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穿越了 混蛋！ 若是让她知道昨晚那个混-蛋是谁，她一定要将他活生生的千！刀！万！剐！ 瞥着榻上的那抹殷虹，贝悠悠无力地瘫倒回榻上――幽怨地凝视着幔帐，贝悠悠不停地睁眼闭眼，再睁眼再闭眼，如此反复十几次，可眼前的景象依旧如此。 …… 无奈地叹着气，一回想起昨夜的种种，贝悠悠就满肚子火。 自己不过就是假借了个黑帮老大的名号，在外四处招摇撞骗了一下…… 谁能想到，那黑帮老大会如此小气，竟下了“江湖追杀令”，扬言会用300万来买她的小命！ 一时间，追杀她的人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纵使她贝悠悠再能跑、再会躲，也终究还是逃不过老天的算计。 躲藏了五天的贝悠悠，终于忍受不住饥肠辘辘，这天晚上一直等到月黑风高了，才壮着胆子想下山去买些吃的用的――可才刚才刚一露面，一群群守路待她的人们便早已涌了过来！ 这种时候，贝悠悠除了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但忽然而来一场大雨，让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加湿滑，贝悠悠一个不小心，便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落了山涧…… 伴着滚落山涧的最后一抹记忆，贝悠悠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身像是被撕裂的疼痛，让贝悠悠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眸――而贝悠悠的噩梦，却并未因此而终结！ 再次醒来，贝悠悠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身在何处，便被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给惊呆了…… 漆黑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但贝悠悠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此刻，有一个人正压在她身上，炙热的气息，不断袭面而来…… 意识到这里的贝悠悠，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不上满身疼痛，贝悠悠奋力地予以反抗，却不想被那人轻而易举地制服。 然后，伴着那人沙哑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这药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贝悠悠只感觉自己手臂上，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就再次陷入了深深地昏迷之中…… …… 等她再次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昨夜的那人自然已是不见，徒留下了她的满身疼痛和榻上的那一滩殷虹，证明着那不是梦！ 环视周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芬芳，摆设的红檀香木家具上，无一不精雕细琢着各种繁琐的花纹，墙上挂着一幅幅柔媚姣俏地美人图，半阖着的屏风上巧夺天工地绣着一幅百鸟朝凰，而屋子中间的桌上，则摆着一弯古琴、一套精致的茶具、还有一个酒壶和两个酒盅…… 抬手，贝悠悠抚着自己脸上，那被固定死了的铜质面具，更是有着太多不解。 面具…… 两个酒盅…… 那逃走的男子…… 自己，到底现在这是身处哪里？ 昨晚自己醒来之前，这个屋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还有此刻，自己正用着的这副身躯原本的主人，她又是什么人，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那逃走的男子，是与这身躯原来的主人，原本就认识的人吗？那两个酒盅……难不成，他就是原本与这副身体主人把盏言欢、举杯共饮的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昨晚，逃走男子的那句“这药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又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多事，迷雾重重！ 太多疑问，贝悠悠根本找不到半分答案！ 贝悠悠真心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出现在这儿。 但，照着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便是她贝悠悠，应该是穿越了！！ ------------ 第2章 丑女无敌 葡萄架下，一身材妙曼多姿的女子斜倚在一张美人卧上。 抬手轻捻起一只浅青色茶盏，昂脖缓缓将里面的青绿色液体一饮而尽——贝悠悠回手将茶盏随意丢到身畔的小桌上，玉葱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脸上那铜质面具，若有所思。 穿越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十天了。 这十天里，贝悠悠见了太多的燕瘦环肥，见了太多的妖魅艳俗，却没一个人让她有半分熟悉感。 贝悠悠慢慢开始接受自己穿越了的这个事实，也慢慢开始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新身份——她现在所置身的这个地方是西掖国，而她这一世的新爹爹，则是西掖国最战功彪炳的安邦侯慕悙屹，自己则是他最小的女儿慕芊雪。 本想从旁人口中，探听到更多有关这个慕家的事情，却没想到…… 自己听说的这些事情中，关于自己的各色传闻，远比她那个战功赫赫的安邦侯爹爹更传奇，更富有八卦色彩！ …… 传闻，她天生貌丑，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传闻，她爹不亲、娘不爱，纵使家中恶狗远远见了她，都要夹着尾巴绕道走； 传闻，她自幼被亲生爹爹送入玉兰苑，美其名曰是让她多受些美气熏陶，实则是变相抛弃； 传闻，泫氏石碑上早有记载：“得慕芊雪者得天下”——所以自她一出生，便与那素未谋面过的当朝太子，定下了一纸什么可笑婚约； 传闻，当朝太子为人庸碌无为，懦弱无能，荒唐无稽，可却偏偏投生到了个好娘亲——他的母后，当年凭借着娘家势力，帮当今皇上坐上了龙椅，也因此成为了皇上心目中最为敬重的皇后娘娘。所以，纵使这个太子再怎么不堪，在皇帝心目中都是个宝，都值得皇上用尽一切手段，将皇位传给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娶慕芊雪…… …… 关于她的传闻，好似是数也数不完，说也说不尽。 究其根本，贝悠悠发现用一句话，便可以概括慕芊雪这前半生所有传闻的重点——都是貌丑惹的祸！ 这慕芊雪到底有多丑，由于脸上罩着的这张固定死了的铜质面具，贝悠悠实在无法考证。但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慕芊雪的贴身小丫鬟妗儿，而从她口中得到的答案，更是着实让贝悠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这慕家小姐能活到今天，果然是……坚强啊！ …… 听闻，这慕家小姐出生那一日，伴着慕芊雪呱呱落地的一瞬，整个慕府顷刻间便被层层黑雾笼罩了起来！ 听闻，自这慕家小姐出生后，慕府上下所有见过慕芊雪真容的东西，从人到畜，大到古玩瓷器，小到花花草草，无一幸免都被吓得遭了秧…… 先是慕芊雪出生时，到慕府接生的那稳婆一向以身手矫捷、动作麻利闻名——可慕芊雪出生那日，稳婆只看了她一眼，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从此摔伤了腰，再也不能健步如飞； 随后，慕芊雪的亲生娘亲醒来后听闻此事，念及骨肉亲情，还是坚持要看一看慕芊雪——但只看了慕芊雪一眼，便嚎啕大哭起来，慕芊雪娘亲的哭声足足持续了三个月，直到把自己的一双明眸哭伤，直到把自己哭得虚脱了过去，才终于作罢； 再然后是征战归来的安邦侯慕悙屹，听闻此事后还偏不信邪，非要亲眼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女儿慕芊雪——但同样是只看了一眼，便惊得脸色铁青，下巴脱臼，生生呕出了一口黑血，自此病来如山倒，躺在榻上休养了整整二个多月，才勉强恢复了昔日康健，但精气神却大打折扣，不再复往日风采！ ------------ 第3章 慕府浩劫 自此之后，安邦侯慕悙屹便下令：将慕芊雪囚于慕府后院，不得外出。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安邦侯慕悙屹便安排了个瞎眼老妈子，来照顾慕芊雪的日常起居生活。 五年光阴如水而逝，慕府相安无事了三年，却依旧没能摆脱由慕芊雪所带来的噩运连连！ 听闻，慕芊雪三岁那年，趁老妈子打瞌睡的空当，一个人偷偷溜出了慕府后院。 她先是偷偷来到了慕府花园玩耍，可惜所有花花草草再见到慕芊雪的一瞬，竟不约而同的全部霎时凋零，无一幸免； 她后又偷偷潜进了慕府西苑，叶姨娘最最珍爱的那只鹦鹉，再被慕芊雪看过之后，竟吓得顷刻间完整褪毛，从此不吃不喝，一命呜呼！ 叶姨娘见状，自是不肯饶过慕芊雪的。 一头冲进了慕芊雪娘亲房中，哭嚎得要死要活，非要慕芊雪为她的鹦鹉偿命。 最后，幸好安邦侯慕悙屹出面拦下了此事，叶姨娘才肯就此作罢。 但安邦侯慕悙屹，也实在担心慕芊雪以后再闯出什么祸来，会让自己更加头疼——所以，便命人为慕芊雪打造了副铁质面具，要她必须时刻佩戴，不得摘下。 在那之后的两年，慕府倒也再没因为慕芊雪而出什么大事。 渐渐，所有人都淡忘了慕芊雪会带来的霉运，直到她五岁那年，竟偷偷摘下面具，跑去抱了抱那随她爹爹数年来一直东征西讨的猎犬…… 那猎犬想是不堪受辱，竟也两眼一翻，小命呜呼，直接伸腿西去了！ 这一次，安邦侯慕悙屹积攒了五年的不满与怨念终于爆发，再也按耐不住——他手提钢刀，不顾慕芊雪娘亲跪地哭求，一把将慕芊雪拎到了自己面前，便要结果了这慕府“浩劫”。 所幸就在安邦侯慕悙屹打算手起刀落间，一声尖锐地喝止声，救了慕芊雪的一条小命。 来人正是当今皇上身旁最为受宠、也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心腹兰公公，兰公公瞥了眼安邦侯慕悙屹，又瞥了眼躲在她娘亲身后的慕芊雪，悠悠开口叫他们跪下接了圣旨。 皇上金口玉言，竟封了安邦侯慕悙屹之幺女慕芊雪为茗筠郡主。 这还不算，皇上竟还赐婚于慕芊雪和当今太子司徒昀灏，并允诺慕家上下，待慕芊雪十八岁生日一过，皇家便会以太子妃之礼，迎娶茗筠郡主慕芊雪入主东宫！ 圣旨已下，慕府众人看着慕芊雪都傻了眼。 众人都以为是这皇家口味重，但只有安邦侯慕悙屹一人，明白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原来，皇上派去寻找传说中“能预知过去未来”泫氏一族的大将军聂靳昊无功而返，已然回朝——这聂靳昊大将军率领大军赶到之时，泫氏一族早已人去村空。不知道该说大将军聂靳昊是他运气好还是差，虽然未找到传说中的泫氏一族，可却在临行前那一场大雨的洗礼过后，让士兵们不经意间发现了泫氏一族匆忙中所遗留下来的一块“预言碑”。 泫氏石碑上，赫然记载着西掖国开国以来的种种过往，从往昔间发生的数桩大事，到地方上的一些小事，应有尽有。 其间，更有些是西掖国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闻……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实了这块“预言碑”上所说种种，绝不是空穴来风的胡说八道！ 而在这泫氏石碑的最后处，则歪七扭八的赫然凿刻着一段预言—— 安邦侯之女，慕芊雪； 天命所向，他日必母仪天下； 故得慕芊雪者，可得万民归心，定将一统天下！ ------------ 第4章 今世的两大仇人 有了个挂名太子妃的名号，纵使安邦侯慕悙屹是慕芊雪的亲爹，自然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的。 但家无宁日的日子，也绝不是安邦侯慕悙屹所乐见的——带着些许在贝悠悠看来，算是病急乱投医的意味，这安邦侯慕悙屹，竟耳根一软，听从了叶姨娘的建议，妄图可以凭借什么江湖术士之高强本领，为慕府趋吉避凶，化解慕芊雪身上这满满的霉运！ 作为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贝悠悠，不用听也知道那些所谓江湖术士的把戏。 更何况，穿越前的贝悠悠，可也是这招摇撞骗大军中的一员，自是知晓他们会怎么做——果然，这坑蒙拐骗的招数，就算提前了几千年，也还只是换汤不换药，根本就没能逃出贝悠悠的所料！ 在一个秋高气清的日子里，那群江湖术士煞有介事地被请进了慕府。 先是在慕府开坛做法，待摆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祭坛之后，那群江湖术士便说自己已将安邦侯慕悙屹的诚意上达天庭——而这慕府的晦气，也已然全部驱散……只是着慕芊雪自身霉运实在太重，必须另辟新径！ 不过…… 这贝悠悠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奇葩的驱散方法，亏这群神棍想得到！ 那群神棍向安邦侯慕悙屹进言，说慕芊雪是天煞孤星转世，命格太硬，纵使将来顺利嫁入了皇家，恐怕这一身煞气也会冲撞太子殿下，动摇西掖的国之根本。 向来忠君爱国，安邦侯慕悙屹闻此言自是更加如临大敌。 慌了手脚的安邦侯慕悙屹，一时也没了主意，连忙颔首向这群江湖术士们求破解之法。 眼见安邦侯慕悙屹上钩，这群神棍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机会——狮子大开口般的朝安邦侯慕悙屹要了足足30000两银子的“诚意”，说是要以此重金祭天，好向天上诸神为安邦侯慕悙屹及整个慕府和西掖国，求个解破难之法。 最后，这群神棍竟然借受了上天指引为名，让安邦侯慕悙屹花重金为慕芊雪打造了一副外人根本解不开的铜质面具，还建议他以世间阴气最重的柔情窟，作为女儿慕芊雪的生活居所，以此来压制慕芊雪身上的煞气——而慕芊雪，她那此刻已然脑子一团糊涂了的老爹，竟还真就相信了他们的这番鬼话，立即命人打造了她脸上如今这副铜质面具，并将她自幼送到了此刻还身处的这玉兰苑中！ 自此，好好的一个茗筠郡主便被送进了青楼。 从小便生长在青楼，看着身边这一群群妖艳媚俗的女子迎来送往，笑对风月，想来自是一番心酸…… …… 在贝悠悠的字典里，纵然是骗子，也是该是骗亦有道的。 作为一个骗子，为了糊口可以招摇撞骗，但绝对不可以做出毁人清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更何况，这还是在古代，一个女子清誉大过天的年代！ 好在听妗儿说这十三年里，慕芊雪平日里很是洁身自好，宁可躲在闺房内抚琴品茗，也绝不踏出屋门，去沾染半分外面的世俗气息。 如此想着，贝悠悠的心中便已然罗列好了今世的两大仇人…… 第一，自然是那群坑了她清白的神棍——若然让她见到他们，贝悠悠真的不敢保证不会打死他们！ 第二，便是那夜潜入她闺房，毁了她贞洁的混蛋男人——如果让她知道那人是谁，纵使追到天涯海角，纵使以命相搏，她也一定要他死！死！死！ …… “小姐！” 正在贝悠悠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 第5章 可以回家了？ 妗儿打量着又在发呆的慕芊雪，真是不知她家小姐到底怎么了——自打十日前，她发现慕芊雪睡到了日上三竿，都还没唤她侍候梳洗，妗儿有些不放心，便径自推门而入。 进屋后，妗儿看到的慕芊雪，就已然是如此刻这般的模样了！ 怔怔地发着呆，无论妗儿怎么唤她，慕芊雪都不曾理她——一开始，妗儿不管怎么问慕芊雪，她都不肯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后来，妗儿才赫然发现了慕芊雪榻上的落红，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后来，妗儿发现慕芊雪愈发不对劲了。 慕芊雪自那日以后，便好似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所有人了一般…… 从不踏出闺门的慕芊雪出去了，还开始四处打听关于她自己的事，还有关于慕府以及安邦侯慕悙屹的事。 刚开始，妗儿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是回去求见老爷，又是给慕芊雪张罗大夫——但所有大夫给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她身体康健的很，什么毛病也没有！ 慢慢妗儿也仿佛想明白了——许是经历了那日的那种事情后，才使得慕芊雪受了刺激。 所以，她才会把以前的所有事情，都给忘记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如此…… 对慕芊雪来说，也许反倒是件好事吧？ “小姐。” 思及至此，妗儿也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心中大石。 将手中紧握着的红色帖子摊至慕芊雪面前，妗儿笑吟吟地开口说道：“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恩？” 忽然闯入眼帘的红色帖子，终于将慕芊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抬眸，瞥了下一脸笑靥的妗儿，慕芊雪并未打开帖子，只是缓缓起身将桌上的茶盏倒满，递到了妗儿的面前。 稍稍一怔，妗儿满脸傻笑地连忙接过茶盏，咕嘟咕嘟一口气给喝完了。 “小姐，是老爷让人送来的哦！” 用袖子一抹嘴畔，妗儿笑着继续说道：“老爷派人来通知小姐，说皇上已经下旨，命小姐好生准备一下——下月初五，便凤辇迎门，准时接小姐入主东宫，与太子殿下完婚。这是老爷已然拟好的宾客名单，让妗儿交给小姐，看看您可有要补充？哦，对了，还有还有……老爷让告知小姐，明日慕府会派马车前来，接小姐回府待嫁。” 妗儿直至整番话说完，慕芊雪都未做出任何的反应。 只是垂着眸，继续一语不发的思索着什么，好似妗儿所说的一切，都与慕芊雪没有丝毫关系。 “小姐……” 犹豫不决，妗儿喃喃开口。 似乎也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继续缩下去。 “他知道了吗？” 半晌，慕芊雪才稍稍抬起头，明亮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妗儿。 微微勾唇浅笑，慕芊雪的话语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幽幽地笑着问道：“我是说……我失了身的那件事，你可有告诉了我爹爹？” “小姐，我……” 猜不透慕芊雪此话的用意，妗儿有些犯难。 一下子跪倒在地，妗儿低着头，不停地绞着衣角，艰难地回答着：“小姐，妗儿不是故意告诉老爷的……” “爹爹知道了，那皇上那边呢？” 出乎妗儿的预料，慕芊雪竟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 伸手轻柔地扶起妗儿，慕芊雪用手指轻叩下巴，低垂着眸，若有所思。 …… 依照这些日子，慕芊雪对安邦侯慕悙屹的了解…… 这安邦侯慕悙屹，可以为了保全皇嗣，而甘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玉兰苑这么多年——如此愚忠的臣子，想来是不敢在这种事上欺瞒皇上的。 可，如果皇上知道了…… 明知她已并非完璧，为何还要坚持让太子娶她入宫呢？ 难不成…… 只是为了那个什么可笑的泫氏石碑上，关于“得慕芊雪者得天下”的可笑预言？ 为了保全太子的天下，竟连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他皇家都受得了…… 这西掖国的皇上，真是让慕芊雪捉摸不透！ ------------ 第6章 小姐有点怪 慕芊雪明亮的黑瞳，清澈地仿佛一眼便可以见底。 凝视着眼前如此的慕芊雪，妗儿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又有些怅然。 …… 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慕芊雪吗？ 为什么，自己好像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了？ 相处十三载，妗儿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这世上，最了解慕芊雪再想什么的人——可最近的慕芊雪，却好似换了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说自从慕芊雪那日**之后，妗儿便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如果说，原本她所了解的慕芊雪，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那么如今坐在她面前的这个慕芊雪，则更像是一只披着小白兔皮的狡猾狐狸！ 看似柔弱如往昔，可如今她眼前的这个慕芊雪，却又从骨子里散发出了强烈的坚强…… 这是原来那个向来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慕芊雪，所根本不可能有的！ …… “在想什么？” 慕芊雪歪着小脑袋，带笑地打量着妗儿。 狡黠在她的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换回了一副温良无害的柔弱神情。 看了看妗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慕芊雪才柔声开口道：“妗儿，你总说我爱发呆，这样不好——那今天，你这又是怎么了？干嘛不回答问题，却一直看着我发呆？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 闻言，妗儿连忙摇摇头。 小姐就是小姐，慕芊雪就是慕芊雪。 纵使别人可以冒充得再像，自己这个和她朝夕相对了整整十三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别人无论如何，都根本不可能替代得了慕芊雪！ 赶紧打消了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奇怪念头，妗儿微微蹙着眉，开口继续回答道：“我只是没想到小姐会问这个问题……你也知道的，那件事……若是传出去了……” “对我不好？” 微微挑眉，不待妗儿说完，慕芊雪便自行接了下去。 见妗儿点了点头，慕芊雪才笑着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你不说我不提，这件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了吗？不可能！既然事情发生了，终究有一天便是要去面对的，那我又何必躲躲闪闪、好似见不得人呢？” “小姐，你真的这么想得开？” 睁大双眸，妗儿一脸错愕地看向慕芊雪。 她竟然能如此想得开，妗儿真的是有些始料未及——这十日来，妗儿每天都在提醒吊胆，生怕慕芊雪一个想不开，便寻了短见。 如今，看慕芊雪这般想得通透，妗儿也着实可以松了口气。 “想得开，当然想得开！” 慕芊雪点点头，眼中的神情很是认真。 一面说着，慕芊雪一面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继续说下去：“纵使天塌下来，我们也是一样的无能为力，不是吗？所以，与其发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倒宁可好好的活我自己的——饭还是照吃，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大不了就是我继续做我的慕芊雪，不做那什么太子妃罢了呗！” 毕竟，如今的慕芊雪，是来自于未来的21世纪的贝悠悠。 经历过那个可以任性而为的年代，她虽然也很是在乎自己的贞洁——但那种失了贞洁，就好似根本活不下去了，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慕芊雪真的做不来！ 她宁可坦坦荡荡地做她自己，宁可不顾世俗眼光，开开心心地活着。 “小姐……” 不知是心疼她，还是紧张她…… 反正，妗儿脸上此刻的笑靥，简直比哭还难看。 而慕芊雪这个人，则恰好最看不得这种强颜欢笑的表情了，连忙伸手轻轻在妗儿脸上捏了一把。 看到慕芊雪这般样子，妗儿竟一下子控制不住了似的，倏地嚎啕哭了起来！ “喂喂喂！” 见状，慕芊雪也有些慌了手脚。 嘟着小嘴，慕芊雪一面将手帕塞到了妗儿手里，一面警告着她：“我告诉你——你自己可也说了，这下月初五，便是我的大婚之日。你今日在这里哭哭也就罢了，明日回府之后，你可不许再这么哭哭啼啼的触霉头了！不然的话，爹爹若是怪罪起来，不让你跟着我嫁过去享福了，我可不管你！” ********************************* 硕大的宫殿内，灯火通明。 大殿中央，斜倚在正位上的男子，此刻正左拥右抱着，好不快活。 忽然，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地闯进了大殿内，蓦地径自跪倒在男子面前，低声禀告道：“启禀主子，大事不妙！奴才方才收到可靠消息——今日巳时，皇上已经秘密下旨予安邦侯慕悙屹，定于下月初五，便将安排茗筠郡主完婚，入主东宫。主子，您的计划，是时候该开始了……” ------------ 第7章 神秘访客 清晨，一辆马车已在玉兰苑外守候多时。 妗儿将慕芊雪简单的行李放上马车，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在一座府邸的门口停下。 在妗儿的搀扶下，慕芊雪轻盈地跳下马车，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挂着“慕府”牌匾、可对她来说却再陌生不过了的家。 …… 这，便是安邦侯府了吗？ 仰望着慕府大门，慕芊雪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这里，是她的家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家对于慕芊雪来说，都好似只是字典上的一个字罢了。前世的贝悠悠，自出生时候起，便是一个人，她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师父四处坑蒙拐骗；而今生的慕芊雪，纵使有父有母，但父憎母厌亲戚嫌，和孤儿又有何分别？ 慕芊雪摇着头笑自己，自己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多愁善感，自怨自艾…… 这哪里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父瞪眼骂的贝悠悠？！ 既来之，则安之！ …… 笑着又摇了摇头，慕芊雪终于恢复了往昔的乐观，一把拉起身边的妗儿就要往里闯：“妗儿，我们走吧！” “嗳――小姐，我还没拿行李呢……” 妗儿手忙脚乱，想去将马车上的行李都勾在自己的身上。 笑着从她手里夺过行李，慕芊雪将它们往天上一丢，开心地对着天大叫道：“过去的一切都无所谓了！老天爷谢谢你，从今以后的慕芊雪，会好好活下去的！安邦侯府，我慕――芊――雪又杀回来啦！！” 说完，慕芊雪对着身畔的妗儿又是开心地一笑。 不待妗儿有所反应，慕芊雪便先一步拉起妗儿的小手，径自向慕府内走去。 …… “请留步。” 慕芊雪的小手，才刚刚触及到慕府的大门。 却忽然被身后的一个男子声，唤住了慕芊雪的动作――慕芊雪下意识地回眸去看，只见刚才还冷冷清清的路上，此时却浩浩荡荡地站满了穿着一样服饰的人，而在这些人前呼后拥般的簇拥中，一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所拉的雍容马车，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不容小觑。 那是马车通体鎏金，车驾上那雕梁画柱般的鬼斧神工，让整辆马车都显得更是显眼。 黑色的纱幔，从车顶自然蔓延到车驾四周，宛若蚕茧一般恰到好处的将马车的内部全部掩了起来。但微风拂过，浮动的黑色纱幔缝隙间，却又能稍稍看到些许马车的内部景致――马车的地面上，铺满了一色正黄的精致绸缎，在正黄色绸缎的正中，则放着一张雪白的白虎皮，那白虎皮白如雪，黑如墨，虽然只是这么远远观望着，但根据慕芊雪前世对各种奇珍异宝的了解来看，这白虎皮绝对价格不菲。 想来，这白虎皮…… 至少得价值连城，甚至也许要连数城才能相提并论！ 纵使是放到什么都司空见惯的21世纪去，恐怕故宫里摆放的一些珍贵物件，也根本不能与之媲美！！ 在白虎皮上，放置着一张由上好小叶紫檀所制成的大椅，慕芊雪隐约间，好似看到一身材挺拔的男子，此刻正以懒散的姿势斜倚在上面，一袭华贵的锦缎长袍，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更显高贵优雅，风华飘逸，手中轻轻摇着一柄折扇，一头乌黑的青丝恣意散在身畔――车顶的黑色纱幔，正好掩住了那车上男子的容颜，让慕芊雪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稍稍看到部分唇瓣，以及那近乎完美的下颚弧线。 更加清晰可见的，是那男子的身畔，有着一红一青一黄三个妙曼美人。 而此时此刻，那男子正悠哉游哉地享受着三位美人的服侍，或斟茶倒酒，或捶腿揉肩，或喂果娇笑，好不周到！ 眼前的这番场景，明明应该让慕芊雪觉得很是荒唐； 可，不知为何…… 连慕芊雪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了――望着眼前的一切，慕芊雪心里非但没有觉得这男子荒唐，反而竟会从这男子的身上，让她看出了一些笑傲天下的霸气！ 那霸气，好似有着什么神秘的魔力； 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不由自主地便被他吸引了过去…… ------------ 第8章 他到底是谁？ 望着马车了许久，慕芊雪依旧没有想起要去问话。 “请问……” 而车上的男子，显然也并未着急。 嘴角轻扬，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慕芊雪——半晌，才终于将视线从慕芊雪的身上移开，戏谑一笑，男子忽然伸手，一把将他身旁的黄衣美人宠溺地扯入怀里。 修长的手指，亲昵地在黄衣美人的下巴摩挲着，男子莞尔道：“安邦侯慕悙屹，如今可在府内？” “安邦侯慕悙屹？” 看着眼前的暧昧画面，慕芊雪只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一时间，竟连自己如今是慕芊雪，是安邦侯慕悙屹的小女儿都忘记了！ …… 不是都说…… 这些古代人，都是很保守的么？ 可怎么，此刻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竟敢如此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和那黄衣小美人这般动手动脚！ 如此想着，慕芊雪不由得小脸倏地红了起来。 微微低垂着小脑袋，慕芊雪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都快烧起来了。 幸好…… 在自己的脸上，还有这张铜面具遮着。 不然，自己此刻这张红成“猴屁股”一样的脸…… 一定会被那车上的男子，还有这一众随从，给活活笑话死的！！ …… “我也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慕芊雪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 想起方才，自己竟连安邦侯慕悙屹都忘记了，不免有些尴尬，连忙摇了摇头。 “你是——” 对于慕芊雪的反常，男子显然并未在意。 悠扬魅惑的声音，再次从车内缓缓地飘荡而出——但男子却并没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略带错愕地惊声问道：“慕芊雪？！” “呃……嗯。” 被猛地这么一问，慕芊雪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想也不想就如实做出了回答，可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喃喃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难不成……，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不识！” 那男子好似怕认识她一般，飞快地回答。 猛地坐起身来，男子毫不怜惜地抬手，一把将黄衣美人推到一旁。 纵使隔着层层黑色纱幔，慕芊雪依旧可以感觉到，从车内投出的凛冽目光，在直直地盯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车上男子才低声冷哼了下，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刻意说给慕芊雪听一般，冷冷地开口道：“真是倒霉！不是说她住在玉兰苑吗？怎么会跑回慕府来了，还这么巧就让我遇见了？裕枫，传令下去——咱们先去附近转转，呆会儿再回来找慕悙屹！” 说罢，便看到马车外一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恭敬地朝着里面，应了句：“遵。” 那裕枫微微抬手，伴着他的振臂一挥，大队人马井然有序的快步离去，竟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 “小姐……” 目送着大队人马离去，妗儿半晌才回过神来。 满是不解地回头，妗儿呆呆地看向慕芊雪，迷茫地低声问道：“方才，他们不是说——要找老爷的吗？这怎么还没见到老爷，连问也不问就走了？他们到底是不是要来慕府的呀？” “过路的，找错了。” 慕芊雪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再次拉起妗儿，笑着朝慕府内走去——可此时，慕芊雪的心情，却显然已经不同于方才下车之时了。 …… 方才…… 他是因为不想见自己，才走的！ 而且，看那雍容华贵的马车，气派的阵仗，再加上他敢直言“慕悙屹”的名讳…… 这个人…… 绝非一般的凡夫俗子，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他，到底是谁？ ------------ 第9章 慕府聚会 “呃……嗯。” 被猛地这么一问，慕芊雪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想也不想就如实做出了回答，可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喃喃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难不成……，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一路上，到处花丛锦簇。 那满眼的红色，四周满是在忙碌着张灯结彩的奴仆，好不热闹！ 慕芊雪径自沿着长廊，凭感觉走入最前方的大堂。 才刚迈进大堂，在慕芊雪抬眸的一瞬，却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给着实吓了一跳！ “妈呀，怎么这么多人啊！” 慕芊雪指着里面，很是惊诧地扭过头，直直地看向自己身畔的妗儿。 “小姐，别这样……” 很是尴尬地撇撇嘴，妗儿一脸无奈。 连忙扯下慕芊雪正对大堂里指指点点的小手，俯到她耳畔，妗儿小声解释道：“小姐……这里面的人，是老爷和诸位夫人，还有您的哥哥姐姐们呀，您真的一个都不记得他们了吗？” 说话间，妗儿的话语里，又带上了些许哭腔。 见妗儿这样，慕芊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是芊雪吗？” 大堂内，坐在正位的中年男子肃声开口。 铜铃般的双眸炯炯有神，黝黑的皮肤看得出应是饱经历练，由于上了年纪而微微有些发福的脸上，满是络腮胡须，脸上的神情严肃中好似又带着些许慈祥…… 慕芊雪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安邦侯慕悙屹了吧？ 这么想着，慕芊雪缓步蹭进大堂，背在身后的一双小手紧张地抓着门口，很是不安。 在她打听到的印象里，慕悙屹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粗人，而且他并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女儿——不然慕芊雪五岁那年，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条小小的猎犬，而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可今日，这慕悙屹见了自己，为什么会是此刻这般的表现呢？ 这慕悙屹越是对自己表现出慈祥，慕芊雪就越会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慌，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更何况如今的慕芊雪，是才穿越来不久的贝悠悠——以前的慕芊雪，到底和她的这些家人们是何种相处模式，贝悠悠着实有些想象不出。 犯难呀，犯难！ “芊雪，愣着干嘛，进来呀！” 坐在慕悙屹身畔的一面善女子，对着慕芊雪柔柔一笑。 伸手招呼慕芊雪过去，面善女子笑得更为和善：“芊雪，你怎么了？干嘛不进来呀？不会是出外多年，连云姨娘都不记得了吧？” 云姨娘？ 慕芊雪怔怔地望着云姨娘，不知该如何反应。 “回云姨娘的话……” 反倒是自己身后的妗儿，噗通一下便跪倒了大堂中间。 瑟瑟发抖着，妗儿微微昂头看向慕悙屹，细若蚊蝇般地替慕芊雪回答道：“小姐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老爷，那日妗儿启禀您的那件事后，小姐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无论是这十三年来的玉兰苑生活，还是慕府的人事物，很多事情小姐都不记得了！老爷，是妗儿照顾不周，妗儿该死，妗儿该死……！” 说着，妗儿竟开始不停地磕起头来。 “不关妗儿的事！” 眼见妗儿这般，慕芊雪也着实有些心里不忍。 毕竟自己穿越来的这十几日里，一直都是妗儿在照顾自己，从感情的角度来说，妗儿是自己在这个时空里，唯一认识的人，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慕芊雪也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想到这里，顾不得方才担忧的许多，慕芊雪连忙上前，将妗儿从地上拉起，紧紧护在了自己身后。 看了一眼慕悙屹，慕芊雪又看了看那云姨娘，自顾自地说道：“是我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关妗儿的事！妗儿待我很好的，我失忆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告诉我关于家中的一切的——爹爹，云姨娘，如果您们有什么不满之处，尽可对芊雪发难，芊雪绝无怨言……只是求您们，不要惩罚妗儿。” 说着，慕芊雪噗通一声，倏地跪在了安邦侯慕悙屹的面前…… ------------ 第10章 冰火两重天（1） 慕芊雪的这一跪，宛若在平静地水面上丢下了一粒石子一般，激起了千层浪。 大堂内的这一众“家人”，伴着慕芊雪跪下的一瞬，都开始了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纷纷愈演愈烈——有的在指责妗儿该罚，有的在议论慕芊雪不该为个奴婢这样，还有的则在小声嘀咕慕芊雪马上要有的太子妃身份——虽然这慕芊雪还未与太子成亲，但这桩婚事早已是板上钉钉了的事，根本不可能有所变动！ 慕芊雪带着“太子妃”的身份，却给一个安邦侯下跪。 纵使有层父女关系在，但会不会因此而给全家招来什么灾祸，众人自然都无从得知…… …… “咳咳咳……” 久未开口的慕悙屹，冷咳了几下。 冷冷地回眸，瞥了一圈屋内正一轮的众人，众人连忙都住了口。 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慕悙屹才略带一丝温柔地看向慕芊雪，淡淡开口道：“也罢！当日若不是为父一时糊涂，将你送入玉兰苑，你也不会受这番苦。反正离你入宫还有些时日，正好在家里重新熟悉一下吧！妗儿，继续好生照顾小姐，若小姐再有什么闪失，我找你算账！” 妗儿闻言，微微一怔。 但随即反应过来，看慕悙屹的意思，应该是不会在与自己计较，连忙放心下来。 “那个……” 正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垂首快步踱了进来。 走到慕悙屹身旁，那小厮好似附在他耳畔小声低估了些什么——忽然，慕悙屹双眸一眯，倏地脸色一沉，蹙着眉站起身来。 脸上，带着些许别样神情，在慕芊雪察觉到慕悙屹那抹愤怒的一瞬，就听慕悙屹只丢下了一句“云儿，我有要事，剩下的事你帮我看着办吧”，便快步朝着外面的方向大步走去。 而那小厮，也紧紧跟在了慕悙屹身后。 …… 出什么事了吗？ 慕芊雪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外面，想不明白。 但按照刚才，自己从慕悙屹的表情中所解读出来的意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小的事！ 算了！ 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 “芊雪……” 目送慕悙屹身影走远，云姨娘才蓦地启唇。 摇曳着腰肢，云姨娘很是慈爱地凝视着慕芊雪，满脸是笑地来到了她的身畔。 稍稍俯下身子，搀着慕芊雪的手臂，云姨娘一脸和善地柔柔笑着：“虽然现在不是寒冬时节，但地上的寒气终归太重，还是赶紧起身来吧！” “哼！假好心！” 伴着一声鄙夷的冷哼，有个略显凌厉的女声冷冷地开了口。 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十的女子，狠狠朝着慕芊雪和云姨娘这边白了一眼，冷嘲道：“老爷又不在这里，真不知道有些人还装得这么贤良淑德的给谁看！” 冷笑地起身，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身畔小丫鬟的臂上。 那女子一面冷冷地打量着慕芊雪，一面鄙夷地看着云姨娘——半晌，才嗤笑着摆了摆手，又冷冷地开了口：“罢了！一个不知道是真失忆，还是假糊涂；一个不知道是真虚情，还是假好心。反正老爷走了，这戏也看完了，咱们都散了吧！别都挤在这里，妨碍了云妹妹拉！拢！人！心！！” 刻意将最后“拉拢人心”那四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说完，那女子又狠狠地朝着慕芊雪和云姨娘各瞪了一眼，才转身趾高气扬、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第11章 冰火两重天（2） 而屋内众亲眷，伴着那女子的愤然离去，在面面相觑地互相对视了一阵之后，竟也当真都漠然各自离去——看来，对于慕府这个久未回家的小女儿慕芊雪而言，他们当真是惜字如金，连多说一字一毫，都宛若是奢求一般。 他们的态度，果然不是一般的冷淡！ “芊雪，你别跟他们计较。” 略微尴尬了那么一瞬，云姨娘连忙恢复如常。 对着慕芊雪软软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好似很是热络地说道：“他们就是这样的——你别看叶姐姐方才对你是这个态度，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芊雪，走，上云姨娘屋里坐坐，好好给云姨娘讲讲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云、姨娘……” 微微扯动嘴角，慕芊雪不太好看地朝着云姨娘很是礼貌的笑了笑。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云姨娘的这番热络相待，非但没有让慕芊雪感觉亲切，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眼见云姨娘稍稍一怔后，脸色便开始有些不好，慕芊雪连忙对着身畔的妗儿使劲挤眉弄眼，示意让她帮自己解围。可妗儿显然没有这番慧根，半晌都没领悟慕芊雪的用意！ 见状，慕芊雪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又淡淡地叹了口气。 乖巧地朝着云姨娘笑了笑，慕芊雪自顾自地开口道：“那个……云姨娘，您是知道的，芊雪离家十三载，这才刚回府，还没去拜见过娘亲——如果云姨娘您不介意的话，芊雪想先回房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去见一见过娘亲。” 云姨娘凝着慕芊雪，并未开口。 想来，应该是正在暗暗地反复思量，消化着慕芊雪方才这番话中的意味。 可慕芊雪，却显然并不想给她太多的消化时间——慕芊雪连忙拉起身畔的妗儿，对着云姨娘施了一礼：“云姨娘，芊雪先行告退了。” “妗儿！” 逃出门口，慕芊雪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眸忿忿瞪向妗儿，慕芊雪没好气地开口指责道：“方才，你干嘛不接我的话！” “都是主子诶……” 妗儿瘪瘪嘴，稍稍蹙眉。 刻意摆出一副既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妗儿一面绞着手指，一面垂着头，喃喃自语着：“小姐，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又是小姐——可妗儿只是个小丫鬟呀！云姨娘可是慕府里，最得老爷宠的一位了！虽然她脾气一向很好，但奴婢也不敢乱说话，万一要是得罪了她，然后她在老爷面前说点什么，奴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呀！” 没好气地摇摇头，慕芊雪真心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半晌，慕芊雪才又瞥了一眼妗儿，继续开口问道：“那……，另一个呢？就是那个说话冷冰冰，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的那个！” “您说的是不是叶姨娘？” 稍稍思索了下，妗儿连忙开口问道。 好似是怕慕芊雪还不明白，妗儿继续小声说道：“云姨娘没进府前，叶姨娘是老爷身边最得宠的侍妾。您还记不记得，当年被您吓死的那只鹦鹉——那就是叶姨娘最风光时候，老爷为了博叶姨娘高兴，特意命人花重金从别国买回来的！但自打云姨娘进了府，她的所有恩宠，便都不在那么明显了……” 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妗儿继续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慕府那些年的桃色新闻”。 但慕芊雪的心思，却早已被妗儿之前的那番话给吸引过去了！ …… 叶姨娘？ 她就是叶姨娘？ 当年，向安邦侯慕悙屹进言，请江湖术士前来坑害自己的人……原来竟就在自己的眼前？！！ ------------ 第12章 深夜到访 夜深人静。 慕芊雪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数着面前盘子里的葡萄个数。 无聊！ 真是太无聊了！ 回到这个传说中的家里，已经整整一天的时间了——可自己除了妗儿，以及早上见过那些人一面以外，这一整天里，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遇见过！ 还有她那“娇贵”的娘亲…… 自己回府后，本想着母女连心，好心去看看她。 可谁承想——娘亲听闻她回来了，非但没有热情迎接，反而命奴仆们将大门紧闭起来！ 后来，慕芊雪还是在娘亲门外与奴仆们僵持了好久，他们才“善意”的告诉了慕芊雪事情背后的真相——她那“身娇肉贵”的娘亲，将慕芊雪拒之门外，又选择避而不见的根本原因，竟然是自己胆子小，怕她会吓到了自己！ 慕芊雪当时在门外，那叫一个恨呀！ 真恨不得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好好去问问她那“娇贵”娘亲——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她这般不靠谱的娘亲！ 唉——！ 后来想想，慕芊雪还是决定算了。 反正，自己在这个家里，也注定是呆不了几天的。 ………… 正发呆间，慕芊雪闺房的门，忽然开了。 回眸，慕芊雪下意识地看向门边，只见安邦侯慕悙屹推门走了进来。 慕悙屹不发一语，只是一脸阴鹜地坐在了慕芊雪身畔——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不用说也看得出来，慕悙屹此刻心里，应该整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 “爹爹，喝茶。” 缓缓起身，慕芊雪乖巧地在慕悙屹面前，倒上了一杯清茶。 瞥了眼慕悙屹大掌内攥着的信封，上面蛟纹封印明显已被开启，而慕悙屹的指缝外，慕芊雪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退”字。在看着慕悙屹如今的脸色，慕芊雪心中对事情的始末，便已然料到了大半——她在玉兰苑打听慕府之事时，曾无意间听到席间有人提及过这西掖国的皇室印章图腾——皇上的御用私章，图腾为五爪金龙；皇后的凤印，图腾则为凤凰；后宫一众嫔妃，图腾由等级分为百鸟；皇子图腾为百兽，公主图腾则为百花…… 而这蛟纹图腾，普天之下，却只有她慕芊雪的未婚夫——当朝太子司徒昀灏，才可使用。 思及至此，这里面的事已是不言而喻。 …… “爹爹……” 灵动的双眸，在眶内微微一转。 见慕悙屹仍旧一脸怒气，慕芊雪刻意装作柔弱，不因世事般地垂下了头。 可淡淡的笑靥，却悄然漾在了唇畔，一晃而过——慕芊雪摆出一副畏惧模样，不动声色地缓缓开口道：“是不是芊雪做错了什么事，惹爹爹不开心了？爹爹，对不起。芊雪知道自己从小便笨拙，不会讨爹爹欢心，总是做错事惹爹爹心生不快。爹爹，对不起，芊雪真的知道错了……” 这种时候，一个懦弱胆怯的女儿，显然比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儿，更能勾起想慕悙屹的保护欲。 此时，慕芊雪想要的便正是这种效果——她就是要把慕悙屹此刻心底全部的不忿，以及对手中那份信的愤怒，全部都转化为对她这个女儿的心疼，对这个女儿的怜惜上来！ “芊雪，不关你的事。” 略微叹了口气，慕悙屹终于将视线挪到了慕芊雪的身上。 怜惜地将慕芊雪拉到自己身畔坐下，慕悙屹才将掌中的那信封交到了慕芊雪的手里：“芊雪，今日太子来过了。可有些事……爹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还是自己看吧！” ------------ 第13章 退婚 慕芊雪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缓缓将信展开。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慕芊雪将整封信认真地读了三遍——才不由得在心底，深深地佩服了一下司徒昀灏。 当然，在佩服司徒昀灏之余，慕芊雪自然没有忘了，很全面细致地将这司徒昀灏的祖宗十八代，全部礼貌周到地问候了成千上万遍！ …… 你妹啊！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想退婚，理由不可以给个合理点的吗？ 这信里写的退婚理由，算哪门子正当理由——在信中，司徒昀灏简单地阐述了自己对慕府的尊重，以及对安邦侯慕悙屹的敬畏。然后话锋一转，便扯到了与慕芊雪的这桩婚事上来了。司徒昀灏非常婉转的叙述了一遍从外人口中得知，慕芊雪容貌的“独特”，然后便开始了自己长达半页纸的各种吐槽！ 最后，司徒昀灏总结地为慕芊雪归纳了一下她的“优点”，在慕芊雪看来，可以简单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貌丑。 二、善妒。（从古至今，貌丑女子里多妒妇，所以慕芊雪也不会例外。而且若是她为此争风吃醋，而每日在太子府大吵大闹，一定会家宅不宁！） 三、克夫。（司徒昀灏认为，以慕芊雪的“美貌”，如果自己真的跟她成了亲，那日后就得朝夕相对，而自己被她这副尊荣吓死的几率，就提高了很多很多，那么自己会英年早逝的几率，也就上涨了好几十倍。） 四、毁后。（这也是司徒昀灏退婚理由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他的大概意思，就是认为按照慕芊雪传闻中的样貌来看，如果将来自己和她有了后代子女，那么慕芊雪的丑陋，一定会影响皇室后代的容貌。而如果皇室后代太过貌丑，就一定会被别国耻笑，所以自己万万不能娶慕芊雪。） 综上所述，司徒昀灏写这封信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司徒昀灏的目的，就是为了很明确告诉安邦侯慕悙屹一个道理——自己，宁可冒着被废黜的风险，宁可不要什么江山天下，也一定要和慕芊雪退婚，也一定一定是不会娶她的！ …… 如今想来…… 自己回府时，在门外见到的那男子，应该便是这太子司徒昀灏了。 这个太子，真是好样的！ 她慕芊雪还没嫌弃他庸碌无为、懦弱无能、荒唐无稽，没嫌弃他没本事、就会靠母后庇佑，没嫌弃有他这种未婚夫是丢了她的颜面…… 他反而好意思，敢来挑剔她慕芊雪的种种不是？！ 还敢用这种理由来退婚，真是好笑！！ …… 见慕芊雪望着手中信笺发呆，慕悙屹淡淡叹了口气。 显然，慕悙屹错将慕芊雪的发呆，误会成了是她的受惊过度——慕悙屹连忙伸手，取回慕芊雪手中的信笺，柔声安慰道：“芊雪莫怕，没事的。放心，爹爹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爹爹……” 回过神来，慕芊雪微微沉默了一瞬。 但只是片刻过后，慕芊雪便又立刻微微垂下头，恢复了那副委屈模样。 只听“噗通”一声，不露声色间，慕芊雪便已跪在了慕悙屹的面前，一边抽泣着，一面断断续续道：“都是芊雪不好，芊雪的错……是芊雪无能，才会让家誉受损，爹爹蒙羞——爹爹……其实，是不是圣上的心里，也早就讨厌芊雪，认为芊雪根本不配嫁给太子、不配入主东宫了？” 微微昂着头，慕芊雪泪眼婆娑地凝视着慕悙屹。 紧紧咬着已有些发白的唇瓣，慕芊雪单薄纤弱的身形，如今在慕悙屹看来，是那么的摇摇欲坠，而面具下的那双灵动眸里，却是满满的自责，满满的羞愤愧疚…… ------------ 第14章 心理较量 他不想娶，正合她意； 但就算如此，慕芊雪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在慕悙屹的面前，摆出一副委屈模样。 慕芊雪心里很清楚，前世自己再不济，还有个师父照看她； 可在这个时空中，如今的自己很多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如果没了安邦侯慕悙屹的照料，自己便会无依无靠，根本什么也做不到——所以，只有慕芊雪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表现得越自责愧疚，慕悙屹才越会得她也是受害者，才会同情她，才会将她留在慕府内，不然只怕不用多久，慕悙屹便会将这个没用了的女儿，再次送回玉兰苑去！ 好在，如今已不再是十三年前。 这慕悙屹，纵使再铁石心肠，可慕芊雪毕竟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自慕芊雪入府以来，她一直留意着慕悙屹对自己的态度——从慕悙屹今时今日的态度，以及他会深夜来访的举动，还有如今他对太子退婚的种种愤怒来看，在这慕悙屹心里，还算是有些在乎自己这个小女儿的。 而且，对于自己当年一时糊涂，将慕芊雪送入玉兰苑十三载之事，慕悙屹心里应该并非是无动于衷的——慕芊雪心里有一种直觉，对于当年之事，慕悙屹应该也是早已想明白了的。