强健,可以留他在府上谋事,便和我一样做了马车夫。 一开始还以为马越是个安分的人。” “哦?为什么说是一开始?”花田问。 “我和他一起谋事,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挺长的,本以为能摸透他的性子,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马越在于府待了一年,一切都相安无事,刚巧那一年中,我因契约到限,离了于府,另谋他事,幸得这样,保住了一条命。 其他是事我都没有参与,都是听途说而来。 在于子亦进京赶考的前天,马越本性外露,伙同郊外的贼匪杀进于家,屠杀了于府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卷走了万贯家产,就这样,于府一夜之间衰落,而马越至今还没有抓到。” 船小哥七七八八的回忆完了,看向花田,此时花田用手搓着下巴,双眼出神,进入了放空状态。 船小哥在花田面前摆了摆手,道:“说完了,我走了哈。” “慢。”花田突然回过神来,抓住船小哥的胳膊不放,疑惑问道:“既然你说马越屠杀了于府上下,那为什么于子亦还活着?你还没有告诉我于子亦是怎么疯的?” 船小哥一拍脑袋:“对了,刚才说的太多了,我都忘记了。 那夜于子亦出去喝酒应酬,没在家,躲过了一劫,因为受不了全家被杀的事,受了刺激疯掉了。 三十多岁的人,什么事也不干,天天在船上吹笛。” “几个疑点。”花田拽着船小哥分析起来,“第一,你怎么确认于子亦疯了?他在船上吹笛,说不定只是为了排解忧愁。” 船小哥一摊手,理所当然道:“一吹就是三年,再大的忧愁也会吹吐了吧,家人惨死,家都中落,很明显是受了刺激疯了嘛。” “好,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花田不反驳,继续说道:“第二个疑点,杀人总得有理由吧,马越和于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屠杀于家满门。” “还有一点,徐百里还活着吗?马越与徐百里是亲戚,总不会连他也杀了吧。” 花田连连发问,船小哥被问得张口说不出话,结巴了半天,恼火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喝酒了。”船小哥撇下在认真思索的花田,气哄哄的走出码头。 兰子君几个看船小哥怒气冲冲的离开,以为事情黄了,上前来嘲讽道:“让你嘴臭,是不是又和船小哥吵起来了。” 花田陷入思索中,没理会兰子君的冷嘲热讽,从钱袋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抛给兰子君。 “没吵起来,他全告诉我了。” 接到银子的兰子君立马明白花田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船小哥开口,埋怨道:“又花钱,又花钱。” “有舍才有得嘛。”钟离赶紧上前替花田说话,调节紧张气氛,“大人,你问出什么,跟我们说说。” 花田将船小哥讲的原封不动的说给几个听。 听完后,几个陷入沉默,许久钟离才开口道:“于子亦也太惨了吧。” 感慨了一句,钟离心中不免对于子亦产生了同情。 “哎,子君兄,是谁说,如果黑衣男子不是凶手就去吃米田共来着。”花田和兰子君合作,故意调戏钟离。 兰子君也不计较钱的事,和花田配合道:“不应该说是黑衣男子,应该说是于子亦。” “对对对,如果于子亦不是凶手,钟离你要干嘛来着?”花田直接问向钟离。 钟离懊悔,早知道花田和兰子君这样不仗义,刚才就不该上前劝架,让他们吵下去。 被花田激的,钟离依旧强硬道:“我又没说要反悔,案子还没结束,凶手还没确认呢。” “好,那我们就去确认一下凶手。”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走出渡口。 兰子君看了一眼在船上吹笛的于子亦,也走出渡口。 钟离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怎么都走了? 眼神迷惑的看向打算走的兼坚。 “大人说,要去确认凶手。”兼坚重复了一遍花田的话。 钟离依旧不明白,问:“去哪儿确认?” “你个榆木脑子,今晚我们夜探于府。”花田看兼坚还没出来,知道定是钟离缠着他不让走,怕钟离这榆木脑袋难为了兼坚,便折返回来接兼坚。 “哦,我知道了。”钟离反应过来时,花田已经带着兼坚离开了渡口。 一切行动,只等天黑。 ------------ 第二十三章 人间地府 又是一夜,月明星稀,借着明亮的月光,四个在路上热烈的分析起案情。 “有一个猜想,会不会徐百里没死,与马越勾结,一同杀了于府上下,然后逃走了。”从花田的讲述中,钟离瞧出了一点端倪。 花田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昨晚见到的是不是于子亦?” “于子亦到底疯没疯?” “于子亦收魂干嘛?” 有了花田的肯定,钟离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看向花田,等着解答。 被钟离问得,花田只觉得头大,有点理解船小哥为什么嫌自己烦了。 “看我干嘛,我又不知道,我只是推测而已,想要知道答案,待会儿找于子亦问问。”花田朝于府的方向努了努嘴。 “船小哥说他武艺高强,而且还精通魂术,我怕一会儿招架不住。”这才是花田最担心的问题。 选择夜晚行动也是这个原因,怕跟于子亦正面起了冲突,不好对付。 “花大人,有我在,你放心好了。”钟离很是自信,拍了怕身后的背囊,这些天他一直随身携带。 “你这到底是什么宝贝?”花田伸出手想摸一摸背囊,突然想起兰子君的警告,又缩了回去。 钟离故作悬疑,就是不跟花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花田冷哼一声,远离了钟离和他身后的背囊。 “一切线索都在于子亦身上,怕也得去。”兰子君暗里嘲讽花田。 “我不怕,我是怕你们危险。”花田继续解释道,“我是地府老大,带你们出来办案,自然要负责起你们的安全……” 怕了花田的啰嗦,兰子君只好提前点头赞同,这才让花田住了嘴。 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于府。 于府已经破烂不堪,正门因为日久曝晒,红漆剥落,四周杂草丛生,参差不齐的随风摇曳,整个于府就像是一直长久没清理毛发而得了皮癣的老狗。 硕大的府邸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丝生气,连带着四周的屋舍都搬离,方圆几里没有人烟,显得比地府未翻修前还阴森。 四个躲在暗处观察,伺机进府。 这时脚步声响起,于子亦从不远处归来,明亮的月光为其渲染了一层光环,借着这层光环打破了死寂的黑暗。 “蹬蹬”的脚步声异常沉重,也不知道是四周太安静的原因。 兰子君仔细嗅了嗅从于子亦方向传来的气流,小声道:“有血腥味。” “子君兄,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为了缓解紧张,花田调侃道。 “滚!” 沉重的“吱嘎”声响起,于子亦推门而进。 “怎么进?”花田犯了难,这翻墙的事他可不擅长,不过钻洞应该可以,“看于府这么破旧,侧墙肯定有破洞,我们寻一个钻进去。” 说干就干,花田真的去找破洞。 兰子君将花田拽回来,好歹是个阎王,竟然要钻洞破案,说不出丢脸呀! 花田就等着兰子君拉他呢,上次见兰子君用了一个法术,化成风进了柳家,这次故意激他,怎么也得让他再用一回。 兰子君画了四道符,贴在几个身上,很快,花田觉得身体变轻,飘飘然脱离地面,凭风飞了起来,这种自己起飞的感觉和坐在黑乌鸦上起飞不一样,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只潇洒了一会儿,几个跨过墙垣,降落到地面。 进了于府更觉得破烂,黄土地面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凹凸不平,绿色苔藓疯狂的长满一片,吞噬了地上散乱着的杂物,连下脚都嫌脏了鞋子。 夜幕四合,只有于子亦所在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烛火摇曳,带动着于子亦的影子跳起了舞。 借着天黑,凭着光亮,四个大胆的来到于子亦所在的卧房,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应该是于子亦将笛子扔在桌子上而发出的声音。 “他吹的是安魂曲。”兰子君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什么?”花田和钟离同时小声问道。 “你们仔细想想,刚刚听到了什么声音?”兰子君反问起来。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到桌子上。”