但无论如何，戎马半生的人生经历，都让素来好胜又从不承认自己有错的安邦侯慕悙屹，宁可将错误延续下去，将慕芊雪好吃好喝地留在玉兰苑十三载，也断不可能在慕芊雪此事上服软，承认自己愚昧无知，让自己在了如此一个跟头的！ 慕芊雪由此断定——对于自己这个小女儿，慕悙屹的心中，应该是充满愧疚的。 所以，如今的慕芊雪决定孤注一掷。 她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直觉中，慕悙屹心底的那一抹愧疚…… …… “芊雪，你先起来。” 慕悙屹叹了口气，抬手扶起跪着的慕芊雪。 脸上的表情，微微也随之缓和了几分，慕悙屹柔声说道：“爹爹不是老糊涂，自然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无碍！反正芊雪你也十多年没有回过府了，不如趁着这次回来，好好重新熟悉一下慕府上下。” 说着，慕悙屹对着慕芊雪淡淡笑了笑，便起身准备利器。 走到门口时却忽然驻足，慕悙屹好似有些不放心一般，又回眸对慕芊雪叮嘱道：“太子那边，爹爹自然有办法应对，你无须挂心。” 又略带柔和地望了慕芊雪一眼，慕悙屹这次才终于跨出门口离去了…… 瞥着慕悙屹离去的背影，慕芊雪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 他刚刚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是已经决定让自己以后都留在慕府了，还是仍然要再去探探太子的决定，仍然有可能要将自己送回玉兰苑？ 是自己刚才戏演过了，露出什么破绽而让他有所怀疑了吗？ 还是自己当初的直觉错了？ 难不成，对于慕芊雪，慕悙屹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愧疚之情——有的只是利用，只是当她是一枚可以拉拢皇权、为自己铺路的棋子？ 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 一面思索着，慕芊雪一面缓步走回桌畔。 心中一个个问号，宛若一个个绳结似的在慕芊雪心底越解越紧。 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慕芊雪恍神间，她只觉得自己身后忽然刮过一阵冷风，还未来得及回眸去看，窗边的蜡烛便已先一步被风吹灭了。 微微叹了口气，慕芊雪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看来自己的麻烦，果然是没完没了的。 借着外面的点点星光和盈盈月光，慕千雪在漆黑昏暗的屋子里摸索着，一点点朝着窗边靠近过去——好不容易，慕芊雪的小手指触碰到了蜡烛，就在她正想要将蜡烛再次点燃的一瞬，手中的火折子都还没来得及靠近蜡烛，就蓦地又感觉身后冷风一凛！ ------------ 第15章 似曾相识 慕芊雪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想要回头一探究竟。 可都不待慕千雪将这一切付诸行动，便忽然腰间一紧，不知是被谁从身后紧紧地揽在了怀中。 “是谁？！” 身后，淡淡的幽香若隐若现。 幽香伴着空气，缓缓飘进慕千雪的鼻翼，却让她不由得一惊！ 这香味，似曾相识……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身后那人的声音，倏地响起，可听在耳际的那感觉，却是奇奇怪怪。 定神回想着，慕千雪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身后的这声音，明显是被那人用了变声术来伪装的；而那香味，则是自己穿越来那日**时，朦胧间所闻到的！！ 只是那时，这香味比起如今，明显要浓郁很多很多。 原来是他！！！ “你到底是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没好气地反问着，慕千雪挣扎着正要转身，却被身后那人抱得死死的。 “嘘！” 那人将唇靠在慕千雪的耳畔，轻声嘱咐。 暧昧的热气，不停侵袭着慕千雪的耳廓――伴着这痒痒的感觉，只听到那人在慕千雪耳畔呢喃道：“别这么急嘛！等等，等等就好了。一！二！三！！” 伴着那人怪异的声音，就在他数到“三”的一瞬…… 方才，窗外还清晰可见的点点星光和盈盈月光，竟真的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漆黑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亦如慕芊雪记忆深处，她穿越来的那一日的晚上，一模一样。 “是你，对吗？” 稳了稳思绪，慕芊雪淡淡地开口。 慕芊雪的声音里，平静漠然，没有丝毫意料之内该有的惊恐与畏惧――就连她身后的那人，慕芊雪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一怔。 “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你吧？” 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吃惊，慕芊雪知道自己在心理上已然占了上风。 微笑地轻轻推开男子的双臂，那人竟真的松开了手，任由慕芊雪逃离了自己的钳制。 捕捉着男子的气息，慕芊雪转身面对向他，平静地开口问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何要毁我清誉，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了吗？” “你不需要知道！” 男子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了一丝混乱。 但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混乱，男子冷冷地笑着，喃喃自语般地开了口：“呵呵……！什么天命所归？什么母仪天下？都是胡扯！我倒想看看，一个不贞不洁、败行失德的女子，如何能再如‘泫氏石碑’所预言那般入主东宫，如何能万民归心！慕芊雪，如果泫氏石碑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告诉你――纵使没有你，这天下……也是我的！！” 不知为何…… 男子明明将声音变得尖锐许多，但在慕芊雪听来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警惕地屏住呼吸，慕芊雪在黑暗中摸索着缓缓后退，不想还没挪开几步，就被面前的男子一把将她揽回了自己身畔！ 显然，男子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根本不给慕芊雪任何可以做出反抗的机会，男子温热的双唇，便在黑暗中捕捉到了慕芊雪的香唇。 慕芊雪扭开头，本能地避开了男子的侵袭。 回手就想给他一记耳光，但小手也连碰都还没碰到他，就被那男子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 大脑蓦地一片空白，慕芊雪心里很明白，纵使自己再给他一记耳光，恐怕结局依旧是一样的毫无用处――脑海中，飞速地搜罗着前世师父教给她的各种逃生方法，可不想，她还没有想到自救之法，下一秒钟，慕芊雪便感到颈上倏地一紧！ 不知何时，男子的大掌内，竟平白多出了一条布绫。 而且，那布绫此时此刻，还正紧紧地勒住了慕芊雪纤细的脖颈！ 无法呼吸的煎熬，濒临死亡的窒息和无力感，渐渐吞噬着慕芊雪的所有思绪…… ------------ 第16章 融为一体 一切，这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自己才刚来到这里，虽然不是她所希望的，但她已然开始习惯“慕芊雪”的这个身份了，不是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竟然开始接受了这个自己，竟然接受了贝悠悠就是“慕芊雪”的这个事实――面临死亡，她所想所念的，竟然不是自己会怎么样，是回去，还是继续穿越到下一个人身上？ 此时此刻，她心里所放不下的事情，竟然是自己还没有报仇！ 自己，还没来得及惩治面前的这个恶人，还没来得及对那么高傲的太子回以颜色！！ 直到这一瞬，她才发现――原来，无论她是慕芊雪，还是贝悠悠，早在她穿越来的那一刻起，贝悠悠和慕芊雪就已经融为一体了――慕芊雪受辱，就是贝悠悠受辱，她早已不是个冷眼旁观的外人！ 予慕芊雪和贝悠悠而言，她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所以，现在的慕芊雪…… 她不能死！ 她也不想死！！ …… 思及至此，慕芊雪的思绪一下便清晰了起来。 凭借着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慕芊雪奋力地用腿使劲一蹬，刚好踢到了窗畔的花架。 瓷质花瓶落地，那清脆悦耳的一声巨响，终于成功地吸引到了屋外奴仆的注意――伴着急切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慕芊雪只觉脖颈一松，那男子终于放开了紧勒布绫的双手，不待慕芊雪反应过来，便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另一旁的窗口跃出了闺房。 死里逃生的慕芊雪，蓦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忽然，慕芊雪的房门终于被撞开，一众奴仆好似潮水一般涌入慕芊雪房内，而冲在最前面的妗儿，则第一个跑到了慕芊雪的身畔。 “小姐，小姐！” 看着跌坐地上的慕芊雪，妗儿一脸焦急。 慕芊雪此时却根本顾不上理她，只是一味地坐在地上，自顾自地继续喘着粗气。 不知是哪个奴仆如此贴心，连忙点亮了慕芊雪房内的蜡烛――可就在蜡烛点亮的一瞬，妗儿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猛地大叫了起来…… ------------ 第17章 谁是内应？ 闻言，慕芊雪也是不解地一怔。 顺着妗儿的话，慕芊雪这才看向自己的小手，不由也是吓了一跳！ 许是方才慕芊雪跌倒时，不慎被地上散落的花瓶碎瓷片划伤了手，以至于鲜血汩汩直流——虽然，慕芊雪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但此刻自己那原本白皙的小手上，早已被染成了血红一片。 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伤口处往外流淌着，触目惊心！ …… 看着眼前的一切，慕芊雪不由得有些头疼。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如何解释，才能说清方才发生的一切。 难道要告诉别人，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深闺小姐，晚上房内竟闯进来了个男人吗？ 而且，这个神秘男子的深夜到访，目的不是为了采花或是偷窃什么的——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她慕芊雪的这条小命！ 这番言论，若是出口的话…… 放眼整个慕府之内，有人会相信自己吗？ 纵使有人会相信自己，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届时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呢！ 没准，别人反倒会胡思乱想，以为是她慕芊雪丧德败行，深更半夜竟恬不知耻地招了什么狂蜂浪蝶进门，然后两人又不知为何发生了口角，继而才演变成了如今这一幕…… 虽然如今的自己，已非完璧； 而自己，对于这些事情，也并不那么在意。 可如今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毕竟不是21世纪，而是古代——在这里，“人言可畏”四个字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慕芊雪不是不知道的。 更何况…… 看慕悙屹和当今皇上如今的意思，也不想外人知晓这件事。 那自己又何必多事，在自己千方百计想要留在慕府的这个当口，在自找麻烦呢？ 再者说，慕府戒备森严，别说是个生面孔——恐怕就算是只苍蝇小虫，在这重重把守内也插翅难飞吧？ 那这神秘男子，到底是如何进入慕府的？ 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如此熟悉慕府各处地形的？ 她才刚回慕府，纵使是她自己，有时候也认不准自己的闺房——可他是如何这般轻易地跑来她闺房杀她，而且还未被任何人所发现的？ 内应！ 他应该是有内应的！ 而且这个内应，对于自己，对于整个慕府，都是了如指掌的！ 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会不会这个内应，就在自己面前的这群人内？ 慕芊雪不知道此刻自己该信谁，可以信谁——她只知道，自己如今要做的，应该是不露声色，将此事蒙混过关！！ 但…… 这一众奴仆要如何打发，倒是个问题！ …… “小姐！” 正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妗儿却先慕芊雪一步，便带着浓浓的哭腔开了口。 根本等不及慕芊雪做出任何解释，妗儿一边用绢帕为她止着血，一面不断抽泣着：“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您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老爷说呀！纵使不能和老爷说，您还有妗儿，您可以跟妗儿说的！您……，您何苦……走这一步……” 闻言，慕芊雪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想不开？ 何苦走这一步？ 想来，应该是这妗儿进屋后，看到自己脖颈上缠着布绫，又见这一地狼藉，再加上自己手上正在冒血的伤口…… 而让妗儿产生了误会，以为是自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不过…… 若是这说法，倒貌似是现在最合理的了吧？ ------------ 第18章 奴大欺主 “妗儿，我……” 想到这里，慕芊雪立马哽咽了起来。 不动声色的表情一凛，慕芊雪片刻间便换上了一副含泪的委屈模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爹爹走后，我坐在这里不受控制似的一直胡思乱想。妗儿，我……” “小姐，没事的。” 见慕芊雪这样，妗儿也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连忙将慕芊雪揽在自己怀里，妗儿柔声安慰道：“妗儿都知道的——小姐放心，妗儿在你身边，妗儿陪着你。” 看着妗儿这般，慕芊雪的心里，不由得也跟着一暖。 在她穿越来的这段日子里，一直都只有妗儿是陪在她身畔的。 这个丫头，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慕芊雪——给她温暖，给她照顾，也给她很多的安心！ …… “呵呵！” 一声极不协调的冷笑，倏地响起，打破了这对主仆的温馨。 只见靠门边处，一个做年长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和身畔一个老妈子低声嘲讽道：“什么小姐？不过是个被老爷厌恶，肆意丢在玉兰苑的弃女罢了，还真会自抬身价！原本，她还有个‘太子妃’的名号，能帮她留点地位——可我方才听说，好似就连太子也嫌弃她，已经修书给老爷——纵使被皇上废黜，也决意要退了这门亲事。这事若换了我，恐怕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一早寻见算了！” “有胆你再说一遍试试！” 话音未落，原本还泪眼婆娑的妗儿，倏地就跳了起来。 一脸愤怒的妗儿，想也不想，便气势汹汹地朝着那年长丫鬟模样的女子，快步直接冲了过去。 口里，还不忘向那年长丫鬟厉声责怨了起来：“是你！一定是你想害我家小姐的，对不对？方才，我远远地便瞧见老爷脸色不悦进了小姐屋里，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可怎就这么巧，你不好好在叶姨娘屋里呆着，偏偏出现在那里？还死说活说，非要拉我去见叶姨娘……” “笑话！” 听妗儿这么说，那年长丫鬟也有些急了。 忿忿地怒视着妗儿，那年长丫鬟跳着脚地吵了起来：“你家小姐被退婚，自己想不开要寻死觅活的，凭什么赖到我头上？那你家小姐被太子退婚这件事，你是不是也要赖在我的头上啊？我告诉你——如果有证据你就拿出来，没凭没据的，就别想着随便什么事，都栽赃到我身上！自己没本事，嫁不出去，与人何尤？！” “叫你胡说！” 闻言，妗儿不由得便恼了。 跳着脚地就要跟那年长丫鬟拼命，却不想被身后的慕芊雪大声吼住：“妗儿，够了！这事算了，我想静静，你替我赶他们走吧……” “小姐！” 妗儿忿忿地回头，依旧为慕芊雪觉得不忿。 可回过头去的一瞬，妗儿却对上了一双梨花带雨的杏眸，心底也不由一软——如今，最难受的人，应该便是她家小姐了吧？ 思及至此，妗儿虽然不满地嘟着小嘴，但也只好如慕芊雪所说的一般，将屋内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奴仆们，全都推着赶出了慕芊雪的闺房。 “妗儿……” 待外面稍稍安静下来，慕芊雪才轻声又开了口。 语气中，虽然依旧满是心如死灰般的绝望，但那灵动的眸子却分外狡黠：“我的伤口好痛，不知是不是伤了哪里——你去帮我请位大夫进府吧！记住，一定要偷偷地去，千万不可以惊动了我爹爹他们……” …… 深更半夜，外人进府…… 纵使妗儿想瞒，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安邦侯慕悙屹的耳目？ ------------ 第19章 赌 果然，妗儿的表现，并没有让慕芊雪失望。 紧跟在大夫与妗儿身后，一同进来的人正是慕芊雪那爹爹——安邦侯慕悙屹。 见慕悙屹进来，慕芊雪唇畔微微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靥，却分毫不喜于行——虚弱地坐起身来，慕芊雪一面试图从床上挣扎下地，一面不忘吃痛的发出着阵阵呻吟。 “芊雪，躺好。” 慕悙屹见状，神情略显一急，快步上前将慕芊雪按回床上。 看着慕芊雪微微蹙眉，慕悙屹并未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唤了一旁的大夫先来给慕芊雪疗伤。 大夫连忙检查了慕芊雪的伤口，又麻利地为她上药包扎，待一系列救治都完成后，大夫才向慕悙屹交代了几句，便开了张方子，带着妗儿随他一同回药庐取药去了。 “为什么如此做？” 待妗儿和大夫都离去后，慕悙屹脸色忽然一凛。 冷冷地开口，那语气中满是责怪与埋怨，与方才的慕悙屹简直判若两人，也让慕芊雪有些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意。 …… 他…… 是发现了什么吗？ 难不成…… 是自己不小心，让他看穿了什么吗？ 抑或者，还是方才自己的演技太过浮夸，所以让他出了破绽？ 可，她的破绽在哪里？ 他，又到底看穿了些什么，猜到了些什么？ …… 慕芊雪杏眸微转，在心里连忙回答了“不可能”三个字！ 想来，慕悙屹应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自己的用意——毕竟自己回府之后，这慕府上下就一直都未曾消停过，如今又横生出这等自杀未遂的事情，也难怪慕悙屹会有如此反应了！ 思及至此，慕芊雪立刻好似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微微低垂着头，紧紧抿着嘴，不敢胡乱开口去说什么。 “你啊……” 半晌，慕悙屹眼里的警惕才缓缓退散。 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慕悙屹缓步坐到了慕芊雪身畔——抬手指着她那此时正裹着厚厚纱布的小手，低声问道：“这又是何苦呢？爹爹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一切都有爹爹为你做主，你又何苦闹这么一出，辛苦受痛的不还是你自己吗？所幸，这次不过只是伤到了手，过几日便也没什么大碍了——俗话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这若是一不留神，让你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叫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如何忍心？你又叫爹爹有何颜面去见你娘亲，叫爹爹如何去跟你娘亲交代？” …… 跟她娘亲交代？ 在心底，慕芊雪微微冷笑了下。 恐怕她那个“娇贵”娘亲，巴不得她早点死掉呢！ 纵使，她今日真的就此一命呜呼，她那“娇贵”的娘亲，恐怕也不见得就会为她掉下一点眼泪吧？ 所以…… 若想留在慕府，看来她还得靠她自己！ 她必须想法设法让慕悙屹看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是多么的爱他这个爹爹，是多么紧张慕府，是多么在乎他所重视的那个皇室安危！ 要让他知道…… 在自己的心里，对慕府是有归属感的。 慕府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又是多么在乎这一切的！ …… “爹爹！” 如此想着，慕芊雪竟把心一横。 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慕芊雪倏地从床上跌到了地上，径自跪在了慕悙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显然，慕悙屹也没有料到，慕芊雪竟会如此做。 手脚有些慌乱，慕悙屹伸手去搀扶慕芊雪，试图让她先起身，却被慕芊雪的坚定所挡了回来。 ------------ 第20章 讨回公道 “爹爹，是女儿糊涂了。” 慕芊雪一个响头，直接磕到了地上。 这响头磕得绝对货真价实，纵使隔着这副铜质面具，慕芊雪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此时应该已经磕破了：“方才您走了之后，芊雪一直在反复思量着整件事。之前，芊雪其实一直在怨恨爹爹，觉得爹爹不疼芊雪，所以才会将芊雪送去玉兰苑不管不顾——可是直到今时今日，太子的那封信，却让芊雪一下子顿悟了很多。原来爹爹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芊雪好，您不想芊雪成为西掖国的罪人，不想芊雪伤害到太子殿下，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可是爹爹……，如今却因为芊雪的不是，使得太子殿下厌恶芊雪，不肯娶芊雪为妃。芊雪知道，为了这件事，爹爹一定会很是头痛！一面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您有多疼爱芊雪，自然不用多说；另一面却是太子殿下，他是皇嗣，又是皇上钦点的皇位继承人——爹爹一生忠君爱国，无愧西掖，如今却要为了替芊雪出头，而去与太子据理力争——是芊雪害得爹爹要与皇室冲突，背上了不忠不义之名，若因此而使君臣间隙，小人有了可乘之机，那便是芊雪愧对爹爹，愧对整个西掖国！所以，芊雪方才就在想……，若是没有了芊雪，爹爹您自然就无需再去为芊雪出头了，一切事情也自然都解决了。芊雪这么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来了……” 一口气说完所有，静静瞥了一眼慕悙屹。 不待慕悙屹开口说些什么，慕芊雪便一连又磕了几个响头。 跪在地上，此时的慕芊雪整个人，都不由得瑟瑟发抖——这一是为了让慕悙屹感觉到自己的愧疚与自责，这二则是因为手上的伤口，还有额角传来的那隐隐作痛！ 慕悙屹望着慕芊雪微微一怔，凝视了她许久。 那神情，宛若自己此刻正看着的这个女子，不是慕芊雪，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吗？ 慕悙屹一直以为，纵使慕芊雪对自己再如何的恭恭敬敬，她也一定是恨自己的，一定是不可能会再去原谅自己的——天底下，又怎么会有一个子女，能去原谅一个遗弃她、还将她遗弃在了玉兰苑那种地方的父母？ 可慕芊雪，却做到了！ 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间，慕悙屹好似看到了孩提时候的慕芊雪——那个曾经在他满脸厌恶以对时，仍然抱着他腿甜甜笑着，用那含糊不清、却又稚嫩无比的童音，一声声地唤着“爹爹”，“爹爹”的小女孩…… …… “芊雪……” 思及至此，慕悙屹竟发觉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时慕悙屹的眼神，却已温和了许多——或者，应该说是不在那么居高临下了！ 缓缓地开了口，慕悙屹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起身亲自将慕芊雪扶了起来，慕悙屹轻轻捧起她那裹满纱布的小手，柔声关切道：“手，还疼吗？爹爹房内有瓶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便命人为你送来。” 虽然，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只言片语。 但这却是慕芊雪见到慕悙屹后，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 这个慕悙屹，原来真的是她的父亲，他开始让她有那么一丁点感受到了“父爱”这两个字的温暖。 “芊雪，那件事不要再想了。” 将慕芊雪扶回床上躺好，慕悙屹轻声嘱咐着她 为她掖好被角，慕悙屹才继续开口道：“你要乖乖留在家里，养好身体，知道吗？放心！明日上朝后，爹爹就去参见皇上——无论如何，就算拼上爹爹这条老命不要，爹爹都会为你讨回个公道的！” ------------ 第21章 觐见当家主母 “小姐，您走快点啦！” 慕府回廊处，一脸焦急的妗儿，卖力地拉扯着慕芊雪前进。 嘴里一面催促着，妗儿一面凝着满脸好似都写满了“无所谓”三个字的慕芊雪，无奈地摇着头。 前几日，云姨娘便差人来请慕芊雪，说是带她一起去觐见慕悙屹的结发妻子，也是慕府的当家主母——贺韵颐。 可都被慕芊雪以有伤在身，无法下地为由，予以了推脱——她不是不想觐见贺韵颐，只是对于这慕府当家主母的了解，让慕芊雪不由得有些畏惧。 …… 贺韵颐，当朝皇后娘娘的胞妹，西掖国定国公贺瓚魁家的三小姐。 三十余年前，贺韵颐一眼相中了当时还只是小小参将的慕悙屹，执意下嫁予他，并一手扶持慕悙屹坐上了如今的安邦侯之位。 虽然，这慕府里一众姬妾里，以云姨娘最为得宠。 慕悙屹也将这慕府一干事宜的处置权，事无巨细，全都交给了云姨娘来打理。 但慕府上下都很清楚，贺韵颐在慕府的地位，就好似磐石一般稳固——纵使云姨娘在怎么的得势，可对于贺韵颐的意见，她也依旧不敢充耳不闻！ 慕府所有人都说，这贺韵颐为人和善，是极好相处的。 但对于众人的这番言论，慕芊雪却不敢苟同！ 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 再加上慕芊雪前世坑蒙拐骗得来的经验看，越是这种看似面慈心善的人，才越是得要小心提防。 单凭这定国公家，一连出了两个旺夫女，就足以看出些许端倪——这一个帮夫君夺得了天下，一个帮自己夫君扶摇直上；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贺韵颐的为人，是极好相处的，那慕府内一众姬妾又都不是善茬，单说一个善妒的叶姨娘，恐怕就足以让这贺韵颐已经很是吃不消了吧？又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贺韵颐还能做这个当家主母，还能保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留得住自己在慕府的这一身荣宠？ 所以，若是算心计…… 自己在这个贺韵颐面前，恐怕也要自惭形秽了吧？ …… “小姐，您还在怎什么呀？” 眼瞅着云姨娘千叮万嘱不可迟到的时间，早已过去不知多久了。 妗儿的心里，不由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小姐，夫人和云姨娘都还等着您呢——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万一夫人生气，怪罪下来，您可怎么办呀？你快点！倒是快点走呀！” 而慕芊雪的态度，却依旧是不以为然。 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慕芊雪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若有所思般地微微蹙眉。 …… 她真是…… 越来越搞不懂她家小姐了！ 莫名其妙地变了个人，莫名其妙地被太子退婚，莫名其妙地寻死觅活——还有如今，那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不过就是跟大夫去去了趟药的工夫嘛，回来时候，就只见老爷一脸疼惜地陪着慕芊雪，眼眶里泛着星星泪光，两人俨然一副“慈父孝女”的温馨模样。 在那之后，这近半个月的光景里…… 慕悙屹每天一回府，便会径自赶来慕芊雪的闺房看她。 后来，她更听云姨娘屋里的倚翠说——慕悙屹将太子退婚之事，闹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听闻此事后，自然是即刻勃然大怒，当着慕悙屹的面呵斥了太子，允诺慕悙屹两家婚事照旧，并嘱咐他先让慕芊雪好好养伤，待她伤好之后，便会命钦天监为慕芊雪和太子另择吉日，以西掖国最高仪式迎娶慕芊雪入主东宫！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慕悙屹甘愿冒犯天威，也要为慕芊雪讨回公道？ 为什么又会如此突然，这慕芊雪和慕悙屹，就这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自己好奇，曾多次问过慕芊雪原因——可慕芊雪每次，却只是冲着她神秘一笑，说这是秘密！ 此外，无论自己再怎么问…… 慕芊雪都只是笑而不语，不肯在向她透露半分了！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 “妗儿。” 正在妗儿出神的时候，慕芊雪倏地开口。 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妗儿半晌，慕芊雪才忽然又笑着继续问道：“那****寻短见时，差点和你打起来的那个丫鬟，你可是认识的？她是哪位姨娘小姐屋里的，平日里为人如何？” “您说的是妙儿吧？” 微微思忖了一下，妗儿便恍然大悟。 虽然不知道，慕芊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妗儿还是如实回答了下去：“她是叶姨娘屋里的丫鬟，但最初时，妙儿是夫人屋里的——听说，后来叶姨娘进了府，妙儿看叶姨娘受宠便千方百计的讨好，这才从夫人屋里被调去了侍候叶姨娘的。至于为人……小姐，想必这些日子您也该感觉到了——虽然这慕府是云姨娘管事，但叶姨娘却从不把云姨娘放在眼里。日子久了，妙儿便一直仗着有叶姨娘给她撑腰，根本不把许多旁人放在眼里。” “是吗？” 慕芊雪微微停顿，若有所思。 半晌，才莞尔浅笑——这可真是太好了，正中慕芊雪下怀。 眸中稍稍闪过一次狡黠，慕芊雪忽然话锋一转，莫名其妙地又开口道：“妗儿，我入府这么久，还不知道叶姨娘住在哪里呢！你不妨说与我知道知道，也免得我日后又像没头苍蝇一般，误闯进去叨扰了叶姨娘的清净。还有夫人的住处，离这里可还有很远的距离吗？” “就在前面。” 妗儿小手一抬，指了指前面不远处。 不解地打量着慕芊雪，妗儿疑惑地开口说了下去：“前面那个院子，便是叶姨娘的居所；在过去那个，就是夫人的了。听说当年叶姨娘入府，一眼便相中了夫人的住处。老爷怎么可能让夫人搬走，把住处让给叶姨娘——所以，便只得依着叶姨娘的意思，在跟夫人住处只有一墙之隔的那里，又给叶姨娘单建了这么一处院子……” …… 连住的都这么近？ 看来，连老天都想帮她——如此想着，慕芊雪不由得笑了出来…… ------------ 第22章 到底，谁是主子？ 跟在妗儿的身后，慕芊雪不紧不慢地走着。 眼瞅着叶姨娘的院子一步步近在眼前，慕芊雪不禁有些好奇，如果方才自己所设想的画面，不会出现，自己要怎么办呢？ 低着头，正在慕芊雪思索间，忽然眼前的影子被一道黑影笼罩起来。 慕芊雪下意识地抬起头，待看到眼前拦着的那蓝衣女子的一瞬，慕芊雪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的命，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呀！ …… 刚刚，自己还在想――如果遇不到这个妙儿，自己要怎么办； 没想到这小妮子竟如此不禁念叨，这么迫不及待地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果然是…… 想什么，就会来什么！ …… “哟！” 那妙儿站在妗儿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出路。 脸上，挂着蔑视地轻笑着，妙儿刻薄的声音愈发让慕芊雪觉得格外刺耳：“快来瞧瞧，这是谁呀！这不是妗儿姑娘吗？怎么，你家小姐这是大难不死，终于活过来了？只是……怎么一活过来，就开始惦记着往夫人屋里钻呢――莫不是妗儿你这心里，还惦记着若是不能入主东宫，能让你家小姐攀上夫人那根高枝也是好的呢？可惜呀可惜！依我看，妗儿你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吧？！” 妙儿的话，哪里是说给妗儿听的？ 这每一句每一字，都明显是针对着她身后的慕芊雪而来的。 闻言，慕芊雪不由得冷笑了下――在这之前，慕芊雪只以为这妙儿仗着叶姨娘的身份地位，会在妗儿这个主子不受宠的小丫鬟面前，张牙舞爪也就罢了，看着自己这个小姐在，总还是得稍微收敛一点点的…… 可没想到…… 原来人家是压根连她这个不受宠的小姐，也根本没瞧在眼里，没放在心上！ “你再说……” 妙儿的话，像根刺一般扎痛了妗儿。 跳着脚地便要跟妙儿大打出手，却不想被身后的慕芊雪一把拉住：“妗儿，别这样！夫人还等着我们呢……” “就是就是！” 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妙儿冷冷笑道。 见慕芊雪这般拦着妗儿，刚才开有些怕了的妙儿，一下子便挺直了腰肢，不屑地继续开口道：“好好学学你家主子，看看你家小姐多明白事理！不过不是我说……，芊雪小姐，看在你这么明白事理的份上，妙儿我就做回好人，也让你明白个道理吧！你纵使来见夫人，也无济于事――太子人家都说明了不要你了，你就是攀上夫人，能在让你嫁入东宫，也不过就是个弃妃罢了！” 妗儿一脸阴沉地正要开口，却被慕芊雪拦了下来。 “弃妃？” 重复着妙儿的话，慕芊雪唇畔浅浅笑着。 一双杏眸不解地凝着妙儿，可慕芊雪的心里，却已不露声色地冷笑好几声了。 …… 本来…… 慕芊雪还在想着，只给妙儿点颜色，让她以后不再这么嚣张也就算了； 但如今，既然连妙儿自己都要如此尖酸刻薄，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那自己又何必给她留面子呢？ 真是不懂事的丫鬟…… 自古以来，再不济的小姐也还是小姐。 身为一个奴才，却想着和一个主子争个高低长短……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叶姨娘为人真是很不错――至少连这么个嚣张不长眼的丫鬟，都给宠坏成这样了，真是不错！！ …… “对呀！” 这妙儿显然没搞清状况，还是一脸的得意。 微微昂着下巴，鄙夷的小眼神轻轻白了慕芊雪一眼，开口道：“要我说，太子铁定是不要你了，你还是不要这么没皮没脸的贴上去了。何况弃女变弃妃，也……” “啪――！” 不待妙儿把话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赫然打断了她后面未说完的话。 妙儿捂着脸，一脸愕然地打量着慕芊雪，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而一旁的妗儿，俨然也已经看傻了眼，下巴好似脱臼了一般，张大了嘴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第一……” 慕芊雪依旧语气如常，浅浅笑着。 可话语中，却明显已然找回了做主子该有的气势：“咱们两个人，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我想你应该很是清楚的――谁许你在我的面前，自称‘我’的？又是谁允许你称呼我为‘你’的？我知道，叶姨娘宠着你，你也根本就没把我放在你的眼里，对吧？” “可惜，第二……” 见妙儿忿忿地瞪着自己，慕芊雪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眸光忽然一凛，慕芊雪回手间，又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在妙儿的脸庞上响了起来：“我不管叶姨娘对下人是不是太过放纵，才让你这么大胆，以为自己可以在主子面前张牙舞爪，如此嚣张得目中无人――但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一套，也许在别人那里管用，但是在我这里什么用都没有！所以，你若是把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三……” 慕芊雪再次扬起手，妙儿吓得连忙捂住小脸。 可没想到慕芊雪嫣然一笑，却反手将巴掌甩在了妙儿的另一边脸上：“最后这一巴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对！太子的的确确是送来了一份休书给我，那又如何？我爹娘健在，纵使爹娘不在，还有夫人这个大娘在呢！我是不是被休了，我能不能入主东宫，我会不会成为弃妃，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小小丫鬟、一个下人来妄议主子，来教我辱我？今天，我这三个耳光，就是用来教教你――这慕府还有规矩，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在这儿仗势欺人、目中无主！” 说完，慕芊雪才将手在衣服上掸了掸。 缓缓勾唇，慕芊雪浅笑着看向妙儿――可这笑意，却明显没有传入眼内。 ------------ 第23章 初见贺韵颐 “你、你、你……” 捱了慕芊雪三记耳光，妙儿的震惊不言而喻。 但很快，妙儿便从挨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正想开口，妙儿回眸间却看到叶姨娘屋里，一些听到了外面动静的小丫鬟，八卦地纷纷开始向门边围了过来！ 微微蹙着眉，妙儿此刻心间，恐怕只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 一面，是个不受宠、但如今看来，却又仿佛不容小觑的弃女小姐； 一面，是一群向来以自己马首是瞻，看着自己平日里张牙舞爪、狐假虎威的小丫鬟们…… 此时此刻…… 自己到底是该认错了事，低头道歉？ 还是该为自己留足所有面子，跟慕芊雪死扛到底？ 如果自己认了错――那日后自己在这群小丫鬟的面前吆五喝六时，还怎么能理直气壮，如何能够服众呢？ 这，是个问题！ …… 思及至此，妙儿不由得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只见那群听命自己的小丫鬟们，如今已来到了妙儿身畔――妙儿只好把心一横，摆出一副鄙夷不屑的架势，忿忿地瞪向了慕芊雪。 那眸中的愤怒与恨意，不言而明！ “你得意什么！” 硬着头皮，妙儿眼睛一闭，双手狠狠地退了过去。 可妙儿不曾想，方才还对着气势汹汹，架子十足的慕芊雪，如今却换上了一副娇弱模样。 顺着妙儿的这么一推，慕芊雪眸中，闪过了一丝满是得意的狡黠――碰都还没碰到，慕芊雪便先一步好似弱柳迎风一般，伴着一声惊讶的呼声，就这么径自跌倒在了地上！ “小姐！” 一旁的妗儿，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诧异地足足愣了好几秒，妗儿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跑到了慕芊雪的身边：“小姐，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 坐在地上，慕芊雪轻轻摇摇头。 身体瑟瑟地发抖，慕芊雪微微低垂着头，看向自己有些破皮了掌心。 瞥了眼居高临下的妙儿，慕芊雪下一瞬立刻摆出了一脸惊慌失措、又俨然一副受气包似的模样开口道：“妗儿，就是破了点皮，没事的……” 见到这一画面，妗儿和妙儿两人又全都愣在了原地。 妙儿一脸诧异地凝视这慕芊雪，连她自己，也开始有些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妗儿，神情中更多的却是愕然，觉得不可思议！ …… 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她，真的是慕芊雪吗？ 虽然，妗儿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慕芊雪就是慕芊雪，她不是别人。 可今时今日，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心思如此缜密的慕芊雪――她实在无法将这个慕芊雪，与自己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根本没有主见的慕芊雪相提并论，画上等号！！ 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根本一直以来，自己就没有看透过慕芊雪？ 妗儿不知道，也无法想明白，到底答案应该是那样的了！ …… “你，你别装蒜！” 方才还打算死磕到底，张牙舞爪的妙儿，一下子也慌了神。 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慕芊雪，妙儿语无伦次地开始有些胡说八道了起来：“我告诉你！你装也没用，方才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是你自己跌坐在地上的，根本和我没关系！我明白了！你想诬陷我，对不对？我告诉你，你给我起来！赶紧起来，你听到了没有！！” 耳畔，听着小丫鬟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妙儿心里不由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将慕芊雪拉起来。 却不想慕芊雪一脸畏惧地在地上往后蹭着，伸手抱住身畔的妗儿，竟直接躲到了她的身后！ 嘴里，还不由自主般地不断呢喃着：“不要，你别过来！妙儿，我知道错了――求你别再打我了，我不敢了。你爱说我是慕府弃女，还是太子弃妃，都随你好不好？我绝对不还嘴了……妙儿，你别过来！！” “我哪有……” “妙儿！” 妙儿不解地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唤住。 直觉头皮发麻，妙儿使劲抿着嘴，缓缓转过身去――她身后不远处，立着的正是一脸嗔怒的云姨娘，以及另一位一脸淡然的中年女子。 看云姨娘对那女子的恭敬态度，想来应该就是慕府的当家主母――贺韵颐了！ “妙儿，你这丫鬟好生厉害呀！” 搀着贺韵颐，云姨娘缓步走到了妙儿身畔。 瞥了眼依旧一脸淡然的贺韵颐，云姨娘不由分说，回手便在妙儿脸上给了一巴掌：“我知道叶姐姐护着你，你向来是张扬惯了的――可如今，连小姐都敢动手了，你还真是厉害呀！今日若是我不给你点颜色，恐怕别的下人都会像你这般有样学样，那这慕府还了得？来人！把这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绑了，丢到柴房去等候老爷回来发落――叶姐姐那边若是问起来，我自然会去解释！” 话音刚落，音犹在耳。 不知从哪儿便蹿出几个大汉，真的如云姨娘所言一般，将妙儿给绑着押走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慕芊雪竟也不由得有些愣神。 “还不赶紧扶小姐起来？” 温柔的声音，倏地在慕芊雪耳畔响起。 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直未曾开口的贺韵颐，此刻正朝着她淡淡地笑着：“家里的这些下人，真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云儿，什么时候得闲了，可得好好整顿一下这慕府的风气，别辜负了老爷将整个家都交给了你的信任。” 双眸，虽然是看着慕芊雪的； 话语，却显然是说给一旁的云姨娘听的； 但慕芊雪心里很明白，贺韵颐这番话，更多是在警告叶姨娘屋里的这群小丫鬟。 “夫人说的是。” 云姨娘笑着回答，毕恭毕敬。 忙笑着过去，和妗儿一起将慕芊雪扶了起来，云姨娘热络地开口介绍道：“芊雪，这便是咱们慕府的夫人，还不快叫人！” 闻言，慕芊雪眸中略带畏惧地看了过去。 本想开口唤一声“夫人”――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般地从慕芊雪口中，冒出了一句： “娘……” ------------ 第24章 认母 听到慕芊雪忽然出口的这一声“娘”，云姨娘和贺韵颐都不由一怔。 贺韵颐静静打量着慕芊雪，眸里不露痕迹闪过的一丝精明，却被慕芊雪看在了眼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但很快，贺韵颐便恢复了原本的那份淡然——瞥了眼身畔仍未回过神来的云姨娘，贺韵颐柔声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云儿，你看看这丫头——想来是方才被妙儿吓傻了，都开始犯糊涂了……” “谁说不是呢！” 云姨娘终于回过神来，也笑着开始摇头。 拉起慕芊雪的手，云姨娘温柔地一笑，将慕芊雪的小手送向贺韵颐面前：“夫人，您摸摸——芊雪这小手，现在还吓得冰凉呢！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先回屋了再去说吧！” 莞尔浅笑，贺韵颐竟顺势真的牵起了慕芊雪的小手。 掏出随身的丝质绢帕，轻柔地将慕芊雪手心内的伤口包扎仔细，贺韵颐才拉着慕芊雪，一起回到了自己屋内。 “芊雪，坐呀！” 回到屋里，贺韵颐和云姨娘都已坐下。 可唯有慕芊雪，却一脸畏惧地凝着贺韵颐，低着头站在一旁。 “夫人，对不起。” 垂着眸，慕芊雪怯生生地开了口。 一脸愧疚地左顾右盼了半晌，慕芊雪才终于继续说道：“方才芊雪见夫人一脸慈善，不由自主地便在心里想——如果这是芊雪的娘，该有多好呀！所以便一时失态，竟口不择言地唤了夫人做‘娘’。让夫人不高兴，芊雪实在很对不起！不过，请夫人相信芊雪，芊雪是真的在心里，把您当作亲生娘亲一般看待了，绝对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 说完，慕芊雪连忙偷偷看向贺韵颐，观察着她的反应。 就连慕芊雪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到底走得是对是错——这贺韵颐虽然是旺夫命，却可惜子孙福薄。 眼瞅着她嫁给了安邦侯慕悙屹三十余年，家中妾室一个接着一个的为慕悙屹开枝散叶，却唯有这个作为正室的贺韵颐，一直都没能为慕悙屹生下个一儿半女。 所以想来，在这贺韵颐的心里…… 对于自己方才的那一声“娘”，她应该是不会毫无感觉的。 慕芊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想要跟贺韵颐赌这一把——赌她对于能多个女儿，应该是喜闻乐见的！ …… “无碍。” 闻言，贺韵颐只是淡淡地轻声笑笑。 虽然贺韵颐神情平静如常，并未流露丝毫破绽，但慕芊雪的直觉告诉她——贺韵颐的心里，气势已然接受她了！ “芊雪……” 温柔地伸手，将慕芊雪拉到自己身畔坐下。 忽然贺韵颐话锋一转，毫无征兆地对慕芊雪开口问道：“回府后，可去看过你娘亲？” “有的，当然有的。” 尴尬扯了下嘴角，慕芊雪如实回答。 每每想起她那“娇贵”娘亲，慕芊雪就不知道该如何做出评价。 连慕悙屹这样的大男人…… 如今对自己这个不出众的小女儿，都能拿出那么一点父爱来——反观她那个迟迟不肯相见的娘亲，简直是天差地别！ 想到这里，慕芊雪心底难免有些伤感起来，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有些微微湿润了起来。 笑着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慕芊雪连忙摇摇头，开口说道：“回夫人的话，芊雪一回府便去见了娘亲——只不过娘亲她……她忙嘛，屋里事情比较多，至今还没腾出什么时间，来见芊雪一面……” “她也会忙？” 淡淡挑眉，云姨娘不禁轻笑起来。 都生活在一个慕府里，有什么事是她云姨娘不知道的？ 更何况，是这慕芊雪的娘亲了——自打八年前，她不知做错什么事惹怒了慕悙屹，被慕悙屹骂了一顿之后，竟整个人都“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性情也变得分外的阴晴不定——既不肯和其他妾室间走动了，也不肯再来给贺韵颐请安，就连一年一次的除夕、中秋之类的家宴，她也想来就来，不想来纵使慕悙屹出面，也根本不肯买账！ 所以，慕芊雪的娘亲会很忙，倒真是说笑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云姨娘立刻住了口，瞥了眼坐在身畔的贺韵颐。 见贺韵颐依旧拉着慕芊雪的小手，脸上的笑靥更是云淡风轻，云姨娘才幽幽地开口，笑着对贺韵颐说道：“这么多年，兰姐姐怎么还没放下当年的事——什么‘幺女克母’之类的昏话，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罢了！她倒记了这么久，真是委屈了芊雪……” …… 幺女克母？ 她和她娘亲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慕芊雪下意识地看向妗儿，见她也是一脸的诧异——想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少之又少。 如此说来…… 难道，她那娘亲一直都不肯见她，为的只是怕被她克？ 若真是因为这样的话…… 那对于她这位娘亲，慕芊雪也就真的无话可说、再也无可留恋了！！ …… “就是。” 贺韵颐笑着望向慕芊雪，一脸宠溺。 伸手帮慕芊雪整理了下云鬓，贺韵颐才似真非真地开口问道：“我前些天听老爷提了，说是太子退婚，芊雪为了不让他和皇上生隙，竟然傻得跑去寻短见——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却许了那么一个糊涂蛋，真是便宜了昀灏那个臭小子。唉！我也是福薄，可惜跟了老爷那么多年，都没能有个这样的好女儿……” 闻言，慕芊雪立马起身。 “噗通”一下跪在贺韵颐的面前，毫不迟疑地便给她叩了三个响头。 “若夫人不嫌弃……” 跪在贺韵颐身前，慕芊雪微微昂起下巴，满脸至诚。 想了一下，又连忙低下了头，慕芊雪战战兢兢般地小说呢喃道：“夫人，娘亲为了别人的胡说八道便不肯要芊雪，那芊雪也不要这个娘亲了——夫人，从今以后，芊雪可不可以认您做娘亲？芊雪保证……会像对待亲娘一般地待您，只求您能教教芊雪，如何向您这般厉害，不受外人欺凌……” ------------ 第25章 杀一儆百 这十几日的光景里，慕府上下谈论的话题，基本都集中到了一人身上。 而这个人，却并非是安邦侯慕悙屹，也不是慕府的当家主母贺韵颐，而是这个在幕府向来不受宠了整整十八载的“弃女”——慕芊雪。 …… 慕芊雪…… 这个原本众人排挤、瞧不起的小丫头； 自从这次回到慕府后，她整个人却都好似与大家的记忆中不太一样了——原本，最不喜欢她的安邦侯慕悙屹，如今却将慕芊雪如珠如宝般的珍之重之；而慕府中，最得慕悙屹宠爱的云姨娘，也忽然待慕芊雪宛若亲人一般，极尽拉拢亲近；纵使向来淡漠不问世事的贺韵颐，如今也一反常态，待这个慕芊雪如亲生女儿一样的疼之宠之，护之爱之……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能只在回府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便让慕府中举足轻重的几个主子都成为了她的“守护神”？ 这慕芊雪…… 也太不简单了！！ …… “小姐……” 简单地将慕芊雪耳畔的碎发拢好，妗儿低声开口，却欲言又止。 望着此刻镜中的慕芊雪，妗儿依旧有些畏惧——她很清楚，面前这个满腹计谋的女子，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慕芊雪了。 更何况…… 那日，妗儿是亲眼所见的！ 正是这个慕芊雪，轻而易举地便扳倒了叶姨娘在幕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妙儿。 这么多年，妗儿是亲眼看着妙儿如何张狂，如何除了叶姨娘，根本不将其他主子放在眼中的——整个慕府，纵使是如今的云姨娘，或是一身荣宠的贺韵颐，都仍要顾着叶姨娘的几分面子，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去将妙儿她怎么样，可是单凭她一个慕芊雪，却做到了！ 而这一切，她只是用了一出“苦肉计”。 “怎么？你很怕我吗？” 唇畔漾着浅浅的笑靥，慕芊雪一瞬不瞬地凝着镜中映出的妗儿。 柔声开口，慕芊雪话语间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常——但那双明眸里，却满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狡黠：“妗儿，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话少了，笑容也少了，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妗儿了。其实，我倒还是更喜欢原来的你——活泼，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总让人觉得没来由的亲切……” “小姐，您说笑了。” 妗儿连忙垂眸，恭敬地摇了摇头。 怅然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妗儿才抬头再次对慕芊雪说道：“小姐，妗儿只是慕府的一个奴婢，何德何能，可以让小姐如此对待，真是折煞奴婢了。” “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奴婢！” 妗儿说出口的这一番话，让慕芊雪觉得分外刺耳。 想也不想，慕芊雪几乎是脱口而出——可说完之后，慕芊雪才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跟妗儿说过这些话。 但，不知为何…… 在慕芊雪的心底，却又一个明确的感觉，在不断地告诉着她——这些话，是“慕芊雪”曾经对妗儿说过的——当然，那时的慕芊雪，还是原本那个真实的“慕芊雪”。 而非如今，自己这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慕芊雪”…… …… “妗儿，放眼整个慕府，只有你对我最好，肯陪我到玉兰苑这种地方，来受这种罪。你放心，若有一天，我可以离开这儿，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妗儿，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对我而言，你从来不是什么奴婢，不是我从慕府带出来的丫鬟，而是我的朋友！你是慕芊雪这一世，最重要的朋友！” …… 一切，宛若回到了那一日。 妗儿好似又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慕芊雪； 而她当日的话语，也一遍遍地萦绕在妗儿耳畔，久久回荡着，回荡着…… “妗儿，其实……” 慕芊雪自然也察觉到了妗儿的异样，缓缓地开了口。 