钟离回忆。 “再仔细想想,是什么声音。”兰子君不断启发。 “铃铛声,是铃铛声。”花田听到了,是一声微弱的铃铛发出的玲玲声,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没想到呢!”兰子君懊悔一番,解释道,“要是只有铃铛,我就不会怀疑了,可是和曲子搭配就可以肯定了。” “肯定什么?”花田问道,猜想一定是和于子亦吹的曲子有关。 “铃铛是安魂铜铃,若只有此一物,毫无用处,但和安魂曲同时奏响,可以起到安魂的作用。”兰子君解释。 “你是说他在船上吹的是安魂曲。”花田听的稀奇,和兰子君学到了不少魂术之法。 “对。”熟悉魂术的术士对声音格外敏感,兰子君只懊恼没早一点听出来:“每一个术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安魂曲,我应该早猜出来的。” “这不怪你,都是那个船小哥误导了我们,还以为于子亦真疯了。”花田将锅推给船小哥。 每个术士都有自己的一套安魂曲,兰子君也是术士,那日他给兼坚吹奏的曲子,是不是他的安魂曲?花田心存疑惑。 “这么说来,于子亦没有疯。”听了一顿,钟离只听懂了这一句。 “不仅没疯,还聪明的很。”花田道。 “我就说吧,于子亦……”钟离有些激动的向后撤步,没想到兼坚就在身后,一不小心挂到了兼坚。 倒地之时,花田伸手去拉兼坚,只顾着兼坚,没看到一旁的花盆,扬手打翻在地。 寂静的深夜里,花盆破碎的声音格外清楚。 与此同时,屋内的光亮熄灭,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怎么办?”花田急得想跺脚。 “鱼死网破吧。”兰子君出其不意,大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四个晃眼的将门口堵住。 手按到花田的背上,兰子君将花田推了进去,让他做了个先锋。 进了屋内,眼前一片漆黑,花田不敢移动,因为他感到脖子上一阵凉意,心里大呼:不好! 兰子君点燃了蜡烛。 光明来临,更是吓得吓得腿软了。 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花田的脖子上,他没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们是谁?”于子亦眼神狠厉,手中的剑更加逼近了花田的脖颈,一道鲜血留了下来,花田感到一阵刺痛,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会离剑锋更近一步。 兰子君没有理会于子亦,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桌前,拿起笛子研究。 果不其然,一串极小的铃铛隐藏在笛空中。 “你吹的安魂曲不错,我都没有听出来。”兰子君向于子亦举起笛子,好似在夸赞他,实则是将他贬低了一番。 看着自己的魂术被识破,于子亦起了杀心,一言不合就开辟,风霜剑对准花田的脖颈,准确无误的砍下去。 一剑封喉,于子亦的武状元不是吹出来的。 血浆喷薄而出,花田捂着脖子倒地,瞳孔放大,脸色惨白,嘴巴哆哆嗦嗦的念叨着:“哎呀呀,痛死我了。” 杀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花田今日是深刻的体会到了,手捂着脖子处的疤痕,清楚的感觉到脑袋与身体的断裂,滚烫的鲜血还不断冲击着花田的触感。 最可气的是,花田还死不了,只能忍受着这份痛疼,等伤疤自动愈合,他多希望这一刻自己是真死了,这样就不会持续感到痛了。 “你……”风霜剑从手中脱落,于子亦吃惊的看着还在言语的花田。 “你为什么没死?”跪在花田身旁,于子亦有些情绪失控的摇晃着痛苦不堪的花田。 滚你大爷的,放手呀! 花田只想吼于子亦一句,被他摇的,鲜血又多流出一升,恢复起来又得多些时间。 “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快告诉我。”于子亦以为回头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锲而不舍的摇晃着他,真跟疯了似的。 花田现在正翻着白眼,半死中,只能心里暗骂:来个人把他拖走。 兰子君知道花田死不了,看着好戏,钟离没反应过来,眼睛死直的盯着正在喷血的花田。 躲在钟离后面的兼坚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韧劲儿,上前将于子亦推开。 “大人,你没事吧!”兼坚抚摸着花田的头,想要减轻他的痛苦。 花田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全身心的依靠在兼坚身旁,身体蜷曲,像是在母体里寻找到了安全感。 砍头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 “兼坚!”看兼坚冲了出去,钟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护在兼坚和花田前面。 ------------ 第二十四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有些癫狂,捡起风霜剑向他们劈去。 钟离打开背囊,快速抽出一把黑色玄铁刀,挡住了于子亦的进攻。 刀剑相碰时刻,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亮掩盖了微弱烛火,兼坚被晃得闭上了眼睛。 也就一眨眼的瞬间,于子亦被弹飞出去,风霜剑砸到地面,像是发出不满抗议,玲玲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息。 半跪在地上的钟离纹丝未动,手握刀的姿势还没有收回,睥睨的看着倒在一旁的于子亦,眼神中满是不屑与狠厉。 兼坚抱着花田的脑袋,不敢动作,此时的钟离与他认识的大相径庭。 钟离的周身仿佛散发出着一股邪气,手里拿着的刀在暗光中隐隐发亮,从明亮的刀面中,刚好可以看到钟离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眼睛乱飘,兼坚看到背囊中露出的其他两把刀柄,一把赤红,一把靛青。 兼坚搓了搓眼睛,确认他没有看错,两把刀在背囊中不安分的抖动,好像急迫着外出作战的勇士,等待着钟离点兵。 见钟离出了手,兰子君面色一沉,不再看戏,轻念一声:“捆。” 一条锁仙链从空而降,将倒在一旁的于子亦捆绑起来。 做完一切,兰子君上前来拍了拍钟离。 钟离恢复常态,憨笑道:“放心,我没事。” 收了刀,钟离不忘花田还受着伤,回头照望。 兼坚迅速收起恐惧的眼神,低下头抚摸花田的伤口,回避钟离的眼神。 兼坚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钟离的眼睛,钟离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向了于子亦。 一个痛苦,一个恐惧,一个警惕,一切都拜兰子君推花田的那一下所赐。 “把他抬到那边去。”兰子君指着花田道。 兼坚怕伤着加剧花田的痛疼,抱着他的腰向一旁拖,无奈力气太小,拖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咬着牙,憋红了脸,也没有将花田放下,龟速前进。 拖了一段,兼坚来到于子亦一旁,此时钟离正在检查昏厥的于子亦, 钟离其实早就检查完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兼坚,若有其事的翻动着于子亦的手臂,脉搏都没找到的给他把脉。 “钟离,帮帮我。”靠近钟离,兼坚向他求助。 忽而听到兼坚唤自己的名字,钟离一惊,身子一抖,出了洋相,呆看着兼坚。 “我快坚持不住了,帮帮我呀。”兼坚的手一松,险些让花田落地。 钟离赶紧上前接过花田,单手将他拎起,站在原地,胳膊只是移动了半尺,便将花田移到了一旁的空地。 兼坚松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继续守候着花田。 钟离看着兼坚的身影,想说句什么,却被兰子君唤了去:“把于子亦押过来。” 钟离又急匆匆的将于子亦带到兰子君面前,和兰子君一起等待着于子亦恢复精神。 天色渐亮,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腹般的白昼,烛火跳动着微弱的光。 烛火反光向暗,越是黑暗蜡火越亮,直至天大明,蜡火会全然熄灭。 花田眼睛开了一条缝儿,许久没见光亮,被刺的视线模糊,映入眼前的是兼坚蒙在脸上的黑纱。 全身痛疼不已,缓了好长一会儿,才能微动胳膊,花田抬起手来摘掉兼坚的黑纱,胭脂粉都掩盖不住脸上的黑眼圈,指腹轻轻刮擦兼坚的眼袋,薄翼般的长睫毛不断闭合张开,一夜未睡,眼中氤氲了水汽,像早晨集满甘露的桃花蕊。 “大人,你醒了。”兼坚扶着花田的背,想帮助他起身。 “顾盼生辉。”花田不起,躺在兼坚怀中不动,道了一句,只不过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出来。 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兼坚羞红了脸,蒙上黑纱,将情绪藏了起来:“大人,他们在等你审案。” 花田这才想起自己肩负重担,抻了抻腰,坐了起来。 “我们的情圣醒来了?”兰子君调侃道。 屋子就这么大,花田对兼坚说的话,兰子君听的清楚。 钟离在一旁捂嘴偷笑,跟花田挤眉弄眼。 花田有些不好意思,痛疼之后太过舒适,又看到了美好的人,竟忘记了是在于府破案。 花田将大家的焦点转移到于子亦身上,问道:“他怎么样?” 花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于子亦,显得比他还痛苦,便暗自怨恨:昨晚被砍脑袋的是我,你躺的倒舒服。 “你来。”兰子君向花田勾了勾手。 花田以为兰子君发现了什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要我帮什么忙?” 兰子君一把扯过花田的衣领,将他按到于子亦面前,手法和昨夜无异。 花田吓了一跳,于子亦的脸放大在眼前,想到昨日被他封了喉,心中打怵,挣扎着想要起来。 躺的平稳的于子亦立即有了反应,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差点和花田撞到一起。 “你终于肯睁眼了。”兰子君好心的将花田拉了回来。 于子亦在装晕,一直在暗自观察着花田,兰子君和钟离早就瞧出,等着花田醒来,看于子亦能有什么目的。 “是不是马越派你们来的?”于子亦问得问题,让四个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提到马越?马越不是消失三年了吗? “不是。”兰子君回答的直接。 兰子君不吃亏,跟于子亦讨价还价道:“公平起见,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换我问你了。” “公平起见,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放开我。”于子亦扭动了一下身子,示意兰子君。 评估了风险后,兰子君念了一诀:“收。” 锁魂链从于子亦身上松开,轻飘飘的飞出门外,消失在空中。 换到兰子君问,兰子君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收押于尧的魂魄?” 兰子君问的问题出乎于子亦意料,于子亦狐疑的盯着兰子君看,又转眼看了看其他三个,兰子君懂得魂术,花田能起死回生,钟离的刀法一流,兼坚带着面纱,很是神秘…… 这几个人绝对不简单! 没有回答兰子君的问题,于子亦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有机会问你想问的。”兰子君语气坚决,要是于子亦不回答,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说出口。 于子亦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的来了句:“我没有收押魂魄。” “放屁,前夜在城郊,那个乞丐的魂魄是谁收的?”花田忍不住反驳。 “你们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于子亦放弃与兰子君交涉,兴趣转向花田,问,“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会能起死回生?” “我没有起死回生。”花田回答了同样没有价值的答案。 “要是这样问,我们到天黑也问不玩。”兰子君决定换种问法,“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真真实实的回答我,这之后,随便你问什么,他都给你解答。” 兰子君指向了花田,他觉得于子亦一直在求起死回生之法,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便以花田为诱饵。 “凭什么……” 兰子君踩了花田一脚,让他生生憋回还未说完的话。 花田吃痛,嗷嚎一声,席地而坐,捂着脚丫子揉搓,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糊弄于子亦。 “好,你问。”于子亦果然答应了。 花田这一脚丫子不能白挨,忙抢着问:“讲讲你入京赶考的前天发生的事?” 花田不急着问收魂的事,有因才有果,一切起因皆由那夜而起,那引起的果或许就是于子亦收魂,这两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提到那夜,于子亦面露杀意,刚平静的心情又陡然升起下落,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后才徐徐回忆道: “赶考前夜,我和百里吵了架,一个人生闷气,便去酒馆喝酒,一直喝到了半夜。 谁知就在这几个时辰的空隙里,马越伙同舍绕山的散匪,来到于府,屠杀了我的家人,掳走了百里。” 短短几句话,于子亦说的异常艰难,这件事已经在脑海中追忆多遍,道出来的也只剩干巴巴的几句言语。 徐百里没死!花田从于子亦的话中抓住了这一点,这也解了船小哥描述中的一个漏洞,只是一个疑点刚消,另一个疑点又起。 于子亦说的与船小哥基本无异,这正是道听途说的版本,不过有一点不同,花田问:“为什么要用掳这个字?马越与徐百里有什么关系?他又和你们于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以至于屠杀了上下百口人。” ------------ 第二十五章 人间地府 于子亦像是在释放什么,有问必答:“马越是百里的亲戚,曾经在于府做过帮工,他自然不会对百里动手,只是百里受恩于我爹,不肯跟他走,这才动了粗。” “曾经?”花田抓住字眼,“看来这其中又发生了不少曲折。” 于子亦继续说道:“马越生性暴戾,在府内经常与别人打斗,因为是百里的亲戚,我爹一直容忍着他。 直到他偷了我爹收藏的字画,去黑市转卖,我爹忍无可忍将他赶出于府,其间发生了争执,他扬言要杀光我们全家。 出了于府后,他去了舍饶山,与那儿的散匪勾结在一起,在山上等待时机,在我外出之时,杀进于府。” 好嘛!杀人动机现在有了,还算合情合理,看来又一个疑点破解了。 “真是禽兽不如!”钟离咬牙切齿,愤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报官?或者直接解决了他。” “我想过这样,可是马越在舍饶山设了迷迭阵,任何进山的人都会被困死。”于子亦眼圈红肿,血丝爆满,只恨不能立即杀进舍饶山。 “迷迭阵!”兰子君不禁惊讶的喊出来。 “怎么?子君兄,迷迭阵是什么?”花田问,这又超出他预想的范围。 “迷迭阵阵法复杂,大阵中包含无数小阵,此阵做起来简单,但破起来不易……”兰子君欲言又止。 “你能破解吗?” “……” 花田一语中的,兰子君摇了摇头,道:“难。” “这没王法,没天理了,被害的人在这儿无可奈何,杀人的土匪却安居在山上,我要去劈了他。”钟离义愤填膺,背囊里的刀配合着他的怒气抖了几抖。 “咳,钟离,你忘了米田共之约了吗?”花田轻咳了一声,在一旁提醒。 钟离果然老实,闭了嘴,退到花田身后,默默安抚背囊中的刀。 “这么说,这个马越也不简单,呵,于尧竟出大神啊。”花田有意提醒兰子君,第一个疑点,也是最重要的疑点还没揭破。 兰子君这才想起来,最初要问的事,都怪花田,非要先问入京赶考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接过花田的话头,兰子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收魂魄?” 兜兜转转,终于转回来了。 “我没有收押魂魄。”于子亦比刚才冷静多了,像是在陈述两件不相干的两件事。 花田坐到兼坚一旁,像无事人似的,全权交个兰子君审案,沉下心来,一壁听于子亦解释,一壁分析刚才得到的消息。 “于兄,你快说说吧。”一旁的钟离忍不住了,又多嘴一句,他替于子亦着急,想赶快帮于子亦脱离嫌疑。 听完于子亦的悲惨遭遇,钟离对于子亦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开始怜悯起于子亦,心想着,就算他收押魂魄也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完了还不忘表一下自己的决心:“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贼匪马越抓到的。” “我真的没有收押魂魄,我只是用锁魂囊暂时收纳魂魄。”