略微思索了片刻，慕芊雪才蓦地转过身去，静静仰视着眼中微泛泪光的妗儿，继续开口说了下去：“我知道，我最近的变化很大，一定让你觉得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如今的慕芊雪很陌生，可是妗儿，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过——我没了清白，又被太子退婚，如果我还是原来那么唯唯诺诺的慕芊雪，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亡真的很可怕，我不想再来一次——所以，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我只有讨爹爹的欢心，才能留在慕府，才能不让你因为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而再次回到玉兰苑那种地方，去过那种日子，你能明白吗？可是就算我留在了慕府，我又怎样？我想你也看到了，叶姨娘是有多么讨厌我，多么排挤我——就算她房里的一个丫鬟，都敢趾高气扬地跑到我面前，对我耀武扬威！妗儿……，我真的不想你跟我过这种日子了，所以我必须狠下心肠，杀一儆百！！” 虽然，自己说的这番大道理，很多都是在为自己辩解罢了。 但慕芊雪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的的确确都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她不想委曲求全，不想自己被人欺负，更加不想妗儿因为跟着她，所以就得被其他下人看不起！ 前十八年，那个“慕芊雪”到底有多能忍，如今的慕芊雪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她只要知道，往后的这无数个十八年，甚至八十年，她都要活出个小姐样来，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小姐，妗儿明白了。” 半晌，妗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着慕芊雪微微一笑，妗儿连忙又整了整她的发髻，才笑着问道：“以后，妗儿全听小姐的——小姐说怎样，妗儿便怎样！” ------------ 第26章 扬威（1） “那……，我们商量个事呗！” 看着妗儿这般，慕芊雪忽然挑挑眉，又微微咧了咧嘴。 不待一脸懵懂的妗儿发问，慕芊雪便先一步，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唇畔漾着坏笑，慕芊雪扯着妗儿的衣角，一脸委屈似的嘟起小嘴，一面摇着，一面低声启唇说道：“妗儿，这头上带的金钗太多了，好重哦！你看，我的脑袋都快动不了了，我可不可以不带呀？” 说着，慕芊雪指了指自己头上横七竖八插着的金钗。 仿佛怕妗儿不信，也为了证实自己的这番话一般，慕芊雪使劲摇了摇她的小脑袋，顿时便体会了什么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 真想不明白…… 这群古代女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竟然喜欢把这么多、这么这么重的东西，全部都戴在头上！ 难道…… 她们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再闪了自己的脖子吗？ 而且，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都戴在头上，难不成她们就一点也不会觉得俗气吗？ 想不明白！ 真是怎么也想不通！！ …… “喂喂喂！” 妗儿不满地白了一眼慕芊雪，连忙按住了她。 一面将慕芊雪头上的金钗重新插好，妗儿一面笑吟吟地开口道：“小姐您别乱动呀！您头上的这些金钗，可是各房姨娘送给您的见面礼！今日是初一，晨起后各房姨娘一定都会去觐见夫人的，到时若是看到小姐您带了这个的、却没带那个的，还不知道心里要怎么想呢！倒不如都带了，谁也不得罪！” “呸，什么谁也不得罪？” 慕芊雪不悦地还给了妗儿一对白眼，倏地将头上的金钗全部摘下。 打量着镜中，如今乌发间一片空旷的小脑袋，慕芊雪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将金钗恣意丢回在首饰盒内，慕芊雪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一众饰物，最后笑着执起一支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簪――精湛的鬼斧神工，将这支白玉簪上的凤凰雕琢得惟妙惟肖，凤嘴处，则是由一颗颗极细小的珍珠串联而成的流苏穗，而每一道流苏的尾部，都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白水晶，看着素雅又不失高贵。 将白玉簪插在发髻上，跳动流苏刚好完美的与妗儿为慕芊雪佩戴的珍珠耳环以及珍珠项链，照相辉映。 “好看吗？” 满意地点点头，慕芊雪还是向身后的妗儿轻声询问着。 妗儿痴痴地望着镜中的慕芊雪，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妗儿还是觉得真是美极了――看到妗儿不由自主地点头，慕芊雪才笑着起身，莞尔道：“这是娘亲送我的簪子，我只带了夫人送我的东西，想来那些姨娘这下没理可挑了吧？妗儿，我们出发吧！” ………… 待慕芊雪和妗儿赶到贺韵颐院子时，院子外已站满了一众等候她们主子的丫鬟和老妈子。 其间，有些知道慕芊雪今时不同往日的丫鬟和老妈子，纷纷躬身向慕芊雪行了礼，也有些不识趣的丫鬟和老妈子，则对这种现象嗤之以鼻，以叶姨娘屋内的仆人最为明显。 对于这些，慕芊雪根本丝毫不予理会，只是拉着妗儿直直向院内走去。 “夫人，不是我说……” 才刚进院子没几步，慕芊雪便忽然听到了一个刻薄的女声。 下意识地稍稍放慢了脚步，慕芊雪站在屋门外，静静听着屋内的话语：“那慕芊雪，虽然是老爷的女儿，但自幼便送去了玉兰苑――这玉兰苑是什么地方，我想大家不是不知道的！那么乌烟瘴气环境下长大的野丫头，想来是不敢奢望她能有什么教养学识的。但妹妹怎么听说，夫人您竟一时糊涂，收了那野丫头做女儿？夫人您身份高贵，可别再因为她败坏了您一生的好名声――依我看，还是禀明老爷，把她送回玉兰苑算了！” “萍姨娘？” 慕芊雪侧眸，用口型问着身后的妗儿。 妗儿见状，连忙点了点头，也不敢主动出声回答。 而慕芊雪只是淡淡一笑，不露声色地继续听着屋内动静，平静如常。 “萍姨娘这是说笑吧？” 屋内，另一个低哑的女子声音倏地插了进来。 略带一阵冷笑声，那人继续开口道：“咱府上这芊雪小姐，有没有学识老奴是不知――但这害人的黑心思，却着实是在玉兰苑学了不少。想来萍姨娘也该知道我们屋里那妙儿丫头，虽然平日里是骄纵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这芊雪小姐才刚回府几日，便耍心思坑了我们那妙儿丫头，真不知日后她还会生出些什么事来呢！” “生事？这提议不错！” 猛然抬手，慕芊雪笑吟吟地掀帘而入。 并未急着开口说些什么，慕芊雪缓步走到屋子中央，朝着正前方坐着的贺韵颐行了一礼。 回眸，见云姨娘正友善地朝她笑着，慕芊雪连忙回以了一个微笑――半晌，屋内都静得出奇，就连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萍姨娘，此刻也已然缄默其口。 莞尔笑着，慕芊雪转身缓步朝着叶姨娘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众姨娘都在猜测，不知道这慕芊雪会怎么样时，只见慕芊雪突然眸光一寒，扬手便给了叶姨娘身畔那老妈子三记耳光！ 打完这三记耳光，一众姨娘全傻了眼。 想来，谁也没能料到―― 这慕芊雪，竟然敢当着叶姨娘的面，打了她的人！ 而且此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叶姨娘陪嫁过来、从小将她带大的乳娘！！ 稍稍退后半步，不待面露怒色的叶姨娘开口说什么，慕芊雪便先一步微微躬身，也对叶姨娘行了一礼。 “还请叶姨娘见谅！” 笑靥如花，慕芊雪神色如常地开了口。 轻轻抬眸瞥了眼叶姨娘，慕芊雪这才莞尔开口说了下去：“芊雪知道，这刘妈妈是姨娘的人，纵使要教训她，也该是姨娘的事――但是，芊雪知道叶姨娘您向来宽厚，从不忍责罚自己的下人――可芊雪好歹还是这慕家的小姐！自我回府，娘亲便教我要知恩图报：别人敬我一尺，我必还人一丈。今日刘妈妈在我娘亲及众位姨娘面前，如此羞辱于我，若姨娘不惩罚她，实在是说不过去。芊雪知道刘妈妈跟您的关系，让您亲自动手，芊雪实在……不忍心看着姨娘您在这么多人面前犯难，所以才会出手待您责罚了刘妈妈的，还请叶姨娘一定见谅才是……” ------------ 第27章 扬威（2） “见谅，当然见谅。” 叶姨娘的双眸，几乎快要被慕芊雪的这几句话，气得喷出火来了。 皮笑肉不笑地朝慕芊雪挤出一丝虚伪的假笑，纵使叶姨娘如今心里满满的都是恼怒，但对这慕芊雪刚才的一番话，她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云姨娘此刻故意撇开脸，在和贺昀颐耳语着什么；而贺昀颐，则正端着茶盏，在悠然地品着茗茶，俨然这两个能在慕府说上话的女子，都不打算替自己开口说话！ 思及至此，叶姨娘也只好哑巴吃黄连，将全部怒气都憋在心里，就此作罢。 回眸，叶姨娘冷冷地瞪向身畔的刘妈妈。 而刘妈妈也很是识趣，见状连忙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扇着自己耳光：“小姐，是老奴方才多嘴，胡说八道――老奴该死，老奴罪不可赦，请小姐责罚！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明知自己理亏，叶姨娘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只得昂头看向慕芊雪，可慕芊雪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转身踱向了另一边。 “方才，芊雪听闻……” 说话间，慕芊雪已然踱到了萍姨娘面前。 似笑非笑地凝着萍姨娘，慕芊雪的唇畔却挂着最嫣然的笑靥：“萍姨娘您字字珠玑，实在是让芊雪如醍醐灌顶一般，心间顿时通透了不少――可芊雪这心里，却尚有一事不明，还想跟萍姨娘您请教一下，望您能指点芊雪一二……” 眼见刘妈妈的下场，萍姨娘自然知道慕芊雪来者不善。 可连叶姨娘，这样在慕府有地位的妾室，如今都拿这个慕芊雪没辙――更何况是自己这样，卑微的小姨娘了。 …… 原本，萍姨娘只以为…… 这慕芊雪，还是原来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软柿子”； 可，她万万也没能想到―― 不过十三载的光景，这个自己记忆中，胆小爱哭又怕事的“软柿子”，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如今这般的牙尖嘴利！ 萍姨娘本想借着讽刺慕芊雪，能够巴结上叶姨娘。 到时，她若可以在叶姨娘那里讨得欢心，从而占得些许好处的话…… 却没料到―― 自己，不单没能借着此事占到便宜； 反而给自己惹祸上身，害得自己骑虎难下，如今真正是进不得，退也不是了！！ …… “请、请讲……” 本想默不作声，将此事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却不想，慕芊雪倒也不急，只是站在萍姨娘面前，浅笑吟吟地眼巴巴望着她，等着她做出回答。 无奈，萍姨娘见自己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把话接了下去。 “方才，芊雪听闻萍姨娘讲――” 慕芊雪眸子里满是单纯，很是诚恳地打量着萍姨娘。 态度温良无害，慕芊雪略带懵懂似地看向萍姨娘，笑吟吟开口道：“玉兰苑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芊雪在那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教养，也不可能有什么学识。所以，芊雪就不禁有些好奇了――萍姨娘您这些话，是感同身受呢，还是经验之谈？芊雪貌似听闻，萍姨娘您在来我们慕府前，好似是自幼便被亲生父母卖入玉兰苑，也是从玉兰苑出来的吧？呀，如此说来，萍姨娘您岂不是还不如我呢――至少，我还有个慕府小姐的名分背在身上，可您呢？如果不是爹爹和娘亲恩典，恐怕您如今当真还在玉兰苑，做着您方才口中的那个什么野丫头，哪里有机会可以坐在这里笑话芊雪呢？” 闻言，萍姨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显然她并没有料到，这慕千雪说话会如此直接――竟丝毫不顾念她的姨娘身份，就连半分颜面都不曾给她留。 想来也是，纵然连叶姨娘她都不曾顾忌，更何况是自己了。 怪只怪自己没事找事，平白惹这慕家小姐做什么？ 如此想着，萍姨娘不由悲从心中来，从哽咽到细声抽泣，几乎是一气呵成――不到眨眼的工夫，这刘妈妈的巴掌声，和萍姨娘的哭泣声，便此起彼伏地响彻了整个屋内。 “都罢了吧！” 见刘妈妈已将脸打得又红又肿，而萍姨娘这边也已哭成了泪人，久未开口的贺昀颐才终于摆了摆手。 抬眸望向慕芊雪时，贺昀颐的黑瞳中明显带着笑意，可脸上却是分外的严肃：“芊雪，娘亲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就教你这么目无尊长了吗？刘妈妈是奴才，打也就打了，可你萍姨娘再不济，也是咱慕府的姨娘，是你的长辈，方才那是你该和姨娘应有的态度吗？还不快跟你萍姨娘道歉――若是让外人听去了，非说是我这个为娘的，没有好好管教你才是！” 贺韵颐说完，眸子轻轻掠过叶姨娘和萍姨娘二人。 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贺韵颐不露声色地再次看回慕芊雪，心里却是说不出地满意。 …… 不可否认…… 当日，贺韵颐收慕芊雪做女儿，的确是有些一时冲动。 但这慕芊雪，也的确是聪明！ 自从认了这个女儿，贺韵颐便一直冷眼旁观着慕芊雪的一举一动――这十几日来，慕芊雪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在潜移默化中，为贺韵颐不断巩固着她在慕府的地位，而且非但不曾丢了她的半分颜面，还反倒帮她省去了不少事情――她先是帮自己收拾了妙儿这个贱婢，让整个慕府的下人都清楚了背叛自己的下场；而后，又帮自己压制住了一众原本不服她的妾室，虽然她们心里依旧还是不服，但面上却对自己愈发恭敬有加，更是极尽巴结奉承；再到如今，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前，教训了喜欢搬弄是非、又从来没有自知之明的萍姨娘，更挫了叶姨娘的张扬跋扈，灭了她的嚣张气焰…… 而且，做得不卑不亢，不留任何话柄！ 纵使换了自己身畔，这个多年来一直事事迎合自己的云姨娘，恐怕也不可能做得会比慕芊雪更好。 这个慕芊雪，果然不简单！ 看来…… 当初，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收慕芊雪做女儿的这个决定，果然是做对了！！ ------------ 第28章 证明给你们看 “萍姨娘，芊雪错了。” 贺韵颐眼底的赞许，慕芊雪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 连忙摆出一副愧疚模样，低垂着小脑袋，很是诚恳地低声嘟囔道：“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孩子一般斤斤计较。” 说完，慕芊雪还不忘端起萍姨娘身畔的茶盏，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她的面前。 好好一个台阶，摆在了萍姨娘的面前，若她肯就此作罢也就没事了――但这萍姨娘，却偏巧是个不识趣又自以为是的糊涂虫，眼见贺韵颐替自己说话，又见慕芊雪向她道歉，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原本还梨花带雨般的哭泣声，竟转瞬就变成了狂风暴雨般的嚎啕大哭，越哭越凶，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且，萍姨娘还一脸委屈地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寻死觅活，要去撞柱子的模样出来！ 慕芊雪见状，连忙放下茶盏便去伸手去拦她――谁想萍姨娘竟下意识地抓起桌角的茶盏，直接将将整杯热茶都泼在了慕芊雪的身上…… “闹够了没有？” 倏地一拍桌角，贺韵颐径自站了起来。 满心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的全部挂在了贺韵颐的脸上――只见贺韵颐冷着一张脸，瞪向萍姨娘：“芊雪敬你是姨娘，已经把脸面给你做全了，你自己不要也就罢了，在这里丢人现眼的成何体统？怪不得方才你自己都说，玉兰苑出来的人不可能会有什么教养可谈，我现在才算是真的领教到了！芊雪，过来！她爱怎样都随她，她若当真能寻了短见，我贺韵颐大不了赔她一副上好的棺材，也免得她在我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反倒脏了我的地方！！” 听贺韵颐这么说着，萍姨娘原本还洪亮的哭声，竟一下子便戛然而止了。 微微蹙眉，萍姨娘委屈地望向贺韵颐，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言什么了――她进慕府这十余年来，一向看惯了贺韵颐温婉贤淑的慈眉善目，纵使是对待慕府犯了错的下人，她也从未说过半句重话…… 可像如今这般气愤的样子…… 想来就算整个慕府上下，应该也是都没有瞧见过的奇景了！ “娘亲，您别动怒。” 一片静谧，却被慕芊雪地突然开口所打破了。 慕芊雪紧走几步，噗通一下跪到了贺韵颐的面前，微微昂着下巴，幽幽地开口道：“千错万错，都是芊雪的不是，还请娘亲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才好。” 视线，稍稍在屋内的一众姨娘身上，都环视了一圈。 回眸再次看向贺韵颐时，慕芊雪的眼睛平静地好似两滩池水一般清澈见底：“虽然众位姨娘心疼芊雪，不管明里暗里都不曾挑明把话说出来，但芊雪自己很明白――在您们心底，对于芊雪在玉兰苑生活的这十三载，是甚为鄙夷的；您们心里一定都觉得，如今的慕芊雪，对这慕府而言，是甚为不光彩的一个存在。芊雪也知道，如今不管芊雪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芊雪在玉兰苑生活了十三载的这件事，这是不争的事实，芊雪从不否认！但芊雪绝不认同您们中间，有些人的奇怪想法――芊雪自问这十三载来，一向循规蹈矩，一向洁身自好，绝没有像众位姨娘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也绝对没有自甘堕落，做出什么有愧于慕府，有愧于娘亲和爹爹的丑事来！还望娘亲能够相信芊雪，望众位姨娘相信芊雪。” “芊雪，你快起来！” 见状，云姨娘连忙快步上前，想要去扶着慕芊雪先起身来。 可慕芊雪的骨气，却不允许她这么不清不白地就坡下驴――慕芊雪依旧跪在地上，一瞬不瞬地凝着贺韵颐，等着听她开口说些什么。 “芊雪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贺韵颐视线绕过慕芊雪，凛冽地扫过一众姨娘。 淡淡地浅笑着，贺韵颐心知慕芊雪此举，一定还有后招，笑着再次看向慕芊雪：“你的话，娘亲当然相信――但娘亲终究还是这慕府的当家主母，一言一行都必须要对整个慕府负责。所以芊雪，娘亲也不好护短，现在只看你能不能让你这一众姨娘，都接受你不会让慕府蒙羞的这个说法了……” “那就请众位姨娘，给芊雪二个月的时间。” 慕芊雪的话，几乎连想都没想，便径自不卑不亢地脱口而出。 缓缓站起身来，慕芊雪转身面向一众姨娘，眸中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坚定认真：“芊雪答应您们，芊雪不但会让您们接受芊雪的说法，芊雪还会让整个西掖国的人，都对玉兰苑的印象有所改变――芊雪只要二个月的时间，如果在这两个月里，芊雪让玉兰苑焕然一新，便请众位姨娘相信芊雪的清白；若是二个月后，玉兰苑在众人眼中，还是如今这般的不堪印象，无需您们多言，芊雪自行收拾东西，离开慕府，终身守在玉兰苑内，绝不离开！” 一众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多言。 除了几个关系较好的姨娘，在小声地窃窃私语这什么，谁也不愿再做着出头之鸟了。 “好，我们便信你一次。” 见大家都不说话，反倒是云姨娘先行开了口。 云姨娘笑吟吟地环视着一众姨娘，然后又饶有深意地望了一会儿贺韵颐，最后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慕芊雪的身上。 笑着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块精致的银白色令牌，云姨娘莞尔地将令牌亲手放到了慕芊雪掌里，才又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既然你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自然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你说二个月便二个月，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来跟我说；若是时间紧急，你来不及找我说明情况，那可直接拿着此令牌，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慕府所有掌事的奴才，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令牌的，你大可放心！芊雪，不要让我们……失望呀！” ------------ 第29章 改头换面 潺漾坊。 西掖国的百年老号，也是城中最大的制酒作坊。 正值晌午时分，这原本应当是潺漾坊每日最为忙碌的时刻——可今日，却有些不太寻常。 手中虽然依旧在不停的忙活着，或搬或抬，但工人们这所有的注意力和满腹心思，却早已伴着清晨那一男一女的两位神秘访客，全都一同飘进了坊主内堂去了。 早上这两位客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女的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足以当得起小家碧玉四个字；而这男的，虽然一身随从打扮，又用轻纱掩面，但举手投足中却透着那么一股大家风范，不容小觑！ 而且，这二位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 只是在坊主耳畔耳语了两句，又在手掌内给坊主看了什么东西——他们那素来见惯了大场面的坊主，竟也做出了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模样，然后必恭必敬的将他们迎进了内堂。 至今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这内堂里面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这，怎能不叫人好奇； 怎能，不叫人想一探究竟？ 工人们有的在小声议论着，有的在交头接耳着，都再猜测着这两个人的来意——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终于打破了这份静谧，也让外面那些期待着消息的工人们，好似看到了些许希望。 ………… 内堂。 “你——！” 安静的氛围，忽然打破：“你也不识抬举了吧！想我们慕府，那可也是……” 原本，那坐在客座上的女子，蓦地愤愤起身。 怒目而视着身畔主座上那肥头大耳的男子，女子猛地一拍桌子，宽大的衣袖一下子便将桌角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伴着茶杯落地的清脆响声，那女子反而自己跟着也是一怔。 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女子连忙瘪瘪嘴，讪讪地回眸望向自己身旁立着的那轻纱掩面的随从，却见她脸上有这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云淡风轻，不由得心生佩服着。 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女子不由更是尴尬起来，不知自己该如何收场了。 “小姐，您真是不小心。” 见双方都僵持着，那随从只好自己开口把话继续了下去。 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示意她做回原位，然后随从才自己缓缓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 随后，那随从眼里漾着淡淡的笑靥，缓步走到桌旁，把手中的碎片一股脑都“放”回到了主座那男子的手旁！ 坊主显然没有料到会由此一出，伴着随从“放”下的动作，原本波澜不惊的眉梢也不由得抖了一抖——随从这个“放”的动作，与其说是放，倒不如说是摔在了桌上更为恰当。 清脆的响声，坊主的眉梢不由得又抖了一抖…… 看着坊主的表情变化，那随从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稍稍退后半步，随从恭恭敬敬地向着坊主作了一揖：“还请云坊主多多担待，我家小姐自幼便有这毛病。若是一急起来，这手脚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一般，根本不听使唤——都是小的不注意，今日才会这一不留神，便失手打翻了云坊主的茶杯，真是罪过！罪过！！” 闻此言，云坊主显然一怔。 凝着随从那眉宇间的紧张和惊恐，云坊主半晌都还没反应过来。 …… 方才，是自己幻觉了？ 自己明明看见，这随从将茶杯碎片摔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这一转脸，这随从再次抬起头看向自己时，怎么又是如今这番表情了？ 是，自己错了？ 还是，怎么回事？ …… 而这随从见状，也明摆着没有想给他过多思考的机会。 倏地回身，望向身旁那女子，随从低声呵斥一般道：“出门前，夫人不是就告诫过你——这云坊主可是你外公定国公贺瓚魁的朋友，遇事千万要礼待谦卑，有话更要好好说，万万不要鲁莽行事！你说你这一摔杯子，旁人知道的，只说你是不小心手滑了；若是让好事之人听去了，丢咱们慕府的脸面也就罢了，若是连你外公定国公贺瓚魁的颜面也都让你丢了去，可还怎么得了？记住了！回去之后，赶紧吃药！这药，不能停！！” 那女子望着随从，好一阵发呆。 半晌，那女子才缓过神来，怔怔地眨眨眼，一脸茫然地继续凝视着随从，不知道话要如何接下去了…… 这，小姐…… 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不是出门前，小姐才同自己说好了——今天前来只是探探路的，不管谈不谈得成，都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以泄露了身份的吗？ 可，怎么到了这儿…… 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姐不但不往回解释，反而把自己的身份名号都给爆了出来？ 这下子，要她怎么继续下去呀！ 头疼！ 真是太头疼了！ …… 数日前，慕芊雪在慕家一众姨娘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二个月之内，一定将玉兰苑改头换面，让整个西掖国的人，都对玉兰苑的印象有所改变…… 当时的豪言壮语，如今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可当妗儿跟着慕芊雪，真的去接手了玉兰苑之后——她才终于知道，慕芊雪的这个决定，是多么多么的不好实现！ 后来，在慕芊雪与一众姑娘的商讨下…… 决定将这玉兰苑以酒楼形式，照旧继续经营下去。 只是…… 这以前的玉兰苑，是以色侍人的烟花之地，只要有佳人在畔，无需太多准备； 而如今的玉兰苑，不光要重新考量以后得如何发展，只是这首要一步的好酒好菜，便难坏了妗儿。 伴着玉兰苑的转手，一众原来供应这里的商户们，都好似说好了一般，集体跟玉兰苑解除了合作关系——这菜肉蛋鱼还好解决，大不了每日上街采购也就罢了，可这酒…… 更何况，慕芊雪打算…… 以后这玉兰苑供应给客人的酒，必须要有玉兰苑自己的特色； 也就是说，玉兰苑的酒水，就都必须得要自己找酒家代为加工酿制，根本不能再继续从外面直接购得了…… 慕芊雪自己当然也知道——这，是一招险棋。 胜，则皆大欢喜； 若是败了，则意味着满盘皆输了！ 对于玉兰苑的姑娘们来说——输了，大不了她们换个东家，重操旧业； 而她慕芊雪，却再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等待着迎接她的命运，只能是多舛的未知了…… ------------ 第30章 谈判 妗儿的担心，却有些多余。 因为在慕芊雪做出整个计划之初，便早已相中了西掖国最大的这家“潺漾坊”。 不单单只是由于这潺漾坊有着百年字号，更是因为慕芊雪早已打探清楚，这潺漾坊的云坊主一脉——与她如今名义上的外公定国公贺瓚魁，素有交情，而且好似还渊源颇深！ 所以…… 纵使这桩买卖，最终自己谈不成； 她还大可去拜托自己如今名义上的娘亲——贺韵颐，出面帮忙协调一二。 想来，这潺漾坊就算再老字号，它可以不理贺韵颐的协调，可以不在乎安邦侯慕悙屹的地位，可这定国公贺瓚魁的面子，想必潺漾坊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因此，无论慕芊雪最后谈出来的结果如何…… 这与潺漾坊合作的机会，在慕芊雪的心里都已有了**成的把握——今日前来，她也不过只是想要探一探潺漾坊的口风，试一试自己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大罢了！ 若是潺漾坊的云坊主比较好说话，凭她一己之力便足以搞定的话，她自然也就不想去烦劳贺韵颐的大驾了； 若是谈不下来，届时再去拜托贺韵颐帮忙，慕芊雪自然也能更有些许把握。 故而在出门前，慕芊雪便跟妗儿说好，互换了身份。 妗儿今天是已新开酒楼的小老板娘身份出面，而慕芊雪自己，则做了简单的随从打扮。 这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更好地暗中观察这云坊主对合作的反应，好尽早谋划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虽然云坊主之间看到，慕芊雪搞来给酒楼的手令，让他们进了内堂；可没想到这云坊主，根本连他们的话都没听完，只是一听合作二字，便矢口拒绝了他们。 而妗儿这丫头…… 则更是沉不住气，竟直接失口说出了慕府，还失手打碎了潺漾坊的茶杯…… 所幸，慕芊雪当初谋划的全盘计划，其实早已将这些可能发生的变数都盘算清楚了——这，也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慕府？” 云坊主淡淡看着你们，不知可否。 半晌，才不以为然的一笑，低声反问道：“你们，方才说……贺公是她的外公？” …… 世人皆知，定国公贺瓚魁的三女儿贺韵颐嫁给了安邦侯慕悙屹； 但熟悉贺家的人，也皆知一件事——贺韵颐虽然嫁给了安邦侯慕悙屹三十年，但自始至终，都并未育有一儿半女，这也一直是整个贺家的心病之一。 而如今…… 居然有人敢冒充是贺韵颐的女儿，冒认定国公贺瓚魁是她的外公…… 在云坊主看来，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而面前这两个人，也正是这天底下最愚不可及的两个骗子了！ 而从云坊主那鄙夷的眼神中，慕芊雪自是对他的心思猜到了一二。 自己这个女儿…… 只不过是贺韵颐认回来，旁人不知道自然也属正常； 所以，他的怀疑，也的确不是没有道理！ …… “既然，话已至此……” 身份已然暴露，若是自己在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失礼了。 想到这里，慕芊雪狡黠一笑，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客气开口道：“那我们就不妨开门见山吧！不瞒云坊主，我家小姐正是安邦侯慕悙屹之幺女，慕芊雪。当然，慕府的当家主母贺韵颐，并非我家小姐生母——但想必依云坊主的身份，自是听说过我家夫人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儿半女。说来也巧了，我家小姐自幼便与亲母母女缘薄，反倒是跟我家夫人一见如故。前不久，有幸得见夫人，夫人便收了我家小姐为女，自此一直如亲女一般对待呵护。所以，我家小姐称我家夫人一句‘娘亲’，唤贺老爷一声外公，想来也在情理之中。不知奴才所言，云坊主觉得如何？可是这么个道理吗？” 闻言，云坊主看了看慕芊雪，又看了看一旁已然听得目瞪口呆的妗儿。 细细回忆起来，前不久到貌似的确有所耳闻，说是贺韵颐认了慕家一个不受宠的幺女为女儿。 但无论是贺家还是慕府，都并未放出消息是否真有此事，所以慢慢的，云坊主也就当作一时趣闻，听过也就忘了。 如今，却听慕芊雪又如此说来…… 想必应该就是当初传闻中，所言的那位女儿了。 思及至此，云坊主来回打量了一遍慕芊雪和妗儿，这才连忙摆手，让慕芊雪再次站回到了妗儿身畔。 “云坊主……” 静静打量云坊主，不难看出他的态度应该已经有所缓和。 慕芊雪给妗儿使了个眼色，又微微一笑，这才径自缓缓开口询问道：“不知如今，您可愿与我家小姐，重新谈谈我们之前提及的合作了吗？我家小姐这桩买卖，可以保证云坊主一定只赚不赔，是桩千载难逢的……上好买卖！” 故意拖长尾音，慕芊雪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狡黠。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这潺漾坊的云坊主，已然会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 “你们想如何合作？” 不出所料，云坊主稍稍抬眸，打量着慕芊雪。 在商言商的算计神情，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眼里晕染开来：“既然你们说是桩千载难逢的买卖，又说想要跟我潺漾坊合作，总该心里有些自己的打算了吧？不妨先说出来让我听听，若的确是桩好买卖，我潺漾坊自然不可能跟钱过不去；若我没有兴趣，你们也好早作打算，另找他家不是……” …… 他是个商人…… 若当真是有利可图的事，他潺漾坊自是不愿错过这等便宜的； 可当初云坊主见慕芊雪她们进来，看妗儿只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模样，而又无大家闺秀似的举手投足，自然把他们当成了一般市井小民，跟没有放在眼里； 但如今，当云坊主知道了慕芊雪他们的身份之后，倒的确有些兴致想要听听他们所谓的合作了。 他倒想看看…… 这贺韵颐，千挑万选认来的女儿…… 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究竟这慕芊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还是一个真的内藏乾坤，不可多得的无价稀世珍宝…… ------------ 第31章 合作 “你们想如何合作？” 不出所料，云坊主稍稍抬眸，打量着慕芊雪。 在商言商的算计神情，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眼里晕染开来：“既然你们说是桩千载难逢的买卖，又说想要跟我潺漾坊合作，总该心里有些自己的打算了吧？不妨先说出来让我听听，若的确是桩好买卖，我潺漾坊自然不可能跟钱过不去；若我没有兴趣，你们也好早作打算，另找他家不是……” …… 看到云坊主眼中，那过于精明的神情，慕芊雪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 无论是在以前的21世纪，还是现在身处的古代，慕芊雪都深信一点――对于跟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合作，不管他的胃口有多大，有多贪婪，但那都是有突破口的，只要能给予他所想要的，就不可能有办不成的事；这总好过与一个只懂得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合作要强，因为那时候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会坚持己见，油盐不进，纵使口才再好，对于这种人也只能无可奈何，说什么都已是于事无补了…… 但所幸，这个云坊主，恰好是第一种人。 看来…… 她等待的鱼儿，是已经上钩了！ …… “很简单！” 唇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靥。 左顾右盼了许久，慕芊雪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云坊主身畔，故作神秘地覆到云坊主耳旁说道：“我家小姐偶得了一制酒方子，上面所书之酒，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但无奈技艺不精，故而想寻找一位如云坊主这等的制酒高手，帮忙酿制一番……” “制酒秘方？” 云坊主微微蹙了下眉头，耐人寻味地打量着慕芊雪。 对于慕芊雪的话，云坊主自然是将信将疑――想他一个制酒行家，这天底下有什么样的酒还能是他没见过的？ 而自己面前这随从与所谓的慕芊雪，看上去也不过就十来岁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会认得清世间所有的酒，又如何谈得上什么世间绝无仅有？ 如何想来…… 也许，只是他们二人孤陋寡闻，井底之蛙罢了！ “云坊主顾及的是！” 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云坊主一般，慕芊雪适时的轻声笑了出来。 背着手，缓步拉开了与云坊主之间的距离，慕芊雪摇摇头，做出一副好像在深思的模样。 忽然身形一转，直直看向了一旁的妗儿那边，刻意用云坊主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小姐，我们这么空口白话的，好像很没有诚意似的――所以，我可不可以把我们的酒方，稍……稍透露给云坊主知道一点点啊，就那么一点点……” 故意，将“稍稍”二字的声音拉长。 话音未落，慕芊雪又连忙摆出了一副，好似怕云坊主听到一般的做贼模样。 说完，还不忘看了云坊主一眼――四目相对，慕芊雪又急忙将视线迅速收了回来！ 这一来二去，反倒弄得云坊主不明就里，一脸不知所谓的神情，探究地看着这主仆二人起来…… “哦！” 眼前的一切，妗儿早已看傻了。 眨眨眼，根本连慕芊雪跟自己说的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急忙答应了。 慕芊雪瞧着妗儿这般，不由得想笑――连知道自己计划的妗儿，如今都是这般云山雾绕了，想必着云坊主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吧？ 看来…… 自己这前世，为了生存所学来的坑蒙拐骗； 此刻还是挺有用的，至少一点也没有被自己最近养尊处优的日子给荒废掉！ 不错，不错！ …… “是，小姐。” 笑着对妗儿点了点头，慕芊雪倏地转身面向云坊主。 一脸诚意十足地凝着云坊主，半晌，慕芊雪才幽幽地开口继续道：“奴才知道，云坊主您是酿酒世家，自然是知道这千百年来，街头巷尾坊间流传的所有酿酒秘方。可我家小姐偶得的这配方，却与那些不同――据奴才所知，坊间所流传的，基本都是以粮食作为媒介的制酒方法，而我们手里的方子，却是以鲜果等为媒介制出的酒水。这酒水果香四溢，甘之如……” “当真？！” 不待慕芊雪说完，云坊主早已先一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快步踱到慕芊雪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里放着异样的光芒：“世间真有如此的酒，可以用鲜果酿制？” 有些尴尬，微微扯动了下嘴角。 对于云坊主突然做出的这种过激反应，慕芊雪显然也是有些预料不及！ 先前，只是听闻这云坊主是个“酒痴”――可没想到，对于制酒方法的痴迷程度，他居然能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真是让慕芊雪，也不由得在心里佩服了一番。 不过…… 他这般的反应，反倒让慕芊雪更加确定――自己此次，没有找错人！ “云坊主，您淡定，淡定！” 终于，慕芊雪挣脱出了云坊主的魔爪。 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慕芊雪快速地继续说道：“这方子，我们自然是有，而且只此一份。若是云坊主愿意，我家小姐自当将这方子双手奉上――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 显然，云坊主的“求知欲”，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性。 想都不想，云坊主直接脱口而出就说：“只要你们把方子给我――别说什么不过了，就是你们想要我的这条老命，我也自然是给你们的！” “云坊主说笑了！” 讪讪一笑，慕芊雪笑着开口道：“我们不要你的命，只是想云坊主答应我们――若是他日这果酒酿制成功了，只能供应给我们玉兰苑独家使用，您不可见利忘义，别人纵使出再高的价钱，您也万万不能卖给他人！” 想来，奇货可居的方法…… 她也还是跟前世，一些搞抢购的商家那里学来的。 当初本来是鄙夷至极，可如今自己也用上了这方法后，慕芊雪反而有些理解他们了。 钱这东西…… 古往今来，都太难挣了！ …… “这……” 闻言，云坊主有些犹豫了。 俗话说得好，有钱不挣是蠢人，这不是要他赔本吗？ ------------ 第32章 幕后主人 “放心，我们怎么可能让您赔本呢？” 再次适时开口，慕芊雪笑着对云坊主摇了摇头。 从腰间取出之前写好的秘方，慕芊雪故意在云坊主面前晃了晃：“想必云坊主心里应该明白——我家小姐背后，除了我家老爷夫人，还有她外公贺瓚魁。纵使除了这些，我家小姐可还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不二人选，将来这酒若是推荐进了宫，潺漾坊一下便成了御酒供坊，您还愁会赔本吗？只怕到时候，就算是从潺漾坊泼出去一杯清水，外面的人也都要抢破头了呢，你说是不是？” 这一剂猛药下去，想必谁也承受不了。 御酒供坊，这应该是所有酒坊都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了吧？ 如今，慕芊雪将这么巨大的一个馅饼，径自丢到了云坊主的面前，不怕他会不动心…… “那个，你们让我再想想，想想……” 云坊主为难地抿着嘴，不置可否地犹豫着什么。 时机已成，慕芊雪倒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微微笑了笑：“云坊主有顾虑，那是自然，我们也不为难云坊主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陪我家小姐先行回去，云坊主若是考虑好了，可派人到玉兰苑传个话，我们二人自当再次登门叨扰。” 说着，慕芊雪将手中的方子一分为二。 一半径自放到了云坊主的桌上，另一半则再次收回了腰间。 “这是我们的诚意。” 讲完，不等云坊主多说什么。 慕芊雪早已上前一步，搀着妗儿抬腿就走，并未有半刻迟疑地离开了内堂。 独留下了，一脸纠结的云坊主举棋不定着…… …… “行了，想看就赶紧看吧！” 待慕芊雪同妗儿才走出内堂，一黑袍男子便幽幽地从内室踱了出来。 瞥了一眼云坊主，又扫了眼桌上的那半张酒方，伸手将酒方塞到了云坊主的手中：“真是越老越滑！看你方才听她一说，便激动得什么都忘了的模样，想必若不是我在内室，你刚刚早就一口答应了吧？如今怎么又摆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莫不是特意给我看的吧？” “您这说的哪里话……” 云坊主面露惭愧，讪笑着将身旁的男子扶到了主座上。 随即又急忙亲自斟满了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双手送到了那男子的面前：“主人，您是知道的，老朽没有别的爱好，就是个‘酒痴’。这一听到新酒秘方什么的，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不过倒真没想到，这慕府小姐如此年纪轻轻，却能得到这么好的宝贝；还有她身畔的那个随从，小哥年纪不大，嘴倒是真能说，若是日后能陪着慕府小姐嫁入东宫，想来对于协助太子，定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随从？小姐？” 男子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抬眸，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静静斜睨着云坊主——半晌，男子才幽幽开口道：“云坊主，您是真老了，还是故意在逗我开心？” “主人，何出此言啊？” 闻言，云坊主一怔，连忙解释。 虽然不知道，这男子口中指的到底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自己说错了话。 正要给他跪下认错，这男子倒先一步伸手将云坊主拦了下来，轻轻扬手，示意他无需这样。 “您真没看出来？” 男子静静看向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回忆着刚才那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男子倒也有些意外。 半晌，男子才忽然开口道：“云坊主，您掌管我这潺漾坊这么多年，行行色色的人定也见过不少，难道您就没看出，方才这二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眼见云坊主面露难色，男子倒也没等他再说什么，便径直把话继续接了下去：“您就不觉得，方才那二人，小姐不像小姐，随从不像随从吗？那小姐，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而那随从，主子们在讲话，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下人插嘴？而那随从说话之时，那所谓的小姐，也一直是在处处看他的脸色行事，哪里像是什么小姐了？” “主人，您的意思是……” 话及至此，云坊主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怒不可遏地也看向了门口一眼，急急地开口道：“那随从才是主子，小姐才是下人？可老朽听闻，这慕府上下，只有四位小姐，好似并无什么公子啊！那方才这二人……，难不成是骗子？！” “看来您当真是老了！” 轻哼一声，男子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云坊主。 但那狐狸眼的神情里，竟是一片寒凉，一望无垠的冰冷！ 云坊主见状，倏地跪倒地上，瑟瑟发抖地正要开口，那男子却先一步冷冷地说道：“方才，那随从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女子性情展露无疑——而且一袭轻纱掩面，不以真容示人，想来她才是那安邦侯慕悙屹的幺女，慕芊雪了。不过这慕芊雪倒真有意思，才被休弃过一次，居然仍敢打着‘太子妃’的名号四处招摇，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御酒供坊’……。如此荒天下之大谬的假话，她竟也说得出口，真是难为她了！” “那这酒方……” 硬着头皮，云坊主终于讪讪地开了口。 虽然知道此时男子面色不善，可云坊主还是得问问他的意思…… “谈！” 男子冷冷启唇，不带半分情感。 一双狐狸眼微微半眯，幽幽开口继续道：“该怎么谈，就去怎么谈，一切都按照她说的去办。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本事，真酿出什么果酒来！若是她真能酿出来那种酒，给这潺漾坊多添一桩独家的好买卖，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云坊主，我想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了吧？说来听听！” “是，是。” 云坊主连忙接过话茬，点头称是。 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男子，云坊主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把话接了下去：“依她之法，若酿不出那种酒，老朽定当向她讨要全部赔偿，到时候一定让她有来无回……” ------------ 第33章 八卦小能手 大街。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一直言不语的慕芊雪，妗儿几番欲言又止。 自打出了潺漾坊，自己家这小姐就始终是这副好似在若有所思着什么的奇怪模样，让妗儿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又不敢贸贸然问些什么，怕惊扰了慕芊雪的思绪。 正走着，慕芊雪却蓦地止住了脚步。 回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那远远跟着的妗儿…… 此时，妗儿正微微嘟着小嘴，一脸“好奇宝宝”一般地瞅着她； 而四周，则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主仆二人，估计都在探究这主不主、仆不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随从服饰，慕芊雪这才想起了自己此刻的打扮，不由得嫣然一笑――垂着头，慕芊雪连忙快步退回到妗儿身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小姐，奴才帮您四下找过了，没见到您说的那家店铺，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嘁――！” 关注着他们的围观百姓，这回一下子都失望了。 原本，估计这些人还以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八卦消息听听…… 可待听完慕芊雪的这番话后，一个个都不禁嗤之以鼻，收回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唯有妗儿，却还完全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呆头呆脑地瞥着慕芊雪了大半晌，才小声地问出来了一句：“小姐，您要找什么店？” 闻言，慕芊雪“噗嗤”一下也笑了出来。 连忙将妗儿拉到了一旁没人的小巷内，见四下无人，慕芊雪才轻轻捏了捏妗儿的小鼻尖，笑着开口道：“小姐？什么小姐？你忘了现在您是小姐，我才是奴才了吗？小心呆会儿回去了，罚你不许吃饭！” “小姐？” 妗儿眨眨眼，一脸状况外的模样。 瞅了瞅慕芊雪，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哦，对，现在我是小姐。” “是不是想问什么？” 瞥着妗儿方才那模样，慕芊雪想她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 微微一笑，慕芊雪拱手朝着妗儿的方向稍稍一拜，笑着开口继续打趣妗儿道：“小姐，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求让小姐您满意。” “你别笑话妗儿了，小……” 忽然想起，慕芊雪说今天在外，不让自己叫她小姐，不然不给饭吃，妗儿连忙住了口。 看着慕芊雪半晌，见她没有要说自己的意思，妗儿才缓缓将掩在嘴上的小手拿开：“那个……，方才您是不是在想什么？” “恩，有进步嘛！” 笑着点点头，慕芊雪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背着手，慕芊雪一面好似想着什么，一面在妗儿身前缓步走来走去着：“我们在潺漾坊那一出戏，虽然云坊主说自己要考虑考虑，但我估计，已是**不离十了。所以，方才我只是再想……” 话还没说完，只见小巷出口的方向有不少人匆匆跑过。 慕芊雪不过是瞥了一眼，并未上心，可在看向妗儿时候，却见妗儿已是跃跃欲试。 探着身子看向人群跑去的那边，可又碍于慕芊雪正在自己身旁，不能前去一探究竟的苦恼，难免写在了妗儿的脸上！ …… 这小妮子…… 果然不是一般的八卦，幸好是生在了古代； 这若是生在了八卦盛行的现代，估计娱乐圈又得多了一个“八卦小能手”！ …… “想去？” 正苦恼着，忽然听慕芊雪开口问道。 一颗心早已飞去了的妗儿，几乎想也不想，立马两眼放光，好似小鸡吃米一般不停地点着头。 无奈地摇摇头，慕芊雪轻轻一昂下巴，妗儿便一溜烟地冲了出去――但不一会儿，却又折了回来，拉起慕芊雪的小手，一起飞奔向了那里…… ………… 一家酒楼前。 连慕芊雪都不由想感叹：这八卦的力量，真是无穷大！ 想妗儿那么瘦小的一个小丫鬟，在八卦面前，居然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妗儿拉着慕芊雪，竟生生从人群中挤出了一条小路来，带着慕芊雪一路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喝酒给钱，这是自古的道理！” 酒楼内，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此刻正毫不顾忌形象，拉扯着桌旁一个喝得烂醉的男子。 而那烂醉的男人，显然还如梦似幻一般沉浸在酒劲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正经历着什么，只是一味地想要趴回桌上，根本不管发生了什么。 待看清这醉酒男的脸，老板娘不由眼神亮了一下。 一双小手不安分地摸在醉酒男的胸前，可他却毫不领情，一把便将老板娘的双手推到了一旁！ 见他这般，这老板娘不免气从心中来。 转身对向酒楼外这群围观百姓，方才还怒火中烧的脸上忽然就变成了梨花带雨。 一面哭哭啼啼地扮着委屈，一面大喊大叫地嚷嚷道：“您们都快来评评理呀！我们小本买卖，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就靠这酒楼维持生计――可居然还有这种人，来店里吃饱喝足不给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真是没法活啦！！” 说着，往旁边地上一倒，哭得更凶了起来。 而店外的众人，则将目光一致投向了这女子身后，那刚刚从里面赶出来的男人的脸上。 那男人脸上，此刻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这酒楼老板，这女子的相公！ …… 方才，这女子说…… 自己是一家子孤儿寡母，那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这位，岂不就成为了鬼了吗？ 旁边有知情人士小声议论着，说这老板娘是老板的续弦，才刚过门不足两月光景――这当着他的面犯花痴，接着就开始诅咒自己相公不在人世，也难怪这老板脸色如此难看了！ …… ------------ 第34章 帮？不帮？ 环抱双手，慕芊雪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可不想身旁的妗儿，却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姐，我们帮帮他吧……” 脸上微微闪过了一瞬的为难――要知道原本慕芊雪的本意，只是陪着妗儿围观一下八卦，并未想淌这趟混水的。可如今的妗儿，却貌似对这趟浑水，产生了甚为浓郁的兴趣了！ 如此想来…… 也许，当时让妗儿来看八卦，就是个错误！ 反正如今想后悔，是已然来不及了――倒不如顺着妗儿的意思，做做好事。 而且…… 一个小小的想法，忽然在慕芊雪的心底酝酿开来…… …… “你真要帮他？” 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笑意，慕芊雪饶有深意地凝着妗儿。 见妗儿刚要点头，慕芊雪立马覆在妗儿耳畔耳语了几句，随即又是别有深意地一笑。 丝毫不给妗儿做出反应的时间，慕芊雪一说完，便将腰间的钱袋往妗儿手里一塞，然后东张西望地快步踱入了酒楼，摆出一副这才见到那醉酒男子的模样：“哎呀！我的少爷，你怎么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慕芊雪便快步走向那醉酒男子。 面上，虽然好似根本没看到地上那花枝招展的老板娘一般； 可慕芊雪经过老板娘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而起，径直从她身上跳了过去！ 引得外面围观的人，顿时都跟着哄堂大笑了起来…… “哎呀呀！” 对于醉酒的男子，慕芊雪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有些嫌弃地阻起醉酒男子的衣袖，慕芊雪狠狠摇晃着那醉酒男子，大声道：“少爷，您原来在这儿呀？不过就是跟家里拌了几句嘴嘛，您怎么就喝成这样了？走！少爷，我们回去吧！” “你谁啊！” 突然摆手，那醉酒男子一把推开了身旁拉扯他的慕芊雪。 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什么，还不等慕芊雪听清，那醉酒男子便再次一头倒回了桌子上！ 他的这一番举动，着实有些惹恼了她。 抬手，慕芊雪蓦地抄起边上的酒壶――犹如醍醐灌顶似的，将整壶酒毫不犹豫地都浇到了那醉酒男子的头上…… 这一浇，倒的确让这醉酒男子清醒了不少。 伴着四处跳跃的酒花，那醉酒男子倏地坐起身来，本能地看向身旁站着的慕芊雪。 四目相对，静默不语。 微微一瞬的凝眸，慕芊雪有些迟疑。 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双瞳――这，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通澈干净，好似清可见底的泉水一般明亮，而那眼神中，却带着与醉酒截然相反的清明…… “你是……” 看着慕芊雪一直盯着自己，那醉酒男子终于喃喃开口。 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慕芊雪眨眨眼，随即轻声打断了下来：“少爷，时候不早了，奴才扶您回家！” 那醉酒男子还来不及搞清状况，便先一步被慕芊雪拉着胳膊往肩上一架，抬腿就往外走。 “不行，你们不许走！” 眼见他俩要走，那老板娘心下不由一急。 也顾不得其他那么许多，老板娘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快步冲到慕芊雪的面前。 看了一眼那醉酒男子，又看了一眼此刻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的慕芊雪――如今美色当前，那老板娘只道是自己今日运气好，却根本未注意到一旁已经旧立不语的老板。 老板娘妩媚一笑，连忙伸手抓住了慕芊雪跟那醉酒男子，笑言道：“你家少爷的酒钱未清，你又糟蹋了我那么一壶好酒，想就这么走了，你们是逗姑奶奶我玩呢吗？我看你家少爷模样长得甚是俊朗，而你虽然身材娇小倒也细皮嫩肉，心里是喜欢得紧――也罢！你若是还了我的酒钱，那咱们两清；若是不然的话……” 刻意住口，老板娘甚是妖娆地又是一笑。 看了看那醉酒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慕芊雪，老板娘的笑靥愈发暧昧起来。 一个少爷…… 一个年轻随从…… 看来今日，自己这是要走桃花运呀！ …… “不然如何？” 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可这脸上，慕芊雪却佯装出了一副才看见老板娘的神情。 假装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慕芊雪这才又换上了一脸犯难的样子，低声道：“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小的出来找我家少爷走得急，身上并未带着银两――您看能不能容小的先行扶我家少爷回府，在差人给您送钱过来？” “没钱呀？” 听慕芊雪这么说，老板娘更是凑近了几步。 小手若无其事地扬起，轻轻托起了那醉酒男子的下巴：“没钱的话，不如以人抵债吧！” 闻言，那醉酒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以人抵债？” 微微一怔，慕芊雪也有些意外。 显然连慕芊雪，也没想到这老板娘说话做事竟会如此直接――稍稍停顿了一瞬，见这老板娘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慕芊雪这才刻意瞥了眼酒楼老板，继续犯难道：“难不成，夫人是看上了我家少爷的美色，想要强留我家少爷在此不行？莫说我家少爷的主小人做不了，纵使小的能做，恐怕也得问问您家老爷，还有我家少奶奶的意思――忘了告诉夫人，我家少奶奶可是我们家乡远近闻名的醋坛子，这事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恐怕……” …… 听到慕芊雪说…… 她家已经有少奶奶了，这老板娘的心不由得一痛； 而后，顺着慕芊雪的目光回眸…… 视线却又刚好撞上了一直被自己无视了的酒楼老板，心下又不由得一惊！ 想来…… 方才，自己的调戏之举，一定早已都被看去了！ …… 低头不语，老板娘微微蹙眉。 “这是在做什么！” 心中正盘算着，要如何跟酒楼老板解释――酒楼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喝。 外面守候了许久的妗儿，瘪瘪嘴，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酒楼内。 依照慕芊雪的安排，妗儿笑着走进酒楼，先是看了眼那醉酒男子，又瞥了下一旁的慕芊雪，随即才将目光停留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 第35章 解围 妗儿柔柔一笑，抬眸看向那醉酒男子，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瞬，却还是按照慕芊雪说的那样笑着揶揄了下去：“相公，为妻不过是胡言了两句，您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而且还不带着钱袋，让为妻好找呀！嗳，这里怎么还有位美娇娘在，莫不是相公你看上了她，打算给我带回家去多个妹妹吧？” 微微启唇，那醉酒男子似乎想说什么。 可这话还未出口，却被老板娘先一步给打断了下来――微微蹙眉，老板娘低声问：“你是……？” “这是我家少奶奶。” 适时跳到妗儿身旁，慕芊雪朗声介绍着。 跟慕芊雪交换了个眼神，妗儿只好依着慕芊雪之前所言，继续演了下去。 浅浅一笑，妗儿从钱袋中掏出一锭五两银子――缓步踱到了酒楼老板的身畔，妗儿将银子径自交到了酒楼老板的手中，笑吟吟开口道：“我家相公一时糊涂，出门竟忘带了钱袋，让店家着急了，着实抱歉！喏，这是替我家相公以及这不懂事奴才赔你的酒钱，可是够了？若是不够，店家尽可开口，我再补上便是。还望老板大人有大量，莫要为难我家相公他们才好。” 酒楼老板微陆尴尬，连忙将银两放到了柜台处。 抬眸，酒楼老板赔着笑脸，轻声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这酒楼打开门，便是为了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为难客人呢？既已给足了银两，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作罢？这可不好。” 妗儿淡淡一笑，从钱袋里又掏出了十两银子，直接放到了柜台处。 不待酒店老板搞清用意，妗儿便抢先开口：“店家方才有言，给足了银两便可作罢，希望说到做到。” 说完，目光径自绕过酒楼老板，不屑地狠狠瞪了眼老板娘。 蓦地冲上去，妗儿打落老板娘仍然拉着醉酒男子的手――将她往旁边一推，妗儿一下便拦在了那醉酒男子的身前，不悦地开口道：“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勾搭我家相公，好大的胆子！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吗？看我不砸了你的店！！” 说着，妗儿抄起桌上的酒壶狠狠摔在了地上。 摔完了酒壶，妗儿又要去拿桌上的盘子，慕芊雪连忙假意伸手拉住了她。 “我的少奶奶，您可别动气呀！” 一面说着，慕芊雪一面搀起了旁边的醉酒男子。 假意拉着妗儿，同她一起将那醉酒男子搀到了门边，慕芊雪才补上了最后那句至关重要的一刀：“少奶奶，算我求您，您可别闹了。这么多人围着，知道的是咱家少爷被人调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家少爷做了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就算您不顾及少爷的脸面了，总还得给人家这酒楼老板留点颜面吧……” 说完，又饶有深意的瞅了瞅老板娘。 在那之后，慕芊雪才同妗儿一起，将那醉酒男子拉出了酒楼。 而原本那群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则倏地全更近地围了上去――伴着人群的吵闹声，身后更大传来的，则是酒楼老板跟老板娘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 …… 拉着醉酒男子走出了很远，慕芊雪才放心的吁了口气。 此时，这醉酒男子的酒也已醒了大半，笑着微微向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轻语道：“今日之事，多谢小哥和姑娘仗义相助。” “又不是什么大事！” 轻轻摇了摇头，慕芊雪笑着摆摆手。 蓦地瞥了眼一旁的妗儿，慕芊雪好似想到了什么，略带坏笑地开口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何须介怀？再说了，公子如此俊俏，我家小姐哪里会忍心不帮不是？” 被慕芊雪如此一说，这醉酒男子的脸上竟飞上了一丝红晕。 “小哥真会说笑。” 微微垂眸，醉酒男子柔声开口：“不知可否将小姐的住处告诉在下――改日，在下定派人将双倍银两送到姑娘府上。” 妗儿下意识地看向慕芊雪，不知该如何作答。 慕芊雪莞尔一笑，看着醉酒男子轻声道：“不必了！今日的数目并不多，就当是我家小姐请公子喝酒了，公子不必介怀此事的。时候不早了，我家小姐也该回府用膳――公子，若无他事，我们主仆便先行告辞了，望公子见谅。” “好吧。” 见慕芊雪如此，那醉酒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缓缓点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静静望着妗儿与慕芊雪：“若是他日有缘再见，在下定回请二位，以谢今日之恩。” 说完，醉酒男子又行了一礼。 晃晃悠悠地转身，醉酒男子静默地朝着另一边走去。 “怎么，还没看够？” 待人走远后，慕芊雪才轻轻开口。 看着一旁仍然行注目礼一般的妗儿柔柔一笑，慕芊雪直接打趣道：“方才，我让你们聊了那么久，还让你给人家做了一回夫人，怎么还没过瘾吗？要不我去把他追回来，让他直接把你领回家去算了，你说如何？” “小姐！” 妗儿这才回过神来，一张小脸倏地通红。 嘟着小嘴，妗儿一面跺着脚，一面羞赧地开口道：“您在这样笑话妗儿，妗儿以后可不敢再陪小姐出来了！” “好好好……” 笑着拉过妗儿，慕芊雪连忙点头。 慕芊雪牵过妗儿的小手，轻声继续说道：“那我们回府吧！” 主仆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朝着慕府的方向，有说有笑地继续走去了。 ………… 本以为…… 予自己而言，只是一次无心相遇，无心帮助…… 可，慕芊雪却不知道…… 正是这次出外谈判，将她的人生彻底改变，将她拉回了慕芊雪的命运之中…… ------------ 第36章 艾家楼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 明明才刚入夏，可整个西掖国却好似变成了火焰山一般，热得人们心浮气躁。 可这位于宁城中心的艾家楼，楼外车水马龙，楼内更是人头攒动，好一番热闹景象――这份热意好似根本没有侵袭到这里，根本没有让人们感到丝毫的不舒服…… 艾家楼，西掖国都城宁城内最大的茶寮酒肆。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不管是谁，只要是踏入了这艾家楼，他们总会有办法让你觉得好似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般的轻松自在――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这艾家楼只开放了一层大堂来招呼客人，而二层以上的所有雅间，都不约而同地被人包下，还在所有走廊外，都挂上了一水的青色帐幔，神秘兮兮！ 大堂内，不少艾家楼的常客，都在对此议论纷纷。 有些人在说――自己来这艾家楼吃饭，每个月都得有个十几次，可却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有些人在说――自己方才来艾家楼时，见到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离去，想来这楼上如今正招待的，应该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有些人在说――听说，这艾家楼虽然名曰“艾家楼”，但实际上，这幕后老板却根本不是这艾家的人，而是一位来自皇宫大院的神秘官宦贵人； 更有些人在说…… 关于这艾家楼的传闻，太多太多。 有些是空穴来风，有些是夸大其谈――究竟孰真孰假，就说不好了！ …… “今日……” 伴着一阵锣鼓喧鸣，原本热闹的艾家楼，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一白发白须的盲眼老头，拄着根破木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上舞台――凭借声音转向观众那边，才刚一站稳，便立刻朝着观众这边拱了拱手：“老朽不想再给大家讲那些众位都已经耳熟能详了的段子，想来众位也都已经听腻了――今日，老朽反倒想给大家讲讲，最近听说的，一桩有关咱们西掖国的奇闻！” “奇闻，什么奇闻啊？” “喂！说书的，你可得给我们真讲的是奇闻才行啊！” “就是就是，那你倒是先说说――你这要讲的，到底家长里短，还是烟花柳巷的事啊？” 此话一出，不由得引来了一片哄堂大笑。 台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愈发不亦乐乎，好不热闹！ “众位别着急，且听老朽说与你们听……” 盲眼老头冲着台下摆摆手，很是客气地微微一笑， 用手中破木拐杖轻轻敲击着地面，盲眼老头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道：“传闻十八年前，咱们西掖国的安邦侯家中，得了一幺女，名曰慕芊雪。想来说到这儿，众位一定要问了：这慕千雪，我们都知道啊，不就是那丑女灾星的事吗？你还讲些什么？但今日老朽要给各位讲的，却是这慕芊雪如今的事情――听闻，两个多月前，慕芊雪离开了玉兰苑，回到慕府等着入主东宫；却不想……那当朝太子以貌取人，根本不愿娶这慕芊雪，一封退婚书，差点便断送了慕芊雪的一条小命！而老朽要讲的，却不是此事，而是这慕芊雪伤好之后，性情大变――待觐见了慕府的当家主母之后，竟不顾慕府颜面，以及家中众人的反对，执意花大价钱，买下了整座玉兰苑！想这慕芊雪回到玉兰苑后……” ………… 二楼。 幽静的雅间内，轻笑声早已响彻了整间屋子。 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子，以手背掩面笑着，一双丹凤眼，早已笑得眯成了两条弯月。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子，则是一脸的严肃，高挺的鼻子，略薄的双唇，浓密的剑眉下面，一双狐狸眼如墨玉一般晶莹漆黑――他的眼里满是冰冷，但眉宇间，却流露着无尽的尊贵和傲气。 屋内，肆意跳动着的火红烛光，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袭黑色长袍在他身上显得异常雍华，上面完美的用西掖国独有的彩金线，绣满了各色腾云驾雾的飞蛟图纹，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活灵活现，宛若一不留神便真的能一跃而出，使他整个人也都散发着优雅和霸气，一种特殊的贵族气息，更宛若与他浑然天成一般的契合。 “没想到这慕芊雪，如今这般出名。” 青衫男子终于止住了笑意，回眸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黑袍男子。 楼下热闹的气氛，宛若丝毫没有传到楼上一般，黑袍男子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过了半晌，黑袍男子才幽幽地瞥了眼楼下，眼里那满满的不以为然，早已溢于言表的明显――缓缓执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茶，却还是没有给予青衫男子丝毫的回应…… 无奈地摇摇头，对于自己对面的这个黑袍男子，青衫男子也拿他无可奈何。 自从十三年前开始，这个家伙的表情，几乎就从来没变过――他永远都像是天山上的一块冰，纵使周遭再多人围着他，纵使用尽再多方法去温暖他，也好似都是徒然一般，根本无法将他融化半分；而他的笑靥，就更是少得可怜――细细想来，这十三年来，自己见他笑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可怜！ 视线，缓缓重新移回楼下。 台上那盲眼老头，依旧饶有兴致地讲着慕芊雪的故事； 但青衫男子的视线，却忽然被楼下角落里，那一抹不起眼的身影给全部吸引了过去…… ………… “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正当盲眼老头讲到关键时刻，众人也都正听得如初如醉的时候…… 忽然，不知哪里传出了一声大喝，将所有全神贯注地客官都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纷纷回头，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却只见一身穿粗布破衫、头戴一顶破烂草帽、做着苦力打扮的少年，倏地伸手抓住了一个中年男人，不由分说便将手中的绳索，飞快地套在了那中年男子的手腕上！ 那中年男人，一看那副脑满肠肥的嘴脸，便知一定是又个四处欺压穷人的恶霸财主了。 不待众人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恶霸的爪牙们，便先一步都围了上来，将那少年和恶霸给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 第37章 要挟 “你们别过来，我好怕呀……！” 望着越来越近的爪牙们，少年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慌乱。 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小刀，少年浅笑着回手，便将小刀若无其事地架在了恶霸的颈上。 一众爪牙见状，连忙都停在了原处，谁也不敢再肆意上前半步了——看着此情此景，少年唇畔的笑靥亦愈发妖娆起来。明亮的黑瞳瞥了下身畔的恶霸，随即一瞬不瞬地凝向了一众爪牙，口中明知故问着：“呀！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站住了呢？你们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一副要吃了我似的模样吗？现在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我会伤了……你们的衣食父母？” 刻意缩了下头，少年摆出一副很是害怕的神情。 可那唇畔的轻轻一动，以及眸中快速闪过的一丝狡黠，却都一点不差地全落在了二楼那两个男子的眼里。 “不简单。” 放下手中的茶盏，黑袍男子漠声开口。 眼里淡淡划过了一丝欣赏，却转瞬间便全部消失无踪了。 “你刚才说什么？” 诧异地看向黑袍男子，青衫男子的脸上，摆出了一副很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 方才，是自己听岔了吗？ 他好似听到自己身畔这个素来冷漠的家伙，居然会开口去夸奖了一个素未谋面过的陌生少年…… 这，怎么可能？ 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奇迹了！ …… “那个人，不简单。” 对于他的诧异，黑袍男子显然并不在意。 轻描淡写地重复着方才的话，黑袍男子的唇角竟微微扬了一下！ “二哥，你……” 正要开口，却没机会继续说完。 青衫男子都没来得及把自己想讲的话完整地说出口，便被下面给赫然打断了。 “哪儿来的混账东西！” 显然，那恶霸对于自己所面对的情况，很是震怒。 不待搞清自己的处境，那恶霸便先一步开口，破口大骂道：“我劝你最好先去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敢这么来和爷爷动手动脚，信不信爷爷弄死你！！” “你是谁？” 少年的唇畔，勾起了一抹不屑地冷笑。 毫不畏惧地把小刀放到恶霸的眼前晃了又晃，少年才平静地开口道：“褚天霸，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我反倒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先搞搞清楚，我是谁！” 说完，少年浅浅一笑，将原本罩在头上的破草帽倏地摘下，恣意丢到了一旁。 乌黑的长发，如水一般地蓦然滑下，顺直地垂在了那人的身后——白皙的肌肤衬着水灵灵的明眸皓齿，纤薄的双唇不染而红，较小微翘的鼻翼更是恰到好处，只是在左额和黛眉间，一直延伸到左耳上廓的、那宛若褶皱烧伤疤一般的深褐色痕迹，却成为这张小脸上的一大瑕疵，让看见的人都避之不及！ 顿时间，艾家楼的大堂内一片华人。 那些原本还围在周围，伸着脖子等热闹看的看客们，待看清女子容貌后，都不禁脸色大变，惊叫着跳开了很远。 而那褚天霸，则更是好似见鬼一般，看着那女子倏地大吼起来： “慕……慕芊雪！” 望着面前的少年…… 不，应该说是少女了——褚天霸不由得微微蹙眉，半眯着眸子，狠狠瞪向了面前的慕芊雪！ …… 这慕芊雪，可真是难缠！ 早在三个多月前，自己便看上了玉兰苑的当红头牌——云霞姑娘。 只可惜…… 那云霞姑娘，一向只欣赏才华出众的文人志士。 对于褚天霸这种恶霸，她素来是不屑一顾的——褚天霸用尽手段，威逼恐吓、打砸闹事了好久，才终于搞定了林妈妈，让她甘愿用云霞姑娘的卖身契，来换取日后玉兰苑可以安安生生的做生意。 眼瞅着…… 林妈妈和褚天霸约定好的日子就要到了，可不想却半路杀出来了个慕芊雪！ 就在他要迎娶云霞姑娘过门，去做褚家十一姨太的前五天，身为太子弃妃的慕芊雪，却忽然买下了整座玉兰苑——而且，还宣布自此以后，玉兰苑将改头换面——她先是将所有姑娘们的卖身契，全部付诸一炬，以后是去是留，全凭个人意愿；然后又为玉兰苑和所有客人，都定下了约法三章： 一、对于玉兰苑，有一改一不变。 （即日起，玉兰苑名不变，但性质改——玉兰苑今后只做酒楼生意，不再是青楼。） 二、对于玉兰苑的姑娘，有二卖二不卖。 （做为玉兰苑的姑娘，不管以前如何，从今以后都必须洁身自好——玉兰苑只卖酒不卖色，只卖艺不卖身。） 三、对于玉兰苑的客人，有三不接待。 （若有其身不正者，玉兰苑恕不接待；若有对姑娘不敬，胆敢动手动脚者，玉兰苑恕不接待；若有争风吃醋，或在玉兰苑大打出手者，玉兰苑恕不接待。） 而这褚天霸，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所以，在多次讨人无果后，褚天霸终于将心一横——十日前，褚天霸趁月黑风高时，找人潜入玉兰苑，径自将云霞姑娘给掳回了褚家。 慕芊雪闻信后，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接连找了褚天霸九日，他却都推说有事外出，一直避而不见！ 对于慕芊雪这个小女子，褚天霸当然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对于她那个身为“安邦侯”的爹爹慕悙屹，褚天霸却不敢不有所顾忌…… …… “把云霞还我。” 冷冷地抬眸，慕芊雪直直地看向褚天霸。 听似平静的话语里，却暗潮汹涌——慕芊雪幽幽开口，几乎不带丝毫情感：“我说过，我接手玉兰苑以前的事，过往种种，与我无关；但我接手玉兰苑以后，若有人敢动玉兰苑的分毫，便是与我为敌——对待敌人，慕芊雪纵使拼了性命不要，也定会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说着，慕芊雪莞尔一笑。 而她手中的银色小刀，则朝着褚天霸的脖颈，又贴近了几分！ ------------ 第38章 到底是谁？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微微侧目，褚天霸略显畏惧地看向一旁的慕芊雪。 从慕芊雪的眸中，褚天霸自然看出了她此时此刻的决绝——知晓慕芊雪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褚天霸的心里自然也是一震。 稍稍避开颈间的刀锋，褚天霸客气地对慕芊雪一笑，赔着小心地低声轻喃道：“慕……慕家小姐，咱们有话好说——你只是想要云霞罢了，我给你就是，何必如此动刀动武的，你说是不是？” 说着，对着慕芊雪又笑了笑。 回眸之间，褚天霸狠狠瞪了一眼身畔的爪牙，恶声道：“混账奴才，还看什么看！没瞧见你慕奶奶等着呢吗？还不快滚回去府里，就说传我的话，赶紧命人把云霞带过来……不，不是带过来，你去用我的马车，把人给我好好地迎过来！！” “是，是。” 那人得了命令，连忙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艾家楼。 “慕家小姐……” 过了半晌，褚天霸才终于再次开口。 眼见这慕芊雪，手中银色小刀依旧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也依旧没有放松半分警惕，褚天霸只好继续赔着笑脸道：“您看，我这已经命人去接云霞过来了，而且这众目睽睽之下，我在您手里也跑不了——不如……，您先把刀放下，替我松了绑，我一定把云霞姑娘毫发无损的还给您……” 闻言，慕芊雪稍稍停了一瞬。 料想褚天霸不敢怎样，便放松地将小刀收回腰间，并给褚天霸松了绑。 但慕芊雪，却没能注意到…… 就在慕芊雪为褚天霸松绑的一瞬，却有一丝浓浓的杀意在褚天霸眸中一闪而逝。 …… 当众出丑，颜面扫地…… 如今，褚天霸他心底的愤怒，已然战胜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已经不想再去顾及，这慕芊雪到底是谁的女儿，伤害了她到底会不会让自己惹祸上身。 褚天霸此刻想要的，只是挽回他的面子——纵使将来安邦侯慕悙屹来找他算账，他也不管了，褚天霸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颜面，被慕芊雪全部践踏殆尽！ …… 如此想着，褚天霸便已暗暗下定了决心。 趁着慕芊雪没注意，褚天霸微微朝着对面的爪牙使了个眼色，脸上的阴冷全部都流露了出来——然后，便看见褚天霸忽然将身体向后闪到了一旁，而那爪牙，则顺手抄起了身畔的一张木质椅子，不由分说便朝着慕芊雪的身后，狠狠地砸了过去！！ “嘭——！” 就在椅子要触及慕芊雪的一瞬，却忽然掉落在了地上。 身后，那巨大的响声，让慕芊雪明显一惊，连忙警惕地回过头去——只见站在她身后的爪牙，此刻正吃痛地捂着手腕，汩汩鲜血沿着指缝间静静流淌着…… …… 木椅在地上滚动着，还未停止； 一只茶盏，静静地躺在地上，如今已是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那原本在她身后爪牙，此时在他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间，一支黑色小镖正径自立在那里。 很明显，这支黑色小镖…… 便应该是导致眼前这一切事件发生的“始作俑者”！ 方才，是有人救了她？ 可到底是谁？ 而，他的目的…… 是为她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 慕芊雪环视四周，却没能找出答案。 “到底是谁？！” 正想要开口，却不想身旁的褚天霸先慕芊雪一步，把这话问了出来。 褚天霸忿忿地瞪向周围，怒气冲冲的眸子狠狠掠过每一个看向他这边的人，冷冷地大喝道：“是谁在多管闲事，给爷爷我站出来！躲在背地里动手动脚，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量你就给爷爷滚出来，咱们面对面的动手打一场；若是没胆，就别在爷爷背后做些小动作，畏首畏尾的，也不怕让人耻笑！” “哦？” 猛地，一个悠扬而魅惑的男声，忽然从二楼响起。 伴着这个声音，只见一个身材硕长的男子，笑靥盈盈地缓步从二楼步了下来。 那渐渐从楼梯拐角处，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俊美至极的男子——男子黑发垂腰，眉宇间尽显尊贵，身上一袭绣着苍狼花纹的月白色长衫，衬得他不染凡尘；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唇，浓密的眉下，一汪好似溪水般清澈的桃花眼，漾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可以融化万物；而那骨感瘦长的手指，纤细优雅，洁白的指甲，在光线的映照下，泛着晶莹如玉般的光泽，一下下轻轻触碰着楼梯的扶手，儒雅至极…… 他的举止，宛若仙袛一般飘逸脱俗； 不知让在场多少的女子，都不由为之心动，为之沉沦…… “是我，你想怎样？” 浅浅一笑，露出了两排净白的牙齿。 走到二人跟前，月白色长衫男子先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慕芊雪，微微颔首之后，才满脸笑意地回眸看向褚天霸，轻言道：“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在此欺负一个小女子，难道你这就算得上是什么英雄好汉了吗？这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背后伤人——那你自己的种种，又是否想过怕人耻笑呢？” “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 看着眼前这个月白色长衫男子，不过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 而且自己手下爪牙这么多，对方还只是孤单一人，褚天霸一下便来了气势，冷笑地斜睨着月白色长衫男子，鄙夷地开口道：“也不去打听打听，你爷爷我到底是谁，就敢跑来管爷爷的闲事！小心一会儿爷爷打得你屁滚尿流，连你娘都认不出你来了——如果怕了，过来给爷爷磕个响头，爷爷就好心放过你……” “大胆！” 褚天霸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全部吓了回去！ 只见在自己还侃侃而谈地叫嚣时，几抹黑影早已悄无声息地游荡到了他的身畔——根本不待褚天霸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道银白色泛着寒光的刀锋，便已全部准确地架在了褚天霸的颈上。 一看便是这群黑影的领头人，倏地忿忿地开口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在你面前的，这到底是谁！！” ------------ 第39章 明里暗里 “三日……” 司徒昀渊笑着靠向褚天霸，柔声开口。 轻捻了下手指，司徒昀渊朝着褚天霸比划出了一个“三”的手势，莞尔继续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把该还的还了，把该做的做了，把该赔的也都赔了――若是三日之后，我见不到该出现的一切，都出现在玉兰苑的话……你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证！滚吧！” 听到司徒昀渊叫他滚，褚天霸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闻大赦一般，褚天霸连忙又叩了几个响头，才带着一众爪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艾家楼。 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司徒昀渊唇瓣的笑靥依旧如春风般温柔――半晌，司徒昀渊才缓缓将桌上的苍狼玉牌收回腰间，笑着起身，微微朝着一旁立着的慕芊雪行了一礼，笑言道：“方才事出突然，昀渊只得擅作主张，未来得及向三嫂请安，如有唐突了三嫂之处，还请三嫂见谅。不知昀渊如此做，三嫂您可满意？” 话音未落，周遭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如梦中初醒一般，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这丑颜女子，可不就是方才那说书人口中的“太子弃妃――慕芊雪”吗？ 而这慕芊雪，若细算起来，倒也的确算得上是面前这六皇子司徒昀渊的三嫂了。 “我想你误会了。” 听着耳畔那些议论纷纷，慕芊雪却丝毫没有兴趣。 浅浅一笑，慕芊雪看着司徒昀渊，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他那声“三嫂”。 …… 这六皇子…… 若不是故意为之，那倒还真是有些意思！ 莫说她慕芊雪，如今还是慕府小姐，并不是什么太子妃，更还算不上是他三哥的妻子――单说这太子退婚一事，如今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他身为皇室的六皇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此事？ 更何况…… 就算他不知道，但他方才可是从这艾家楼的二楼下来的！ 再怎么样――这楼下刚刚的说书，还有众人的议论纷纷，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如今，这门婚事的八字，连那一撇都不知在哪儿，他却如此旁若无人地跑来唤她“三嫂”……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好心在为自己挣回面子，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众口； 还是该说他是故意如此为之，故意在众人面前，再次挑明自己的身份，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想看自己的笑话！ 还有，上回那一次见面…… 堂堂一位皇子，为何会身无分文的独自一人醉倒在酒楼内？ 看着他今日在艾家楼的这番排场，除非那一日，他是有意为之，故意那么做的――否则，这慕芊雪也当真不知道，该给他司徒昀渊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恰当其分的解释那件事了…… 他，是故意等她的吗？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抑或应该说…… 也许，他早就认出了她，知道她才是慕芊雪； 所以才会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出戏码，就是专门为了接近她而准备的吗？ 那他的目的…… 会是什么，又能是什么呢？ 自己，不过只是一介平民弱女，还挂着个“太子弃妃”的虚名――她着实想不到别人有什么目的，需要那么大费周章的来接近她！ 如今，再看这司徒昀渊…… 那一脸的诚恳，却又不像是会揣着什么坏心的人…… 他，到底想怎样？ 到底，他是什么用意？ 是他掩藏的太深，让自己看不清； 还是自己小人之心，度了他这个君子之腹？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 想到这儿，慕芊雪再次回以了司徒昀渊一抹浅笑。 微微退后两步，慕芊雪并未戳穿那日之事，顺着司徒昀渊的装傻，漠声开口道：“六皇子真是说笑了！我可不是你什么‘三嫂’，莫说我与你那个太子哥哥还未完婚，纵使如今――这一纸婚约，也是不过只是个形同虚设的摆件罢了。难不成，这西掖国内，还有人会不知道，我同你那太子哥哥之间的那些事吗？” 说罢，慕芊雪笑着环视四周。 众人的脸上，果然全都挂上了慕芊雪预期中所应当出现的了然神情。 “三嫂与太子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司徒昀渊微微蹙眉，露出了些许纯真的困惑。 半晌，才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冲着身畔的一众黑衣人轻轻摆了摆手。 只一瞬的工夫，一众黑衣人便立马了然于胸一般，在司徒昀渊与二楼长廊间让开了一条小路――司徒昀渊笑着伸手，冲着慕芊雪温柔开口道：“边关不太安稳，父皇便派我去盯了大半年，这不今日，才刚刚回宁城而已。对于这宁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昀渊实在是不知，还望三嫂谅解。昀渊在二楼包了场，正在宴请一些宁城的朋友――不知昀渊可有这个面子，能否请三嫂一同上楼，大家认识一下……” …… 才刚回宁城？ 那一个多月以前，自己遇到的那醉酒男子，难道是幻觉不成？ 还有…… 方才他说…… 上去大家认识一下？ 慕芊雪着实有些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司徒昀渊了。 如今，莫说是在这般的风口浪尖之上――单说她一个他们司徒家未过门便惨遭被休了的弃妇，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登堂入室，去跟个小叔子上楼吃饭交友…… 纵使他们两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这西掖国的千万张口，如此的众目睽睽，又会有几个人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呢？ 到底，是他司徒昀渊生性单纯太过耿直，竟丝毫没有防人之心； 还是，他司徒昀渊的心思，居然可以算计得如此缜密，精心想为她布了个局――好让她这个已经足够声名狼藉了的太子弃妃，能够更加声败名裂？ 想不明白！ 她真的想不明白了！ …… ------------ 第40章 不要紧吗？ 三嫂，不可以吗？” 依旧是一脸的温良无害，司徒昀渊轻声询问。 转瞬，一丝丝失落的神情便浮上了司徒昀渊的小脸，让人看得好不心疼。 “认识一下当然好了！” 慕芊雪淡淡挑眉，轻声笑了一笑。 恭恭敬敬地微微行了一礼，慕芊雪笑着开口道：“但还请您答应我件事，别再唤我是您什么三嫂了——六皇子，您的好意，芊雪心领了，可我玉兰苑里还有事，这饭恐怕就只能免了。今天您对我玉兰苑的恩德，芊雪铭感五内，改日您得空了，可以到我玉兰苑去坐坐，芊雪定当好酒好菜招呼您，报答您对玉兰苑及芊雪的恩情。” 说完，慕芊雪退后半步，再次对着司徒昀渊恭敬的行了一礼。 不待司徒昀渊做出任何反应，慕芊雪便先一步转身离去，毫不迟疑地拾起地上的草帽，快步走出了艾家楼！ “主上，她……” 眼见慕芊雪如此表现，一旁的骜风有些看不过去。 …… 从来，只有他家主上拒绝别人。 何时轮得到别人来拒绝他家主上的邀约，而且还只不过是个小小安邦侯的女儿？ 纵使她是什么什么茗筠郡主，是什么未来“太子妃”的必定人选——可那在他家主子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他家主人，好歹也是当朝的六皇子； 而她，不过是个被太子休弃过的“太子弃妃”罢了！ 这都还未得以入主东宫，难不成就已然不把当今六皇子放在眼中了？ 真是欺人太甚！ …… 越想越觉得不值，骜风心里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忿忿地抬步，骜风此刻只想要追上去，将那个不识好歹的慕芊雪，再次抓回到司徒昀渊的面前，交由司徒昀渊发落！ “你想做什么，骜风？” 却不想，对于骜风的举动，司徒昀渊竟然面色一沉。 看着门口处，那慕芊雪离去的背影，司徒昀渊的反应却只是笑笑。 轻笑着摇了摇头，司徒昀渊望着慕芊雪消失的方向，笑意更浓了起来：“有意思，我这个三嫂可真是有意思——算啦，随她去吧！骜风，暗夜，你们随我上楼。” 回眸间，司徒昀渊唇畔的笑靥，由魅惑转为妖冶。 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再次凝向二楼的方向，眼里的神情则更为饶有深意。 静静凝着二楼很久很久，司徒昀渊才终于将视线移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笑着重新走上了二楼。 而那一群黑衣人…… 除了随司徒昀渊上楼的骜风和暗夜以外，竟只用了一眨眼的刹那，便这么凭空全部消失不见了！ ………… 二楼，雅间内。 纵使隔着层层青幔，青衫男子依旧能感受到方才司徒昀渊的视线。 而他的视线盯着的方向，却正是那黑袍男子所坐的方向，正是直直地望向他的！ …… 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是方才从这里掷出的那只黑色小镖，还是他们不经意间落出了别的什么马脚，让他猜到了一二？ 不对！ 这根本不可能！ 摇摇头，青衫男子连忙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方才情急之下，黑袍男子虽然下意识随手掷出了一枚黑色小镖。 但那黑色小镖，却只是方才在街市上他们随便所购买的——上面既没有做任何他的标记，也并不是他平日所用的样式…… 这种满大街都可能出现的东西，按理说应该不会让司徒昀渊能猜到是他在这里的！ 他，到底是知道了？ 还是这一切，只不过一场巧合罢了？ …… “二哥，难不成……” 思来想去，青衫男子心里还是放不下。 对于司徒昀渊刚才的视线，青衫男子依旧很是介怀！ 终于忍耐不住，青衫男子一把按住了黑袍男子正在自斟自饮的手腕——不解地打量着黑袍男子，青衫男子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他竟还能如此的不以为然。 半晌，见黑袍男子并不打算接自己的话，青衫男子只好继续自说自话了起来：“他知道我们在这儿了？可为什么呢？我们这次偷偷出来，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按理说，他的耳目应该跟不上我们才是啊……” “因为我随身带着的香囊。” 黑袍男子微微抬眸，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唇角稍稍一动，黑袍男子解下随身的黑色香囊，放在鼻翼下轻轻一嗅。 回眸看向身畔的青衫男子，黑袍男子轻声开口说了下去：“他是我六弟，自幼便同跟我一起玩到大，对于我身上的这股气味，想来他早已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我六弟从小鼻子就比常人要灵敏许多，纵使隔着一个宫邸的距离，他也能准确无误找到我的所在。如今，不过只是半个二楼，他怎么可能闻不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也在这里？看来，是我大意了。” 缓缓垂眸，黑袍男子的唇畔，扬起了一抹很是好看的笑靥。 妖冶，魅惑苍生！ …… 这二楼雅间内的两个人，不是别人。 一个，正是先前下面说书人所提及的、慕芊雪的那未婚夫——司徒昀灏； 而这另一个，则是定国公贺瓒魁家的宝贝孙子，也是这司徒昀灏唯一的表弟——贺啸翃。 司徒昀灏幼年，一次随驾出宫祭天的路上，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司徒昀灏与众人走散了，还差点便丢了这条小命——回来时候，他手里便紧紧攥着这个香囊。 谁也不知道，司徒昀灏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是知道他回来后，每晚都在做恶梦，太医用尽手段，也久久不能让他安神！ 说来也奇怪…… 但每晚，只要攥着这个香囊，闻着里面的香味，司徒昀灏便能安然入睡。 所以到了后来，皇上便命能工巧匠照着这个香囊的样式，为太子司徒昀灏重新用几十种特殊香料，配置了上千个他身上如今佩戴的这种随身香囊。 而这香味，便从那时起，一直陪在了司徒昀灏的身畔。 …… “二哥，慕芊雪遇见昀渊，不要紧吗？” 一瞬不瞬，贺啸翃认真地打量着司徒昀灏，忽然玩味的笑了起来。 ------------ 第41章 有点意思 根本不顾司徒昀灏脸上，那伴着他的笑，早已阴鹜的神情，贺啸翃依旧打趣道：“再怎么说，这慕芊雪好歹也是慕府的四小姐，配你可不算太差。更何况，你看看她这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再入玉兰苑的痴情劲——二哥，不是我说，她对你也够死心塌地的了，反正你俩这婚约你也退不了了，要不你干脆就委屈委屈，把她收了得了。免得将来一不留神，好好一个本该是自己的太子妃，却平白无故变成自己的弟妹，那多得不偿失？再说二哥，你忘了泫氏石碑上的预言了吗？当然，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我倒是不怎么信，可管不了那些老人家全都信以为真了呀？二哥，依我看，这慕芊雪，虽然是丑了点，但晚上灭了灯，还不是一样的……” “你说够了没？！” 原本，紧握着的双拳蓦地一松。 抄起手畔的一支筷子，司徒昀灏墨瞳微微一眯，基本没给贺啸翃反应的机会，便直直地朝他丢了过去。 贺啸翃见状，连忙想也不想地，便将身体侧向了一旁——迅速朝他飞过来的筷子，刚好擦过贺啸翃的衣襟，倏地便越过的贺啸翃身前，直直地射到了他身后的墙上，重重地戳进了墙里！！ “啧啧啧……” 抬手，贺啸翃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漫步过去想将筷子从墙上拔下，但无奈筷子插得太紧，贺啸翃只好作罢。 回眸看向司徒昀灏，他依旧一脸冷漠地坐在原处，贺啸翃看着好似没事人一般的他摇摇头，笑着抱怨道：“二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若对我有意见，大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这幸好我眼疾手快躲了过去，若是让你伤了我——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这‘西掖国第一美男’一直都是你，又不是我，纵使脸上平白多一两条伤疤，也不过还是如此。但我就是不知，二哥你要如何去跟祖父交代，为何伤了他的宝贝孙子？还有，二哥你这般生气，小心到时伤了身，我可不好向姑母和……慕家小姐交代！” “怎么？还想再来一次，是吗？” 狐狸眼微微一眯，司徒昀灏早已拾起了桌上的另一支筷子。 见司徒昀灏如此反应，贺啸翃自然知道他是认真的——贺啸翃连忙赔着笑脸，一面坐回到了原位，一面伸手过去，接下了司徒昀灏掌内的筷子，赶紧将它丢到了地上。 回眸，瞥见司徒昀灏的余光，轻轻落在了旁边位置上放着的筷子上。 连忙一笑，贺啸翃飞快凑了过去，将司徒昀灏左右两边的筷子，都赶紧丢在了地上！ 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司徒昀灏这才缓缓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未多言。 “好了，不闹了。” 倏地，贺啸翃敛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严肃地凝视着司徒昀灏半晌，贺啸翃才很是认真地开口继续道：“二哥，咱们言归正传——真的不要紧吗？虽然昀渊他尊你敬你，并无夺位之心，可如今朝堂之上，提议废黜你这个太子、改立六皇子司徒昀渊的声音，可是比比皆是，若是一不留神，再让这号称天命所归的慕芊雪，也跟昀渊连成一线的话，我只怕到时候……” “有母后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微微扬唇，司徒昀灏的神情中满是不屑一顾。 侧目凝视着身畔的贺啸翃，司徒昀灏毫不掩饰地开口道：“他们在如何折腾，又能奈我何？只要我母后还是当朝皇后，那无论我怎么不成材，他们这群老家伙也根本不能撼动我的太子地位分毫，还想把我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呵！再说那个什么慕芊雪，被我休弃之后，不也就是寻死觅活、让她爹去父皇面前说得她如何如何凄凉，讨了个父皇心生怜悯，逼我不能就此跟她婚约这点手段吗？就这点计量，还谈什么天命所归？依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就凭她，想做我东宫的太子妃，还得看看我乐不乐意，她自己又有没有那个造化呢！” 不屑地冷笑了下，司徒昀灏神情中满是鄙夷。 依旧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香囊，忽然司徒昀灏打量着贺啸翃的狐狸眼中，淡淡闪过一丝异样。 明眸半眯，司徒昀灏猛地浅笑了起来，幽幽开口，似是对贺啸翃继续说着，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过，方才见到这个慕府小姐，倒的确与传闻中不大一样——啸翃，不如哪天抽个工夫，我们也去一趟那个什么玉兰苑，好好会一会这个慕府四小姐吧！” …… 慕芊雪……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 慕府。 才刚从艾家楼出来，慕芊雪几乎连回往玉兰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妗儿急急地寻回了慕府。 到底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妗儿并未细说，只是告诉慕芊雪——云姨娘让她先别管什么玉兰苑不玉兰苑了，都赶紧随自己先行回府。并且，在妗儿出门的同时，云姨娘也已经遣人去通知了各屋姨娘，全部都到贺韵颐所居住的院子里聚集。 如此兴师动众，想来慕府应该是出大事了！ “云姨娘。” 轻声唤着，慕芊雪急急跑到云姨娘的面前。 还没踏进贺韵颐的院子大门，慕芊雪便听到了云姨娘急匆匆地指挥声；这走进了院子里，才发现所有人基本上都是行色匆匆，就连各屋的几位管事婆子，此刻也都在亲力亲为着。 而云姨娘也根本没能腾出工夫，来跟慕芊雪寒暄一二。 “这是怎么了吗？” 见状，慕芊雪好似预料到了什么。 不待云姨娘搭话，慕芊雪先一步急急地开口——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慕芊雪默默凑到云姨娘耳畔小声问道：“云姨娘，可是娘亲她有什么安排？需要芊雪做些什么吗？” ------------ 第42章 病来如山倒 “芊雪，快进去看看你娘！” 云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发现慕芊雪不但已经回来了，而且就站在自己身畔了。 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云姨娘慌乱地跟慕芊雪说着：“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方才，我正与她说着家中近几日的琐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你娘她突然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看到云姨娘的反应，慕芊雪也心中暗暗揪了一下。 虽然，自己入府时间不长，但她冷眼观察了这么久，平日里云姨娘一向都是行事果断的——纵使天大的事，她也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根本不曾见她在意过分毫。 可如今…… 像此刻这般，能让云姨娘如此六神无主的模样，慕芊雪也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这贺韵颐真的得了什么大病了吗？ …… “大夫出来了！” 正思量着，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 慕芊雪再抬头时，才发现一位大夫模样打扮的老者，此时正背着一个小木箱，缓步从贺韵颐的寝室内走出。 顾不得云姨娘还在身畔，慕芊雪先一步急急跑向了那位大夫：“大夫，我娘亲她……，她没事吧？” 一面小心询问着，慕芊雪一面留意着大夫脸上的神情变化——半晌，都没看到大夫流露出半分难色，慕芊雪这才稍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夫人已无大碍。” 缓缓抬头，大夫瞥了眼慕芊雪身后的云姨娘。 见云姨娘并未开口多说什么，又看到慕芊雪身畔跟着的妗儿，料想这女子虽然眼生，但应该还是也还算是着慕府的主子，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了下去：“想来应是前段时间变天，夫人不慎染上了风寒却没在意，之后一是风寒未愈没好彻底，二来可能夫人又有什么劳心之事，所以这身子也就更为虚弱了。慕小姐，请放心——老夫已为夫人施针用药，相信只要夫人卧床好好休息，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风寒未愈？劳心过多？” 慕芊雪一怔，回眸狐疑地看向云姨娘。 …… 风寒？ 不也就是21世纪所说的感冒？ 可看云姨娘方才那副紧张焦急的模样，怎么都让慕芊雪很难将贺韵颐的这病，跟所谓的风寒未愈扯上半文钱的联系！ 况且…… 一向久居府内的贺韵颐，平日里连慕府上下的一概琐事，都尽数交由云姨娘来打理操办了 纵然天大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贺韵颐也绝不会过多参与——这劳心过多，又从何谈起，又怎么可能呢？ 莫不是，慕府也遇到了个庸医？ 在这儿不懂装懂，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吧？ …… 闻声，云姨娘也微微松了口气。 见慕芊雪一直瞅着自己，云姨娘才微微对着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云姨娘的证实，慕芊雪这才稍稍有些相信了大夫的话，抿着嘴不在自己琢磨什么了…… 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这大夫，慕芊雪才柔声开口道：“多谢大夫，有劳了。不知我娘亲此刻醒了没有，我们可否进去看看我娘？” “请便。” 大夫稍稍垂头，侧身给慕芊雪让开了道路。 慕芊雪简单点了下头，转身便要快步跑进贺韵颐的卧房内。 忽然，慕芊雪却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身畔的妗儿开口说道：“妗儿，上回我身体不适，娘亲不是送去了一支上好人参，说是给我补身吗？当时我没舍得吃，叫你收好的，可还记得——你回去咱们屋里一趟，将那人参取了，再去一趟小厨房，务必让她们选一只最好的老母鸡，然后炖了给娘亲送来——记得，这是要给娘亲补身子的，你一定要亲自看着她们炖好，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换了差的给咱们才好！” “小姐，我知道了。” 妗儿点头，慕芊雪说的这些，她自然是明白的。 刚要转身离开，妗儿忽然听到身后慕芊雪再次唤住了她：“对了！妗儿，娘亲不喜油腻，你记得把浮油都撇去了，在给娘亲送过来。” 再次对慕芊雪点了点头，妗儿才快步跑出了院子。 回眸，见大夫和云姨娘正在低语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估计应该还是再交代贺韵颐病情的事，慕芊雪便没继续掺和下去。 转身进入内室，只见贺韵颐此时正侧身倚在床畔，脸色微白，面露倦容，双眸微闭，不知是仍没醒来，还是正在闭目养神中。 见状，慕芊雪也连忙放慢了动作。 静静对身旁正要经过的小丫鬟比划了一个手势，便径自接过了她手中的铜盆，轻轻走到贺韵颐身畔——缓缓绞了一条凉手帕，慕芊雪刚要伸手过去时，不知是不是水声惊扰了贺韵颐，她虽然没有睁眼，但已默默将手递到了慕芊雪的面前。 想来，贺韵颐是把她当作方才那小丫鬟了。 怕惊扰到贺韵颐休息，慕芊雪倒也并未做声说什么，只是微微半跪在了贺韵颐床畔，小心翼翼地托起贺韵颐的手，便开始轻柔地用凉手帕为她一点点擦拭起来…… 虽然，自己见过贺韵颐多次，如此单独相处也不在少数——可如此安静的近距离观察贺韵颐，慕芊雪倒也是第一次。 纵使眉眼间，岁月的流逝早已留下了痕迹，但还是不难可以看出，这贺韵颐年轻时候，也无疑是个美人胚子。 如此想来…… 这安邦侯慕悙屹，福气倒的确是不能再好了！ …… “芊雪，方才你走得急，大夫说……” 快步进来的云姨娘，显然并未注意到屋内此刻的情景。 看着眼前的场景，云姨娘倏地急忙止住了声音。 可伴着云姨娘那消失的话语，一直紧闭着双眸的贺韵颐，终于也好似猜到了什么，蓦地睁开了眼眸！ 侧目，瞥见自己身畔，那正半跪着的慕芊雪，贺韵颐眸中随即闪过了一丝惊诧…… ------------ 第43章 求仙问卜 “芊雪，怎么是你？” 贺韵颐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但随即，便被更浓的慈爱所掩盖了下去：“本就身子弱，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地上太凉，你做到娘身畔来！” 微微一笑，慕芊雪顺从地站起身来。 待慕芊雪坐到了身边，贺韵颐牵着她的小手慢慢也坐起身来，温柔一笑，苍白的脸上更显疲倦。 一时间，云姨娘、慕芊雪和贺韵颐，竟都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云姨娘似是还在想着什么，慕芊雪则在揣摩着贺韵颐，不知道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而贺韵颐，那温柔的笑靥却让慕芊雪看不出丝毫想法…… 时如流水，匆匆而过； 可贺韵颐的屋里，却只是静默无声。 “娘亲，您感觉好些了吗？” 半晌，慕芊雪才柔声开口，打破了僵局。 乖巧地帮贺韵颐腰后垫好枕头，慕芊雪又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才再次坐回贺韵颐身畔，才略带尴尬地开了口：“怎么就感染风寒了呢？都是女儿不孝，您病了芊雪却毫不知情，弄得您晕倒了我还浑然不知，更害得云姨娘也跟着着急上火。幸好爹爹不在家——若是让他看到您如今这般模样，一定比芊雪更担忧了！” 闻言，贺韵颐微微垂眸。 不知是在盘算着什么，还是只因为太累了…… “你娘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姨娘，突然略带埋怨地开口。 下意识瞥了眼贺韵颐，见她并未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云姨娘才敢继续说了下去：“前几日，昭和公主产子，我随你娘去了驸马府道贺。席间，有人说起城南云垚观新来了一位活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问卜算卦更是神乎其神——甚至，在昭和公主尚未生产前，那活神仙就曾跟驸马提及，说是夜观星象，见驸马府的方向似有紫气东来，想必将有麟儿到访。后来公主生产，果不其然！你娘听了之后，便记在心里，回府后便一门心思想去为你问卜姻缘，也不顾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执意去了云垚观。只可惜，你娘与那活神仙缘悭一面。回来后，姐姐就有些咳嗽，我劝她好生休息，可谁知她一心惦记着你的事，根本不顾及自己还病着，还天天往那云垚观跑，想来应该就是这样，才会累倒了……” “云儿，够了！” 蓦声开口，贺韵颐低声打断了云姨娘的话。 回眸柔柔地凝向慕芊雪，贺韵颐温柔地开口说道：“原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才病倒了的，让你这么一说，倒好似全是芊雪的不是了。芊雪，为娘没事，别听你云姨娘胡言……” “胡说？” 闻言，云姨娘立马开口反驳。 稍稍瘪嘴，一副委屈模样地瞥向慕芊雪那边，云姨娘半开玩笑半似撒娇地开口道：“云儿素来知道姐姐偏心芊雪，但也不能如此颠倒黑白吧？姐姐，虽然您这一见到芊雪，病就好像去了大半——可您这样冤枉我，云儿可是不服的！芊雪，你最近一直在玉兰苑是不知道，你娘这多日没见你，就……” “难怪老爷那么宠你。” 听云姨娘这么一说，贺韵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面轻轻拍着慕芊雪的手背，贺韵颐一面含笑地对云姨娘揶揄着：“芊雪，瞧瞧你云姨娘，这跟我还撒上娇了。好，我不偏心芊雪，我也偏心你。你方才不是说，我不听你的劝吗？那从现在开始，我听你的——我生病这段日子，就交由你来全全看着我，大到吃药休息，小到吃饭喝茶，都由你来监督，如何？” 慕芊雪诧异地瞥向贺韵颐，不置可否。 …… 这两位夫人…… 又是要唱的哪一出啊？ 虽然，这贺韵颐是慕府的当家主母； 可这云姨娘，怎么说也是慕府的管事姨娘呀！ 让她亲自来侍奉贺韵颐，那慕府上下岂不没了主事人，还不得方寸大乱吗？ …… “这好是好，可……” 想来，云姨娘跟慕芊雪的担忧是一致的。 微微蹙眉，云姨娘略带些许犹豫地看向贺韵颐：“云儿能有幸来侍奉姐姐，自是一百个乐意！可我是担心，若是这云儿来照顾姐姐了，那慕府要怎么办？姐姐是知道的——虽然老爷把慕府交给云儿来打理，可府里的姐姐们，以及这各房的一众下人，良莠不齐，盘根错节，着实不好管理。平日里看着姐姐您和老爷的面子，他们才不敢造次！云儿只怕，若是我分心两头兼顾，恐怕会有那居心叵测之人，趁乱钻了咱们慕府的空子……” “怕什么？” 贺韵颐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回眸，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慕芊雪，贺韵颐这才缓缓笑着启唇：“那日当着众人的面，你不是把慕府的管家令牌，也给了芊雪一块吗？如今，你要来照顾我的起食饮居，那慕府上下的管理，不如就先暂时交予芊雪来打理吧，我看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了！” …… 让她来？ 莫说这云姨娘管理慕府上下多年，而自己只是一个慕府幺女——就单说她才刚回府数月，对慕府上下还都不了解…… 慕府这管事一职…… 就怎么轮，也不该轮得到她！ …… “这……，不太好吧？” 不等云姨娘表态，慕芊雪便急忙开口推辞。 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云姨娘，慕芊雪讪讪地开口道：“娘亲，芊雪才刚回府，对于慕府上下还都不了解，怎么能担此重任？更何况，此前芊雪还答应过这一众姨娘，要在两个月内，将玉兰苑改头换面，否则便自行离开幕府——如今，约定之期未到，芊雪去留未定，着实不该插手慕府之事，还望娘亲三思，另觅良人。” “我倒是觉得，姐姐此举甚好！” 猛地，云姨娘莞尔一笑，看着慕芊雪点了点头。 与慕芊雪的尴尬相比，反倒是一旁笑颜如嫣的云姨娘，那一脸的云淡风轻与不以为然，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 第44章 临危受命 “姐姐是咱们慕府的当家主母，而芊雪又是姐姐的亲女儿，慕府上下，云儿自然是最信得过她了！想来，若是让芊雪来打理慕府上下，旁人定也说不出什么，而我又可以得空全心照顾姐姐，果然是两全其美。” …… 两全其美？ 这云姨娘的豁达，倒的确出乎了慕芊雪的意料。 本以为…… 对于贺韵颐的这个提议，云姨娘会不乐意将实权交出――毕竟这么多年，慕府一直都掌控在她的手中，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一旦实权交出，未来会怎么样，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一朝失势，难保不会众叛新离！ 所以，对于云姨娘如今的满口答应，慕芊雪是真的万万也没有想过的！ 贺韵颐的这个提议…… 到底，是为了削弱如今在慕府，一家独大的云姨娘势力？ 还是真如她方才所言那般，需要有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在自己身旁贴身照顾？ 不知道，不好说…… 曾经的贝悠悠，一直以为自己很会看人。 可遇到了贺韵颐之后，慕芊雪才发现――同她比起来，自己差得远了！ …… “娘亲……” 心中，依旧微微有些犯难。 过了半晌，慕芊雪才勉强又开了口，继续推辞着：“您跟云姨娘是知道的――芊雪还有玉兰苑的事，尚未解决，实在是……” “玉兰苑的事，你就不必再挂心了。” 不待慕芊雪把话说完，倚在床畔的贺韵颐，便先一步低声开了口。 云淡风轻，宛若只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般，丝毫听不出贺韵颐的任何情绪来：“虽然你们两个月的限期还未到，可我想，这两个月来，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而且玉兰苑如今在宁城的口碑也一目了然！再者说，当初那件事本就是家里的一时玩笑，就算是如今说要提前结束，谅慕府上下谁也不会多言半句的――所以，芊雪，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娘亲也是为了你好，此刻让你帮云姨娘打理着慕府，也是为了让你多锻炼锻炼，学学她的治家手段，纵使将来不嫁给昀灏那个混小子，对你也一定会有用的！” 说完，贺韵颐的视线，转向云姨娘。 轻启朱唇，贺韵颐声音很低，但是却气场全开地对云姨娘低语道：“云儿，一会儿去替我办两件事――这第一件事，传我的话，就说玉兰苑经营的不错，当初她们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那所谓的两个月就提早结束吧；这二，是想跟你讨个面子，把你房里一直帮你料理慕府上下事务的静钰和涟漪，先抽出来借芊雪两日，待她上手之后，再让那两个丫鬟回来服侍你，可好？” “这是自然。” 闻言，云姨娘微微一笑。 拉着慕芊雪的小手，云姨娘熟络地开口道：“姐姐就算不说，云儿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那两个丫头，平日里着实能帮的上忙，此刻派给芊雪自是再合适不过了。芊雪，你看你娘都帮你设想周全了，你若是再推辞，可真真是大不孝了！” 可，提及那两个丫鬟的时候…… 慕芊雪却分明从云姨娘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那一丝一闪而过的异样！ …… 是自己看错了吗？ 应该不是――那，会是自己想多了吗？ 虽然，从表面看来…… 对于自己房里的这两个丫鬟，云姨娘自己也是甚为满意的――只是，直到此时…… 这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两个丫鬟的听闻，慕芊雪脑海里竟然少之又少！ 是默默无闻？ 抑或只是刻意隐藏了实力？ 还有，方才提及她们，云姨娘眼中的那丝异样…… 莫不是――这其中，又有着什么鲜为人知的内幕不成吧？ 忽然之间…… 对于这两个丫鬟，慕芊雪倒着实是想要见一见她俩的庐山真面目了…… …… “那……，好吧！” 听云姨娘都如此说了，慕芊雪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看了看贺韵颐，又看了看云姨娘，慕芊雪只好硬着头皮应允下来：“那就全听娘亲与云姨娘的安排，若是芊雪有做的不好不对的，好望云姨娘莫要怪罪。” 点点头，云姨娘笑着上前。 并未多言什么，云姨娘只是温柔得执起了慕芊雪的小手――将腰间那一大串掌管慕府上下所需的钥匙，轻轻放在了慕芊雪的掌心内，然后又轻轻地在钥匙上拍了两下： “芊雪，以后慕府可就看你的了！” “那就这样定了吧……” 微微垂眸，贺韵颐好似也有些倦了。 轻轻叹了口气，好似强撑着精神一般冲着慕芊雪摆了摆手，贺韵颐喃喃道：“芊雪，接管慕府，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还有许多要准备的――罢了！我也乏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你云姨娘在这儿就行了。” “是，娘亲保重。” 闻言，慕芊雪这才恭敬地起身。 缓缓对着贺韵颐行了一礼，慕芊雪对着云姨娘又微微点了点头，才转身踱步离开了贺韵颐房中…… ………… “姐姐，试了她那么多回，您还是信不过她？” 待估计着慕芊雪应该已经走远之后，留在屋里的云姨娘才幽幽地开了口。 这个疑问，摆在云姨娘心里已经好久了――可之前贺韵颐从未跟她说起过这些，她着实不好多问，便一直埋在了心里。 今日，趁着这个光景，云姨娘倒正好可以问了出来…… “何为信得过，何为信不过？” 倏地抬眸望向云姨娘，贺韵颐略带深意地打量着她。 方才，贺韵颐神情中还满是的倦意； 可此刻，这些在贺韵颐的脸上，却早已荡然无存！ 一瞬不瞬地凝着云姨娘，贺韵颐神色如常，不喜不怒，不嗔不怪――从她的反应中，根本看不出她的思绪，看不出她的心思，这反倒让一直跟着贺韵颐的云姨娘，心里有些害怕…… ------------ 第45章 最后的试探 “何为信得过，何为信不过？” 倏地抬眸望向云姨娘，贺韵颐略带深意地打量着她。 方才，贺韵颐神情中还满是的倦意； 可此刻，这些在贺韵颐的脸上，却早已荡然无存！ 一瞬不瞬地凝着云姨娘，贺韵颐神色如常，不喜不怒，不嗔不怪――从她的反应中，根本看不出她的思绪，看不出她的心思，这反倒让一直跟着贺韵颐的云姨娘，心里有些害怕…… …… 因为…… 她，根本猜不透贺韵颐的表情…… 她不知道，此刻贺韵颐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不知她是否会怪罪自己的一时多言！ 不知…… 下一瞬，贺韵颐会不会突然对自己爆发； 下一瞬，将要迎接她的，会是贺韵颐的温柔相对，还是狂风暴雨…… …… 见云姨娘神色紧张，贺韵颐才忽然一笑，轻声道：“芊雪这孩子，的确很争气，也很讨我喜欢――可毕竟，她在玉兰苑生活了十几年，而且这次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与十几年前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不试试清楚，你叫我怎么放心，让她入主东宫？” …… 入主东宫？ 看来，这贺韵颐心中盘算的，依旧是把慕芊雪嫁给当朝太子――司徒昀灏。 但…… 慕芊雪回府之后，所言所做之事，基本上都是在帮着贺韵颐； 而且一直以来，慕芊雪也都对贺韵颐言听计从，更将她当亲母一般对待敬重――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 “芊雪的确为我做了不少事。” 仿佛看穿了云姨娘的心思，贺韵颐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贺韵颐才终于继续开口，媚眼如丝 ，泰然处之地笑呵呵道：“我也并非不信她，但这别人的女儿，终归还是别人的女儿――我对她再好，她对我在言听计从，也终究不是血亲。所以，不管是为了姐姐，还是老爷，对于昀灏的婚事，我必须要慎重处之――我答应过姐姐，一定为昀灏择个良妻，觅一段良缘。虽然前面几关，这芊雪都应对的不错，可一旦若是让她入主东宫，她就必须有本事稳住东宫上下，这才能督促昀灏早日回归正道，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不是吗？所以，我打算再最后试她一次，看看她是否真能配得上我家昀灏！” 闻言，云姨娘也终于心中一片清明。 记得自己初入慕府时，贺韵颐也是对自己百番试探之后，才终于将自己收为心腹，然后又是多番试探，才把这慕府的管事之位，交给了自己来打理…… 思及至此，云姨娘自然明白了贺韵颐的用意。 但，她仍然有一件事，着实是不明白的――既然贺韵颐本意是想要试探慕芊雪的本事…… 那为何…… 贺韵颐又要将静钰和涟漪，都借给了慕芊雪？ 难道，她真的是一时病糊涂了，才会安心地将这两个人，同时都放到了慕芊雪的身畔？ 这贺韵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那……” 连忙陪着笑脸，云姨娘恭敬地低声询问道：“可需云儿再去做些什么？” “不必！” 浅浅扬了下嘴角，不知何否。 贺韵颐若无其事地凝着面前的云姨娘，狡黠地一笑，饶有深意地开口道：“你觉得……慕府上下，可有哪位是省油的灯？倘若让叶氏她们知晓，我将你这个慕府管事留在了房里伺候，却把慕府上下的管理权交由了芊雪那么一个小丫头掌管，她们可能善罢甘休？” “云儿明白了。” 终于会意，云姨娘笑着微微垂眸。 …… 慕府上下…… 这一位位的姨娘，可比东宫的那些侍婢，要难搞的多！ 若慕芊雪有能力将她们都搞定的话，那日后的东宫，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不得不说―― 贺韵颐这一病，病的高明！ 贺韵颐这一试探，更是甚为高明！！ **************************** 午后。 自打贺韵颐病了，云姨娘便带着屋内一众奴仆，全都过去贺韵颐院子侍奉在侧了――反倒是昔日最为热闹的、云姨娘自己住的这小院里，却是一片静谧无声了。 “小姐，小姐……” 伴着噼里啪啦地算盘声，妗儿快步地进了屋。 瞥了眼自己手里，那托盘上的两个茶盏，妗儿瘪瘪嘴，很是不解地又望了一眼书桌旁正眉头深锁、一言不发的慕芊雪，这才轻声嘟囔道：“小姐，您要的参茶……两杯。” “恩，放下吧！” 头也不抬，慕芊雪随意摆了摆手。 而自己的视线，则一直紧盯着那端坐在书桌前，手中算盘打得好似弹琴一般的绿衫女子。 从慕芊雪她们进门，这绿衫女子只是抬头略微扫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继续埋首于面前的账册中了――而她手底下的算账速度，则让慕芊雪叹为观止！ 虽然，前世的贝悠悠，曾在师父的逼迫下，学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珠算； 可在这绿衫女子的面前，慕芊雪只觉得，自己的珠算顶多才有幼稚园水平――因为，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绿衫女子，她的算盘打得真是神乎其神，这才让妗儿去沏两杯参茶的功夫，慕芊雪连看都没看完，便见她手中的那小半本账册，已经将近完成了！ 若非亲眼所见…… 慕芊雪绝对不会相信，这世间能有如此快速的计算速度！ “姑娘，你好厉害！” 待那绿衫女子将账册合拢，一旁的慕芊雪才敢出声。 对着她微微一笑，慕芊雪小心翼翼地端过先前妗儿放下的一杯参茶，静静放在了那绿衫女子的面前，由衷感叹道：“姑娘，你方才那算盘打得可真快，我都来不及看，你就算完了，有机会教教我吧！” 稍稍昂头，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 那绿衫女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清冽漠然，望向慕芊雪的神色里，更满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生疏…… 半晌，绿衫女子才缓缓说了一句： “你是……” ------------ 第46章 静钰&涟漪 昂着头，绿衫女子一脸警惕。 好似才刚看见慕芊雪她们进来了一般，绿衫女子脸色一黯，倏地将桌上的账册全部收回了抽屉――再抬头，那眼神中的警惕便全都换成了冰冷：“你们是谁？竟敢趁着云姨娘不在，跑到这儿来了！谁许你们进来的？” “我们……” 见绿衫女子这般，慕芊雪也是一脸尴尬。 讪讪地看了一眼妗儿，她脸上的表情，比起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正想着自己要如何开口解释才好，慕芊雪却听见，这绿衫女子忽然对着外面大喊道：“倚翠，倚翠！！” “姐姐，在呢在呢！” 伴着一路小跑，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快步跑了进来。 慕芊雪一看，这正是自己方才进院子时，所遇见那个正在剥莲子的小丫鬟――自己拿着云姨娘给的令牌进来，只说要找静钰跟涟漪，这小丫鬟竟连问也不问，便指了书房的方向给自己。 所以，她们才能如此轻车熟路地找来这边！ 进了屋子，倚翠先是看了眼面前的绿衫女子，然后又看了眼一旁的慕芊雪和妗儿，微微一怔，随即才一脸茫然地看回绿衫女子，低声问道：“姐姐，怎么了吗？” “你看不到吗？” 闻言，绿衫女子的脸色更黯了几分。 看着自己身旁的慕芊雪跟妗儿，绿衫女子的双眸里满是不满，怒声道：“主子今日不在，我让你守在外面看着，若有生人进来找主子，一律直接打发了出去――这二人，你是怎么放起来的？” “啊？” 打量着慕芊雪半晌，倚翠也是一头雾水。 想了半天，倚翠才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拍着自己的小脑袋开口道：“瞧我这记性！姐姐，我想起来了――她们不找主子，她们说是来见你……” “那你就放进来？” 不待倚翠说完，那绿衫女子倏地打断了她的话。 责备地狠狠斜了一眼倚翠，那绿衫女子才一脸探究地上下打量着慕芊雪跟妗儿，并未多言什么。 “可……，可她们有令牌啊！” 委屈地嘟着小嘴，倚翠急忙开口想要解释。 却正好对上绿衫女子的瞪视，倚翠这才不满地低下头，小声抱怨着：“我只是想着，能有咱们云夫人的令牌，一定是夫人派来的找姐姐的――怎么会再去考虑，要不要放进来……这万一是夫人有急事，我给赶走了，是不是又得怪我没告诉你了？” “这还真是有趣！” 屋内，原本僵持的气氛，被倏地打破。 只见一丫鬟打扮的红衣女子，缓步从外面也踱进了书房来。 路过倚翠身畔，红衣女子静静地望着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倚翠，你家姐姐这一向沉默寡言的，我原本还担心，你跟着她时间久了，会也变成个闷葫芦了――怎么这一会儿没见，你家姐姐是没变什么，反倒把你带成了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了？这不知道的，莫不以为你是我带出来的？” 抬手，红衣女子满脸笑靥，轻轻刮了一下倚翠的小鼻子。 这才转身，缓步走到绿衫女子面前，柔声道：“静钰，方才是我那边实在忙不过来了，看倚翠正好坐在外面，才让她帮着一起剥些莲子的――你若要怪罪，就怪罪我算了，如何？” “涟漪，你就惯着她们吧！” 听涟漪这么说，静钰也不好多说什么。 忿忿地又瞥了眼倚翠，这才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让倚翠下去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慕芊雪，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女子，正是她此行要找的人！ …… 想来…… 那红衣的，应该正是负责慕府采买分派的涟漪； 而这一身绿衫的，应该便是掌管慕府银两花销，以及奴仆调遣的静钰了。 慕芊雪从贺韵颐那里回去后，曾仔细跟妗儿打听过这两个丫鬟――虽然，她们俩都是协助云姨娘打理慕府的主事丫鬟，但平日里能接触到她们的人，只有各房和各处的主管奴才或主管老妈子；除此以外，便只有云姨娘自己房里的这些奴仆丫鬟了。 更何况，听妗儿说…… 这两人素来都行事低调，平日里除了接触那些人以外，基本连云姨娘的院子都不太出去； 但府里上下，各房各处的管理指挥，则都是由各自的主管奴才或主管老妈子来直接进行管理，根本无需接触静钰和涟漪…… 所以，慕府上下―― 了解她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幸，这妗儿有个同乡小姐姐，正是云姨娘屋里的小丫鬟――不然的话，恐怕慕芊雪连这些事情，都无从得知了！ …… “那个……” 想到这里，慕芊雪蓦然开口。 正要说些什么时，只见这才注意到她们的涟漪，倏地一下跪倒在了慕芊雪的面前，低声道：“奴婢该死！不知芊雪小姐在这儿，竟一直都没有向您行礼，还望小姐责罚！” “她就是芊雪小姐？” 静钰望向慕芊雪，一脸的不置可否。 一旁的涟漪，见状连忙扯着静钰一同跪在了慕芊雪面前，轻声帮她解释道：“静钰一向便是这么个直脾气，不会转弯，还望小姐千万别怪罪！奴婢二人已经收到了云夫人的口信，要我们二人协助小姐，暂管慕府上下一切大小事务――不知小姐此刻突然到访，可是有何需要？” 瞥着眼前的静钰与涟漪，慕芊雪忽然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 …… 之前，慕芊雪还不太明白。 这云姨娘身畔，听候差遣的奴仆丫鬟，不说几十，也能有十几个――可为何真正被云姨娘倚重的，却是静钰跟涟漪？ 这静钰―― 虽然太过直接，又不懂变通，但胜在为人一丝不苟； 再加上那一手近乎完美的珠算本事，倒也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而这涟漪―― 则是八面玲珑，又善于察言观色，但作为一个主事丫鬟，却又显得太过圆滑； 可，若是将这二人配合在一起的话…… 反倒可以互补不足，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不尽可知…… ------------ 第47章 出事了！ “二位姐姐快快请起，这使不得！” 望着面前的静钰和涟漪，慕芊雪连忙伸手，将二人扶了起来。 微微一笑，慕芊雪这才毕恭毕敬地亲自端起方才让妗儿准备好的二盏参茶，分别奉到了静钰跟涟漪的面前，柔声开口道：“静钰姐姐和涟漪姐姐都是云姨娘重视的人，想来纵使是在云姨娘的面前，二位姐姐也无需行如此大礼――芊雪不过是慕府最不受宠的幺女，有幸得蒙娘亲与云姨娘垂怜，才会委以暂代云姨娘管事重任，怎么敢受二位姐姐如此大礼？” 静钰凝着慕芊雪，眸光中依旧是一片清冷。 打量了慕芊雪半晌，静钰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目光，只是稍稍对着她点了点头，便径自又坐回了一旁，取出账本继续算了起来。 而慕芊雪奉到她面前的那盏茶，却再一次被静钰完美的无视掉了！ “你……！” “小姐，您千万别见怪！” 不待妗儿发作，涟漪连忙抢先一步开口。 笑着把妗儿想说的话，全部堵回在了她的嘴里，涟漪赶忙对着慕芊雪笑脸相迎。 伸手，赶忙从慕芊雪手中，接过了那仍举着的两盏参茶――涟漪自己笑着喝了一大口，又把另一盏送到了静钰面前。一面对着慕芊雪继续笑着，涟漪一面低声提醒着： “小姐敬你茶，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别这么任性了。” 缓缓抬头，静钰清冷地扫了一眼涟漪； 随后又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慕芊雪跟妗儿，这才不太情愿地接过了茶盏。 见静钰微微抿了一小口参茶，涟漪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笑着向慕芊雪赔礼道歉说道：“这静钰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过直率了，还得您多担待。还有方才，芊雪小姐您真是说笑了――莫说您是圣上亲封的茗筠郡主，就说如今这慕府上下，谁人不知您跟咱家贺夫人如亲生母女一般！纵使说您是慕府嫡女，也不为过呀！只是不知，小姐今日到访，是为了……” “想来二位姐姐知道的……” 静钰的高冷，倒是没有让慕芊雪颇感意外。 自古以来，能够做到涟漪和静钰这种位置的人，一定都是有些自己的本事的――而有着自己本事的人，又往往都会恃才傲物一些，这也算是情有可原罢了。 但，这涟漪的态度…… 反倒让慕芊雪有些意外，有些欣喜。 对着涟漪莞尔一笑，慕芊雪柔声恭维起了涟漪来：“芊雪才刚回慕府，对于慕府上下的所有事，都不甚清楚――如今，却要芊雪暂代云姨娘，这真好比赶鸭子上架，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这不就想着，二位姐姐都是云姨娘最得力的助手，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来求二位姐姐出手相助，提携一下芊雪该做些什么了！” “这好说，只要小姐您……” 闻言，涟漪轻轻一笑。 正要开口对慕芊雪说些什么，却忽听外面传来了急切地跑步声。 跌跌撞撞间，方才见过的那个倚翠，急急跑了进来――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众人，倚翠微微犹豫了一下，抿着嘴，神秘地凑到了涟漪耳畔。 正想要说些什么似的，涟漪笑着瞥了眼慕芊雪，柔声道：“芊雪小姐在这里呢，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小姐的面说吗？” “这……” 看了看慕芊雪，倚翠又看了看涟漪。 倚翠慌慌张张地开了口，焦急地对慕芊雪说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刚才外面好几个房里的人都跑来回禀，说是……后院全乱了！” “全乱了？” 听到这话，涟漪也是微微一怔。 自己跟着云姨娘身边，看着云姨娘管理慕府上下这么久――这后院全乱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下意识地望向身畔的静钰，涟漪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静钰才倏地放下手中的账本，漠声开口问了句：“来人都说了什么？” “回静钰姐姐的话……” 慌忙地开口，倚翠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尴尬地瘪瘪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慕芊雪和涟漪，倚翠才讪讪地继续开口道：“灶屋差人来说，后院的食材不够了；林姨娘屋里的怜月和蒋姨娘房里的彩霞，跑来传话说二位姨娘今日的午膳，一直到此刻，都还迟迟未送；还有夫人那边，说是到现在都还没有送药过去，我去灶屋问过了，说是木柴不知道怎么浸了水，无法生火！” “不可能！” 闻言，静钰的双眸稍稍一眯。 连忙翻阅手旁的账本，随即脸色一黯，抬头对涟漪说道：“我刚又查了一遍账本，灶屋的食材是三日前刚刚采买的――按照往日的记录来看，这批食材应该足够慕府上下吃五日有余，怎么会这么快就没有了？” 低头不语，静谧无声。 此刻，涟漪的脸色，也并不比静钰好看到哪里去。 见她二人都只是互视也不说话，一旁跟着干着急、久未开口的慕芊雪，连忙好心提醒道：“会不会是府里近日新招了什么奴仆之类的，所以吃的快了些？” 静钰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慕芊雪。 本以为静钰不可能会回答，可没成想过了半晌，慕芊雪却听到了静钰冷冷的声音：“慕府向来主仆有序，灶屋只提供各位主子的饮食，以及为各房主子自设的小厨房，提供所需食材；而奴仆丫鬟的饮食，无论等级高低，则都是由伙房单独供应，所以就算是有新人入府，也不可能灶屋的食材不够。” 好似怕慕芊雪不信，静钰连忙将账本递到了她的面前。 待静钰说完，涟漪也连忙补充道：“小姐，静钰所言不差――而且，从奴婢这边来说，近几个月，无论是府里，还是灶屋的人员一直都是处于饱和状态，并未进行过任何招收或是调派。所以，也不可能是由于人员更替，才会导致食材消耗过大！” …… 这些，都不可能？ 那这食材不够，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这好端端放在灶屋里的食材，会自己长腿跑了，或是自己突然不翼而飞了？ ------------ 第48章 刮目相看 “倚翠，我来问你。” 好似预料到了什么，慕芊雪蓦地开口。 抚着下巴，慕芊雪缓步在屋里徘徊了两圈，才倏地转身问倚翠道：“你方才说，林姨娘屋里的怜月和蒋姨娘房里的彩霞，跑来传话――说是二位姨娘今日的午膳，一直到此刻，都还迟迟未送去，你方才去灶屋时候，可曾问过此事？” “这……” 听慕芊雪这么问，倚翠微微一顿。 有些犯难地望向静钰那边，欲言又止了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倚翠这样，一旁本不打算多嘴的涟漪，生怕慕芊雪会责怪倚翠，只好低声提醒道：“小姐问你话呢，如实回答就好。” “回，回小姐的话――” 抿抿嘴，倚翠这才勉强开了口。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倚翠缓缓摇了摇头，才略带尴尬地回禀着：“奴婢方才一心只顾着去问夫人的药了，姨娘他们饭菜之事，奴婢并未过多打听，还望小姐赎罪。” “先起来。” 慕芊雪简单地摆了摆手，示意倚翠无需多礼：“我只是随口一问，又没怪你。” 垂眸，慕芊雪微微思忖着整件事。 这一环环一件件，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几件事，却让慕芊雪怎么也放不下！ …… 一切，都似乎太巧了！ 贺韵颐突然病倒，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指派云姨娘去贴身照顾贺韵颐，而自己接手云姨娘的大小事务，再到如今自己前来云姨娘屋里，见静钰跟涟漪……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左右！ 怎么就能同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灶屋，明明应该还有两天的食材，却突然差人来说，后院的食材不够了； 再是林姨娘屋里的怜月，还有蒋姨娘房里的彩霞，竟同时跑来传话，说是二位姨娘今日的午膳，一直到此刻，都还迟迟未送； 最后是贺韵颐那边，明明到了时辰，却居然敢连药都没有送过去――而且倚翠去了灶屋那边问，那边竟说是木柴不知道怎么浸了水，无法生火！ 纵使，食材跟二位姨娘的午膳全都说的过去…… 那这贺韵颐的药，又怎么可能会拖到此刻，都还不能送过去？ 莫说她那边，有在这慕府里一向德高望重的云姨娘坐镇着，就说这贺韵颐自己的当家主母身份，谅谁也不可能会在她的面前放肆，更不可能有人敢在她的药上做任何工夫！ 若说…… 是有人刻意安排，那时间这么紧，她得同时派出多少人，才能完成这些事？ 还有…… 如果真这么去做了，那得生出多大的动静来？ 可直到如今，自己竟连半点风声也没听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巧合？ 还有有人想借此大做文章？ 但，无论怎样…… 有一件事，是慕芊雪可以确定的―― 这人若是有意为之，那他要针对的目标，一定是刚刚掌权的自己！ …… 思及至此，慕芊雪双眸半眯，脸色也随之明显一黯。 一阵慑人的光芒，从慕芊雪的眸中，直直地迸发而出，看得一旁的倚翠都不由哆嗦了一下！ 慕芊雪本想着，对于暂代云姨娘掌权之事，以及慕府上下那一贯的欺善怕恶作风，她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只要熬过了这十余日，贺韵颐康复了，云姨娘自然便可回来重掌慕府上下。 届时，自己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按着现如今的情形来看，是有人想要趁这个机会，来大做文章！ 这真是…… 打算趁贺韵颐病，要慕芊雪命…… 既然如此，那她慕芊雪又何必在给这人留什么颜面呢？ “妗儿，倚翠！” 打定主意，慕芊雪蓦地厉声开口。 将账册往桌上一放，慕芊雪冷冷地吩咐道：“去，将灶屋的今日当班的所有人，还有怜月跟彩霞，都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小姐，请三思。” 闻言，妗儿跟倚翠正要出门，却忽然听到静钰低声开了口。 饶有深意地凝视着慕芊雪了半晌，静钰却忽然将视线收了回来，抬手将桌上的账册静静收回抽屉，好似没事人一般，一言不发，就连头都没有再抬起过一下…… 待众人以为只是自己幻听了，正要继续以言行事时，才听到静钰再次低声又开了口。 声音极低，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旁人说话一般，只听静钰幽幽轻喃道：“不知小姐可知，三十六计中有一计，言曰：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静钰的这番话，让慕芊雪不由侧目。 一旁的倚翠和妗儿自然是听得云山雾绕，反观静默无声的涟漪，脸上倒是漾着浓浓的笑意，并未露出半分诧异之情。 想来，应是相处的久了，对于这静钰的表现，她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默默打量着一副云淡风轻的静钰，慕芊雪的心里，反倒是愈发欣赏她了虽然，平常时候的静钰，总是沉默寡言；但这冷不丁冒出来的惊人之语，到让慕芊雪不得不刮目相看！ “静钰姐姐所言甚是。” 莞尔一笑，慕芊雪轻轻点了点头。 回眸，再次看向门边的等着妗儿跟倚翠，慕芊雪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妗儿，倚翠，劳烦你们二人辛苦一趟，除了通知我方才要见的那些人前往主厅外，你们再去慕府各房帮我传个话――就说芊雪初来乍到，却被娘亲委以重任，心中自是惶恐，不知如何是好。故而想请各房姨娘偕同自家主事奴仆，前往慕府主厅一趟，芊雪有事想要请教一二。” “是。” 异口同声，妗儿与倚翠一齐答道。 转身正要出去，却听到静钰再次唤住了她们：“等下。” 慢慢站起身来，静钰缓缓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这才漠声继续说了下去：“她们两个小丫鬟，恐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动小姐要见的那些人――若是小姐信得过，不妨让我跟涟漪替小姐走这一趟，倒还能快些……” ------------ 第49章 前来议事 “那是自然！” 见静钰这么开口，慕芊雪到真是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这静钰如此高傲，定不会轻易答应帮她——可不曾想，如今，竟是着静钰自己提出，要帮她跑着一趟！ 生怕静钰等下会反悔似的，慕芊雪急忙赔着笑脸，立即答应下来：“若是静钰姐姐愿意帮忙，芊雪自是求之不得，这厢便先行谢过二位姐姐了！” 微微垂眸，静钰神色淡淡。 不曾多言半句，只是拉上一旁的涟漪，一同缓步走出了房内。 “妗儿，倚翠。” 目送涟漪跟静钰离去，慕芊雪蓦地开口。 嫣然浅笑着，招手叫那还愣在原地的妗儿和倚翠聚拢过来，笑着覆到他们耳畔低声轻语道：“你们俩也别闲着了，去帮我做件事，一会儿姨娘们来了，我这个做小辈的，总得给她们预备一份大礼吧……” …… 慕府前厅。 端坐在主位上，慕芊雪轻轻品着手中的茗茶。 半晌，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慕芊雪连头也没抬，只是用余光偷偷瞄着面前的这群人——这前前后后的大队人马，竟好似约好了一般，都同时来到了这里。 而且，这一众姨娘们到来的时间…… 竟比前去送信的涟漪跟静钰，回来的时辰还要晚上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 按常理来说…… 自己只派了静钰跟涟漪两个人前去各处送信，这些姨娘收到通知的时辰也定有前后，纵使是要收拾妥当了再来，也应该是有先有后的。 这又怎么可能，竟如此不约而同的同时到来？ 此外，还有这时辰上…… 静钰和涟漪回来，都已经过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这么久的时间，想来各位姨娘应是都凑到了一处，早已商量好了对付自己的法子，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吧？ 如今看来……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那自己，也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 思及至此，慕芊雪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慕芊雪环视了一周早已各自入座的众位姨娘，这才冲着一旁的涟漪柔声说道：“涟漪姐姐，我回慕府的时候短，姨娘多半还认不大全，烦劳姐姐帮我看看人齐了没有可好？” “是。” 涟漪微微点头，扬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道：“回芊雪小姐，除去被老爷罚着面壁思过的兰姨娘，以及正在照料夫人的云姨娘，其余的各位姨娘都到齐了。还请小姐……” “芊雪小姐？” 不待涟漪把话说完，一旁的一位姨娘便开口打断了她。 冷冷地一笑，只听那人尖酸地开了口：“好一句芊雪小姐！这自己的主子还在呢，不过就是把她借出去给别人使唤几天，立马就开始攀龙附凤的讨好新主子了，真真的是奴才本性！要我说，这就算是要讨好主子，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好奇地抬眸，慕芊雪倒想看看这人是谁。 不曾想，这才见到这说话的源头，慕芊雪便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因为，这突然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贺韵颐房里，被自己几句话说得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萍姨娘！ 真不知…… 是她萍姨娘的忘性太大，居然忘了那日的事； 还是这位萍姨娘真的如此没脑子，上回领教了还不知收敛，非要让她再来评头论足一次，才能开心嘛？ 唉——！ 看来，这“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今日自己还得再教她一次了！ …… “呀！这不是萍姨娘吗？” 若无其事地开口，慕芊雪一瞬不瞬地凝着萍姨娘。 忽然这唇角稍稍一扬，慕芊雪原本还算恭敬地神色猛地一凛，立马变得让人不寒而栗了起来：“多日不见，没曾想您这嘴皮子上的本事，可又精进了不少！只是芊雪不太明白，您这巧舌如簧的本事，是在我们慕府学的，还是在哪儿学的？还有方才萍姨娘说，才知道讨好主子原来还有那么多门道——不知各位姨娘怎么看，反正芊雪是自愧不如！看来有机会的话，还真把我房里那些丫鬟，都送去姨娘房里跟您好好学学才是。” “你……” 闻言，萍姨娘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本想借着这回，云姨娘跟贺韵颐都不在，好好惩治一下慕芊雪上回的目中无人。 可谁能想到…… 如今云姨娘跟贺韵颐都不在，这慕芊雪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这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钢针一般，针针刺痛，针针见血，针针都好似是想要她的命！！ “萍儿，不许胡闹。” 萍姨娘正要发作，却被身畔的叶姨娘一把按回到了位子上。 叶姨娘望向慕芊雪浅浅一笑，轻声开口道：“萍儿虽然是你的姨娘，但在一众姨娘里，就她最没心眼——所以跟多时候，还跟小孩儿似的不懂事，芊雪，你莫要跟她计较才是。言归正传，不知你今日把我们都叫来这儿，是为了何事？” “那静丫头不是说了嘛……” 忿忿昂着下巴，萍姨娘狠狠瞥了一眼慕芊雪。 碍于叶姨娘在旁，萍姨娘只能撇撇嘴，小声地嘟囔着一阵阵酸话：“前来议事，前来议事，怎么有人这才刚一爬上管事之位，连半日都等不及，就得议事议事了？” “说着好听罢了呗！” 伴着一阵轻笑，坐在萍姨娘对面的郑姨娘，也开了口。 上次在贺韵颐房里发生的事，郑姨娘虽然当时并未在场，但后来也曾从奴仆那里有所耳闻。 可这郑姨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信这一件事——从别人口里道听途说来的话，未必可信，也未必全都属实，还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才能算得上是眼见为实！ 回忆着方才，慕芊雪对萍姨娘说的话； 郑姨娘打心底里觉得，这慕芊雪也不过如此，想来之前的传闻，一定是夸大其词了！ 想着，郑姨娘不由得又浅笑了下，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慕芊雪，又颇为示好地看了对面默不作声地叶姨娘，这才不以为然地朗声继续说了下去…… ------------ 第50章 听候发落 “说着好听罢了呗！” 伴着一阵轻笑，坐在萍姨娘对面的郑姨娘，也开了口。 回忆着方才的事，郑姨娘只觉得传闻有些夸大其词，不由得又浅笑了下，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慕芊雪，又颇为示好地看了对面默不作声地叶姨娘。 这才不以为然地轻启朱唇，郑姨娘朗声继续说了下去：“依我说……这莫不是有人当了慕府管事的，便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咱们姐妹面前摆摆架子，耍耍威风给我们瞧瞧吧？夫人也是病糊涂了，这慕府家大业大的，她一个小丫头能管得了――纵使是论资排辈，也该是叶姐姐当仁不让！” “郑姨娘，可不敢这么说。” 闻言，一直安分站在叶姨娘身后的刘妈妈，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悄悄扫了眼坐在主位上的慕芊雪，上回在贺韵颐房里的事，她可还是记忆犹新――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刘妈妈连忙帮自己家主子推辞着：“这什么管事不管事的，我家主子看得可是淡的很，这无论谁当，也不敢短了咱们的吃穿，这也就足够了！” 一面说着，刘妈妈一面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蒋姨娘跟林姨娘。 那眼底浓浓的笑意，以及蒋姨娘跟林姨娘闻言时，脸上那抹甚是难看的神情，都早已被慕芊雪尽收眼底了。 “就是就是！” “郑姨娘说的在理呀！” “我也觉得，还是叶姐姐当管事的，最能服众……” …… 瞬时间，众姨娘你一言我一语，原本还只是小声地议论，到后来竟演变成了大声问责起来！ “芊雪也觉得，郑姨娘说的是。” 莞尔浅笑着，慕芊雪蓦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 妗儿跟倚翠立即会意，连忙依着慕芊雪之前的吩咐，将准备好的茶点一一奉到了诸位姨娘面前。 并未急着说什么，慕芊雪冷眼瞧着，待妗儿将最后一盏茶水放到了叶姨娘的桌上，她才幽幽开口道：“想必在场的各位，定是都已有所耳闻――娘亲病倒在床，需要有人从旁照料，故而授意芊雪暂代云姨娘之责。芊雪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本也再三推辞，无奈娘亲此意已决，芊雪也只能是尽自己可能，想法子将事情做到最好罢了！本想着不要打扰各位姨娘，可今日，芊雪遇到一事，不知该如何处决，所以便想着请众位姨娘过来，算是帮芊雪拿个主意，也做个见证吧！” 慕芊雪言毕，众位姨娘脸上都明显一怔。 还没搞清楚这慕芊雪的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便见慕芊雪脸上一凛，正襟坐回主位，对着门边大喝一声：“来人，将收押外面，那一众的灶屋奴仆，全都给我带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站在门边的静钰，对着外面轻轻一招手，便有人押着一众灶屋奴仆浩浩荡荡地踱进了主厅中央。 “还不跪下！” 不待慕芊雪开口发难，一旁的涟漪便先行喊道。 这一众灶屋奴仆，虽然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也认得周围这一圈的姨娘――更何况，着开口发话的，正是他们一向听命的涟漪，所以几乎想也没想，一众灶屋奴仆便倏地都跪在了地上。 磕头如捣蒜，瞬时间，一众灶屋奴仆嘈杂无章的求饶声，便此起彼伏地响彻在整个主厅之内： “奴才该死！” “求主子饶命啊！” “奴才知错，求主子饶了小的吧！” …… “都歇歇吧！” 冷眼旁观，慕芊雪只是静静看着。 待一众灶屋奴仆，几乎都喊得声嘶力竭了，慕芊雪才淡淡叫停了他们。 唇畔漾着淡淡的笑靥，慕芊雪忽然抬眸看向了涟漪，轻声问道：“涟漪姐姐，我方才劳烦您帮我准备的东西，您可是准备好了？” “芊雪小姐吩咐的事，奴婢怎敢怠慢。” 笑吟吟地点点头，涟漪连忙毕恭毕敬地开了口。 涟漪一面对慕芊雪说着，一面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叠纸张，径自将上面分好的一摞，交到了慕芊雪的手中：“小姐，这是您要的灶屋奴仆、及其家眷也在慕府的卖身契――奴婢估计，小姐想要的是如今正跪着的这群奴仆的，所以已经特早摘了出来，全凭小姐发落！” 他们的卖身契！！ 闻言，一众灶屋奴仆，全都将心肝心肝脾肺肾提到了嗓子眼。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们觉得最煎熬的，最让他们觉得生不如死的，是慕芊雪笑盈盈地一边翻着手中的卖身契，将自己需要的卖身契挑出来放在桌面上，一边轻声呢喃的话语：“灶屋主事，杨仁昌――其妻王氏，伙房采买；其妾李氏，其女杨月娥，萍姨娘房中的丫鬟主事以及贴身丫鬟。唉！杨主事之女，也算得上有些姿色――只可惜我那玉兰苑如今已经关门改行了，不然定能为她谋个好去处，杨主事，您说是不是？” 笑着抬眸，慕芊雪静静凝着杨仁昌。 而她的这每一个字，都让杨仁昌听得心惊肉跳！ 额头上原本细密的汗珠，如今早已伴着慕芊雪的一字一句，汇成了河流一般，径自流淌到了地上。 不一会儿工夫，杨仁昌面前的地上，便已然湿了一大片…… 并未多言，慕芊雪的视线微微一转。 径直转移到了杨仁昌身畔，那早已背脊发凉，犹如芒刺在背的那两个男子身上。 凌厉的视线，微微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着，慕芊雪却笑靥嫣然，直接摘出五页纸放到了桌子上：“高长瑞，林水生，灶屋副主事――高长瑞之妻李氏，乃是杨主事小妾李氏的姐姐，现在萍姨娘房中打理萍姨娘的日常起居；其子高大虎，乃慕府侍卫之一；而林水生虽是鳏夫，但有一妹妹，在郑姨娘房中做丫鬟。不知我又没有说错，二位？” 听完慕芊雪的这番话，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高长瑞跟林水生，都倏地如烂泥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 这慕芊雪…… 难不成，是真打算赶尽杀绝？ ------------ 第51章 威逼利诱 “呸呸呸！” 不待慕芊雪继续说什么，忽然传来一声浅呼。 只见郑姨娘眉头深锁，一手捏着半块从桌上执起的茶点，很是难过的样子――瞥着郑姨娘，慕芊雪则微微扬了下嘴角。 看来…… 自己恭候了这么久，终于有人上钩了！ 一面用手掩着嘴，郑姨娘将口中的茶点全部吐了出来，一面紧蹙着眉头，看着方才给她上茶点的倚翠，厉声骂道：“混账奴才，你给我上的这是什么东西――半生不熟也就算了，为何里面竟然还掺着沙子？” 说着，郑姨娘忿忿地抬手，拿起手畔的的茶盏与漱漱口。 可茶水才刚进嘴，便被郑姨娘连忙一口全都吐了出来，而那瞪向倚翠的眼睛，也更圆了不少：“真是该死了！茶点这样，怎么连杯茶水也是凉的――你们瞅瞅，这连茶叶都泡不开呢，也敢往主子面前送！” 郑姨娘的贴身丫鬟见状，伸手便要去抓倚翠。 可谁承想，慕芊雪却比她抢先了一步，倏地拦在了倚翠的身前。 “你想怎样？” 慕芊雪浅浅笑着，一瞬不瞬地凝着郑姨娘的贴身丫鬟。 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客气得很，但只是一瞬的对视，便让郑姨娘的贴身丫鬟从她的眸中看到了让人不寒而栗地凌厉。 转瞬，慕芊雪忽然笑着环视各位姨娘，最后视线落到了郑姨娘身上，嫣然开口道：“郑姨娘，芊雪看您一定是有所误会――今日这茶点，并非是芊雪的丫鬟疏忽不小心，而是芊雪特意让倚翠准备的。不信在座诸位姨娘可以一一检验，您们桌上摆的，以及芊雪方才喝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轻轻摆摆手，慕芊雪依旧笑靥如常。 旁边的妗儿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捧着慕芊雪桌上的茶点，恭敬地送到了郑姨娘面前。 稍稍斜了一眼慕芊雪，郑姨娘便真如慕芊雪所以一般，伸手去查验了慕芊雪方才喝的茶盏以及点心。 其余一众姨娘，则也纷纷开始检查自己身边放着的茶点――果不其然，众姨娘面前的茶点，也都是半生不熟的；而茶盏中的茶水，也均是连茶叶都未曾泡开的凉水…… 见一众姨娘都脸色甚为难看，慕芊雪反而气定神闲了起来。 扭身做回到自己的主位上，慕芊雪只是冷眼旁观地打量着她们的一切神情…… …… 之前，在涟漪跟静钰去请她们的时候…… 慕芊雪急忙带着妗儿跟倚翠，赶制了现在的这一批半生不熟的茶点――为了更能激怒一众姨娘，慕芊雪还特意让倚翠去院子里抓了一把沙土一起搅到了馅搅到了馅里！ 后来，她又特意嘱咐妗儿――给众人泡茶的水，一定要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生水，千万要凉的才好。 如此一来…… 只要姨娘中，有人吃了她的茶点； 就不怕她们会不生气，会不跟自己大闹起来！ …… “慕芊雪！” 果然不出所料，检查过后，萍姨娘第一个翻脸了。 一脸愤怒的萍姨娘，回手便将自己面前的茶点，全部扫到了地上！ 伴着盘盏支离破碎的声音，萍姨娘怒不可遏地指着慕芊雪的鼻子，大声道：“今日，你倒给我说说清楚――你叫人找我们来，又这般‘礼待’我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啊，什么意思嘛！” 又是一阵破碎声音，坐在萍姨娘身畔的孟姨娘，也立即跳了起来。 学着萍姨娘方才的样子，孟姨娘冲着慕芊雪厉声发难道：“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合理交代，纵使是闹到夫人那里去，我们也是没完的！” “诸位姨娘真是误会了。” 听到这里，慕芊雪连忙一脸惊恐模样。 佯作尴尬地瘪瘪嘴，慕芊雪装着很是为难地开口道：“芊雪无意难为诸位姨娘，更不敢如此对待诸位姨娘。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芊雪也并非什么巧妇――如芊雪之前所言，芊雪自知人微言轻，今日请众位姨娘过来，正是为了请各位姨娘为芊雪做个见证，说说灶屋之事，以免芊雪鲁莽行事，损了慕府名声！” 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一众姨娘，虽然有人面露难色，却也并未开口多说什么来阻止慕芊雪。 见状，慕芊雪赶紧将脸色一凛，蓦地一拍桌子，正襟危坐地厉声喝道：“杨仁昌！高长瑞！林水生！我来问你们，平日灶屋上下，多久采买一次？每次采买多少食材？上次采买是什么时候？你们最好如实回答，切莫忘了你们全家上下的卖身契，如今都在我的手中――若是言辞闪烁，或是有意欺瞒，休怪我翻脸无情！但若是对我知无不言，我自是赏罚分明，不管他有多大的错，我既往不咎！” 杨仁昌、高长瑞和林水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再次将头低了下去。 “来人！” 瞧他们三人如此，慕芊雪倒也并未多言。 待守在门外的奴仆进来后，慕芊雪伸手将桌上一纸卖身契往地上一丢，笑着说道：“灶屋副主事林水生，于慕府灶屋采买之时，欺上瞒下，刻意隐瞒实情――待事情处理完后，与一干相关人等一并发落了！不过他妹妹倒是可以立即处置了，你们且带着她的卖身契，去郑姨娘房里领人，这便送去发卖了吧！” “小姐不要，奴才知错了！” 话音未落，跪着的林水生闻言顿时急了。 连着朝慕芊雪磕了好几个响头，沉寂了半晌，林水生才一咬牙，讪讪地开口道：“回芊雪小姐，平日灶屋每五日采买一次，每次除了各位姨娘事先嘱托要购买的食材外，一般都是又灶屋自己，按照当季产出采购足够慕府上下五日的食材。而，而……而上一次采买，是三日以前……” ------------ 第52章 一剂猛药 “三日？” 微微挑眉，慕芊雪不置可否。 双眸并未看向正在回话的林水生，慕芊雪笑着打量着杨仁昌许久，才幽幽开口问道：“既然才过了三日，那午后时分，灶屋为何派人来说，灶屋的食材不够了？” “这、这个……” 这个了半晌，林水生也没说出什么。 冷眼瞧着林水生，只见他一面欲言又止着，一面眼神不住地往身畔的杨仁昌那里瞅，而一旁的萍姨娘，也一脸的警惕，慕芊雪心里便已然知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 原本，对于今日之事，慕芊雪也是一头雾水。 但在让倚翠跟妗儿帮自己一起准备食材“招待”众位姨娘之时，倚翠的一番八卦，倒是帮慕芊雪豁然开朗了。 灶屋主事杨仁昌的小妾李氏，还有其女杨月娥，再加上杨仁昌小妾的姐姐、灶屋副主事高长瑞之妻李氏，竟然都是在萍姨娘房里侍奉的！ 而唯一剩下，慕芊雪本以为与这些人毫无联系的灶屋副主事林水生，却成为了整件事里，让她最为琢磨不透的一个――按理说，这林水生自己是个鳏夫，无牵无挂，而且与杨仁昌跟高长瑞又不沾亲不带故，本应当置身事外。 就算是念及同僚一场，林水生不揭发检举他们也便罢了； 又何必要亲自淌这趟浑水，放任他们这群人，用自己负责的灶屋采买，来从中大做文章呢？ 一开始，慕芊雪曾以为也许这林水生，是被人利用了――但倚翠的无心之言，却将整件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这林水生有一妹妹。 虽然他这妹妹，从进府便在郑姨娘房中做丫鬟，可倚翠却听闻――林水生父母早亡，而他当时还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基本是他一手带大。 