处于术士间的默契,于子亦看向兰子君,“锁魂囊不可能长期储存魂魄。” 收押与收纳一字之差,却千差万别。 兰子君看向花田,想跟他点头确定于子亦说的不假,此时的花田,眼睛一眨不眨的玩转着手中的茶杯,像和尚入了定的状态。 已经习惯了和花田一同分析案情,这次没了花田的肯定,兰子君还真有点不适用,转过头来,不由的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魂魄终归是入了你的手,你怎么解释?” “我没有收取魂魄。”于子亦掏出一个小瓶罐,扔给兰子君,道,“魂魄都飘向了舍饶山,我只不过是在中途做了手脚。” 兰子君接住瓶罐,打开塞子,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花田被臭味熏得回了神,警觉的用手捂住兼坚和自己的鼻子。 钟离也后知后觉的的捂住鼻子。 “是尸液,没有毒。”于子亦解释。 兰子君塞上塞子,嫌弃的扔还给于子亦,这都是些旁门左道,兰子君一向不屑。 “这什么液是干嘛的?”花田依旧捂着鼻子,问向兰子君,臭味久久萦绕在鼻尖,消散不去。 “尸液是为了控制魂魄。”兰子君回答,他也只是看过这种魂术,从来没有实验过,“将尸液注入魂魄内,再吹奏安魂曲就可以远程控制魂魄。” 花田恢复了常态,眼睛中闪烁着光亮,转向于子亦的方向,问他,“你没有收押魂魄,你只是在中途拦下前往舍饶山的魂魄,在他们体内注入尸液,然后放他们去马越所在的舍饶山。” “对。”于子亦点头。 “哦,从你的话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马越收押了这些魂魄。”花田道。 “就是他收押了这些魂魄。”于子亦非常肯定。 “那他为什么要收押魂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收押了魂魄,还有,你为什么要控制这些魂魄?”花田连出疑问。 于子亦被问的不耐烦了,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收押魂魄,我精通魂术,自然清楚魂魄的来去,而控制魂魄是为了破迷迭阵,杀了马越,找到百里。” 提到徐百里,于子亦的神情温柔了好多:“不过这几年,我控制的魂魄都相继失去了消息。” 于子亦的回答没有纰漏,花田没有了疑问,终于安静了。 花田刚安静下来,换兰子君上场,两个轮流发问,不断压迫于子亦。 这也是审案的一个手段,连续不间断的问问题,打乱嫌疑犯的思路,使其错漏百出,前言不搭后语,最终确定凶手。 这种手段也非常考验审案人的强大记忆力和分析反应能力,不仅要记得嫌疑人说过什么话,还要暗地观察嫌疑人的神态动作表情,再结合所有信息分析案情。 “你多少能知道点儿舍饶山内部的情况吧,跟我们说说。”兰子君开始发问。 于子亦更加疑惑:“你们知道这个干什么?” “你只管答就好,待会儿才换你问。”兰子君没给于子亦回问的机会,审案最忌讳的就是反客为主。 于子亦对花田的起死回生之术抱有很大的兴趣,被轮番攻击了这么久,还能平静下来回答:“他好像在试炼某种魂术。” 看花田不满这个回答,于子亦继续补充道:“这种魂术我从来没见过,三年间,马越收押了好几拨魂魄,好像没有炼制成功,都飞散了,所以他才一直不断的搜集魂魄。” 兰子君陷入了沉思,本来以为接近真想了,没想到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嫌犯好像成了受害者。 只要查明收押魂魄的原因,案件就可以接近尾声,只是这个过程一波三折,不过好在,他们在渐渐逼近真相。 几个陷入了沉默,该问的好像都问完了。 一旁的兼坚上前拉了拉花田的衣角,示意他低下身,有话跟他说。 花田侧身弯腰贴近兼坚,兼坚道:“于子亦为什么非要找到徐百里?” 马越是由徐百里引进于府,徐百里也可算的上这场灭门惨案的帮凶,于子亦即使不恨徐百里,也不该多次提到要找回他。 “小兼坚,你比某人有前途。”花田摸了摸兼坚的脑袋,故意说这话酸钟离。 只可惜,钟离没有听出花田的话里有话,笑道:“兼坚,看来花大人要栽培你,你好好跟着花大人学,以后在地府做大官。” 兼坚不语,与花田相视一笑。 花田转述兼坚的话,问向于子亦:“你为什么要找到徐百里?” 兰子君懂了花田的意思,也看向于子亦。 “这是私事,无可奉告。”于子亦决然拒绝回答,“这与收押魂魄无关,我可以不回答。” 经过几轮问答,于子亦也找到了花田几个的目的,跟消失在于尧的魂魄有关。 “你们还有问的吗?没有就换我了。”于子亦看向花田几个人。 已是中午,太阳升至头顶,阳光明媚,青苔绿油油一片,显出了生机,杂乱的院子别有一番风味,与傍晚的府宅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你问吧。”花田几个累了,坐下休息。 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反客为主的找来些干果,围坐在一起喝茶水。 看几个悠闲下来,于子亦顺势而行,找了个闲置的位置坐下,几个像极了在茶馆闲聊的散客好友。 昨夜的刀剑相交全然抛于脑后,房内刮擦的痕迹还在,没有人去注意。 好了伤疤忘了疼,花田脖子不再痛疼,心情格外舒适,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坛酒酿,也不管味道如何,和钟离痛快的饮起来,好久没沾过酒,甚是思念。 兰子君也不管,反正不是花地府钱买的酒。 兼坚被花田逼迫诱导着喝了口酒,吐了吐舌头,默默的剥了花生压酒味,觉得这个方法压酒效果很好,又剥了一大把塞到花田手中…… ------------ 第二十六章 人间地府 喝了会儿茶,于子亦道:“我只有两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起死回生之术?” 因为于子亦打破了美好的氛围,钟离搂过于子亦的肩膀,将一碗酒举到他的嘴边,道:“于兄,时间还早,我们先庆祝……” 钟离嘴笨,找不出劝酒的理由,卡住了。 “庆祝这位花兄失而复得的脑袋。”兰子君接上。 气得花田半死,又不好发作,只好顺着兰子君的话来。 不等于子亦表示,跟他碰了一杯,无言一口闷掉。 逼得于子亦不能推脱,接过酒碗,也豪爽的一口饮完,接着一声闷响,倒在了桌子上。 花田将一瓶药甩给兰子君,这是刚刚在桌底兰子君给他的迷魂药,物尽所用,现在物归原主。 “于兄,对不住了。”花田饮完最后一口酒,和钟离一齐将于子亦抬到床上。 这种做法虽然是下下之策,不过也是逼不得已,花田几个的身份不能暴露。 回到红楼,几个大睡了一番。 花田忖度着找个时间去舍饶山看看,想去找兰子君来商议。 还未出门,兼坚出现了异常,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把花田吓坏了,抱起兼坚直冲兰子君的房间去。 “子君兄,你快看看兼坚在怎么了?”将兼坚放在床上,花田焦急万分。 兰子君上前来看。 “你别一直站着看啊,赶快给他把把脉,看看他到底患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晕倒。”花田看兰子君不行动,更加着急。 “不用看了,待会儿天黑一点,我们去找兼坚的本体。”兰子君好像早就预测到了兼坚的状况,很是淡定。 兰子君用铜镜跟钟离联系:“怎么样了?” “嗯,我已经燃了还魂符。”铜镜中的钟离身在几摞草垛中,看起来像是牲畜棚。 知道兰子君有计划,花田冷静下来,问:“是不是该跟我说一声,从地府到现在,你只字不言,让我干着急。” “一年前的今日,兼坚抽魂入阴,我想他在阳间的本体必然会有反应,便差了钟离去寻,找到了一个地方,想今夜找到兼坚的本体,让他还阳。”兰子君终于松口。 “抽魂入阴!之前在藏书阁看过,活无常想要入阴,有两种方式,一是找道士做法进入地府,二是用刀将自己的脉搏挑断一半,使自己进入半死状态,再使魂魄与本体剥离。” 花田继续道:“用第一种方法入阴者,是为了保存在阳间的寿命,让自己的生命终止一段时间,而第二种方法入阴的人,则是为了摆脱某种痛苦,才选了这个不得已的法子。” “对,兼坚属于第二种。”兰子君道。 有什么苦比挑断筋络还痛,花田看着兼坚的魂魄,心痛起来。 “我要去找兼坚的本体。”花田对兰子君道。 “不急,一会儿兼坚的魂魄会带我们去找的。”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兼坚的魂魄有了反应,跟幽魂似的站了起来,轻飘飘的飞出来房门。 “跟上。”兰子君吹了一声口哨,黑乌鸦从天而降,载着花田和兰子君一路跟着兼坚。 点点星辰,一缕魂魄游荡在浩瀚长空中,瘦小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行了一路,兼坚在一排草屋前落下。 