若说是“情同父女”，也不为过。 更更关键的是…… 林水生的这个妹妹，原来在慕府还有一相好； 而这个相好的，不是别人，正是灶屋副主事高长瑞之子，高大虎！ 如此串联起来，慕芊雪便隐约猜到了――这次之事，应该与萍姨娘房里，脱不了关系…… 可虽然，自己心中已然全部明白。 但当着一众姨娘的面，若是慕芊雪不能让灶屋一干人等自己供认真相，难保日后，有心人不会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扩展开来――若是到时，他们反咬一口…… 就说是她慕芊雪旁敲侧击，引导他们冤枉了灶屋上下跟萍姨娘，那她慕芊雪也照样是百口莫辩！ 悠悠众口，不得不防！ 看来…… 对于这个林水生，还能给他一剂猛药才行！ …… “看来林副主事，也真是忠心了！” 冷冷一笑，慕芊雪看向林水生的眸子瞬间一寒。 缓缓从地上拾起卖身契，慕芊雪回眸看向一旁的涟漪，伸手往她面前一递，笑着开口道：“涟漪姐姐，听闻慕府上下，云姨娘素来都是把这负责人手调派的差事交给姐姐的。这些奴仆们笨嘴拙舌的，万一表述不清，让林家妹妹多想了，可就不好了！忽而芊雪思量再三，想来还是得麻烦您去郑姨娘房里替我走一趟了――您就告诉林家妹妹，她哥哥是忠心护主的好奴才，我慕芊雪佩服！但是，她哥哥忠心了别人，可也就寒了我的心，我留不得她了……” 刻意停顿了一下，慕芊雪瞥向了林水生。 见他已然面露焦急起来，这才再次缓缓开口，慕芊雪轻喃着：“我也不是无情之人，你去问问林家妹妹，是愿意嫁呢？还是愿意被卖？这嫁嘛，听闻城东有位夜香郎，快七十岁了还没娶到媳妇，不如给他俩凑合凑合；若是她想被卖，那便烦劳姐姐，在整个宁城里，帮我去寻一处生意最好的青楼，勉强用她的卖身契，给我换些菜钱回来吧！但切记，要好言相劝，莫要给我弄出人命来――到时搭上一口棺材不说，也平白给慕府添了晦气！！” “是，芊雪小姐。” 聪明如涟漪，当然立即会意。 佯作要伸手拿那纸卖身契，却不想那原本跪在她们面前的林水生，根本再也不顾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倏地跳起来去抢慕芊雪手中的卖身契！ “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早有预防的慕芊雪，倏地收回了卖身契。 眼见林水生径自扑了个空，慕芊雪蓦地拍案而起，厉声开口：“就连你、还有他们，今日所犯之事，我也尽数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和他们，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应该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无意伤害你、还有他们，以及你、还有他们所有的家人！！” 每一句你和他们，慕芊雪都刻意停顿了一下。 每一次说出口，慕芊雪的视线都会从林水生扫到杨仁昌，再从高长瑞看到萍姨娘…… “混账奴才！” 瞧着慕芊雪一眼一眼的瞅着自己，萍姨娘自然心里发慌。 再听这话里有话，萍姨娘当然做贼心虚，抢在慕芊雪前面，赫然开口道：“来人，这林副主事疯了，居然来慕家小姐都敢袭击――你们几个，都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出去！” “萍姨娘，您也太急了吧！” 伴着一声轻唤，静钰缓缓回到了主厅。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慕芊雪跟林水生等一众人的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原来静钰离开了屋内。 而紧紧跟在静钰身后的，竟是方才慕芊雪才提及过的，杨仁昌、高长瑞和林水生的一众家眷…… “你……” 回眸，见是静钰，萍姨娘不由松了口气。 本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可一见到静钰身后的这一众人，萍姨娘口中的“你”，径自变成了：“你……，你们怎么来了？静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我屋里的人擅离职守！” 置若罔闻一般，静钰从萍姨娘身畔直接擦身而过。 径自走到慕芊雪面前，静钰微微俯了下身子，漠声开口道：“回芊雪小姐，依照您之前的吩咐，所有相关人等均已带到……” ------------ 第53章 和盘托出 “很好！” 微微一笑，慕芊雪慢悠悠地开口。 目光瞟着跪在下面的林水生，在看到他妹妹的一瞬，脸色顿时一黯，整张脸都犹如死灰一般难看。 想来，如果之前的林水生，对于慕芊雪方才所言，还抱有一次质疑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的林水生，一定对于慕芊雪方才所说的一切，都已然深信不疑、不得不信了！ 而一旁，杨仁昌跟高长瑞看清静钰身后所带之人时，脸色也明显变成了一片惨白――这心里，若说是没有一点点的担忧，那想必也是骗人的！ 如今…… 刀在她慕芊雪的手中，也只看她想怎么用了…… …… 思及至此，慕芊雪又是淡淡一笑。 旁若无人地摆摆手，慕芊雪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还有事要谈，烦劳静钰姐姐先将这些不相干的人带去内室，――若是杨主事、高副主事或是林副主事‘思亲’情切，有需要的时候，芊雪再派人进去通传便是，有劳姐姐！”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慕芊雪却刻意加重了“思亲”两个字。 还特意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杨仁昌、高长瑞和林水生的方向，慕芊雪冷冷地笑了一下。 闻言，静钰稍稍点了点头。 并未开口多言什么，静钰便带着这一干人等一同进入了内室。 “叶姨娘。” 缓步，走到叶姨娘面前。 慕芊雪嫣然浅笑，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喃着：“芊雪人微言轻，但却知晓叶姨娘您在众位姨娘中，当属最为德高望重。故而芊雪在这儿有个不情之请，想当着一众姨娘，请叶姨娘允诺芊雪一件事――接下来的芊雪要问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关乎慕府的利益，请叶姨娘念在爹爹的面子上，给芊雪做个见证；此外还想跟叶姨娘您讨个面子，烦请您替众位姨娘答应芊雪，呆会儿芊雪无论问了什么问题，都请各位姨娘暂时不要开口说话，以免吓到了奴才，在胡言乱语什么……” 伴着这番话，慕芊雪缓缓将腰间的慕府令牌径自放到了叶姨娘面前。 微微浅笑，不待叶姨娘开口，慕芊雪便先一步开口道：“当然，芊雪知道叶姨娘不一定会答应芊雪，只当是姑且一试――若叶姨娘觉得，芊雪无权过问慕府之事，或者无权暂代云姨娘之位，大可当着众位姨娘的面，收回芊雪的慕府令牌。想必各位姨娘以及娘亲和云姨娘，定也会支持叶姨娘的。” 慕芊雪这几句话，简明扼要。 却又句句直直叶姨娘，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言以对之下，叶姨娘只好假意一笑，将面前的慕府令牌，重新交回了慕芊雪的手中，这才低声道：“芊雪这是何意？你我都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事，姨娘自当支持芊雪，何须如此见外？倒是生分了！罢了，姨娘答应你便是，如何？” “多谢姨娘。” 轻轻笑着又行了一礼，慕芊雪将慕府令牌收回腰间。 转身，慕芊雪快步坐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 “林副主事……” 目光扫过众人，慕芊雪幽幽启唇。 眼见林水生满脸担忧，明明都已经将自己妹妹目送进了内室，却依旧久久不能放心，慕芊雪便知道机会已到，是时候让他们开口了：“时候也不早了，耽误了众姨娘这么久的时间，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吧！” 笑着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慕芊雪过了大半晌，才轻声继续道：“我问过其他人，大家都说――林副主事为人内敛勤奋，接管慕府灶屋采买这么久，素来都是兢兢业业，从无纰漏。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向来谨慎小心的你，不会做出有损慕府的事情来――所以，还是之前我问你的，为何原本五日的食材，这如今才过了三日，灶屋便派人来说不够了？不知过了这么久，你可能想起了些什么，要告诉我吗？” …… 纵使…… 这林水生，有多想促成他与高家的亲事； 这林家妹妹，有多喜欢高大虎，有多想与他共结连理…… 想来…… 到了如今的这般光景，林水生自然也是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的。 如今的当务之急，应是保住她跟自己的性命――若是连命都没有了，又谈何以后？ 若是，连以后都没有了…… 他又何必非要跟高家，攀这门亲家？！ …… “小姐，我说，我说……” 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林水生宛若喃喃自语着。 林水生一面瘫坐在地上，一面毫无斗志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三日前，奴才照着以往的习惯，买了五日的食材回府。直到今日午膳前，灶屋都一切如常――奴才们为各位主子准备好了午膳，正准备送往各处时……，杨、杨主事却把奴才叫去了……” “他叫你所为何事？” 看林水生打开了话匣子，慕芊雪倒也不急于逼问真相。 不急不慢地开口，慕芊雪若无其事地问了下去：“可是与那两日食材有关？” “林水生！” 正在林水生要再说什么时，一旁原本安静跪着的杨仁昌蓦地开了口。 也许，是害怕林水生会说出真相，杨仁昌对着他厉声吼道：“众位姨娘可都瞧着呢，你可别指望能胡乱栽赃！！” 被杨仁昌这么一吓，林水生竟真的住了口。 看看杨仁昌，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萍姨娘――此刻，萍姨娘正一脸怨毒地瞪着林水生，吓得他连忙低下了头。 “涟漪，我来问你。” 见状，慕芊雪倒是并未多言。 只是突然转向涟漪，笑着低声问道：“按照慕府规矩，可有主子问话，奴才可恣意打算的规矩在？” 一旁的涟漪，闻声立刻回话：“慕府虽然素来善待下人，但该有的赏罚分明还是有的――像小姐您方才所言，这等顶撞主子的行为，自是万万不可。” “哦？” 微微一笑，慕芊雪斜睨向杨仁昌那边。 自动无视掉了萍姨娘怨毒的视线，慕芊雪笑着继续问涟漪道：“那涟漪姐姐，若是云姨娘在时，遇到这等奴才公然顶撞主子，不知该怎么责罚？” ------------ 第54章 骑虎难下 “回小姐的话……” 微微一顿，涟漪立即反应了过来。 跟着也是一笑，涟漪缓缓垂首，低声回答道：“按慕府规矩，奴才若敢顶撞主子，理应杖责二十，罚奉一月。” 闻言，慕芊雪轻轻点头。 一面点着头，慕芊雪一面环视着一众姨娘――只见不少姨娘脸上都只是闪过了一丝惊色，却唯独萍姨娘的脸色，是明显一黯。 而那原本就溢于言表的怨毒，则更为凝重了。 “一众姨娘在场，太过血腥了不好。”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慕芊雪这才缓缓摇了摇头。 瘪着小嘴，慕芊雪装作为难地开了口，低声道：“而且芊雪还未待字闺中，这种画面着实不得见――照我说，这杨仁昌是嘴上的过错，不如便将那杖责改为掌嘴，倒也正好。” “小姐说的是，来人！” 会意，涟漪点点头，对着外面厉声喝道。 才一会儿工夫，便见外面进来了二个手持长棍的男子，想来便是慕府中负责刑罚之人了――二人将长棍立鱼门旁，径自走向了杨仁昌。 二话不说，那两人其中一个便径自锁住了杨仁昌；而另一人，则一脸凶相，不由分说地高高举起大掌！ 只等慕芊雪一声令下，便可以开始行刑了…… “小姐，饶命啊！” 原本，还毫无畏惧的杨仁昌，此时才倏地一脸惊恐不安。 跪在地上，杨仁昌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连求饶：“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知错，知错，知错了……！” 而一旁的萍姨娘，此刻却更为气恼。 眼见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奴才，如今却跪在自己的死对头面前，还一味地垂首认错、磕头求饶――这杨仁昌的每一下，都好似在抽着萍姨娘的脸，让萍姨娘心里只觉甚为丢人！ “且慢。” 笑着抬手，慕芊雪忽然拉住了正要上前的涟漪。 回想着先前从倚翠那里听说来的事情，慕芊雪忽然计上心头。 可那杨仁昌，听见慕芊雪叫停了手下，只觉得是自己求情起了效果，里面好似如闻大赦，终于松了口气。 却不想…… 他这口气还未喘完，便听到了慕芊雪继续说下去的话：“涟漪姐姐，芊雪听闻，灶屋有位姓宋的老师傅，不知如今可在这里？” “您说宋师傅？在场。” 不明就里，此刻涟漪也有些一头雾水。 虽然不知道慕芊雪想做什么，涟漪还是如实回禀着。 涟漪微微抬手，对着一众灶屋奴仆中摆了摆手――便见到有一略显年长者，稍稍起身，快步走到一众奴仆前面，再次跪倒说道：“奴才宋正德，见过小姐。” 望着身畔的宋正德，杨仁昌脸色一骇。 心里不断盘算着慕芊雪的用意，却始终不得要领，无从知晓。 “宋师傅免礼。” 稍稍打量了一眼宋正德，慕芊雪扬了扬手。 待宋正德直起身来，慕芊雪才若无其事一般，慢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芊雪听闻，您自入慕府以来，一直克尽己责，正直不阿。却因不满主事杨仁昌一些所为，好意向他告诫一二，却被他怀恨在心，一直针对排挤――本来一个好好的灶屋厨子，如今却沦为了烧火劈柴的杂工，可有此事？” 侧眸，宋正德略带鄙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杨仁昌。 回过神来，宋正德一本正经地开了口道：“他是灶屋主事，如何安排奴才的工作，奴才不敢妄加非议。但奴才有句话，却可以如实告知小姐――奴才自入慕府以来，所言所行，皆无愧于心，如此而已！” “好，好一个无愧于心。” 慕芊雪满意地望着宋正德，轻轻拍手。 满脸笑意地开了口，慕芊雪缓缓开口说了下去：“你的公正我见过了――今日，这为杨主事掌嘴之事，就有劳宋师傅吧！” 闻言，杨仁昌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跟宋正德之间的恩怨，虽然不是三两句便能说完的，但杨仁昌自己心里很清楚…… 若是将他跟宋正德的身份调换，让他自己遭遇昔日宋正德所遇之事――想来他自己，连打死对方的心都有了，又谈何其他？ 这真是……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 “这不合规矩！” 一旁本不打算开口的萍姨娘，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这杨仁昌之前丢了自己的脸面，可就算这要打狗，也还得看主人呢不是？ 倏地开口，萍姨娘一脸不屑地凝着慕芊雪，冷笑道：“他宋正德，不过是个小小的烧火奴才，有什么资格动手打自己的主事？你这么做，是要逆天了不成？” “哦？萍姨娘是这么觉得的？” 浅浅一笑，慕芊雪不以为意地看向萍姨娘。 有些犯难地瞥了一眼叶姨娘，慕芊雪才刻意摇着头开口道：“方才入屋，你们各个都说叶姨娘德高望重，理应由她主事。所以我开审之前，曾特意当众请示过叶姨娘，请她为我做主――在我审问过程中，不得有任何人开口打断。萍姨娘，您貌似是没有异议的，可如今，我正式开问了，您又诸多意见――究竟，是您未听见方才芊雪征询叶姨娘的意见，还是您对我只征询了叶姨娘的意见，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脸上，一脸的温良无害。 可慕芊雪的每一句话，都将矛头直指向了一旁的叶姨娘。 萍姨娘看看慕芊雪，又偷瞄了一眼身畔的叶姨娘，自然是知道自己着了慕芊雪的道――可方才自己的确并未说什么，如今真要说什么，只怕让这慕芊雪如此添油加醋一番，反倒得罪了叶姨娘！ 这骑虎难下的，萍姨娘也只好认命：“罢了，叶姐姐没意见，那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就按照芊雪的想法办吧！” 而叶姨娘，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被慕芊雪利用了。 但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扬眉对宋正德看似和蔼地开了口…… ------------ 第55章 狗急也会跳墙 “是啊！” 但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叶姨娘也不好说什么。 “这是自然。” 冷冷看了一眼慕芊雪，叶姨娘忍怒不言。 半晌，才好尴尬地笑了笑，扬眉对宋正德看似和蔼地开口说道：“今日，芊雪才是慕府主事――她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就是了，无需顾及别人的想法！” “多谢叶姨娘支持。” 慕芊雪笑着起身，对着叶姨娘那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回眸，扫了一眼杨仁昌，这才再次亮出慕府令牌，威严地对向宋正德开了口：“宋师傅，今日之事，众位姨娘均是见证，是我的主意！你只管动手，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无需多虑。” “这……” 宋正德犯难，不知可否。 犹豫再三，见慕芊雪是执意要给自己这次报仇的机会，宋正德也便只得领命。 转身面向杨仁昌，宋正德颤颤地举起手来。 原本应该行刑的那人，则站到了一旁，大声为宋正德报着数道： “一。” 硬着头皮，宋正德打了下去。 手上传来那一阵阵的震麻，让宋正德觉得甚不真实。 想自己长这么大，素来只有自己挨打的份，何曾动手打过别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主事杨仁昌！ 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继续。 却听身畔那个报数的人，早已报出了第二下： “二。” “三。” “四。” “五……” 伴着宋正德的手起手落，一下下打在他的脸上，却也打在了屋内其余人的心上。 …… 一众姨娘，各个胆战心惊； 而她们身后，那一个个的各房主事，看得更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感同身受！ 平日里…… 她们哪一个对待自己手下的那些奴仆丫鬟，不是吆五喝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若是有一天，自己犯事落在了慕芊雪的手里――她若是也让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反过来对付自己…… 那些自己手下之人，又能否心慈手软？ 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 而这个结果，则更是让众人都不由泛寒起来…… 甚至…… 有些人，开始反思――以后，应不应该对他们稍微好一点点呢？ …… “十八。” “十九。” “二十！” 报数之人看向涟漪，微微垂首。 不曾抬头，那人毕恭毕敬地开口回禀道：“回禀芊雪小姐，行刑已完。” 冷眼看向一旁的宋正德，只见平日里不曾动手打过人的他，如今一双手还是颤抖的――而杨仁昌，虽然双颊通红，但却是有些诧异地盯着宋正德。 原本，他以为落在宋正德手里，自己死定了！ 可没想到…… 宋正德每一下，都只是用了六七分的力气――试想若是换了自己，自己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要用上了吧？！ 想到这里，杨仁昌的眼里，不由得有一点点感动闪过…… “高长瑞！” 并没去管杨仁昌的反应，慕芊雪忽然开口。 笑着看向高长瑞，却让他心里一阵阵不寒而栗――眼见慕芊雪如此收拾了杨仁昌跟林水生，他就算再蠢，自然也是深知慕芊雪如今越是笑得温良无害，就越是要小心提防了的这个道理！ 更何况…… 他又亲眼看到，他们最后的一道保命符――萍姨娘，已然没有了用武之地，这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没了主意了。 微微颤抖着，高长瑞在对视上慕芊雪的眼神一瞬，连忙倏地移开了视线。 拼命低垂着脑袋，好似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不肯面对现实――而慕芊雪看到这儿，则愈发笑得温良无害，让人觉得甚是温柔：“你家主事现在看来，恐怕一时半会是开不了口，也告诉不了我事情的真相了。你俩算起来好歹亲戚一场，想必应该会比林水生知道的事情多吧？不如由你来告诉我，究竟……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温馨提示一句，不要欺瞒我哦！”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做贼心虚一般，高长瑞只见把头撞在了地上。 一面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着，高长瑞一面不打自招了起来：“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今日整件事，并不是我们灶屋的主意，我们也是听命行事罢了！主事我们的人，是、是……是萍姨娘……” “混账奴才，你胡说什么？！” 不待高长瑞把话说完，萍姨娘便早已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高长瑞的鼻子，锋利的指甲更是越发逼近高长瑞的脸，只恨不得能在他的脸上，狠狠抓上一把才能解恨似的！ “萍姨娘，当着一众姨娘的面，你这是想做什么？” 狠狠一拍桌子，慕芊雪倏地站起身来。 快步上前，直接站到了萍姨娘面前，慕芊雪一脸严肃地凝着萍姨娘――半晌，才忿忿地扬手，将萍姨娘高举着的手向后一掀，直接将她放倒回了椅子上。 慕芊雪凌厉的目光，看得萍姨娘不由一凛，正想开口的话语，竟全部被慕芊雪如今的气场， 全部吓了回去！ 一时之间，萍姨娘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见萍姨娘没说什么，慕芊雪才蓦地开口道：“我敬你是姨娘，不想与你为难，所以今日也希望萍姨娘您，不要做出任何有损自己身份的事情来――说句不中听的话，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请萍姨娘不要逼我妄做决定……” “萍儿，你可曾做过什么？” 一旁冷眼旁观的叶姨娘，猛地出了声。 “叶姐姐，萍儿不敢。” 稍稍蹙眉，萍姨娘略微有些犹豫。 许久，萍姨娘才蓦地回过神来，含糊地答着叶姨娘。 ------------ 第56章 自寻生路 “若你没做过什么，就好好坐着。” 叶姨娘缓缓抬眸，静静瞥向自己面前的慕芊雪。 莞尔浅笑，叶姨娘的笑靥甚是饶有深意--直直盯着慕芊雪，叶姨娘看似平和地开了口：“我相信，当着我们这么多姨娘的面，芊雪断然不会听信奴才们的片面之词，就冤枉了你这个姨娘--芊雪，你说是吗？” “叶姨娘说的是。” 慕芊雪也是一笑，可那笑意，却并未传进眼里。 转身坐回主位，慕芊雪瞥了一眼叶姨娘跟萍姨娘，这才假装恼怒地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开口道：“高长瑞，当着一众姨娘的面，你可必须实话实说！方才你既然质证萍姨娘是幕后主事，那便把这件事情的始末，都给大家娓娓道来，也好让我们知晓，究竟孰是孰非！” 闻言，高长瑞微微抬起头。 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一脸震怒、恨不能把他剥皮拆骨抽筋的萍姨娘； 又悄悄看了一眼慕芊雪，此刻也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便径直打好了主意！ …… 这高长瑞的心里…… 此刻，自然是跟明镜一般似的――方才，自己被慕芊雪那么一下，竟然吧实话给说出去了；而自己的一番话，已然把自己的靠山萍姨娘给得罪了的。 如今，就算自己调转枪头…… 再回过头去，肯帮萍姨娘把话圆回来，恐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过了！ 既然如此…… 那自己何不拼死赌一把，试试自己的运气…… 也许，自己把实话告诉了慕芊雪，她可以大人有大量，饶了自己这一回，也说不定呢！ …… “回芊雪小姐，奴才有话要说。” 打定主意，高长瑞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低垂着脑袋，不再去看任何人，高长瑞闭着眼睛快速说着：“正如您方才所提及过的，奴才的妻子李氏，正是在萍姨娘的屋里做事，而杨主事的小妾李氏，正是奴才的小姨子！今日午膳时分，奴才跟往常一样，待一众奴仆做好了午膳，便跟杨主事一起要前去灶屋，对各房午膳进行最后的检验事宜――但就在这时，我那小姨子派了杨主事之女月娥前来报信，说是萍姨娘收到风声，夫人大病未愈，留了云姨娘在旁照料，故而指派了芊雪小姐您，暂代云姨娘之职。可小姐您应该很清楚，自己同萍姨娘，是素有间隙的――所以，萍姨娘叫月娥带话给我们，让我们在灶屋闹出些事来，好给您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 微微一笑，慕芊雪看向萍姨娘。 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慕芊雪才刻意装作不太明白，满脸不解地明知故问道：“高长瑞，不知你方才所说，萍姨娘要你们闹出些事来，指的是什么呀？” “这个……” 稍稍停顿了一下，高长瑞略微有些犹豫。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经把萍姨娘得罪成这样了，就算自己不说什么，那萍姨娘也定会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也就不必再给她留什么情面了！ 狠下心来，高长瑞将事情和盘托出：“月娥传话，萍姨娘要我们做三件事――第一件，命萍姨娘房中的丫鬟奴仆，偷偷将灶屋剩下的所有食材，全部转移到了萍姨娘的小厨房内，以此制造恐慌；第二件，便是命人将此前跟她有些过节的蒋姨娘跟林姨娘今日的午膳，一并统统端走，这一来可以泄愤，二来便是让初掌慕府的小姐您出师不利，手忙脚乱，难以服众；这第三件事，便是让人将灶屋火上煨着的、夫人的药给悉数倒了，并将灶屋的全部柴火全部用水浇湿，为的便是直接把事情闹大，惊动夫人，好让夫人……严惩小姐办事不利！” “哦？” 听完这番话，慕芊雪微微扬唇。 笑着径自点了点头，慕芊雪笑着开口说道：“真是好计谋啊！只是不知，为了对付区区一个慕芊雪，便烦劳萍姨娘您如此煞费苦心，到底值不值得呢？” 回眸，笑着看向萍姨娘，慕芊雪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那暗藏在慕芊雪眸中的深不可测，却让萍姨娘明显一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她身旁的叶姨娘，忽然狠狠瞪了一眼已然有些手忙脚乱的萍姨娘，不待萍姨娘开口说什么，叶姨娘便若无其事地轻声呢喃道：“证据呢？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如何可以服众？若是芊雪因此，便信了这种小人的血口喷人――那以后，是不是各个奴才都可以如此效仿，只要不满主子，便可以生出些事来，然后随意栽赃嫁祸主子了？” 四目相对间，电光火石。 彼此直视着对方，慕芊雪跟叶姨娘僵持不下，仿佛谁也不肯让步似的！ “叶姨娘此言甚是，是芊雪鲁莽了。” 半晌，慕芊雪才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凝视。 皮笑肉不笑地满口恭维着叶姨娘，慕芊雪才突然话锋一转，漠声道：“高长瑞，叶姨娘的话，你想必也听到了――方才你所言种种，可有证据？” “奴、奴才有。” 稍稍迟疑了一瞬，一旁脸还肿着的杨仁昌，忽然接过了话。 捂着脸，杨仁昌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回，回小姐……奴、奴才有，有证据要禀……” …… 莫说，这杨仁昌跟高长瑞…… 他俩共事多年，后来又沾着一层亲戚关系； 只说如今，东窗事发之后，他俩根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他高长瑞，自然也跑不了他杨仁昌！ 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之后…… 杨仁昌也断定――此时此刻，他们一直为之卖命的萍姨娘，根本保不住他俩，也根本不会去保他俩！ 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的他俩，对于萍姨娘来说，只是两颗弃子――若想保命，还得自求多福，自寻生路仿佛已经成为了他俩最后的选择！ 既然如此…… 那他俩，也只能良禽择木而栖。 而他们面前的这株良木，也只有慕芊雪了！ ------------ 第57章 对峙 “奴、奴才有。” 稍稍迟疑了一瞬，一旁脸还肿着的杨仁昌，忽然接过了话。 审时度势，一旁的杨仁昌终于认清了现状。 …… 狡兔死，走狗烹； 如果，在他跟萍姨娘之间，必须要死一个才能活命的话――那他宁可，死的那个人是萍姨娘，也不愿意是自己！ 她不仁，他不义…… 仅此而已！ …… 打定主意，杨仁昌立即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回，回小姐……奴、奴才有，有证据要禀……” “说！” 微微一笑，慕芊雪回眸打量着萍姨娘。 只见萍姨娘凤眸微微半眯着，而那脸上的神情，此刻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阴晴不定了。 想来，萍姨娘她自己一定也没想到――那么多年，自己费尽心机培养扶持起来的奴才，如今却会反过来倒打一耙，成为对付她最锋利的一把刀！ 高长瑞，如此； 杨仁昌，竟然也是这般！ 看着脸上有些寒心的萍姨娘，慕芊雪不知何否地微微一笑，半晌才甚为得意地开口道：“杨主事，有什么话，当着我跟一众姨娘的面，你但说无妨。” “奴、奴才的女、女儿……” 脸上的红肿，牵扯着满脸的神经，疼痛难忍。 杨仁昌勉强地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提萍、萍姨娘传话的人，是奴才的、的女儿月、月娥――小姐若是不信，可召月娥出、出来，一问便知……” 闻言，萍姨娘立即又有些按耐不住。 正要发作，却再次被身畔坐着的叶姨娘，若无其事地按了下去！ “这真是好笑了！” 不待慕芊雪说话，叶姨娘却低声笑了出来。 笑着摇摇头，叶姨娘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起来：“找月娥？方才，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你女儿，就算没有的事，为了保住你这个做爹爹的命，想来她自然宁可颠倒黑白，也是得向着你说话的。到时候，孰是孰非，岂不是都在你们父女二人的唇齿之间了？呵呵，杨主事，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精明啊！” “对啊对啊！” “就是就是。” “叶姐姐说的在理！” “依我说，这一定是他们父女二人的诡计，就应该……” “……” 一时间，议论声再次沸腾起来。 叶姨娘这几句轻描淡写，更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再次将主厅的气氛点燃了！ 见状，萍姨娘也恢复如常，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坐在主位上的慕芊雪，却并未多言什么，只是淡淡瞥向了一旁的杨仁昌。 因为，他的脸上…… 并没有看到太多的犯难，也没有太多的不知所措…… 反而，慕芊雪在他的神情中，仿佛看到有一****言又止，纠结难纾的迟疑，掺杂在里面，并未言明似的！ “也对！” 抓住这个关键，慕芊雪缓缓开了口。 摆出一副好似很为难的模样，慕芊雪无奈地对杨仁昌说道：“杨主事，想必叶姨娘的话，你是听明白了的。这你也不能怪叶姨娘，毕竟俗话说得好，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你自己的女儿怎么能给你做证人，理当避嫌才是――只是不知，除了你女儿这个证人以外，你可还有别的人证物证，能够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说的事的确与萍姨娘有关吗？” 看着杨仁昌，微微垂眸，一副再深思熟虑着的模样。 慕芊雪才若无其事地轻轻叩击着桌上的卖身契，又适时补上了一句：“杨主事，你可得好好想想清楚。若是你提不出什么人证物证，那我也只好公事公办――看来你们全家，还有高副主事他们，我都不能再让你们留在慕府了！但这背着‘手脚不净’，还有‘诬陷主子’两条罪名在身，想来你们也不能再有什么好去处了吧？男的倒也还好，听闻北方战事一触即发，正需要大量苦力去加固城墙，你们的卖身契，贱卖给他们应该也是可以的。只是那北方，可是个苦寒之地，就算常人去了，也是九死一生，若是去做苦力……” 浅浅一笑，慕芊雪静静打量着杨仁昌。 当慕芊雪说到“北方”时，她清晰看到了杨仁昌的脸色一白； 当慕芊雪刻意一字一句的说出“九死一生”时，她已然可以轻松发现，杨仁昌的脸色完全惨白了起来！ 抓住这个时机，慕芊雪才不动声色，又补上了最后一句：“哦，对了！你们还有年轻女眷――在我们慕府，做做丫鬟还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若是让她们去做苦力，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家可是不要的。你说……若是不慎被卖去了官妓，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在北方一家团聚也不尽然，是不是？” “小姐饶命！” 倏地扑倒在地，杨仁昌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再也顾不上脸上的红肿是否疼痛，杨仁昌的话语，也开始连续了起来：“小姐， 奴才还有人证！” 猛然，被萍姨娘狠毒的视线，吓得一凛，杨仁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继续说道：“月娥来传话的时候，林姨娘屋里的怜月，还有蒋姨娘房里的彩霞也都在场――而且，两位姨娘的午膳被端走，也是她们亲眼所见，您大可以向两位姨娘求证！” “有这事？” 叶姨娘淡淡一笑，猛地看向林姨娘跟蒋姨娘。 可这二位姨娘，不知是来前便早已被叶姨娘叮嘱过了什么，还是因为被叶姨娘如今的强硬气场，所完全震慑住了――不待叶姨娘或是慕芊雪开口，她们二人便先一步矢口否认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林姨娘一脸畏惧，狠狠低垂着脑袋，使劲摇了又摇。 “杨主事真会说笑……” 蒋姨娘也跟着林姨娘的动作，连忙摇头。 微微侧目，蒋姨娘偷偷瞥向慕芊雪，见她盯着自己，连忙做贼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彩霞回去，只是告诉我，杨主事说食材不够，所以没做我的午膳――我这才让彩霞去通知了涟漪，其他的事，我可一概不知，杨主事你莫要拖我下水呀……” ------------ 第58章 机关算尽 说完，蒋姨娘瞥了一眼身旁的林姨娘，然后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都偷偷望向了对面的叶姨娘。 而那对面的叶姨娘，则一脸的云淡风轻。 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一般！ 可蒋姨娘跟林姨娘、以及叶姨娘的这一举动，却早已被眼尖的慕芊雪所注意到，全都看在了眼里。 “二位姨娘，真的什么也不知情吗？” 不露声色，慕芊雪猛地嫣然浅笑。 “当然！” “这是自然。” 做贼心虚的蒋姨娘跟林姨娘，连忙怕慕芊雪察觉到什么似的，统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一面矢口否认着，林姨娘跟蒋姨娘一面纷纷侧眸，向自己身后一起同来的老妈子使起了眼色――两个老妈子也随即会意，言辞坚定地开始力证自家主子说的对！ ……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到眼前的画面，前世记忆里，鲁迅先生的这句话，一下子便跳进了慕芊雪的脑海里！ 想来…… 自己所做的事，哪一件是为了自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虽然是冲着她慕芊雪来的――可这最终受害的，却不正是这蒋姨娘跟林姨娘吗？ 若是为了自己，她大可不闻不问； 可如今，她慕芊雪这头出的，虽说不全是为了给她们俩人，但这其中大半部分的，还不是为了平日里素来受欺负的她俩吗？ 此刻…… 自己，好心为她俩出头，想为她俩主持公道―― 反倒是她俩，自己先一步跳了出来，力证别人没有欺负过她俩！ 虽为主子…… 可这奴才般的劣根性…… 却着实让连慕芊雪自己，也不由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但…… 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 无论孰是孰非，慕芊雪都不得不把这场戏演完！ 这，好比一场手术…… 如今，经过一番的开膛破肚，整个慕府的毒瘤，都好似已被她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要不继续手术，永绝后患―― 狠心，将整个毒瘤一次性连根拔起，日后再无人敢公然闹事，在慕府兴风作浪； 要不中断手术，宣布死亡―― 放任这个毒瘤越大越大，最后可能依旧只是暗潮汹涌，但也有可能，最后会让整个慕府肠穿肚烂，破败不堪！ 可何去何从…… 仿佛，全系在了慕芊雪的一念之间――看似很轻，却重如泰山…… …… “好，很好。” 思及至此，慕芊雪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微微浅笑着招手，慕芊雪将涟漪唤到跟前――小手轻轻掩着嘴，慕芊雪覆在涟漪的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随后，这才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待涟漪快步走出去了半晌，慕芊雪才忽然似是而非地开口道：“既然二位姨娘，都如此开口了，芊雪自是不得不信。只是，不巧得很――在二位姨娘到来之前，还不明真相的芊雪，曾想着要为您们主持公道，特地差人寻了答案来给芊雪……她们的说法，似乎与二位姨娘的说法大相径庭！为了以正视听，芊雪打算召她们上来与二位姨娘当面说说清楚，还烦劳二位姨娘等下先莫要开口，打断她们才是。当然，二位姨娘可以不管芊雪所言，不给我这个面子――但，芊雪这人素来记仇，人敬我一尺，我定还人一丈；人若犯我一毫，我定千万倍换给你！” 话音未落，慕芊雪猛地一拍桌子。 吓得林姨娘与蒋姨娘，整个人都不由一震，还未从慕芊雪的凌厉目光中缓过神来，只听她又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涟漪，把人给我带上来！！” 只一会儿，便见涟漪带人压着两个丫鬟模样的人，进入了主厅。 这两个丫鬟模样的人，虽然被用黑布层层盖住了双眼，但众姨娘还是可以一眼辨认出来――这两个人，正是林姨娘屋里的怜月，还有蒋姨娘房里的彩霞…… 见状，蒋姨娘怔怔地看着她俩，还如梦未醒一般。 反倒是另一位林姨娘，先一步回过神来。 好似预料到了什么，林姨娘急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林姨娘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先听到了慕芊雪的轻咳声。 无意识地回眸，林姨娘望去的目光，恰好撞上了慕芊雪满是警告的眼神，不由被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将那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怜月，彩霞。” 漠声开口，慕芊雪不带丝毫情绪。 瞥了一眼蒋姨娘跟林姨娘，又看了一眼叶姨娘跟萍姨娘，慕芊雪这才微扬唇角，缓缓开口道：“方才，你们二人所言，我虽然听明白了，但却还又些许细节没能记住――所以，趁着众人未到场，还得烦劳你们二人，把方才所说的一切，再一字不落地给我重新讲一遍，你们可有异议？” …… 虽然，这蒋姨娘跟林姨娘敢怒不敢言； 但所幸，自己早在涟漪去请她们二人以前，便命涟漪现将怜月跟彩霞二人带了回来。 并一直差人看守，将怜月跟彩霞关在侧面离主厅最远、且最为隔音的厢房之内――所以，对于主厅发生的一切，她们二人都根本无从得知！ 想来…… 纵使叶姨娘跟萍姨娘，她们在机关算尽； 能先一步威慑住了蒋姨娘跟林姨娘，也一定万万没有想到…… 慕芊雪会先一步，带回来二人―― 让她们根本没机会，串谋蒋姨娘与林姨娘，教唆怜月跟彩霞，篡改了自己的口供！ 看来…… 如今，时机已成，该收网了！！ ------------ 第59章 赏罚分明（1） “回小姐的话……” 涟漪静静退回慕芊雪身畔，并未多言。 而跪在地上的怜月，却还什么都浑然不知着，不疑有诈地如实回话道：“午膳时分，奴婢按照往常的惯例，依时前往灶屋为林姨娘端午膳回去――可到了灶屋，杨主事却叫我回去告诉林姨娘，说是今日的午膳食材不够，不能给林姨娘提供午膳了。可……可后来，没过多久，奴婢便看到萍姨娘房中的月娥姐，将原本该是我们家林姨娘和彩霞家蒋姨娘的午膳，统统都给端走了……” “是啊，是啊！” 一旁的彩霞，也跟着连声附和着。 略带着些许不忿地开口，彩霞忙跟着补充道：“奴婢跟怜月姐姐一样，基本上是同时到达灶屋的。眼见月娥姐要将我们家蒋姨娘的午膳端走，奴婢自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想跟月娥姐理论一二。可月娥姐却仗着有萍姨娘给她撑腰，根本不理我们这一套，只说这是萍姨娘的意思，还让奴婢们给二位主子带话……” 半晌，听身畔的彩霞还是欲言又止着，怜月连忙开口，将后面的话接了下去：“月娥姐说――若是有本事，就让二位主子自己去跟萍姨娘理论；不然的话，大可向上次那样，径自再去夫人跟云姨娘的面前，告她的状。还说……只不过，如今是中看不中用、好比绣花枕头一般的芊雪小姐当家，恐怕林姨娘跟蒋姨娘就算想告，也投诉无门！然后，便不由分说地端走了奴婢们主子的午膳……” “那你们后来呢？” 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林姨娘跟蒋姨娘。 饶有深意地笑而不语着，慕芊雪看着她俩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却并没开口多言什么。 反倒眸光一转，再次将注意力都集中回了怜月跟彩霞的身上：“你们可有回去，将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你们的各自主子？” “这是自然的！” 听闻慕芊雪这么问，彩霞连忙开口。 想都未想，彩霞的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没有拿回午膳，奴婢们自然不敢隐瞒，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住？只好将整件事，如实回禀了林姨娘跟蒋姨娘……” “这萍姨娘……” 话说到此处，怜月也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气愤了。 怜月蓦然开口，将许是憋在她心里许久的话，全部一吐为快了出来：“素来是不把我们两家主子放在眼里的，而且又有叶姨娘为她撑腰，我们两家的主子自然轻易也不敢去招惹萍姨娘――故而二位姨娘，也能敢怒不敢言，本打算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只是便命奴婢二人，前往云姨娘的院子，将没有拿到午膳之事，回禀给涟漪姐跟静钰姐知道！” “所以……” 故弄玄虚，慕芊雪刻意卖起了关子。 嫣然浅笑地起身，慕芊雪缓步踱了半晌，才终于在萍姨娘面前止步。 眼见她脸上露出了惧色，慕芊雪却只是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笑了许久――可就在萍姨娘要被看得开口时，慕芊雪却忽然身形一转，悄然缓步到了怜月跟彩霞的身后。 轻轻抬手，慕芊雪笑着揭去了她们二人脸上蒙着的黑纱。 不待二人反应过来，慕芊雪便又先一步将手中黑纱朝着地上一丢，笑靥莞尔道：“你们两家的姨娘，是全然知晓此事的；而你们，还可以替杨主事证明――今日之事，全都是萍姨娘所为，是这么回事吧？” 怜月跟彩霞侧目，一眼便注意到了林姨娘跟蒋姨娘，也是明显一怔。 看着她们二人此刻的神情，怜月与彩霞自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覆水难收，已然来不及回头了！ 而满脸难堪的林姨娘跟蒋姨娘，眼见事情已经再也瞒不住了，只好不再理会之前叶姨娘的千叮万嘱，倏地也要跪在了地上。 眼明手快，慕芊雪急忙拦住了二位姨娘的动作。 亲自将她们扶回原位坐好，慕芊雪友善地看着二人微微一笑，却看得林姨娘尴尬地低垂下了头，而一旁的蒋姨娘，讪讪地开口道：“芊雪对不起！如怜月跟彩霞所言，我们的确知道此事，只是……” “蒋姨娘不必多言，芊雪心中明白。” 又是一笑，慕芊雪轻轻摇了摇头，并未介怀。 转身，快步走回主位坐定，慕芊雪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萍姨娘忽然起身，不以为然道：“是我做的又怎样？你慕芊雪不过就是个太子弃妃，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子妃了？在慕府，我是姨娘，你是弃女，不管我做了什么，你能奈我何？” “是吗？” 原本温顺的眼神，倏地一冷。 慕芊雪直直看向萍姨娘，不怒反笑地开口道：“对，芊雪的确是慕府弃女，是太子弃妃，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娘亲将慕府交给芊雪，芊雪就有责任决算慕府一切事宜――芊雪还记得，方才郑姨娘有言，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不知，萍姨娘为何如此善待芊雪，还不等芊雪做些什么，便亲自将这‘三把火’，送到了芊雪面前。芊雪在此，先！行！谢！过！” 一字一句，听得旁人胆战心惊。 “杨仁昌，高长瑞！” 丝毫不曾迟疑，慕芊雪继续说了下去。 正色看向杨仁昌和高长瑞，慕芊雪蓦地开口直接说道：“你们二人，不顾慕府声誉，利用家人与萍姨娘连成一线，协助其在府内生事，证据确凿！但我念及你们在慕府做事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故而只罚你们降为灶屋最低等之伙夫，一众涉案家眷，也悉数贬为最低级奴仆！至于林水生，念及触犯并非刻意，又带头交代实情，只除去灶屋副主事之职，并杖责三十，依旧留在灶屋降级一等；而宋正德，才德兼备，破格提为灶屋主事，望你以后带领灶屋，莫要再发生今日之事！” “谢小姐开恩。” “多谢芊雪小姐提携！” 宋正德闻言，连忙叩首谢恩。 而杨仁昌、高长瑞和林水生三人，也连忙磕头谢恩。 “至于林姨娘跟蒋姨娘……” 忽然，慕芊雪的话锋猛然一转。 静谧回眸，冷眼看向林姨娘跟蒋姨娘，慕芊雪冷冷开口道…… ------------ 第60章 赏罚分明（2） “至于，林姨娘跟蒋姨娘……” 忽然，慕芊雪微微一顿，话锋猛然转向另外一边。 静谧回眸，冷眼看向林姨娘跟蒋姨娘，慕芊雪冷冷开口道：“您们二人，虽未受害人，但却知情不报，还提萍姨娘隐瞒实情，助涨慕府歪风――所以，我现在罚你们二人每日抄写慕府家规一遍，连抄一月，并扣月俸三月以示惩戒，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 “我们全听芊雪的。” 林姨娘跟蒋姨娘对视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 如今的这个结果，比蒋姨娘跟林姨娘原本预想的结果，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她们一听慕芊雪此话，当然立即答应下来！ 忽然，她们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蓦然都偷偷瞥向了一旁的萍姨娘和叶姨娘。 …… 只是不知…… 自己今日选择这么做，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这二位姨娘呢？ 萍姨娘还好说，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可这叶姨娘，在慕府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这，可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 “而萍姨娘……” 默不作声，慕芊雪定睛看向一旁的萍姨娘。 余光扫到了一旁的叶姨娘，此刻脸上已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一般的神情了。 反倒是这位萍姨娘，此时脸上依旧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让慕芊雪不由在心里对她这种不怕死的精神赞许了一下，又对于她的不懂事好好鄙夷了一下。 蠢人，毕竟就是蠢人； 纵使别人给她在多次机会，他也不会懂得善加利用！ 亦如方才的叶姨娘，从进入主厅后，也不知道明示暗示了萍姨娘多少次，叫她莫要强出头――忍一时风平浪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看来她萍姨娘是真的不懂！ 思及至此，慕芊雪摇了摇头。 连慕芊雪也打心底里，觉得没有必要在给萍姨娘多余的机会了，所以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道：“身为主子，不懂得以身作则，不能好好约束自己的手下奴仆；身为姨娘，不懂得以夫家为重，以慕府利益为先――入府多年以来，萍姨娘一向目中无人，在慕府中明争暗斗，排除异己；如今，慕府当家主母病重，本应是慕府上下团结一心、让夫人安心养病之时，萍姨娘却又妄图可以趁乱得利，竟唆使手下一众丫鬟奴仆刻意兴风作浪，还伙同灶屋上下一齐生事！如此所作所为，若不好好惩处，日后人人效仿，慕府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笑话！” 急急上前两步，萍姨娘望着慕芊雪恼羞成怒。 正想逼近慕芊雪，却被涟漪先一步察觉――急忙挥手，招了身旁两个奴仆上前，将萍姨娘拦了下来。 几经挣扎，萍姨娘见自己上前不得，只好跳着脚地同慕芊雪叫嚷起来：“我是老爷纳回来的姨娘，纵使要判我有罪，也应当是老爷来判，夫人来判，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慕府弃女，在这儿趾高气扬，如犬乱吠？慕芊雪，我告诉你，你一个被太子厌恶、连见都不见便休弃了的弃妇，没权利来评判任何人，更没权利惩处任何人！慕芊雪，你！不！配！！” “芊雪不配？那你说我配不配？” 对于萍姨娘的这番叫嚷，慕芊雪本就毫不介怀。 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到外面先一步传来了一声厉喝，直直打断了萍姨娘的话。 闻声，主厅内的众人明显都是一骇。 连忙纷纷回头，循声望去，却惊得众人都是一凛――只见院子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此刻，本应在后院卧床养病的贺韵颐；而跟在她身畔小心搀扶的那个人，正是云姨娘。 脸色虽然有些泛白，但是贺韵颐整个人的气场，却依旧让众姨娘不由噤声。 而原本那还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地再跟慕芊雪叫嚷的萍姨娘，再看到贺韵颐的一瞬，也吓得脸色倏地惨白！ “娘亲，您怎么来了？” 回过神来，慕芊雪连忙快步迎了下来。 在云姨娘搀扶的另一侧，慕芊雪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贺韵颐，将她一直扶到了慕府主位上坐定，才柔声开口问道：“大夫让您卧床好好休养，娘亲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悄悄看向云姨娘，却见云姨娘偷偷对着慕芊雪摇了摇头。 “我这都躺了半天，身子都僵了，便琢磨着让云儿扶我出来走走……” 微微一笑，贺韵颐的神情看上去甚是虚弱。 目光从慕芊雪的身上，缓缓转到萍姨娘的脸上――只见贺韵颐神色依旧，跟看不出什么端倪！ 依旧是浅笑相对，贺韵颐对着萍姨娘，温柔地开口道：“不过，若是不出来这一趟，我还真不知道，萍儿的口气这么大！我这还离得老远，便听到了有人在这儿鬼吼鬼叫――本想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竟是萍儿呀？” 蓦地，贺韵颐神色一冷，吓得萍姨娘倏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根本毫不理会萍姨娘的行为，贺韵颐淡淡扫了一眼叶姨娘，似有所指地笑着开口道：“萍儿，你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我这才刚任命了芊雪，你便得到了风声，安排了这么一大出好戏，送给芊雪。方才你说，芊雪不配惩处任何人，那不知在你眼里，我可否有这个权利？” “夫人说笑了，萍儿不敢。” 萍姨娘将头垂着极低，讪讪地回答着。 抿着嘴，望着萍姨娘已经被自己咬得惨白了的唇畔，贺韵颐突然一拍桌子，吓得萍姨娘猛地倒在了地上。 忿忿地开口，贺韵颐神情中的温柔尽收无疑，冷冷说道：“你不敢，你萍儿有什么不敢的？上一次，我便警告过你了――芊雪是我的女儿，你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我！怎么？你这是觉得我病倒了，就管不了你了吗？还是你成心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气死我？来人！给我将这个贱妾压下去，关入柴房。你不是要老爷惩处你吗？那就等老爷回来了，看他怎么说！压下去！！” 待哭喊着的萍姨娘被拖出去后，贺韵颐眼中的冷厉才微微褪去了一些。 笑着环视屋内众人，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叶姨娘的脸上：“既然传话不管用，那我在这儿就再说一次――我养病期间，慕府上下一众事宜，都交给芊雪处理！若再有人寻衅滋事，找芊雪的麻烦，便是与我贺韵颐为敌！不管你来幕府以前，是否家世显赫，我也定然有办法，让你扫地出门！不信的话，我们试试看……” ------------ 第61章 谁记错了？ 玉兰苑。 自从三日前，贺韵颐在慕府主厅内放下了狠话—— 那一场轩然大波过后，伴着萍姨娘被勃然大怒的安邦侯慕悙屹狠狠重罚，一众姨娘倒也都老实了起来——随后这两日，她们一个个都安分守己着，倒也让慕芊雪管理慕府时，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 转瞬之间，当日司徒昀渊跟褚天霸约定好的三日交人之期，便已经到了眼前。 慕芊雪早早来到玉兰苑，安排好了一众事宜之后，便径直坐在了大堂中央，更命人将玉兰苑大门敞开——自己一个人，一面饮着茶，一面静静恭候褚天霸的“大驾”！ 可直到慕芊雪将一壶茶都喝完了，也还未见到褚天霸他们的影子…… 起身，正要去给自己再续一壶； 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而且从声音判断，慕芊雪断定来的人应该不止一人——倏地回身去看，可眼前的人，根本是什么褚天霸，而是在几名侍卫簇拥下的司徒昀渊。 本正踌躇着，不知要不要开口唤慕芊雪。 却在这时刚好看到慕芊雪回眸，司徒昀渊蓦地松了口气，一抹柔和的笑靥，也在他的唇畔旁漾了开来，甚是好看。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猛地，司徒昀渊将手中折扇一合，抬眸对着慕芊雪微微一笑——随即轻轻摆手，示意身后的一众侍卫，先行入内回避。 “三嫂！” 待众人都进入了内堂，司徒昀渊才突然变脸一般，换上了一副好似温良无害的模样。 快速上前几步，司徒昀渊毫不避忌地拉起慕芊雪的柔荑，热络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 “记得，自然记得。” 面对眼前的司徒昀渊，慕芊雪轻轻抽搐了下唇角。 下意识地抗拒，想要抽回自己的小手，可不想司徒昀渊却反而将她的小手抓得更紧！ 无可奈何，慕芊雪只好又笑了笑，任由司徒昀渊继续握着：“您是司徒昀渊，当朝六皇子，我们之前在艾家楼见过的。不过，我记得那一次，我也曾同您说过——我是慕芊雪，不是您什么三嫂，还请六皇子不要这么唤臣女了……” “好，我听你的！” 浅浅一笑，司徒昀渊点了点头。 执意拉着慕芊雪不肯放手，司徒昀渊对待慕芊雪的态度，更是甚为亲近：“记得你比我年长一些，又是三哥未过门的太子妃，那我唤你‘雪姐’，如何？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只许叫我昀渊，不能再尊称什么‘六皇子’，也不要再您您的说话了，好不好？” 而慕芊雪，凝着眼前的司徒昀渊，也有些愣神。 …… 他，还是他…… 可他，又有些不太像他！ 依旧是那一袭绣着苍狼花纹的月白色长衫，依旧是一汪好似溪水般清澈的桃花眼——但与在艾家楼相遇那时，记忆中的他相比，他的眼中少了几分气场，神伤却又多了那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这个司徒昀渊，好像一个谜一般…… 无论是酒楼的初遇，还是三日前艾家楼的偶然邂逅，抑或者还是如今的再见； 每一次，司徒昀渊给她的印象，都好像是一个崭新的他，一个陌生的他，一个好似慕芊雪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司徒昀渊一般——而更多时候，连慕芊雪也捉摸不透，到底哪个司徒昀渊，才是真实的他？ 是那个醉得不省人事，天塌下来都浑然不知的醉鬼？ 还是那个会在危难之时，仗义出手举手。儒雅有礼的谦谦君子，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的当今六皇子？ 抑或者…… 还是如今自己面前，这个温良无害的大小孩？ 到底…… 哪个，才是真的他？！ …… “雪姐，到底可不可以。” 见慕芊雪愣神，司徒昀渊不禁有些嘟嘴。 微微摇着慕芊雪的手，司徒昀渊不满地望着她，低声再次询问道。 “这是自然。” 见司徒昀渊这般，她也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淡淡回以一笑，慕芊雪稍稍垂眸，柔声回复司徒昀渊道：“臣女全听六皇子的便是。” “嗯？臣女？” 嘟着嘴，司徒昀渊倏地挑眉。 那原本好看的两道眉，如今伴着慕芊雪的话，全部凝成了一团。 显然，对慕芊雪的这个回答，司徒昀渊很是不喜欢——不悦地凝着慕芊雪，过了许久，司徒昀渊才不依不饶地连连追问着：“雪姐，你方才唤我什么？你该叫我什么？你这样，我也要继续叫你‘三嫂’了！” 看着眼前的司徒昀渊，慕芊雪哑然失笑。 这好似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玩具，便闹脾气一般的司徒昀渊，着实让慕芊雪很难联想起那么传闻中的当今六皇子身上！ “好，昀渊。” 见状，慕芊雪摇了摇头，连忙改口。 想她慕芊雪，平日里对付对付姨娘算计什么的，倒还算顺当——可面对如今这般的司徒昀渊，慕芊雪哪里拗得过他，只好赶紧认输。 “这还差不多！” 听慕芊雪改口，司徒昀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转瞬，司徒昀渊便一脸神秘，笑吟吟地再次开口说道：“不过，雪姐你错了！艾家楼那一次，并非你我初见——不知雪姐可还记得……，约莫两月前，有一日在酒楼，雪姐可是曾出手救过昀渊，昀渊都铭记在心的！” 铭记在心？ 慕芊雪缓缓垂眸，对于他的这句话，不置可否。 上次艾家楼中，司徒昀渊佯成的未曾谋面，慕芊雪可还是记忆犹新！ 如今，却又来说她错了…… 真不知道——到底，该是谁记错了？！ 半晌，慕芊雪才若无其事地抬眸，淡淡一笑，客套得回了一句：“是吗？也许吧。” …… 他，还记得？ 看来当日，自己真的没有认错人。 果然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 回想着，自己当日遇到司徒昀渊的情景； 转念又想了一下，上次在艾家楼时，司徒昀渊的反应…… 慕芊雪顿时觉得—— 对于那件事，慕芊雪好像已然没了什么兴致再去探究…… 是，也好； 不是，也罢； 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 第62章 盛产“痴情种” “是真的！” 瞅着慕芊雪，她好似没什么感觉得模样，让司徒昀渊顿时觉得甚为失落。 连忙在慕芊雪面前绕了一圈，然后又学着酒醉售后的模样，表演了一番之后，司徒昀渊才再次看向慕芊雪，急声问道：“雪姐，你记得我了吗？上次在艾家楼，我可是一见雪姐，便认出你了！” 说完，又指了指慕芊雪。 然后又在自己额头上，慕芊雪那红色疤痕的位置指了指，司徒昀渊一脸认真。 看到这里，慕芊雪也下意识地抬手。 纤细的手指，轻轻覆在自己的红色伤疤上——慕芊雪的心里很清楚，司徒昀渊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并非有心。 可，不知怎么的…… 听在慕芊雪耳里，却依旧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微微浅笑，慕芊雪半垂下眼眸，似是在想着什么的模样，瞬间让司徒昀渊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司徒昀渊连忙往回解释：“雪姐，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对了！雪姐，是我不对，我自罚！” 一面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司徒昀渊一面握紧了拳头。 不由分说地便往自己头上打去，惊得慕芊雪连忙去拉：“好啦好啦！没事的，你别这样。” “雪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回手拉住慕芊雪，司徒昀渊一脸懊恼。 急忙摇摇头，司徒昀渊的解释声再次响起在了慕芊雪耳畔：“上次艾家楼时，是因为有旁人在场，昀渊才不能跟雪姐相认的，还望雪姐见谅——其实，昀渊当时正身受皇命，前往边关镇守，本不应回宁城。可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说母妃病重，危在旦夕，昀渊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会偷偷溜回宁城，想见母妃一面。只可惜回来后，才发现母妃是安然无恙了，但昀渊自幼便心系之人，却等不及昀渊回来，便先一步嫁与了他人。故而昀渊才会悲从中来，偷偷在酒楼买醉，不想却让雪姐看了笑话……” 慕芊雪凝着司徒昀渊，微微一怔。 素来便听闻，这皇室司徒家盛产“痴情种”——当朝皇帝对贺皇后如是，先帝在世时亦如是！ 看来，今日自己也算是得见了！ …… 坊间流传…… 先帝在位时，晚年曾得一年轻貌美佳人，赐封号宁，甚是宠爱。 只可惜那宁妃红颜薄命，在宫中独宠了没多少年，便生了一场大病，随之撒手西去！ 而那先帝，则更是悲从中来。 不但以皇后之礼，厚葬了宁妃，还命令全国上下一起为宁妃斋祭七日，后来更将西掖国的都城，改名为如今的宁城，以示缅怀。 而自宁妃殁了以后，先帝便一直郁郁寡欢，难展笑颜； 不到几年的光景，便已然外强中干——最后，更是相思成疾，一命呜呼！ 先帝直接两腿一伸，去见了他的宁妃！ …… “无碍。” 思及至此，慕芊雪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略带尴尬地摆摆手，慕芊雪干笑了两下，轻声言不由衷道：“这……这痴情是好事，有什么好笑话你的，你说是吧？” “笑话？” 正在慕芊雪犯难之际，忽然听到玉兰苑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满脸笑靥的径自进入，饶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慕芊雪一番，才倏地将视线重新转移回了司徒昀渊的身上。 微微一怔，司徒昀渊循声望去。 待看清楚来人的一瞬，司徒昀渊不禁瘪了瘪嘴！ 因为，此时这院内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挂名表兄、定国公贺瓚魁的宝贝孙儿——贺啸翃是也！ 听到院内动静，原本在内堂的一众侍卫，也连忙都纷纷跳了出来； 而贺啸翃身后的一众人，见状后一个个也都倏地警惕起来，各自摆好架势，整装待发…… 一时间，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一团。 似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这是要干嘛？” 半晌，贺啸翃率先打破了僵局。 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轻轻上挑，贺啸翃瞥了一眼司徒昀渊身后的众人，笑着揶揄道：“暗夜，你这剑拔弩张的，是做给谁看的？难不成几日不见，六皇子府上又换了什么新的待客之道，是我不知晓的吗？昀渊，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表兄说笑了。” 司徒昀渊稍稍挑眉，亦是赔着笑脸。 原本，司徒昀渊脸上还挂着的那抹温良无害，蓦地全部消失不见——转眼之间，便恢复了艾家楼那日所见到的谦谦君子模样。 正色轻轻摆手，司徒昀渊侧目，阴鹜地对着身后低声道：“一群没规矩的东西，没得到主子的命令，谁让你们出来的？也不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来人是谁！这是定国公家的大公子，还不都给我退下！！” …… 定国公家的大公子？ 那岂不就是贺韵颐的侄儿，亦是自己的名义上表兄了吗？ 这世界…… 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啊！ …… 本打算好好看看这个贺家大公子，却不想被贺啸翃的声音，生生将慕芊雪拉回了现实。 “昀渊，好大的阵仗啊！” 眼见一众侍卫退回了内堂，贺啸翃才啧啧两下，微微又笑了笑。 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的紧张气氛，却让慕芊雪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才要开口，却被贺啸翃抢先了一步：“对了！方才，我好似隐约听闻，这儿有什么笑话的——不妨也说来予我听听，如何？” 说完，贺啸翃的注意力，再次移回了慕芊雪的身上。 依旧，是那饶有深意的眼神； 看得慕芊雪有些发憷，也有些反感和抵触…… “表兄，你会错意了。” 见贺啸翃这般看着慕芊雪，司徒昀渊连忙将慕芊雪挡在了自己身后。 不露声色，司徒昀渊依旧浅浅笑着，温润如玉地轻声问道：“方才只是我同雪姐闲话家常，说起了我在边关时候听到的一些的趣事罢了，哪有什么笑话可讲？” “雪姐？” 半眯双眸，若有所思。 如今，贺啸翃眼中的饶有深意更重了几分，一瞬不瞬地在慕芊雪身上，似是在探究着什么…… ------------ 第63章 稀客临门 “雪姐？” 半眯双眸，若有所思。 如今，贺啸翃眼中的饶有深意更重了几分，一瞬不瞬地在慕芊雪身上，似是在探究着什么。 而从贺啸翃的视线里，慕芊雪却好似看到了一丝责怪——他，是在怪自己吗？ 可，他有什么可怪她的； 或者说，他有什么好怪她的？ 自己好像这才是第一次，见到到贺啸翃吧？！ …… “芊雪见过表兄。” 自知躲不过，慕芊雪当即选择了直接面对。 莞尔浅笑着看向贺啸翃，只见慕芊雪微微行了一礼，笑着开口道：“早就听娘亲提及过，说是外公家中有个大表兄，能言善道，知书达理，更是一表人才——今日得见，果然如是。” 从贺啸翃的丹凤眼中，慕芊雪分明看到了一丝轻蔑。 有些不屑，又有很多的不以为然。 “让芊雪表妹见笑了！” 半晌，贺啸翃才敛起了自己的全部情绪。 微微扬唇，刻意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贺啸翃淡淡开口道：“颐姑母自嫁入慕府，向来很少回娘家，见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我又是姑母的自家人，难免会被爱屋及乌，所以被夸大事实，言不由衷也是常有的事。幸好，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是比起六皇子这种的人中龙凤，我可差的远了！” 虽然，并不清楚这贺啸翃跟司徒昀渊的关系如何。 但慕芊雪，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贺啸翃这后面的那句话，分明是说给司徒昀渊听的！ “表兄，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挑眉微微浅笑，司徒昀渊对于贺啸翃的话语，并非给予任何反应。 猛地回眸，笑吟吟地看向一旁的慕芊雪，司徒昀渊忽然手中折扇一盏，笑着开口道：“不过，雪姐，果然还是你的面子大，连我这表兄都请动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表兄平日里，除了我那太子哥哥，别人可是谁的帐也不买的！若是我想请他过府一叙，都得亲自上门，三请四请也不见得有效……可雪姐这儿，不过只是打开门，他便不请自来了！” “六皇子说笑了。” 对于他们的虚伪寒暄，慕芊雪只觉得背脊发凉。 心里，只想着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慕芊雪连忙话锋一转，莞尔轻语道：“按你这么说，这天大的面子，我便更是没有了！芊雪此前也并未见过表兄，今日得见实属缘分！只是还不曾有机会向表兄打听一句——不知表兄今日前来我玉兰苑，所为何事？” “我？” 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慕芊雪。 贺啸翃这才倏地一扯嘴角，径自朗声笑了起来。 双眸不以为然地又斜睨了一眼司徒昀渊，贺啸翃微微侧目，重新看回了慕芊雪！ 故作神秘一般，只见贺啸翃换上了一脸玩世不恭，笑着开口道：“我不过是想来看个热闹罢了！听闻，今日你这玉兰苑里会有热闹看，所以我这不早早登门，想着抢个好位子看热闹吗？” “看热闹？” 微微一怔，慕芊雪不由蹙起了眉头。 能知道这玉兰苑中，今日会有事发生的人，只应该那日在艾家楼中的人吧？ …… 可…… 那日在艾家楼，自己似乎并未看到这贺啸翃！ 难不成…… 他是坐在角落里，或是躲在暗处，所以自己并未注意到他？ 但，这似乎也说不通！ 他堂堂一个定国公家的大公子，出门理应如今日这般前呼后拥，又怎么可能会没引起自己的注意？ 奇怪！ 真是奇怪！ …… 回过神来，只见贺啸翃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慕芊雪赶忙换回了一脸的恭敬，笑着迎合道：“原来，表兄也喜欢看热闹？那日后有机会，表兄一定要见见我的丫鬟妗儿了。那小妮子，可是见了热闹就走不动道的！时辰还早，大家就别都站在外面了——娘亲前几日赏了我些好茶，我去沏上一壶，再让后厨备些糕点，我们边吃边等吧！” 转身，慕芊雪便要往里走。 不想却被贺啸翃一把拉住了手腕，慕芊雪回眸，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司徒昀渊也一把握住了贺啸翃拉着慕芊雪的那只手腕：“表兄，这是何意？” 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贺啸翃稍稍挑眉。 蓦然甩开了司徒昀渊的钳制，贺啸翃玩味地打量着司徒昀渊，半晌才笑着打趣道：“那，你方才这又是何意？是怕我把她吃了？还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总不至于，是想在佳人面前，英雄救美给我人家吧？” 闻言，司徒昀渊的脸色顿时一变。 毫不理会司徒昀渊的反应，贺啸翃转眸直直看向了慕芊雪。 满脸是笑地开口，贺啸翃对慕芊雪缓缓摇摇头，朗声道：“茶我府里多的是，到了你这而还要继续喝茶？既然来了玉兰苑，自然是要好好尝尝芊雪请潺漾坊独家酿制的果子酒了——我可听闻，昨日你才刚起窖了两坛新酿的梅子酒，入口香醇，酒味甘甜，喝后齿颊留香，那滋味，真是回味无穷！不知我有没有这个面前，跟表妹讨两壶来尝个鲜？” 明显愣了一下，慕芊雪不置可否。 …… 他怎么会知道的？ 这梅子酒，的确是昨日傍晚，她才刚从潺漾坊抱回来的。 但由于时间太晚，连自己也只是在潺漾坊时，微微抿了那么一小口，并没有机会品味一番。 他贺啸翃，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而且，还俨然一副已然喝过了似的表情，在这儿评头论足？ 到底，怎么回事？ …… 狐疑地打量着贺啸翃，满腹疑惑不解。 可就当慕芊雪正要开口询问时，却被贺啸翃毫不客气地直接一转，连哄带推地便要往酒窖那边去了…… 猛地又手腕一紧，慕芊雪无奈地低头看去时，却见这次拉住她的，不是方才拉住她的贺啸翃，而是司徒昀渊！ “雪姐……” 只见司徒昀渊一脸气愤，已然憋红了一整张脸。 过了许久，司徒昀渊才好似斗气一般，倏地放开了慕芊雪的手腕，低声道：“那个……上次的事，还烦劳雪姐代为保密！果子酒我没什么兴趣，我、我进去等你们了！” ------------ 第64章 旧相识 玉兰苑内堂内，气氛诡异。 圆桌周围，三个人，两壶酒，四盘小菜，却谁也不曾动筷。 司徒昀渊跟贺啸翃两个人对视着彼此，虽未开口多言——但那视线中的暗涛汹涌，却早已溢于言表，无须旁人再多说什么了！ “昀渊，吃菜。” “表兄，你尝尝这个，是我们玉兰苑的招牌菜！” 尴尬地咧了咧嘴，慕芊雪实在憋得难受。 瞥着面前，这好似大小孩一般僵持不下的二人，慕芊雪只好给他们各自夹了些小菜放入碗中——但这二人，却依旧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动筷，只是互相直直地瞅着对方。 无奈地摇摇头，慕芊雪只好笑了小，小心翼翼继续道：“你们二位，要是觉得这些小菜不合心意，大可直接告诉我，我再去准备一些别的便是……” “不用了，这些菜很好。” 收回自己的视线，司徒昀渊看着慕芊雪微微一笑。 又狠狠白了一眼对面的贺啸翃，司徒昀渊才乖巧地拿起桌上的碗筷，将里面的菜悉数吃完。 随后，司徒昀渊才像个听话就得有糖吃的孩子一般，笑吟吟地将碗再次捧到了慕芊雪面前，卖乖道：“雪姐夹的菜就是好吃，昀渊很喜欢。” 见状，慕芊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连忙又夹起一筷子，正要放到司徒昀渊的碗里，却被贺啸翃用筷子中途打劫了去，径自放到了自己碗中。 笑着挑眉，贺啸翃挑衅地瞥了一眼司徒昀渊，故意细嚼慢咽地在司徒昀渊的注目礼中，将慕芊雪碗中的菜悉数吃光，这才笑着开口道：“果然好吃，多谢表妹了！” “你……” 拍案而起，司徒昀渊一脸怒意。 完蛋了…… 慕芊雪稍稍掩着脸，正愁眉苦脸着，不知要如何才能化解这次难题。 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好似很多人、在熙熙攘攘的声音，连忙送了口气！ 回眸，望向院子里，只见一大群黑衣人推搡着几个人径自朝着院子里走来——而在他们后面，则井然有序地跟着一群官兵打扮的人，好似在护送着什么…… 快步到院子里，想要一探究竟。 可当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时，却着实吓了慕芊雪自己一跳！ 只见那被推搡的几个人里，走在最前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芊雪久等不来的褚天霸；身后那群黑衣人中，领头之人慕芊雪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似曾相识；还有那走在最后，被一群官兵模样簇拥着的，却恰好是她要寻回的云霞！ 而且…… 那褚天霸的脸上，则好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一般。 原本就肥硕的头颅上，此刻更是已然肿得犹如一个猪头似的，伴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好不五彩斑斓！ “云霞？这是……” “怎么回事？” 正刚要开口，慕芊雪却被另一个声音给淹没了。 缓步跟随到了院子里，司徒昀渊声音清冷地开口，低声问道。 黑衣人头领抬眸，一见到司徒昀渊，便急忙快步走上前来，倏地跪倒了地图昀渊的面前！ 不待慕芊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边听那人毕恭毕敬地肃声开口道：“回主人，如您料想的一般，这褚天霸当真想要全家出逃——所幸主人有先见之明，命我带人守在出城各处紧要路口，才把这一家子抓了回来。此外，按照主子您的吩咐，我们自三日前便在宁城周边五十里内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幸不辱命，将褚天霸买通的那几名掳人惯犯也捉拿了回来，一并将由主子发落！” “哦？有此事？” 莞尔浅笑，笑意却没融进眸里。 屋内，不知何时显身的暗夜，径自将一张圆凳搬到了司徒昀渊身后。 而司徒昀渊的神情，却仿佛是甚为出乎他的预料到了一般，一瞬不瞬地凝着褚天霸了半晌，才直接坐在了圆凳上——手中折扇微微轻摇，司徒昀渊脸上的笑靥，却亦愈发妖娆起来：“褚老爷，您这是要离开宁城吗？怎么说，咱们也算得上是有一面之缘的旧相识了，您这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就要离开宁城了，好歹也该派人通知我一声才是，您说是不是？” 只见褚天霸额头豆大的汗珠，簌簌直冒。 侧目，并未理会忙于擦汗的褚天霸，司徒昀渊忽然视线一转，静默抬手，将手中折扇直直指向了不远处，黑衣人身后的那群官兵。 轻昂下巴，司徒昀渊漠声问道：“骜风，那后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骜……风？ 闻声明显一怔，慕芊雪这才回忆起来。 原来，这黑衣人头领，正是那一日在艾家楼所见的暴躁黑衣人，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呢！ 不以为然地斜睨了下身后的那一众官兵，骜风面露鄙夷地开口道：“遵从主子吩咐，一定要为慕小姐寻回云霞姑娘——所以，一抓住褚天霸，我们便着手逼问云霞姑娘的下落。谁知这家伙，居然在逃亡前，便先行派人将云霞姑娘卖给了人贩子，已然偷偷带出城了！得了消息，我们便急忙追过去，不曾想正好遇到尉迟将军的手下，在城门处也截下了人贩子，救了云霞姑娘。但，在我跟他们要人之时，他们却……说得了尉迟将军的命令，必须将云霞姑娘亲自交给贺大公子手上，所以只好一同前来了！” “贺大公子……” 听完骜风的叙述，那带头的官兵才不紧不慢地上前。 微微拱手行礼，官兵头目恭敬地走到贺啸翃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捧给他，如实回禀着：“临行前，尉迟将军让卑职给你带的信。” 接过信，贺啸翃展开略微扫了一遍。 却见贺啸翃一面看，一面笑着摇了摇头，倏地回眸，开口对慕芊雪说道：“还是他们了解我！知道我在表妹这儿叨扰许久，怕我失了礼，故而特意把云霞送来，让我还给表妹……” “他们？” 疑惑不解，对于贺啸翃的话，慕芊雪似懂非懂。 正要开口细细询问，却忽然听到玉兰苑外，传来了一声低呼：“你还不走？” ------------ 第65章 果然是他 “他们？” 疑惑不解，对于贺啸翃的话，慕芊雪似懂非懂。 正要开口细细询问，却忽然听到玉兰苑外，传来了一声低呼：“你还不走？” 下意识地抬眸，慕芊雪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笔直地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之上，静默地驻足在了玉兰苑之外，双眸直直凝着院子中，不言而威。 稍稍挑眉，慕芊雪默默打量着马上那人俊朗的面庞。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慕芊雪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 像…… 是该记忆深刻，似曾相识的熟悉； 却又好像…… 在心底某处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告诉她…… 这个人，很危险很危险，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不可靠近！ 可，为什么会这样？ 就连慕芊雪自己，也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 半晌，慕芊雪才终于回过神来。 慕芊雪这才发现，原来那马上那人，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慕芊雪只觉得，这个人明明很平静的视线，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更是一阵阵的不知所措！ 连忙敛回了自己的所有注意，可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慕芊雪的注意力，却再次被马上那人的黑色长袍所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黑色长袍上，完美的用西掖国独有的彩金线，绣满了各色腾云驾雾的飞蛟图纹，活灵活现！ 这黑色长袍…… 这独特的飞蛟图案…… 眼前的一切，无一不让慕芊雪纠结不已。 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自己该记得的，却又一不留神，就被自己完全忽略掉了！ 是什么？ 她慕芊雪，着实是想不起来了！ …… “看够了吗？” 眼神一凛，不待丝毫情感。 转瞬，马背上的那黑袍男子脸色突然一沉，一双原本甚为好看的狐狸眼，蓦地阴鹜起来，带着一抹浓烈的不满，直直瞥向了慕芊雪。 甚至于连收回自己视线的时间，都没有给予慕芊雪——只听那马背上的黑袍男子冷哼了下，驾着马大摇大摆地径自闯进了玉兰苑内。 黝黑的高头大马，径自围着慕芊雪转了几圈，那马背上的黑袍男子也居高临下地审视了慕芊雪一番，这才满是不屑地驾马旁若无人地来到了贺啸翃身畔。 垂眸，一瞬不瞬地静静看向贺啸翃。 过了大半晌，那马背上的黑袍男子才蓦地开口。 而那出口的话语，更是如寒冰刺骨一般，毫不留情：“大哥回宁城，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放在心上，却跑到这种地方来，看什么热闹！我以为多大的热闹，原来不过就是安邦侯慕悙屹家的这个丑女儿！依我看，她也就只会在这儿沽名钓誉，故弄玄虚罢了！” …… 刚才，他说…… 安邦侯慕悙屹家的丑女儿？！ 他说的是……安邦侯……慕悙屹…… ………… “请问，安邦侯慕悙屹，如今可在府内？” …… “你是慕芊雪？！” …… “真是倒霉！不是说她住在玉兰苑吗？怎么会跑回慕府来了，还这么巧就让我遇见了？裕枫，传令下去--咱们先去附近转转，呆会儿再回来找慕悙屹！” ………… 怪不得，自己觉得他眼熟。 原来是他！ 自己回慕府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时他在马车内，自己在慕府门外，虽然并未看清他的脸，但是慕芊雪却对他依旧记忆如新！ 再加上…… 这黑袍上，独特的飞蛟花纹…… 正是与那一日，自己收到的休书上的蛟纹封印，如出一辙！ 所以，自己面前如今骑在马上的这一位，看来便应是自己那以“废柴”而闻名西掖国的当朝太子——司徒昀灏了…… …… 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试探。 慕芊雪却忽然听到一旁许久都未出声的司徒昀渊，忽然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开口道：“太子哥哥，您也来了？” 太子哥哥…… 果然没错，就是那个司徒昀灏！！ “你……” “老三，走不走？” 对于司徒昀渊的热络，司徒昀灏不以为然。 对于慕芊雪的开口，司徒昀灏竟也好似充耳不闻。 缓缓侧目，司徒昀灏扫了眼司徒昀渊，又狠狠瞥了慕芊雪一眼，才忽然躬身朝着旁边的贺啸翃伸出了手：“大哥回来了，正等我们过去，你到底去不去？” “去，自然是要去的！” 笑着微昂下巴，贺啸翃看着司徒昀灏点点头。 伸出手，顺势翻身跃上司徒昀灏的马背，待司徒昀灏正要策马离开时，贺啸翃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倏地伸手拽住了马的缰绳。 止住马，贺啸翃满脸是笑地回眸。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袋，径自丢给慕芊雪，贺啸翃玩味地开口道：“虽然方才借花献佛，已经送了表妹见面礼——可想了想，这见面礼还是理当自己送人的才能算数！这个给你好生收着，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表兄帮忙，大可到贺家找我；当然，没事也欢迎你去自己家里坐坐……” “驾！” 不待贺啸翃“废话”完，已然一脸不耐烦的司徒昀灏直接策马离去。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贺啸翃的声音在空气中越传越飘渺——只一瞬的工夫，司徒昀灏跟贺啸翃，便已经都消失殆尽了！ …… 这，就是司徒昀灏？ 那个差一点，便成为了自己夫君的人？ 与上一次慕府门外的相遇不同，这一次慕芊雪才真正将司徒昀灏的模样看了清楚——而且，今日所见的司徒昀灏，与那一日慕芊雪记忆中的他，也很是不同。 那一日，他是荒唐无稽、庸碌无为的废柴太子； 可今日，他给慕芊雪的感觉，却有了说不清的变化。 慕芊雪总觉得…… 这个看似冷冰冰的司徒昀灏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一定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东西存在。 而，这到底是什么…… 她慕芊雪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直觉罢了！ …… “雪姐，你是第一次见我太子哥哥吧？” 蓦地开口，司徒昀渊的声音，将慕芊雪从沉思里扯了回来…… ------------ 第66章 不能不罚 “雪姐，你是第一次见我太子哥哥吧？” 蓦地开口，司徒昀渊的声音，将慕芊雪从沉思里扯了回来。 回眸，慕芊雪面露疑惑，看向司徒昀渊； 方才的她，只顾着思考自己心中所想，对于司徒昀渊的问题，其实慕芊雪并未听清。 本想等司徒昀渊再问一遍方才所言，却始终没能等来他的再次开口。 “方才……” 终于放弃了等待，慕芊雪莞尔一笑。 柔声开口，慕芊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道：“你说什么？” 稍稍有些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眼见慕芊雪盯着司徒昀灏远去的身影那么久，却一直没有开口； 又看到慕芊雪出神，好似在想着什么…… 但自己一问，慕芊雪却又好像没听到一般并未回答――司徒昀渊的心间，仿佛有个大大的问号，重重地压在了上边！ 可，话到嘴边…… 看着眼前的慕芊雪，司徒昀渊却忽然不知道要从何开口，才更为恰当了。 …… 自己…… 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她的事？ 就算自己问出口了，她又有什么理由非得回答自己？ 难不成，只因为自己跟她偶然间见过几次――她就可能会视他为友，或是回答他的好奇吗？ 他，不知道！ 亦如，他并不知道…… 慕芊雪方才，是真的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 还是只是不想回答自己，所以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 “没什么……” 垂着眸，司徒昀渊踌躇着。 犹豫了半晌，才终于浅浅挤出一丝笑靥，司徒昀渊淡淡开口问道：“我只是想说，雪姐对我太子哥哥，应该不错吧？” “不错？” 怔怔望着司徒昀渊许久，慕芊雪都依然觉得，是自己方才幻听了。 她，着实想象不出…… 这世间，会不会真有这样的人――竟然会对司徒昀灏这样的家伙，感觉还不错？ 那样的人，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吧！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慕芊雪环视了一下四周。 此时，立在一旁的暗夜、骜风、以及稍远一步的云霞等人，都满脸期待，如同司徒昀渊一般，目不转睛地凝着慕芊雪，似乎只在等待着她公布答案似的…… 无奈地抿抿嘴，慕芊雪言不由衷地敷衍道：“我只是初次见他，不好妄下断言。但他贵为太子，想必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出众之处，才能担此重任，承蒙皇上将他立为太子吧……” “呵――！” 不待慕芊雪把话讲完，一旁的骜风便直接回以了一个冷笑。 而一旁的暗夜，伴着慕芊雪的话语，也立即眼眸半眯，原本平静的脸色，更是明显随之一黯！ 轻蔑地斜眸，冷冷地怒视了一眼慕芊雪。 还不等慕芊雪做出反应，骜风便毫不客气地又冷哼一声，不屑地冷嘲热讽了起来：“真不愧是自幼便指婚给了太子的人，言谈举止间，倒真是处处维护夫君――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了能得到的，还不就只是那么一封休书罢了！也真难为有些人，到了今日还如此维护讨好！” “骜风，住口！” 倏地开口，暗夜连忙制止骜风。 跟随在司徒昀渊身边多年，暗夜自然知晓司徒昀渊的脾气。 虽然，方才慕芊雪的话，也让暗夜心里很是不爽――但他却深知，若是骜风继续说下去，没准便真会激怒了司徒昀渊也未可知！ 正在气头上的骜风，哪里会考虑这些。 忿忿回瞪了一眼多事的暗夜，骜风依旧不肯住口道：“你叫我住口？我哪里说错了吗？为了她的事，主子忙前忙后，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可她呢？一口一个人家自然是有出众之处，才能被立为太子，这言外之意，难不成还是我家主子，比不上她那太子夫君了不成？” “够了。” 蓦地开口，司徒昀渊低声喝止。 面上依旧温和待人，微微瞥了眼不远处的云霞，司徒昀渊并未发怒，反倒轻轻一笑。 不露声色地抬眸，司徒昀渊将腰间的苍狼令牌取下，径自交给了暗夜：“云霞姑娘才刚从褚天霸那里被救回来，想必仍是惊魂未定。你同骜风先带云霞姑娘下去，好生安顿一下――若有什么需要，是玉兰苑中不方便的，大可从咱们府里先安排着，不必有所顾虑！” “是，主人。” 领命后，暗夜立即伸手去拉骜风。 虽然骜风仍是一脸不满，但也并未多言什么，只好随暗夜一同护送着云霞进入了玉兰苑内堂。 “雪姐，不好意思。” 待暗夜他们离去，司徒昀渊才蓦地开口。 微微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司徒昀渊一脸抱歉地对慕芊雪开口道：“骜风就是这个脾气，性子急，说话冲――等回府后，我一定严惩他，还请雪姐别跟他计较才好。” “不会。” 笑着摇摇头，慕芊雪柔声回答。 回想着骜风方才所言，慕芊雪心中自然也想了很多。 她不得不承认，在云霞的事情上，司徒昀渊的确帮了自己很多――而且，方才自己的那番话，也确有思量不周之处，怨不得骜风发自己脾气！ 试想…… 若今日，换作自己是骜风…… 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不顾主子颜面，胡说八道――那自己，也定会不乐意。 思及至此，慕芊雪顿时更是不好意思。 讪讪笑着开口，急着想要弥补的慕芊雪赶忙补充道：“他说的不错，方才确是我失言了――是芊雪一心想着怎么回复六皇子才更为恰当，没能考虑周全，说错了话，还望六皇子海涵才是！” “海涵？那可不行！” 倏地敛起自己的所有神情，司徒昀渊立即板起脸来。 佯作生气一般，司徒昀渊盯着慕芊雪看了半晌，才继续假装不悦地开口道：“既然雪姐承认是自己说错了话，那就不能不罚！” “你……想怎么罚？” 迷茫不解，慕芊雪一瞬不瞬凝着司徒昀渊。 搞不清他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慕芊雪正犯难时，却听司徒昀渊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要，雪姐你的一句话。” 看着慕芊雪眼中的疑惑更重，司徒昀渊终于笑了出来。 不再故弄玄虚，司徒昀渊如实继续说了下去：“日后就算无事，我也还可以继续来玉兰苑叨扰雪姐，仅此而已！” 闻言，慕芊雪这才如释重负。 略微想了一瞬，慕芊雪终还是应承了下来：“好！” ------------ 第67章 暧昧 阳光和煦，普照大地。 在宁城的街边，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拉拉扯扯着什么，谁也不肯让步一般！ “真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那女子脸色稍稍有些尴尬，紧握着手中的菜筐不肯让步。 而那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男子，却依旧是不依不饶，也紧紧抓着手中菜筐，不肯让步：“不行，这菜筐太重了，而且雪姐你这几日脚还未大好，这些粗活还是放着我来吧！” 旁人从身旁路过，只以为是两个熟人在互相客套。 却根本，没人察觉到一点…… 正忙于“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竟是传闻中会“母仪天下”的安邦侯慕悙屹之女——慕芊雪，还有西掖国人人敬畏的“苍狼王爷”——司徒昀渊！ 看了一眼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 慕芊雪不免又是一阵尴尬，连忙刻意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司徒昀渊道： “我自己来。” “不！我来，我来！” “一筐菜而已，我真的没问题的。” “那不管，反正就是我来！” “昀渊，我脚早就没事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了好不好！” “当然不好！若是不好好修养，万一落下了病根，以后一到阴天下雨，岂不是要痛死雪姐了？” “喂！这是大街上，你这么拉拉扯扯的，小心让旁人看到了……” “那有什么？！谁若爱看什么，尽管看去也就是了！反正我又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我——雪姐快放下吧，我来那就行了！” “真不用。” “不管，就我来，我来……” …… 无奈地摇摇头，最终还是慕芊雪败下阵来。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这个司徒昀渊，到底心里在想着什么…… ………… 那日，的确是自己一时口快。 都未思量清楚，便随口答应了司徒昀渊的要求——可慕芊雪怎么也没想到，这司徒昀渊所谓的“日后无事，可继续来叨扰雪姐”，竟是天天都来！ 每日，玉兰苑一早打开店门。 第一个进来的客人，永远都是司徒昀渊。 刚开始，这司徒昀渊只是坐在外面，一耗便是一整天； 到后来，他干脆连外面都不坐了，直接跑到后厨，开始帮着慕芊雪一起忙进忙出，俨然一副同为主人似的模样了！ 无论自己怎么赶，司徒昀渊都好似吃定了慕芊雪一样。 纵使嘴皮说破，司徒昀渊回给慕芊雪的，永远都只是嘿嘿一笑，让慕芊雪也拿他束手无策！ 再到前几日…… 本想着，趁着午膳时间刚过，司徒昀渊又刚好在酒窖帮忙点货。 慕芊雪便自己推着木梯，端着一盘蜡烛，想要给大堂及门口处的灯笼换下烛火——却不曾想，关好店门后，慕芊雪才刚上到梯子顶上，便被好似有什么事，急急忙忙冲进来的骜风不管不顾地那么一撞…… 重心不稳的慕芊雪，径自从木梯上跌了下来。 好在司徒昀渊听到外面声响，便想着赶过来看看——刚一进院，便听到慕芊雪的疾呼，司徒昀渊想也未想，便连忙飞身跃到了慕芊雪身畔，稳稳接住了她。 只可惜，却还是让慕芊雪的脚腕，轻轻扭了一下。 从那日起…… 这司徒昀渊，基本每日就好似粘在了自己的身畔一样，寸步不离。 自己要去哪里，他不是扶着就是背着…… 就算是慕芊雪要去如厕，司徒昀渊也永远都是将慕芊雪抱到了茅房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进去。 更亲自搜罗了各种名贵药材，为慕芊雪治脚…… 不过，也好在司徒昀渊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才不到几日的工夫，慕芊雪的脚，便已无大碍了！ 可，就算如此…… 司徒昀渊却依旧不放心，仍就一直看管着慕芊雪。 根本不让她做事，只说让慕芊雪好好养伤！ 也许，是又得照顾慕芊雪的伤势，又得看着随时照看着玉兰苑过于辛苦； 今日，司徒昀渊才刚得空坐在慕芊雪身旁说休息一下，没过多久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而慕芊雪，则趁着这个工夫，又偷偷溜出了玉兰苑上街采买，却不想还是被司徒昀渊抓了个正着！ ………… “这是大街上！” 一手抱着菜筐，司徒昀渊一手便去扶慕芊雪。 却不想手才刚扶到慕芊雪的胳膊，她便下意识地跳开了好几步。 转瞬，看着司徒昀渊一脸愕然，方才伸向自己的手，如今仍僵在半空中，慕芊雪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一阵尴尬。 连忙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慕芊雪盯着司徒昀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昀渊，你别误会哈！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儿毕竟是宁城，认识你的人比较多，我是怕他们误会了你，就不好了……” 回想着，上一次…… 还并不是在大街上，只是玉兰苑，有人看到司徒昀渊扶着自己，便已然指指点点——慕芊雪便赶忙下意识地推开了司徒昀渊的手，急走几步拉开了与司徒昀渊的距离。 但这事看在司徒昀渊眼里，却是自己被嫌弃了。 随后好几日，虽然依旧照顾着慕芊雪，可司徒昀渊却一个字都不肯跟她讲。 害得慕芊雪哄了好几日，才勉强把司徒昀渊的那颗受到了伤害的玻璃心，给救了回来！ 所以很多时候，在慕芊雪眼里，这个司徒昀渊就像是和长不大的孩子——纵使外人口中，他如何的了不起，予她而言，他都只是个会闹脾气的大小孩罢了！ “雪姐……” 不满地嘟着小嘴，司徒昀渊斜睨了一眼慕芊雪。 过了半晌，司徒昀渊脸上，还好似明显写了四个大字“我不高兴”一般，很是委屈。 板着脸，司徒昀渊忽然眼色一黯，小脸倏地靠近向了慕芊雪。 就在几乎要脸碰到脸的一瞬，司徒昀渊的动作戛然而止——四目相对，司徒昀渊缓缓侧头，轻轻在慕芊雪耳畔，甚为幽怨地开口反问道：“难不成，你觉得就我如今的这身装束，会有人认得出我来吗？” 耳畔，司徒昀渊吐出的热气，萦绕在四周。 这暧昧的气氛，顿时让慕芊雪不由自主地红了耳廓，也渲染了双颊…… ------------ 第68章 太过招摇 “雪姐……” 不满地嘟着小嘴，司徒昀渊斜睨了一眼慕芊雪。 过了半晌，司徒昀渊脸上，还好似明显写了四个大字“我不高兴”一般，很是委屈。 板着脸，司徒昀渊忽然眼色一黯，小脸倏地靠近向了慕芊雪。 就在几乎要脸碰到脸的一瞬，司徒昀渊的动作戛然而止――四目相对，司徒昀渊缓缓侧头，轻轻在慕芊雪耳畔，甚为幽怨地开口反问道：“难不成，你觉得就我如今的这身装束，会有人认得出我来吗？” 耳畔，司徒昀渊吐出的热气，萦绕在四周。 这暧昧的气氛，顿时让慕芊雪不由自主地红了耳廓，也渲染了双颊。 这家伙…… 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猛然间，司徒昀渊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瞥着明明一脸红赧、却还故作镇定的慕芊雪，司徒昀渊不禁笑了出来――本还想，继续跟慕芊雪闹脾气的司徒昀渊，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慕芊雪这般模样，直接败下阵了…… 不过，瞧见司徒昀渊笑意的一瞬，慕芊雪心里顿时如释重负。 虽然，他还板着一张脸，但慕芊雪知道―― 只要司徒昀渊还肯冲自己笑，那这件事便不算是最糟，至少还有些许周旋的余地。 思及至此，慕芊雪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再放松下来的一霎，不经意滑向了司徒昀渊身上的衣服――这一身的粗布麻衣，穿在司徒昀渊的身上，也不是不好看，但看惯了他平日里那一身华丽的苍狼长衫，再看眼前这般景象时，心里总是觉得，这身粗布麻衣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有那么一点的格格不入！ “在看什么？” 见慕芊雪一直盯着自己，司徒昀渊蓦地开口。 也学着她的眼神，径自直勾勾地打量着慕芊雪了大半晌，就在慕芊雪做贼心虚一般地要矢口否认之时，司徒昀渊倏地又开了口道：“说实话，别想敷衍我！” 瘪瘪嘴，慕芊雪狠狠白了一眼司徒昀渊。 …… 有的时候…… 慕芊雪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司徒昀渊这个家伙了！ 时而他好像很是精明，仿佛根本不需自己说什么或是表示什么，他便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让自己的小诡计无处可藏； 时而他又好像愚不可及，单纯地好像所有问题都只会看表面似的。 亦如，无论自己怎么明示暗示…… 他都宛若不明白，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理应避嫌的道理，总是很理所应当地去做一些事，好像接近自己身边，是他本就应当做的事情一般，自然熟稔…… 到底，哪个才是他？ …… “好嘛！” 许久过后，司徒昀渊依旧直直地盯着慕芊雪。 好像不等到慕芊雪的答案，就不打算放过她似的――慕芊雪只好叹了口气，很是不甘心地开口，待打量了一番司徒昀渊，才刻意装作很是不以为然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今日你的这身打扮，很不像你，反倒像是一个穿错了别人衣服的……笨蛋一般！” 说完，慕芊雪连忙吐吐舌头，跳离了司徒昀渊身畔好远一段距离。 目测应该到了安全范围，慕芊雪才回过头对着司徒昀渊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靥，笑不由衷。 “穿了别人衣服的笨蛋？” 而司徒昀渊的反应，却出乎了慕芊雪的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为了自己的这番话，司徒昀渊会冲过来假装要打自己一顿――可没想到，司徒昀渊听完之后，只是眼神蓦地一黯，并未多言。 又过了一会儿的时间，司徒昀渊才突然冷冷地低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一次嫌我排场大，一次嫌我穿得太招摇，两次都赶我走；这次特地换了身不惹眼的，却又嫌我像个笨蛋了。看来，问题不是衣服什么的，而是我――只要来的是我，你都不乐意吧……” 话一说完，司徒昀渊便怅然地笑了笑。 然后，一脸漠然地抱着菜筐，径自从慕芊雪身旁擦肩而过，司徒昀渊头也不回，只是一直地朝前继续走了下去。 …… 排场大？ 穿的太招摇？ 两次……都赶他走？ 慕芊雪的脑海中，这才忽然闪过了两个画面…… ………… 有一次，慕芊雪亲自出外采买，司徒昀渊不知是恰好路过还是特意赶来，竟非要带着十几个随从，同自己一起采买。 见怎么推脱都没效果，慕芊雪只好顺了司徒昀渊的意――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司徒昀渊，才一打听出自己都要买什么，便抬手交代给了他身后的那一众随从。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慕芊雪所有要买的东西，竟然一件不差的都摆在了自己面前！ 后来第二日，慕芊雪再次出门采买时…… 居然才一出大门，便又遇到了司徒昀渊带着那些随从，守候在玉兰苑附近。 吸取了前一日的惨痛教训，对于司徒昀渊要跟着她一同去采买的这件事，慕芊雪自是断然拒绝。 最后逼于无奈，慕芊雪只好直截了当地给了司徒昀渊一个理由――自己只是出外采买，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可他这般声势浩大的排场，会给玉兰苑招人口实，所以只能谢过他的好意了。 …… 随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未再吵着要随慕芊雪出外采买，慕芊雪本以为司徒昀渊已然淡忘了这件事――可没想到，就在自己受伤前不久地某一天，慕芊雪一出门，便看到了司徒昀渊独自一人，笑吟吟地站在了玉兰苑大门外。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司徒昀渊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知晓慕芊雪不想声张，所以司徒昀渊自告奋勇，今日不带一人，只想自己陪她去市场采买。 但不曾想…… 司徒昀渊才刚一出现在市场上，他那一身苍狼长衫便出卖了他！ 没多一会儿工夫，仰慕司徒昀渊的女子，上至八十，下至几岁，便如潮水一般，都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直接将市场堵塞了起来！ 所以，慕芊雪忍耐了几次后…… 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只好跟司徒昀渊明说――他的这身苍狼长衫实在是太过招摇，还是不便带他继续同行了！ ------------ 第69章 与众不同 后来，司徒昀渊便又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再吵着要跟慕芊雪一起上街采买了。 再之后，慕芊雪便从高梯上摔下来弄伤了脚，自己纵使是想要上街采买，也心有余而力不从――上街采买的工作，便只好任由司徒昀渊自己随意发挥了！ 不对！ 等一等！ 好似，想到了什么…… 平日里看司徒昀渊径自出门采买，也从未穿过如此模样； 难不成，他今日是特意为了出来寻自己，才把自己穿成了这个样子不成？ 这，若是被他的仰慕者看到…… 恐怕那些女子，就算不动手不动脚，只要一人一口吐沫，就足以把自己活活淹死在当场了吧？ …… 想到这里，慕芊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喂！” 快步，追上越行越远的司徒昀渊。 慕芊雪径自绕到身前，拦住了司徒昀渊的去路，这才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问道：“你今日突然穿成这样，不会真的是因为我那日说的话吧？” 闻声，司徒昀渊忽然驻足。 稍稍侧目，静静斜睨着慕芊雪了大半晌，司徒昀渊都终未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司徒昀渊蓦地垂眸，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加快脚步，司徒昀渊径自绕过慕芊雪，继续向前行去。 仿佛，对于慕芊雪方才的话，他都没听见一般…… 置若罔闻，视若不见！ 见他一副根本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慕芊雪心知――司徒昀渊这次，应是真的生气了。 连忙瘪瘪嘴，再次追了上去。 “好嘛，我承认！” 伸着手，再次拦在了司徒昀渊的面前。 急忙赔着笑脸，慕芊雪继续跟司徒昀渊搭讪道：“那一日，我的确是不想让你老跟着我，所以才那么随口一说的，并不是真的嫌弃你什么――而且，我们当时也还不熟，所以对你心怀戒备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好啦，我知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所以呢？” 听完慕芊雪的话，司徒昀渊倏地停下脚步。 抬眸，静静地打量着慕芊雪――那眼眸中的探究，让慕芊雪浑身伤心的神经，都不由随之紧绷起来。 生怕，自己随时一个不小心…… 便又惹了司徒昀渊不高兴，若是更加生气就糟糕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许是见慕芊雪仍旧一脸怔住，怕她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再问什么，司徒昀渊才冷冷地开口，似是解释了下：“我是问，那如今呢？我们……可还是不熟吗？” “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心眼！” 司徒昀渊的这番话，让慕芊雪心上一轻，倏地如释重负。 松了一口气，慕芊雪才歪着小脑袋，不以为然地笑着揶揄司徒昀渊道：“若是不熟，怎么可能让你赖在我的玉兰苑中，那么‘横行霸道’都无人管你？你放眼瞧瞧整个玉兰苑，除了你以外，可有别人敢在我玉兰苑中恣意进出，而我连半个字都没说过吗？” 忽然话锋一转，慕芊雪摆出一副委屈模样，一面吸着鼻子，一面低声抱怨道：“此刻，有人倒是开始计较过往，还问我们熟不熟了――果然不是前些日子，天天在玉兰苑里管东管西，恨不能一日三餐都替我做主的时候了吗？” “如此说，可是嫌我管？” 微微挑了下眉，司徒昀渊一瞬不瞬地看着慕芊雪。 状似不满地又瞥了一眼慕芊雪，才淡淡开口小声叨咕了句：“若不是我给你管着玉兰苑，你受伤的这段日子，还不就只能关门大吉了，又如何能继续营业？还说我管东管西，没良心！” 表面上，好似一脸警惕； 但司徒昀渊眉宇间，那抹清晰的笑意，却早被慕芊雪尽收眼底了。 不露声色，慕芊雪连忙附和道：“不敢，也不会，不然下回我若是真摔断了腿，说给我看着玉兰苑呀？不过，昀渊，不是我说――我是真的觉得，你那身苍狼长衫一穿，太招摇了；而你今天这身衣服一穿，又太、太……” 最后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说完。 只要一看到司徒昀渊身上，如今的这身衣服，慕芊雪便有一种冲动，会忍不住想要抚着肚子，哈哈哈哈地大声笑出来！ “这身衣服如何？” 侧目，司徒昀渊笑着看向慕芊雪。 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意，却让慕芊雪倏地止住了笑。 见慕芊雪这般反应，司徒昀渊满意地点点头，待笑意在他的眼中完全酝酿开来，才继续开口道：“我可是为了如你所言，所以在出门之时，才特意命骜风回去府中，跟做杂事的小厮借了这么一身粗衣来穿，如何？是不是显得我特别与众不同？” “恩，不同，是不同。” 细细观察，慕芊雪又打量了一番司徒昀渊。 再看着司徒昀渊，那一脸自我满足的得意洋洋神情，慕芊雪连忙忍住了笑意。 将那几乎要喷出来的笑意，紧憋在了自己双唇里面，慕芊雪只得将小脑袋点了又点，不敢开口。 半晌，笑意终于渐渐淡去，慕芊雪才敢再次开口，顺着司徒昀渊的话奉承道：“俗语有云，人靠衣服马靠鞍，如今在仔细瞧着昀渊这一身，才明白古人诚不欺我的道理，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听慕芊雪如此说，司徒昀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看到慕芊雪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好似被她戏弄了――而慕芊雪，待看到司徒昀渊的警觉神情后，终于也原形毕露。 不用再强忍着自己的笑意，慕芊雪连忙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忿目以示，怒不可遏。 就在司徒昀渊满腔怒火正要发作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转角那边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发作。 也许，是跟着妗儿时间久了…… 如今的慕芊雪，但凡听到这种动静心中也会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动。 更何况，如今眼前的情景，这还是一个可以帮助自己金蝉脱壳的机会，当然要当机立断了！ 如此想着，慕芊雪连忙打定主意。 