这簇草屋分布在山涧隐蔽处,看其规模称不上村庄,但也算是个小部落。 兼坚的魂魄在原地打转,寻找着本体。 “这村长也太破烂了吧,都没有人打扫下。”兰子君极其嫌弃,走近了看,此地格外脏乱不堪,臭烘烘的一片。 “这恐怕不是村庄。” 借着微弱的月光,花田走到一个柱子前,拿起栓在上面的铁链,在兰子君面前摇了摇,道:“子君兄,你觉得这个和我们地狱里的刑具相不相似?” 兰子君走近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绑人的十字木架嘛。 两个不免警惕起来,越往前走,发现的治人刑具越多,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刑场。 屋舍灯火通明,声音杂乱,一片聒噪的吵闹,酒臭味从屋内飘出来,熏得花田想吐。 兼坚的魂魄小心翼翼绕过屋舍,来到了后庭,花田和兰子君跟上。 到了后舍,没了喧嚣,死寂的沉静。 偶有几声谨慎的咳嗽声响起,引得花田趴到窗户前,隔窗观望。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一阵深浅不一的喘息声,通过呼吸声的判断,花田猜测几十平的小屋内装了不少人。 再仔细一听,大多是妇女摆动头饰的清脆响声,还有孩子发出的梦呓。 “兼坚快走了,你在干嘛?”兰子君上前将花田拉回。 “子君兄,我觉得这儿有些奇怪。”瞟了瞟后舍,花田示意兰子君。 看兰子君无动于衷,花田继续道:“看到外面这么多刑具,我还以为是刑场或者监狱,但来到后舍发现,这儿的孩子和妇女比男人还多,这不应该呀。” 花田越来越觉得奇怪,想要从窗户翻进屋内证明自己的猜测。 兰子君拉住花田的腰带,将他拖回来,指了指兼坚道:“别管闲事了,先找到兼坚的本体吧。” 想着兼坚,花田只好放弃,跟上兼坚的步伐,但依旧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后舍,总觉得很奇怪。 拐了一道弯儿,兼坚来到马厩,便停下了脚步,在厩前徘徊起来。 马厩中的马匹发出低沉的嘶嘶,还伴有不少鸡鸭鹅的争斗声,一股新鲜的粪味飘出。 “大人,你们来了。”钟离早就在这儿接应,等着兼坚的魂魄到来。 “你找到兼坚的本体了吗?”花田问。 “我也是看到兼坚的魂魄才找来的,估计本体就在这儿附近。”钟离环顾四下,这片区域狭小,除了前舍和后舍能住人,再就是马厩了。 “应该在这儿了,兼坚在地府也是常住在牲畜棚中。”钟离再次肯定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兰子君为花田让出道,示意他先进。 花田早就着急,推门而进。 打开门的时候,兼坚的魂魄感知到了本体的存在,飘进了马厩。 “天呐。”这声惊叹是跟在后面的钟离发出来的。 意识到兼坚还在一旁,钟离赶紧捂住嘴巴。 看到里面的场景,花田的眉头快要拧成麻花,兰子君的脸也比以往更加冷些。 兼坚的本体静静的躺在马厩的一角,几头马已经习惯了兼坚的存在,给他让出了一隅,趴在一旁咀嚼着草料。 粮草凌乱的散在兼坚身上,半个人给压在稻草下面,不仔细看,察觉不到这具孱弱的身子。 露出来的脸,被马粪和血迹糊了厚厚一层,全然看不出人样,死一般的躺在地上,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禁锢着兼坚的脖颈。 兼坚的魂魄毫无情绪,被本体吸引,急迫着想要进入这具不似人样肉体。 花田上前拉住兼坚的本体,将他交给钟离看管,不想让他就这样进去。 上前去,拨开积累成丘的草堆,草的腐烂味和血液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顶撞着花田的鼻翼。 花田没有停手,继续拔着已经固结成岩的草块,终于将兼坚挖了出来。 被隐藏的身体重见天日,衣服已经被腐蚀的破烂不堪,白嫩的肌肤在黑色泥土的映衬下白的不像话。 花田脱下外袍,半跪在兼坚本体一侧,细心的为他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污迹。 困住脖颈的锁链因为一年的风吹雨打,锈成了渣,一拽便断裂开,兼坚的脖颈多了一圈难以消去的红色锈迹。 手腕因为抽魂入阴,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血迹早就凝固,断开的筋络暴露在皮肤外,手因为骨头的连接,勉强的挂在手臂上。 花田不忍直视,将擦拭转移到了脸上。 渐渐地,兼坚的外貌露了出来,额头方正,眉峰平顺,鼻梁高挺,嘴唇饱满,面色白净,五官秀丽,要不是眉宇间的一点英气,差点让花田错以为是女子。 再添上一双桃花眼,简直就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容貌,天上的仙子恐怕也比不上。 兼坚紧紧的闭着双眼,好像进入梦乡,在做着甜美的梦。 花田真想让这双眼睛张开,好让瞧瞧活动着的美人胚子。 钟离看了花田露出来的面貌,也被惊艳了一番,他活了百年多,还未见过这等容貌,更何况还是出在一个男子身上。 恐怕沈长流见了兼坚的面貌,又得嫉妒的几天不吃饭了,钟离暗想着沈长流生气的样子,面上不禁露出笑容。 兰子君的惊讶不比钟离少,这张面孔太过独特,看过一眼,便让人终生难忘,兰子君是不会记错的…… ------------ 第二十七章 人间地府 “进去吧。”花田将擦干净的本体抱了起来,推到兼坚面前。 兼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浮夸的妆容在此刻也不那么惹人嫌,大家都清楚,这张面具下面是什么样的容貌。 走近本体,兼坚指尖刚触碰到,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了进去,魂魄与本体在一番较量后融合在一起。 “我不会再让你过这种生活了。”花田俯在兼坚的耳边,轻轻呢喃。 兼坚梦呓般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终于看到了全容,花田将兼坚抱得更紧,不想让他人偷窥。 “走吧,这儿快臭死了。”兰子君大步走出马厩,心情又差到了极点。 钟离与花田对视一笑,早就习惯了兰子君的脾气。 “是个好小子。”钟离上前掐了掐兼坚的脸颊,因为长久没见阳光的缘故,嫩的出水,像刚生的婴儿般。 钟离的动作让花田难受,抱着兼坚躲开钟离的“魔爪”,心情也变差。 “发生了什么,火气一个比一个大。”钟离一头雾水,走出了马厩。 “呀!”黑乌鸦早就候在一旁,等着将几个运走,于尧的案子正处在关键时刻,离开一日都可能发生变化。 兰子君在黑乌鸦背上等三个,花田心中有事,便将兼坚交到钟离手中,道:“你们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喂,你去哪儿?”任由兰子君怎么急切的喊,花田都不理,头也不回的向后舍的方向走去。 “这个傻子!”兰子君愤然的跳下来黑乌鸦,跑向了花田去的方向。 “喂!”钟离喊时,早就跑没影儿了。 还得照顾兼坚,钟离不便行动,留在了黑乌鸦这儿。 “喂,别多管闲事。”兰子君追上花田,张开双臂拦住了前路。 “嘿嘿,我就去看看,不干什么。”花田上前来拉住兰子君的衣袖,百般讨好 兰子君叹了口气,他清楚的知道,花田他是拦不住的。 “我和你一起去,就看一眼,看完立即走。”兰子君发下胳膊,走在前面,向小屋正门走去。 旷远的山野起了习习山风,乌云被吹的残渣不剩,月光没了遮掩,格外的明亮,屋舍不时发出窸窣声响,使夜难以安寂。 沉重的木门发出尖锐的“吱嘎”声,嘈杂的人声骤起,猝不及防的围攻花田。 “不要杀我。” “我还有三岁小儿要养,不要选我。” “呜呜呜……” 烛光猛然亮起,屋舍内的景象毫不保留的显现。 屋舍里皆是妇孺,衣服破烂不堪,怀中抱着的婴儿也不过五岁大,泪眼惺忪,死死的扎住母亲的衣摆,仇恨的盯着前来的花田和兰子君。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年轻少妇,见来的两人衣着不凡,相貌出众,大胆问了一句。 “我们是……”被这一问,花田反而哑了声,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回答,才不会引起恐慌。 “我们是官府的人。”一旁的兰子君接了话。 少妇没了疑虑,面露苦色,几滴眼泪没有预备的倾泻而出:“青天大老爷,你们救救我们。” 经少妇指点,屋舍的妇女带着孩童齐齐的跪在花田两个面前,磕着头,哭喊着诉苦,场面一度混乱。 “都不要哭了,你来说。”花田指着刚才的少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都是些良家妇女,有丈夫有家室,却被这些人贩子掳来骗来,关押在此,受尽凌辱,还要将我们卖到关塞去,做军中娼妇,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卖到妓院做……”少妇几度哽咽,“我们的命好苦,还好遇到了青天大老爷,上天开眼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花田将少妇扶起来,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置恶人的。” 花田将手伸到兰子君眼前,大喝一句:“兰子君,给钱!” 兰子君本来双手抱胸看戏来着,这个阎王又将算盘打到他的头上,兰子君瞪了一会儿眼,乖乖从怀里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银两尽数倒在桌上:“就带了这些。” “你倒出来干嘛?还得麻烦我装回去。” “……”你大爷的! 花田连兰子君的钱袋也没放过,圈了钱塞到少妇手中:“你们拿着这些钱离开这儿。” “可是……”少妇心存疑虑,这样大喇喇的走出去,定会被抓起来,再受一番凌辱。 “你们放心的走,剩下的交给我们,一定会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花田攥了攥拳头,发出咯咯的骨节响声。 “是绳之于法,不是屁滚尿流。”兰子君在一旁纠正,跟个土匪似的,好歹冒充的像一点。 一屋子人乌压压的离开了,花田松了一口气,嘚瑟的跟兰子君道:“子君兄,你得感谢我帮你积了个大功德,有没有感觉周身一股光圈显现,把你多年阴郁都给冲淡了。” “滚……” 两个护送妇孺离开,中途静悄悄的,没有遇到一个人,两个纳闷时,在后舍找到了答案。 炽黄的火光将后舍的马棚照的通亮,叫喊声噪耳。 人贩子将坐在黑乌鸦上的兼坚和钟离围了起来,手中的木棒不断试探着向前撸,钟离护着兼坚,无暇顾及这么多,圈子渐渐缩小,只剩一臂的距离。 黑乌鸦将脖子缩进丰裕的羽毛中,鸟喙瑟缩,更加助长了这群人的火焰。 “你们快走,我不想伤害你们。”钟离手按包裹,,在出鞘的边缘抉择,为了这些人类开鞘,太不值得。 这话激起千重浪,人贩子被彻底激怒,举起的棒子眼看要拍向钟离,钟离的刀也即将出鞘。 “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竟敢碰爷爷的人。”不远处,花田阴郁的走来,周身泛着一股子戾气,神情狠厉,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离怀里的兼坚。 “是你吗?”手中变出一把笛子,戳着最前头人贩子的心窝,那人贩子竟忘了反抗,任由花田动作,被眼神唬住,手中的木棒脱手,滚落在地。 “你他娘的滚开。”后面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单手领着前人的脖颈扔到了一旁。 这体型是花田的两倍,庞大肥壮的身躯将光亮挡住,光影将花田覆盖,大汉低头直勾勾的看着花田:“小子,别他娘的嚣张,老子把你打成肉饼。” ------------ 第二十八章 人间地府 “我不喜欢肉饼,还是吃烤猪吧。”花田低头抬眼,邪魅的朝大汉一笑。 大汉被唬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结巴道:“你、你找死!” 大腿粗的棍棒抡了过来的同时,兼坚恢复了些意识,恰巧看到这一幕,用尽全力大喊一声:“花田,小心!” 这句喊出了兰子君和钟离的心声,阎王大人行不行呀?别一会儿被砸成了肉饼,恢复起来可慢了。 头一次从兼坚嘴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花田咧嘴一笑,心情大好,敏捷的躲开大汉的攻击,地面被锤出一个大洞,大汉不依不饶,继续抡棒,花田灵活躲开,丝毫不费力。 “你已经抡了两棒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花田对气喘吁吁的大汉道。 众人好奇间,花田掏出一支笛子,手指飞速点动,流畅欢快的音律响起,四下安静下来,大汉跟着了魔似的,双眼迷离,在原地转起了圈,其他人也随音律的节奏转动起来,连兰子君和钟离都不例外,整个后舍上演了滑稽的一幕。 尾音绵长刺耳,待到最后一声结束时,除了吹笛的花田,在场的全部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打滚。 在一众痛苦的喊叫声中,花田淡然的踩着还未死透的尸体,走向兼坚:“你再喊我一声听听。” “花田,谢谢你。”声如蚊蝇,可花田听的真切。 “走喽,打道回府。”花田拍了拍黑乌鸦瑟缩的脑袋,格外开心。 “子君兄,钟离,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两个趴在地上,恶狠狠的埋怨花田:“你是猪吗?敌友不分。” “嘿嘿,我是故意的,锻炼一下你们接受死亡的应变能力。” “……滚” 回了客栈,几个皆都喊累,明日再做商议。 一大清早儿,兼坚就醒了,瞅了瞅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身体,再看了看身侧的花田,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手不自觉的想要去摸花田的脸。 “我又流口水了?”花田睁开沉重的眼皮,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兼坚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赶紧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小兼坚,你还在怕我吗?”花田想要拉下兼坚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沉默了一会儿,兼坚从被子里露出圆滚滚是大眼睛盯着花田,使劲的的摇了摇脑袋:“不怕,以后再也不怕了。” 花田手却抚上兼坚露出被子的半边脸蛋,轻轻掐了一下,“你洗洗脸,待会儿带你下去吃早饭。” 两个下楼,店家早就摆好了饭,兰子君和钟离已经等了一会儿,于子亦也坐在一旁。 “这位公子是谁呀,怎么长的这么清秀。”钟离打趣兼坚。 从楼梯下来的兼坚脸立即红了起来,羞赧的笑了笑。 花田挡在兼坚前面,趾高气昂的道:“不准对着呆子笑,会变傻的。” 钟离:“……” “于兄,一同吃饭。”花田跟于子亦勾肩搭背,对他也是愧疚。 “我已经吃了,这次来是找你们商量点事。”于子亦没有追问昨日的事,不再癫狂,心平气和下来,不乏君子气。 “这位公子是?”于子亦的目光落到兼坚身上。 “嗯?这和要商量的事有关吗?”花田护食般的中断于子亦看兼坚的目光。 “这倒没有关系,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样貌出众,不觉的多问了一句。”见花田这般紧张兼坚,于子亦若有所思的别开目光。 “有什么话快说,别扯别的话聊,我们很熟吗?”花田凶了起来。 “你们要去舍饶山?”于子亦回归正题,问道。 “去。”花田也不掩盖,直白道。 “舍饶山的迷叠阵可不好破,我找了几个云游道士,可以试试。”于子亦双手抱胸,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花田看向兰子君,兰子君点头道:“可以一试。” 一行人再次来到舍饶山,身边还多了几个身披道服的江湖术士。 “开始吧。”于子亦下令。 几个道士各显神通,舍饶山下俨然成了术士比法之地,咒符燃烧后的灰末满天飞,咒声比吵闹的集市还嘈杂。 “咳咳……于兄,你的方法行得通吗?”花田被浓烟抢得捂住鼻子。 于子亦也用手帕捂着嘴鼻,面色暗沉,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花田说的话,还是故意没理他。 过了不久,一道士倒地,翻着白眼吐着白沫,不停的念着:“太凶煞了,太凶煞了。” 于子亦的脸色更加难看,花田没敢再跟他搭话,默默的远离了这个“斗法大会”。 仅一天的时间,请来的道士都被抬了回去,还有的不甘心的说道:“我明天再来,一定……”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日过晌午,四个坐在石案上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我们把帝君找来吧。”兰子君打破沉默。 “找华盖!就是嘛,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不靠谱,我们早就想别的法子了,白飞废了大半天。”花田抱怨,几个纷纷把目光投向于子亦,他还在锲而不舍的守在前方指挥。 “走,我们回去唤华盖。”花田领着一众要走。 “于子亦呢?” “先不管他,让他自己在这儿作吧,我可不奉陪了。” 四个溜回了红楼,花田闭上眼睛,神游过去,将讯号给了千百里之外的华盖帝君。 帝君接到讯号,一小会儿,便出现在回春楼门口。 “这位爷,快来。”看着华盖帝君衣着华丽,徐娘又搔首能姿的贴了上去。 华盖帝君一个劲儿的往外推她,在门口犹豫不决到底该进还是不该进。 “这位大妈,请问这儿有位叫花田的公子吗?他长的白净,说话风趣,身高到我的鼻梁,手心有颗痣,不过不大……”华盖帝君啰嗦了一堆话,徐娘却只听到第一句。 “叫谁大妈呢,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这儿可不是找人的地方。”徐娘转身走进回春楼,这样的客人她也是不想搭理。 徐娘进去后,华盖帝君更没了办法,直直的站在楼前,不知该怎么办。 ------------ 第二十九章 人间地府 “华盖,你怎么不进来?”感应到华盖帝君来了,却迟迟不见人影,四个等的都不耐烦了,花田这才出来寻他。 “我……”华盖帝君看了看回春楼的招牌,又看了看里面的姑娘,花田这就懂了。 “第一次来都是这种反应,习惯几次就好了。”花田上前将华盖帝君扯进来。 上楼的整个过程,华盖帝君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耳朵潮红,脸颊发烫,花田一副慈母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才来?”兰子君故意问,他早就猜到华盖帝君的反应了,就算猜不到,看他充血的脸也就明白了。 华盖帝君没听见兰子君说的话,从一进门就一直盯着兼坚看,眼中多了几分震惊,和当时兰子君见到兼坚时的反应无异,兼坚感受到华盖帝君的目光,不自在的低着头,眼睛胡乱瞟。 “华盖,你在楼下都不好意思看姑娘一眼,怎么上了楼就这么放肆自己。”花田的话又让华盖帝君的脸红了几分。 回过神来的华盖帝君,这才想起回兰子君的话:“早来了,只是没好意思上来。” 华盖帝君今日不似以往躲避兰子君的眼睛,反而迎了上去,还带着些许诘责。 兰子君也不躲避,瞪了回去,来回的交流早就落在花田眼中,一切皆在看到兼坚时不太一样了。 “带我去看阵吧。”华盖帝君分分钟想离开这儿,甩了袖子离开,有些许的不高兴。 “子君兄,你怎么惹华盖了,他怎么不高兴了。”花田悄咪咪的问兰子君。 “他为什么生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兰子君瞪了花田一眼,也出去了。 这可委屈了花田:“我有什么数,我他娘的什么也没干?” “破阵要紧。”兼坚上前拉着花田,安抚道。 花田宽慰了不少,一同去了舍饶山。 “华盖,就是这座山。” 出现在华盖帝君眼前的是一座草木茂盛,尽显勃勃生机的山,这在凡间已经不算是低矮的山了,远远就能听见上百种动物的叫声,表面看上去与普通的山没什么区别。 “上午,我们放了一匹马进山,到现在也没有音讯。”花田早就到这儿看过阵,也想过办法,迫不得已才叫来华盖帝君。 钟离将于子亦带过来,华盖帝君与他颔首示意。 于子亦回礼,眼神中多了份疑惑。 “这种雕虫小技没什么难破的。”华盖帝君看了一眼,就找出了破绽。 他随手变出一把拂尘,在空中甩动了几下,拂尘轻飘飘的将他托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和山齐高,山下的众群只能看到点一般大的华盖帝君。 华盖帝君找到山的脊脉,对准七寸打了下去,口中喊着:“小小蛇脉装什么龙脉,还不速速退去。” 只见山脉摇晃,大地抖动,整片绿匆匆的山林变成枯木,刚刚还热闹着的山林死寂一般的沉默。 五个在山下能看到山体的全貌,整个破阵过程也是看的一清二楚,这就像是变了一个巨大的戏法。 “我走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华盖帝君没有下山,带着一丝怒气,急匆匆的回了天宫。 半晌,五个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面前还有一个巨大的罩子挡住去路,任人怎么敲打都不破碎。 “钟离,准备好。”兰子君最先理解华盖帝君的意思,瞥了一眼钟离背后的背囊,提醒他。 钟离明白,打开背囊,花田躲在兰子君的背后偷偷看着里面的东西,兼坚躲在花田的背后偷偷看着,于子亦也好奇的往这儿瞥,这一伙儿人不时的给他惊喜。 钟离将三把锈迹斑斑的刀拿了出来,彻底看清了刀的面貌,花田有些失望道:“这是什么?古董?” 于子亦也是习武之人,虽然用的是剑,但对刀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几把难道是鬼手钟离的佩刀三雪?”于子亦问钟离,“你是钟离?不可能,钟离早在百年前就自刎了。” 钟离看到刀后,两眼闪烁着光芒,仔细的抚摸着刀柄,手指触到锈迹后,一股不明的情感冲上心头,有愤怒,有欢乐,有不舍,更多的是希望。 “钟离,开刃吧。”兰子君给了钟离鼓励。 百年来,再也没人看到雪赤,雪墨,雪青的影子,更别说一睹鬼手挥刀,当年赫赫有名的鬼手钟离叱咤江湖多年,正至鼎盛时期,却自刎于历山,让人唏嘘不已。 钟离轻拉刀柄,先是雪赤刀,血色般的刀刃给人一种刚刚杀戮过血迹未干的假象,也可能是杀人过多,鲜血渗透进了刀刃的真相。再是雪墨刀,刀刃如墨,幽幽的黑光让人却步不前。最后是雪青刀,一层诡异的绿光从中映射出。 “钟大侠。”花田朝着钟离作揖,不说他的刀法和名声,就是看到这三把刀也让花田敬佩不已,原来身边高手如云啊。 “大人,受不起。”钟离赶紧上前阻止花田。 “小心你的刀。”花田躲得老远。 “放心吧,大人,他们很听话的。”钟离摸了摸刀,刀身灵动的抖了几下,像是受到爱抚的猫咪,格外听话。 花田心里只道:你又不是刀,你怎么知道刀会不会伤到我。 “有了你我就放心了。”花田嘴上这样说,身体默默远离了钟离,鬼手在旁,不免胆战心惊呀。 钟离起刀,轻微一劈,阻挡在前面的巨大罩子四分五裂开来。 众人惊呼躲闪,于子亦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不避头顶的罩子碎片,最先冲进舍饶山。 山内一片狼藉,溪流枯涸,杂草漫无目的的沿河爬行,希冀寻找最后一点水源,水中生物尸体腐烂成群,臭烘烘的味道弥散开来,几声无力的兽类低吼着,饥肠辘辘的等待着猎物送上门,因为压抑的氛围,几个一路沉默无言。 “前面有声音。”走了几个时辰后,花田最先打破沉默。 ------------ 第三十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一章 人间地府 ------------ 正文卷 ------------ 第三十三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二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四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五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六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七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八章 人间地府 ------------ 第三十九章 人间地府 ------------ 第四十章 人间地府 ------------ 第四十一章 人间地府 ------------ 第四十二章 地下停尸间 ------------ 第四十三章 生日宴 ------------ 第四十四章 又上天宫 ------------ 第四十五章 危机涌动 ------------ 第四十六章 宝物 ------------ 第四十七章 忘川美景 ------------ 第四十八章 朝歌行 ------------ 第四十九章 朝歌行 ------------ 第五十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一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二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三章 朝歌行 ------------ 第五十四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五章 朝歌行 ------------ 第五十六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七章 朝歌行 ------------ 第五十八章 朝歌行 ------------ 第五十九章 朝歌行 ------------ 第六十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一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二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三章 朝歌行 ------------ 第六十四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五章 朝歌行 ------------ 第六十六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七章 朝歌行 ------------ 第六十八章 朝歌行 ------------ 第六十九章 朝歌行 ------------ 第七十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一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二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三章 朝歌行 ------------ 第七十四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五章 朝歌行 ------------ 第七十六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七章 朝歌行 ------------ 第七十八章 朝歌行 ------------ 第七十九章 朝歌行 ------------ 第八十章 朝歌行 ------------ 第八十一章 朝歌行 ------------ 第八十二章 朝歌行 ------------ 第八十三章 朝歌行 ------------ 第八十四章 朝歌行 ------------ 第八十五章 朝歌行 ------------ 第八十六章 朝歌行 ------------ 第八十七章 朝歌行 ------------ 第八十八章 尾牙一 ------------ 第八十九章 尾牙二 ------------ 第九十章 钟离都回忆一 ------------ 第九十一章 钟离的回忆二 ------------ 第九十二章 请帖 ------------ 第九十三章 又又上天宫 ------------ 第九十四章 争吵 ------------ 第九十五章 兰子君的去留 ------------ 第九十六章 接案回府 ------------ 第九十七章 乱了的心 ------------ 第九十八章 来至东海 ------------ 第九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一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二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三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四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五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七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八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零九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躁动的海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兼坚的危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能说的秘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寂的长生 ------------ 第一百四十章 婚宴一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宴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别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东海小番外一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海小番外二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齐聚的魂魄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八十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生怨之不老将军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灿灿的大红花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酒宴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探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谈谈情,虐虐狗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外之客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西天恶灵 ------------ 第一百九十章 兰子君的决定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决裂的边缘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缘渊阁的密谈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诀别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由头的争吵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岛上亡魂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岛上亡魂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花田的决定 ------------ 第二百章 铜镜中的秘密 ------------ 第二百零一章 交易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岛上亡魂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岛上亡魂 ------------ 第二百零二章 此生无缘 ------------ 第二百零三章 雪山之巅 ------------ 第二百零四章 归于往常 ------------ 第二百零五章 找到花田 ------------ 第二百零六章 心魔 ------------ 第二百零七章 重聚 ------------ 第二百零八章 等 ------------ 第二百零九章 再相见 ------------ 第二百一十章 认输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尾声 ------------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边塞小番外一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边塞小番外二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府小番外一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府小番外二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西天小番外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四海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