伸手拉着司徒昀渊，便一起朝着嘈杂的源头跑了过去…… ------------ 第70章 孰是孰非 “不要啊！” 才刚挤到前排，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先一步传到了慕芊雪他们的耳中。 只见围观的人群中央，一个衣衫破旧、但眉眼清秀的年轻女子，此刻正跪倒在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腿畔，抱着他的腿，好似在苦苦哀求着什么。 而那一身富家少爷模样的男子，则是一脸厌恶地斜眸打量着她，眼中的鄙夷与不屑，完全都表现在了脸上――狠狠从那年轻女子手中，一把夺回自己被她抓得有些打皱的衣角，那少爷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脚便将她踢到了一旁。 口中，还愤愤不平地厌恶道：“出来吃顿饭，竟遇到这样的疯婆子，真是丧气！” “求求你们，不要啊！” 拉开一段距离，少爷一面嫌弃地用手掩着脸，一面朝着身后轻轻摆手。 转瞬间，他身后跟随的那几个大汉，立即都会了意――倏地都围拢过来，架着那年轻女子的双臂，就要将她拖走。 那年轻女子，在他们的钳制下依旧奋力挣扎着； 趁着大汉手忙脚乱中，那年轻女子捉住一个空档，连忙一脚狠狠踩到了一个大汉脚上。 大汉忽然如此一吃痛，慌乱中竟下意识放开了手――那年轻女子便趁着这个时候，终于奋力挣脱了大汉们的钳制！ 就在众人都觉得，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这回还不赶紧逃走的时候…… 却没想到，这年轻女子居然蓦地一下扑倒了地上，连滚带爬地再次跪回到了那少爷的腿边。 双手，再次紧抓着那少爷的衣襟，年轻女子的嘴里，更依旧撕心裂肺地继续大声急呼着如出一辙的话语：“少爷，小艳知错了，以后保证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求少爷，念在小艳服侍少爷多年，不要赶小艳走了！小艳从小便被卖到了府上，家乡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小艳全都并不知晓，您现在若是赶小艳走，那就是推小艳去死呀！少爷，他是无辜的，不要啊，不要！！” 一边说着，慕芊雪瞥见那自称“小艳”的年轻女子，一边将手附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顿时，对于这小艳方才的暗示，以及自己眼前所发生了什么事，慕芊雪心中便已然明白了大半。 “你，你在说什么笑话！” 闻言，那少爷的眼神微微一闪。 但随即神色便恢复如常，再次一脚将小艳踢到了一旁更远些的地方，口中更一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你，何来服侍多年之说？真是笑话！你到底是什么人，若只是听闻我张家素来乐善好施，所以想讹钱的话，你大可直说，休要在此败坏我的名声，辱没我张家声誉！” “少爷，不是……” 也许，是不能接受这张少爷竟如此绝情。 喃喃自语着，小艳侧卧在地上，双眸无神地凝视着张少爷。 好似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她所熟悉的张少爷，而只是一个披着张少爷外皮的魔鬼一般，失神地语不乱次道：“小艳跟您那么多年，您该知道的，小艳不是那种人――小艳跟少爷，从来都不是为了您的钱，您该知道的，该知道的，我……” “够了！” 蓦地开口，好像已经预料到小艳要说什么似的，张少爷急声开口喝止了她。 快步走到了小艳面上，张少爷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半晌，才微眯了一下黑眸。 不带一丝情感，张少爷倏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径自把它丢在了小艳的面前：“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要钱――如今你面前的这些银子，就算你几辈子也挣不来。如果你够知进退的话，这些银子便都是你的，相信足够你这样的人衣食无忧地过完几辈子都花不完！” “少爷，小艳不能要。” 急忙，拾起地上丢弃的钱袋。 一脸虔诚，小艳用双手将钱袋捧回到了张少爷的面上：“小艳若是拿了您这个钱，岂不是承认是在讹您的钱了吗？小艳不是，求少爷收回钱袋……” “别太不识抬举！” 抬手，张少爷将小艳捧向自己的双手，打到了一边。 小艳竟然想也未想，连忙躬身再次想要去捡，却被张少爷一脚将手踢开。 狠狠朝着小艳又瞪了一眼，那视线的冷冽，吓得小艳不由地收回手背到了身后――见状，张少爷才一脸得意地将钱袋踢到了小艳的面前。 “我……” 凝着面上的张少爷半晌，小艳才终于伸出了手。 可，在张少爷那冰冷的脸上，除了那一如既往的满脸嫌弃鄙夷，再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颤巍巍地将地上的钱袋拾起，小艳浑身瑟瑟发抖地仰视了张少爷许久，待视线中的神情，从期待到奢求，最后再到失望和绝望…… 她所期待的回心转意，都未出现在张少爷的脸上。 哪怕，只是一瞬！ “多谢……少爷赏赐！” 终于，小艳放弃了等待。 紧紧咬着自己已然有些失去了血色的下唇，小艳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决绝地凝着张少爷，小艳唇畔终于扬起了一抹近乎惨烈的绝美笑靥――轻轻将钱袋收到自己怀里，小艳径自给张少爷磕了三个响头，才抬头缓缓轻语道：“少爷的意思，小艳明白了。小艳以后不会再麻烦少爷了，在此，再次谢过少爷多年的照顾，希望少爷……可以幸福安康！” 说完，小艳几乎头也不回地爬起来，转身便挤出人群。 而一众好事的围观人群，却并没有因为小艳的离去，便尽数散去。 他们依旧，将张少爷团团围得水泄不通，或指指点点，或窃窃私语地在议论着什么。 “都围着干嘛？有什么好看的！” 被围得也有些恼羞成怒，张少爷忽然大喝起来。 挥舞着双手，张少爷带着那几个大汉，一面驱赶着人群，一面快步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也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范围。 “怎么，你认识他？” 待人群散去，慕芊雪才忽然侧眸。 一瞬不瞬地看向司徒昀渊，慕芊雪如是说道…… ------------ 第71章 张家大少爷 “怎么，你认识他？” 待人群散去，慕芊雪才忽然侧眸。 一瞬不瞬地看向司徒昀渊，慕芊雪如是说道：“方才，我好像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旧相识？” “嗯。” 闻言，司徒昀渊微微停顿想了那么一瞬。 但转眼便回眸看向了慕芊雪，司徒昀渊淡淡地开口回答：“宰相张骧衡家的大少爷，之前在宫中设宴时，他曾随他父亲来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不过，印象中的张家大少爷，知书达礼，温润谦逊，着实不曾看到过他方才那样。也许……” …… 他，竟是张骧衡家的大少爷？ 宰相张骧衡，是西掖国的两朝元老，当朝的肱骨之臣。 听闻，这张骧衡虽然功在朝廷，却一直膝下犹虚，直到年约半百，才终于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老来得子，甚为娇宠。 对这个张家大少爷，自幼便被张骧衡捧在了手心里。 若说这张骧衡，对他这个宝贝儿子是拿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那张骧衡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记得曾在坊间听闻，这个张家大少爷年幼时，有次曾在大冬天里要吃新鲜果子。但这张骧衡不过就是一个清廉宰相，哪里能能得到那么珍贵的东西。 可终究，张骧衡还是不忍心，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心痒难耐。 只好厚着一张老脸，亲自入宫去给他讨了皇恩――皇上念他一向衷心，而且又从未主动开口要过什么，才一口答应了他。 而张骧衡，也终于算是了却了儿子的这个念想！ 根据慕芊雪前世，所积攒的经验来看…… 这张家大少爷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跟什么知书达礼、温润谦逊，扯得上半分关系吧？ 所以…… 司徒昀渊对于张家大少爷的这个评价，慕芊雪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片面之词，如何可信！！ …… “也许什么？” 侧眸，慕芊雪淡淡一笑。 饶有深意地看向身畔的司徒昀渊，不等他多说什么，慕芊雪便径自开口，继续把话接了下去：“也许，他真的不认识她？方才那女子真的是骗子？还是想说……也许，他只是碰巧心情不好？不管是哪一点，他这样都不会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张家大少爷吧？” “雪姐，我、我不是那意思！” 急急地开口，司徒昀渊想要解释什么。 可话都到了嘴边，司徒昀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盯着慕芊雪看了大半晌，他只得稍稍蹙紧着眉头――半晌，司徒昀渊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嘟着小嘴，不满地喃喃开口道：“你问我，所以我只是说出我对我所见到的张家大少爷的了解，并不是讲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真的觉得，这张少爷可是宰相张骧衡的家的大少爷，看张大人的为人，他儿子应当为人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而且，如今仔细想来，我也有些不太确定，方才所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就真的是张家大少爷了！所以，雪姐，若你因为同情那女子，便为了我方才的无心之言生我的气，我会很委屈的！” “好，不跟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 微微挑眉，慕芊雪一把夺过了司徒昀渊手中的菜筐。 将菜筐寄存在了旁边一家相熟的老板那里，慕芊雪才认真地对司徒昀渊说道：“走吧！” “走吧？要走哪儿去？” 慕芊雪突然的这番话，让司徒昀渊很是不解。 一脸茫然迷惑地看向慕芊雪，见她依旧一副认真模样，司徒昀渊这才开口道：“雪姐，我们不回去了吗？ “当然不回去！” 缓缓瞥了眼，方才那小艳跑走的方向。 一丝很不好的预感，一直徘徊在慕芊雪的心里，若隐若现着――潜意识里，小艳临别时那决绝的神情，一直回荡在慕芊雪的面前，挥之不去。 慕芊雪总觉得，也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你方才不是觉得……” 心下一急，慕芊雪蓦地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明眸在眼帘中微微一转，慕芊雪笑着看向司徒昀渊，轻声开口道：“这张家大少爷，他不会是坏人么？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偷偷跟在那个小艳后面，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说完，慕芊雪便拉着司徒昀渊要走。 但还没明白的司徒昀渊，却依旧现在原地，不肯前进。 看着慕芊雪了好久，司徒昀渊才好似有些犯难地开了口：“雪姐，你这样不好吧？其实跟我们也没太大的关系，要不，我们还是别管了；再不然，我们去一趟张宰相府，我当着雪姐的面，亲自都问清楚，不就是了……” “怎么能问？” 心底，慕芊雪默默期盼着，只是自己想多了。 但嘴上，却刻意装作若无其事，慕芊雪平静地开口道：“你方才不是说，你在宫中见到的张家大少爷，与方才他的模样不太一样吗？我们跟上小艳，就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了――你自己也说不太确定，若是我们真的认错人了，或者那小艳真是骗子，你这么贸贸然去张宰相府，到底是去证实的，还是去兴师问罪的？？万一再闹到了张宰相或是皇上那儿去，岂不是又多生事端了吗？所以，昀渊，我们还是先弄清事情的原委，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这……” 犯难着，对于慕芊雪的提议，司徒昀渊不置可否。 许久才默默点点头，司徒昀渊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只好听从了慕芊雪的建议：“好吧，那一切便依雪姐的，我跟你一起去！” “嗯，那我们快走吧！” 一面拉着司徒昀渊，慕芊雪一面四下找寻着小艳的身影。 希望…… 一切，都还来得及！！ …… 小艳…… 不管你方才的那番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无论，你跟那张家大少爷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生命，是宝贵的――你可一定不要想着去做了什么傻事才好呀！ ------------ 第72章 什么关系？ 一路上寻寻觅觅，慕芊雪跟司徒昀渊终于在一座破庙外，找寻到了那个小艳的身影。 只见小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是在祈求这什么。 待她站起身回过头来，慕芊雪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小艳的脸上，此时已经挂满了一道道的泪痕。 而她的手，依旧下意识地附在了小腹上。 这让慕芊雪的心里，更加确信了方才自己在大街上初见小艳时，心中的那个猜想。 “雪姐，我们不进去么？” 正在思忖着，小艳此刻在想着什么。 身后的司徒昀渊却忽然开口，反倒吓了慕芊雪一跳。 看司徒昀渊毫不掩饰，理直气壮般地朗声便要继续说下去，慕芊雪连忙拉着司徒昀渊的手臂，飞快地将他拉到了一旁不远处躲了起来。 竖着耳朵，慕芊雪静静留意着破庙内的状况。 过了大半晌，见到那小艳仍旧怔怔地坐在一旁的草垫上，好像依旧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有所察觉似的，慕芊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着慕芊雪脸色一松，司徒昀渊这才敢再次开口。 虽然，他还没搞明白慕芊雪在做什么； 但司徒昀渊却很明显的感觉到，方才的慕芊雪是真的很紧张！ 摸着慕芊雪手心里，那依旧上尚存的微微薄汗――司徒昀渊一脸担忧地开口道：“雪姐怎么了吗？方才不是有话要问她，为何好不容易找到她了，我们却只是守在外面？” “呆子！” 回眸，没好气地狠狠瞪了司徒昀渊一眼。 见他仍旧一脸懵懂样子，慕芊雪这才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刻意压低着声音，慕芊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可真是呆子！我们现在这可是在偷窥人家，本就是小人所为。哪儿还会有人，像你这般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你是生怕里面那姑娘，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还是你的本意，就是想惊扰了人家，让人家好对我们心怀芥蒂，什么都不说？” “那，我们要怎么办？” 瞥了一眼，坐在破庙内的小艳。 对于慕芊雪所言，司徒昀渊不置可否，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总不能一直这么守着吧，万一……不好！雪姐，你快看！” 不待司徒昀渊把想说的话说完。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便早已惊得司徒昀渊将话语悉数都咽了回去。 回眸望去，慕芊雪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怔――原来，当慕芊雪只顾着跟司徒昀渊说话之时，那小艳却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忽然站起身爬上神案，然后将腰间系着的腰带解下来轻轻一抛，便径自绕过了房梁。 下一瞬，几乎是毫不犹豫； 直接将脖颈伸入腰带内，随即脚下一蹬，这小艳便悬了梁了！ “昀渊，快救人！” 根本没做他想，慕芊雪连忙回过神来。 一面喊着身旁的司徒昀渊，慕芊雪一面飞快地冲进了破庙内，抱着小艳的双腿想要将她救下来――可慕芊雪的身高才刚好能够抱住小艳的双腿，想要救她下来根本就是妄想！ 正在慕芊雪发愁之际，紧跟着的司徒昀渊赶了进来。 抬眸，看了下眼前的景象，司徒昀渊扬着嘴角，温柔地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话音未落，司徒昀渊便随手拾起了地上一块破碎的瓦片，然后轻轻一掷。 伴着瓦片割破腰带，小艳倏地落下的同时，司徒昀渊急忙先一步伸手过去，一把将慕芊雪拉到了自己身后护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在小艳的后腰上托了一下，让她稳稳地坐回到了之前的那个草垫上。 “雪姐，没事吧？” 蓦然回身，司徒昀渊微微蹙眉。 一瞬不瞬地看着慕芊雪半晌，司徒昀渊才一脸紧张地开口，继续询问下去：“那么一个大活人，你这小细胳膊，哪里抱得动？快活动下胳膊，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啦！我真的没事……” 不管慕芊雪摇了几次脑袋，那司徒昀渊都仍然一副紧张模样。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艳，慕芊雪尴尬地咧着嘴，赶紧抽回了自己被司徒昀渊抓着的胳膊。 对于司徒昀渊这般过分的大惊小怪，目前才选本就已经觉得很是不自在――更何况，如今自己眼前，还有着一个小艳在围观着，慕芊雪便更觉尴尬了！ “姑娘，你没事吧？” 快步，走到小艳身畔坐下。 慕芊雪径自开口，想要岔开眼下的尴尬气氛。 可小艳，却只是直直地打量着他们――那满是警惕的目光，在慕芊雪跟司徒昀渊之间，来来回回地游荡了半天，都没能让小艳开口说些什么。 “那个，姑娘……” 看向司徒昀渊，只见他正一脸探究地打量着自己，好像在等着看自己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颇感无奈，慕芊雪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跟眼前的这个小艳搭讪道：“你怎么不说话呀？莫不是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哪里？” “你们……” 又打量了他们半晌，小艳才幽幽开了口。 仍旧一脸警惕地看向慕芊雪，小艳盯着慕芊雪额头上的那块红色疤痕看了许久，才又看了眼后面的司徒昀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谁？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这儿来？” “我们？” 听小艳如此问，慕芊雪也愣了一下。 回眸看了看身后的司徒昀渊，又看了看自己，才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 想来，这小艳是看自己一副小姐打扮，却面容丑陋；而那司徒昀渊一身下人装束，却又难掩他那满身的贵气！ 再加上…… 自己对于她，也许显得太过热情； 可司徒昀渊对她，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又显得过于冷淡。 所以…… 对于自己跟司徒昀渊关系，小艳一定是存有质疑的。 如今在这小艳心里，估计不是把他俩当成了什么人贩子之类的坏人，就是当做了什么怪人――总而言之，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 思及至此，慕芊雪莞尔浅笑。 轻轻摇了摇头，忽然一个主意在慕芊雪的心中，就这么油然而生了！ ------------ 第73章 亡命鸳鸯 “我们呀……” 一丝狡黠，在慕芊雪的眸子中轻轻闪过。 佯装作很是为难的模样，慕芊雪一面观察着小艳脸上的表情，一面瞥着司徒昀渊不停给他使着眼色。 虽然在他心里，觉得很是无奈，但司徒昀渊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见司徒昀渊终于答应了自己，慕芊雪这才微微勾了下嘴角。 但转瞬，慕芊雪便又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低声说道：“这件事，说出来有些难为情――其实，从我的装束你就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是个富家小姐的；而他……” 侧着脑袋，慕芊雪微微蹙眉。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司徒昀渊半天，慕芊雪在心中酝酿着她的故事。 忽然，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这慕芊雪竟倏地摆出一副羞赧模样――微微垂着头，慕芊雪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不时用余光一下一下地偷瞄着司徒昀渊，不禁引人遐想连篇。 而这一切，看在司徒昀渊的眼中，都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待司徒昀渊做出反应，慕芊雪便先一步娇滴滴地开口，低声地对小艳轻喃道：“他是阿土，从小便在我家做长工，和我一起长大。你也看到了，阿土他长得眉清目秀，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对他有了心意。可主仆有别，原本我以为，我俩今生只能是主仆一场了，可谁承想――有一日，爹爹把我唤到身畔，说是给我定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我本还在犯难，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爹爹的安排，没想到这呆子，一听说这事，立马便坐不住了！大半夜跑来找我，说是很早以前，便对我动了心思，不想我嫁给别人……” “咳咳，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便传来了司徒昀渊的一阵咳嗽。 原来，慕芊雪的这番话，对于司徒昀渊而言太过突然了――他一时晃神，竟差点一口口水，便噎死了自己！ 心下，很是莫名其妙。 再次看向慕芊雪，却见到她似是为了达到真实效果，如今竟仍然一脸深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 吓得司徒昀渊连忙条件反射一般，不由得浑身上下都是一凛！ “后来呢？” 可那小艳，对于慕芊雪的这番话却早已深信不疑。 满脸期待地看了看慕芊雪，又看了看司徒昀渊，才接着问了下去：“那你们二人，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个嘛，你问他咯！” 说着，慕芊雪便又是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 稍稍朝司徒昀渊这边歪过小脑袋，慕芊雪脸上的娇羞，顿时全部消失。 看着慕芊雪吐了吐舌头，一脸也被自己酸到了的表情，司徒昀渊忍俊不禁。 还不等司徒昀渊回应她什么，司徒昀渊却在慕芊雪的脸上，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地狡黠一笑，心中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小妮子，真是太坏了！ 将手臂环在胸前，本想继续看着慕芊雪，一个人唱“独角戏”； 见状，慕芊雪蓦地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微微嘟着小嘴，对着司徒昀渊的方向，一直挤眉弄眼着，示意让他赶紧把故事接下去。 “后来……” 蹙着眉，司徒昀渊一脸无奈。 但，终于还是受不了慕芊雪这般可怜的样子，司徒昀渊只好配合慕芊雪，硬着头皮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小姐告诉我，其实她也早已中意与我，我便立即拉着她去见了老爷夫人。老爷知晓此事后，竟勃然大怒！下令将小姐锁在了房内，不许我们二人再见面――迫于无奈，我只好趁着月黑风高夜，打晕了守卫，带着小姐逃了出去，四处躲藏，做起了亡命鸳鸯……” 听完，慕芊雪下意识地抬手，将自己的下巴托了上去。 …… 本来，慕芊雪还在担心…… 怕这司徒昀渊，不一定会配合自己演这出戏。 却没想到…… 这司徒昀渊的演技，居然如此生动，如此了得，如此地入木三分！ 不但这故事，编得是滴水不漏； 就连慕芊雪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将这番话，讲得如此传神…… 可司徒昀渊，却做到了。 幸好…… 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也没有生在前世，跟自己做了同行…… 不然的话，看这司徒昀渊编起故事，那轻车熟路的模样，慕芊雪真的担心――如果要跟他抢起饭碗来，自己能否不被饿死！ 幸好，幸好！ …… “咳咳！” 伴着司徒昀渊的轻咳，慕芊雪终于回过神来。 回眸看向小艳，只见她眼帘未垂，沉默不语，眉宇间却写满了忧愁与沉思。 想来，应该是方才他们讲的故事，让小艳的心里产生了共鸣――也许此刻小艳的心里，正回忆着她跟那张家大少爷之间从前的点点滴滴……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蓦地，慕芊雪忽然看到小艳的表情拧在了一起。 那紧蹙的眉头，痛楚的神情，都好像在诉说着她心中的委屈！ 随着这一切的变化，小艳原本已经有些放松了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而她的手更再次下意识地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轻一下下地抚着。 “姑娘，你怎么了？” 看到这里，慕芊雪意识到机会来了。 连忙有意无意地开口，慕芊雪小心翼翼地将手靠近小艳，覆在她的手背上，低声试探道：“方才，我们进来之时，貌似看到姑娘你有意要寻了短见，不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我们虽然是在四处逃亡，但姑娘若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也定然不会置若罔闻，不帮姑娘你的……” 此刻小艳的手，很冰很冰。 宛若正月里房檐上的冰柱一般，冰寒彻骨。 不知为何，慕芊雪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小艳的手。 心中，好似有个念头，想要给予她温暖，给予她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帮我？” 缓缓抬起头，小艳嘴里喃喃自语着。 摇摇头，双眸无神地紧盯着地上，小艳忽然失声笑道：“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帮我，也没人能帮得了我！你们不能，我也不能……” ------------ 第74章 前尘往事 “帮我？” 缓缓抬起头，小艳嘴里喃喃自语着。 摇摇头，双眸无神地紧盯着地上，小艳忽然失声笑道：“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帮我，也没人能帮得了我！你们不能，我也不能……” “世事无绝对。” 瞥着身后的司徒昀渊，慕芊雪心中已有了决定。 轻声开口，慕芊雪缓缓将小艳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慕芊雪一边帮小艳捂着小手，一边轻描淡写道：“好像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你呢？退一万步，就算我们当真帮不了你，至少你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也不会需要一个人承担那么多。这总强过你如今这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吧？当然，你若是信不过我们，我们也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这……” 垂着眸，小艳对此不置可否。 正如慕芊雪所说的这般，如今的自己，彷徨无助，脆弱得完全没了依靠。 若不是这样，方才自己也不会钻了牛角尖，竟一时想不开，试图要用轻生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 他们二人…… 真的可以如实相告，可以相信吗？ 小艳不知道，但她心里，却非常明白一件事―― 方才，如果不是他们的话…… 也许自己此刻，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更不可能会再有机会，坐在这儿思考他们到底可不可信也未可知，不是吗？ 再者说…… 自己，与面前的这两个人，不过是萍水相逢。 今日一别之后，会不会再见无人知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自己会不会又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也未可知…… 那又何必，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呢？ 对与错，是与非…… 在生和死的面前，都好似变得渺小起来，都不在那么重要了！ …… 思及至此，小艳终于打定了注意，幽幽开口道：“好吧，那便告诉你们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小女子是自幼便卖入宰相府里的一名卑微婢女，名曰小艳。承蒙老爷不弃，看我年纪轻轻便被家中变卖，多年来一直将我留在大少爷身畔服侍。而大少爷，更是待小艳犹如家人一般，从未打骂过一下……” 说到此处的时候，小艳忽然一顿。 但从小艳的眉宇间，慕芊雪却看到了明显的幸福神色。 下意识侧眸，看向身畔的司徒昀渊，只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待与慕芊雪四目相交时，司徒昀渊微微扬了扬眉。 似是在向慕芊雪炫耀着，自己方才的所言非虚！ “再后来……” 忽然，小艳蓦声开口。 一丝如胭般的红晕，倏地飘上了小艳的脸颊。 小艳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慕芊雪半晌，才轻轻瞟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司徒昀渊。 默默低垂着头，小艳像是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一般，小声呢喃道：“我同少爷之间发生的事，有些像你们方才的故事，又不尽然――有一日，少爷外出会友，回来时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小艳便服侍少爷洗漱休憩，可、可没想到，少爷却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说、说，说……” “说什么？” 见小艳迟迟不说下去，慕芊雪不由自主地问道。 被慕芊雪忽然这么开口一问，小艳的脸刷得一下更是通红起来，连忙喃喃低语道：“少、少爷说，小艳长得讨人喜欢，问小艳愿不愿意，一直留在宰相府中，陪着少爷一生一世……” “然后你便答应了？！” 不等小艳说完，慕芊雪便立即追问着。 穿越到这个时空这么久，除了偶尔的一些小八卦外，慕芊雪可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过，如此狗血的剧情了！ 虽然，刚才自己跟司徒昀渊，的确也讲了差不多狗血的故事…… 可，自己方才那都是随口瞎编的！ 而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小艳姑娘，却是活脱脱的狗血故事女主角――更重要的是，慕芊雪坚信，小艳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比自己方才说的那个，更为精彩！ 慕芊雪有理由相信…… 也许这将成为，她来这里之后，听到过最狗血的故事了。 并且，绝不会被沦为之一！ …… 紧紧握着小艳的手，慕芊雪情绪跌宕着。 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小激动，还有那差一点就直接跳了起来的神经，慕芊雪继续八卦道：“后来呢，你便答应了你家少爷，然后从了？” “不是的！” 听慕芊雪这么一说，小艳连忙急急地开口反驳。 微微垂着头，小艳的每一句话，都明显是在为自己辩解着。 但不知为什么，听在慕芊雪的耳中，却完全变成了半推半就地从了：“小艳承认，心里是喜欢少爷的。可小艳心里更知道，少爷说的这是酒话，本来并没想答应的――但少爷酒醉情迷，死命拉着小艳，不让小艳离去。后来更不由分说，径自将小艳要了去，把小艳变成了少爷的通房丫头……” 说到此处，小艳蓦地止住了声音。 犹豫了片刻之后，不知是不是小艳觉得话都已经出了口，也没什么好在藏着掖着的了，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小艳是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脸上，那原本的红晕慢慢褪去，不禁换上了一副神伤的模样，缓缓低语着：“自那时以后，小艳便下定了决心――纵使无名无分，只要能这样一直守在少爷的身畔，小艳也是心甘情愿的。之后的大半年，小艳都一直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少爷的身旁服侍着，直到前不久，小艳发现……，发现……” “你怀了他的骨肉。” 慕芊雪凝着小艳，淡淡说道。 她的话语虽然很轻，但慕芊雪的这句话，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小艳张大着嘴巴，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柔荑，紧紧护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怔怔地凝视了慕芊雪半晌，小艳都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而慕芊雪脸上的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让小艳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反倒是一旁的司徒昀渊，待听到这番话后，一脸认真地开了口，肃声说道…… ------------ 第75章 给个交代 “雪姐，你方才说……” 慕芊雪脸上的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反倒是一旁的司徒昀渊，待听到慕芊雪这番话后，倏地蹙起了眉头。 一脸低沉，司徒昀渊过了半晌才继续开了口，肃声说道：“她，怀了张家大少爷的骨肉？可是实情？！” 并未作出答复，慕芊雪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小艳。 微微垂着头，小艳抿着双唇，好似踌躇着什么――她当然知道，慕芊雪看着她的用意是什么，可有些事，若是非要她自己说出口，小艳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许久，小艳才喃喃地低声回答道：“我，我的确是怀了……大少爷的骨肉……” “既然如此……” 小艳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 不想她面前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司徒昀渊，却忽然出了声！ 几乎是大声怒吼着，司徒昀渊忿忿地瞪着小艳，厉声呵斥道：“那你不好好呆在宰相府里，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方才你是真的想要寻死的，对不对？你好歹是个要做娘亲了的人，言行举止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多为肚子里的孩儿想想吧？就凭你方才的所作所为，你又如何配得上去做别人的娘亲！” 这一字、一句，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莫说是面前的小艳，纵使是一旁的慕芊雪，此刻也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司徒昀渊。 …… 面前，这个怒不可遏的人…… 真的是司徒昀渊吗？ 在慕芊雪的眼中，司徒昀渊应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在她记忆中的司徒昀渊，都一向都保持着他的冷静，他的温柔，他所独有的安静。 平易近人，与世无争。 可…… 如今，这个站在慕芊雪面前的男子…… 他的怒不可遏，他的激动气恼，却让慕芊雪感到很是不解，很是不懂。 他，怎么了吗？ 是因为，小艳对生命的轻率？ 还是因为，他听闻小艳有了身孕，气她的不知自重？ 或者是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都依旧不能接受小艳所说的种种，觉得这只是小艳的一面之词？ 抑或者…… 在司徒昀渊的心里，还有着什么原因，有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此刻的慕芊雪，不知道，也猜不到； 她只知道――此时她面前的这个司徒昀渊，不管她怎么努力，也绝对不能把他与记忆中那个脾气秉性都好的司徒昀渊，融为一体，想成一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 “算了！” 不待慕芊雪将心中，那乱作一团的思绪理清。 气恼的司徒昀渊便先一步，负气地转身向外走去，只留给了小艳跟慕芊雪一个背影，以及一句话：“你们说吧，我出去冷静一下。”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他，是不是在气我恼我？” 目送着司徒昀渊的背影消失，小艳才缓缓开了口。 低垂着头，小艳哑然失笑。 那笑靥的惨烈，看得慕芊雪也不由得一阵心酸，也跟着她一齐心痛起来。 犹豫着，慕芊雪刚要开口宽慰小艳两句，却听见小艳径自一个人，失笑地低声呢喃着什么。 好像是在解释给慕芊雪听，小艳又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语着：“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其实，并不是我要离开宰相府，我要寻死，是我真的没了主意了！若是可以的话，我何尝不想做个好娘亲，不想好好照顾我的孩子，让他健健康康的成长？可我也没办法呀！当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之时，我有多么开心，有多么期待。我以为少爷会如我这般，一样的期待着我们的孩子降生！但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没有喜悦，有的只是大发雷霆――他气我自作主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他恼我竟痴心妄想，以为自己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他告诉我，宰相大人已经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女，而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下人罢了，根本不配高攀！他说，只有那将门之女，才配得上他这个宰相之子，才可与他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所以他赶我走，不让我继续留在宰相府，不管我怎么跪在地上求他，他都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骨肉了――今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天，他应该想通了；可见了之后，他却说我是疯子，还一味只是想要用钱打发了我……” “小艳，这种人也值得你伤心？” 听到这儿，慕芊雪总算理清了方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 心中，一面是对那张家大少爷所作所为的愤慨，一面却是对小艳的复杂心情。 她知道…… 对于小艳的处境，她理应哀其不幸，同情可怜； 可看着小艳为了那个张家大少爷，要死要活，竟然不顾腹中骨肉差点便一尸两命了，她又不由自主地怒其不争！ 前世的贝悠悠，也曾在新闻报导中，听闻过很多类似的报道――很多用情至深的人，在分手以后，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选择用轻生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而这种人的这种行为，在慕芊雪看来，却是最为懦夫的表现。 亦如，如今的小艳一般…… 对！ 她是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张家大少爷。 但这一切，并不该成为生命的全部――她至少还有生命，可以去重新抉择自己的未来；还有肚子里孩子，可以延续她的生命，可以承载她的过去；还有有手有脚，有健康和未来，比起很多人而言，她真的要幸福很多了！ 至少…… 她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所以，对于小艳之前那草率的轻生举动，又着实是同情不起来了！ …… 两种复杂的情绪，在慕芊雪心中交错着。 过了好一会儿，慕芊雪才再次开口，低声对小艳开口道：“虽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但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也给你和腹中骨肉，一个该有的交代！” ------------ 第76章 埋在心底的秘密 破庙外，司徒昀渊一个人坐在阶梯上。 深深地锁着眉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却能从司徒昀渊的神色中，分明看清他的气愤与懊恼。 就连司徒昀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他想逃，可却逃不出去，也不知道要怎么逃离，更加不知道出口在哪…… 这种负面的情绪，司徒昀渊无从宣泄。 只能任由这个无形的漩涡，一点点地扼着他的身体，将拖向了万丈深渊里，好似要让他万劫不复！ 可，就在这种困顿而压抑的情绪，要把司徒昀渊完整吞没的时候…… “你在这儿呀！”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正是这个声音，犹如深渊中的救命稻草一般，将司徒昀渊终于拉了出来，回到了现实。 这个人，是慕芊雪！ 微微一顿，司徒昀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那原本有些灰暗的眸子中，刚好映出了慕芊雪的身影――而慕芊雪的笑靥，更宛若一道光芒一般，驱散了司徒昀渊心间的所有阴霾。 打量着司徒昀渊，慕芊雪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挂着淡淡的笑靥，缓缓走向了他，最后静静地坐到了司徒昀渊的身边。 半晌，慕芊雪才幽幽地开口道：“怎么？还在生小艳的气？昀渊，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的你，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我没事。” 漠声开口，司徒昀渊摇了摇头。 装作毫不在乎地笑了下，司徒昀渊刻意不待丝毫情绪的开口道：“我又不认识她，犯不上为了不相关的人生气！”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 但司徒昀渊的心里，却在一遍遍质疑着自己…… ……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就连司徒昀渊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了。 明明事不关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如此气愤，要如此激动？ 难不成…… 自己，这是感同身受了？ 还是…… 方才小艳的那番话，勾起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件事？ 毕竟那件事…… 分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连司徒昀渊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起来呢？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司徒昀渊试图自我催眠。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司徒昀渊――他，是记得的！ “骗子！” 不以为然地扬眉，慕芊雪笑着说道。 一瞬不瞬地凝着司徒昀渊，慕芊雪慢慢敛回了自己的笑意。 她认真的眼神，好似能看穿司徒昀渊的心思一般，让他不禁想要避开，想要逃避。 可慕芊雪，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继续说了下去：“如今，有人的眉头都还拧作一团，怎么能说自己没事？昀渊，我不知道因为什么，让你如此失控，如此激动。但若是这件事会让你痛苦的话，不如说出来――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雪姐……” 踌躇着，司徒昀渊再次蹙紧眉头。 这个埋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司徒昀渊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能不能告诉慕芊雪。 但当司徒昀渊的眸子，对上慕芊雪真诚的双眸时…… 他终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缓缓才再次开口，司徒昀渊用极低的声音呢喃道：“你可还记得，我跟你提及我，我的母妃？” “母妃？” 慕芊雪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 稍稍思索了片刻，慕芊雪便想起了司徒昀渊所知，忙柔声问道：“我记得，你说之前皇上派你去镇守边关，而后病重垂危，你特意偷跑回来想看那位，对吧？” “是，雪姐记性真好。” 痴痴地笑了笑，司徒昀渊点了点头。 静静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司徒昀渊默默继续说了下去：“可我却没有告诉雪姐，或者说除了几位宫中的老人，这世上便没有人在知晓的一件事……” “恩？那……” “而我口口声声，唤着的这位母妃……” 仿佛，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 司徒昀渊宛若根本没有听到过慕芊雪的声音一般，停都没停。 见到司徒昀渊这样，慕芊雪便蓦地住了口，任由司徒昀渊一个人，径自将故事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却并非是昀渊的生母。我的亲生母亲，原是母妃娘家的一个远房表妹，因为一些家中琐事所以来了宁城。她们幼年一起长大，后来各自出嫁了便多年未见，母妃自是挂念非常――所以，便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请旨，想见一见这个表妹。未曾想皇后娘娘知晓后，竟开恩让母妃将她接入自己宫中，小住几日。可就是这一住，让她遇到了父皇，得蒙圣宠。说来也是可笑，听闻当日，父皇有意留她在宫中为妃，她却怎么也不愿意――但就在她打算离开皇宫，回乡与丈夫一家团聚的时候，太医却诊断出了她已然怀有身孕……” “是昀渊？” 愕然开口，慕芊雪下意识说了出来。 依旧只是望着地面，司徒昀渊看都没看慕芊雪一眼，沉默不语。 不过，寂静了半晌之后，司徒昀渊却忽然点点头，蓦然开口回答道：“是，那便是我。她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十分震惊。但震惊过后，她做出了第一个决定，便是不要我活在这个世上！幸好母妃经过，好说歹说才保住了我的小命――后来，母妃一面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一面还要在外人面前假孕掩饰，更为她修书回家，说是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如今有孕在身不知何人可信，故而想留她多住几个月陪伴自己，这才顺利等到我的出世……” 话及至此，慕芊雪本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却不想司徒昀渊忽然眉头一凛，一抹凄凉的笑靥却在他的唇畔倏然绽放。 只听司徒昀渊冷冷地启唇，双眸中更是冰寒入骨，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忽然变卦了……” ------------ 第77章 难言的苦衷 “可，就在这个时候……” 冷冷启唇，司徒昀渊凄凉地轻扬唇角。 死水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更是冰寒入骨，司徒昀渊冰冷地一字一句继续说道：“她却忽然变卦了！她觉得，若是我存活在这个世间，将会成为她人生最大的污点――她不想要这样的污点，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时时刻刻提醒她做过如此荒诞的事情，更加不想有一天，若是我的身世被外人知晓，她将面对世人的唾弃，世人的指指点点。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便是要将尚在襁褓中的我，直接杀死！是母妃再一次救了我，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应有的一切一切……” 静静地凝着司徒昀渊，慕芊雪欲言又止。 这个在她眼中，原本光鲜亮丽、宛若永远都会被笼罩在六皇子光芒下的司徒昀渊……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如此的身世，有着如此悲伤的过往。 此外，慕芊雪还察觉到了，在他整个的讲述过程中，司徒昀渊只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一次称呼了那个女人为他的亲生母亲。 而后的话语中…… 每一次提及，司徒昀渊都只用了一个“她”字，来带过那个女人的出现！ 也许，在司徒昀渊的心里，那是一个痛苦的存在――他不想触碰，不想提及，不想承认那个女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和意义…… “所以，你接受不了。” 再次瞥向司徒昀渊，慕芊雪抿了抿嘴。 假装什么事都没法生过，刻意浅浅笑了笑，慕芊雪才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你无法接受小艳的残忍，无法认同她作为一个娘亲，竟然可以不顾腹中骨肉，只为了自己的不开心，便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对吗？在你看来，娘亲应该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儿舍去生命的，但小艳却没做到！” 语毕，慕芊雪依旧静静地注视着司徒昀渊。 但司徒昀渊，却只是沉默不语地继续坐在原处，好似从来没有听到过慕芊雪的对他所说的一般，只字不答。 …… 不知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司徒昀渊，慕芊雪心中一阵阵酸楚。 她能够体会到司徒昀渊心中的伤痛，也能够体会他的心情，更明白他的感受！ 因为，在司徒昀渊的身上，慕芊雪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贝悠悠――同样是被亲人遗弃，同样是被好心人收留，同样是被呵护长大…… 慕芊雪很清楚，若是没有师父的收留； 也许她早已没命活在这个世上了――更别提，后来那段虽然坑蒙拐骗，但却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曾经…… 她也很恨她的父母，恨他们的残忍与绝情。 但，她的师父却告诉她，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若不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有难言的苦衷，没有一个父母，会忍心舍弃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后来，贝悠悠慢慢地释然了。 至少，她还有疼爱她的师父，有快乐的童年，有美好的回忆，其他便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今日司徒昀渊的故事，却打破了慕芊雪心中的平衡―― 原来，师父的话并不一定对；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不忍心； 原来，这个世上，纵使没有情非得已或是难言的苦衷，有些父母，依然可以舍弃自己的孩子，眼不眨，心不痛…… 为的只是，自己可以一世无忧！ …… “可昀渊，你知道吗？” 刻意放低声音，慕芊雪柔柔地开口。 纵使自己在心里面，方才已经想了那么多，可慕芊雪却仍然不想看到，司徒昀渊像如今这样低迷消沉。 如果可以，慕芊雪倒希望，自己能给予司徒昀渊一点点慰藉，一点点的希翼，让他可以恢复如常的谈笑风生：“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若不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有难言的苦衷，没有一个父母，会忍心舍弃自己的孩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自幼便被爹爹送到了玉兰苑。我之前也以为，爹爹是因为不喜欢我，不爱我了，可这次回府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爹爹不是不爱我了，只是他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有自己的苦衷罢了！所以，我相信，昀渊的亲娘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 “会吗？” 伴着慕芊雪的这番话，司徒昀渊忽然开口。 缓缓抬眸，司徒昀渊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了半晌，才喃喃继续道：“我偷听到父皇母妃说这件事时，不像是有什么苦衷的，怎么可能会……” “当然可能！” 见司徒昀渊终于又开口了，慕芊雪这才松了口气。 连忙继续说了下去，慕芊雪一面继续宽慰司徒昀渊，一面将故事扯回了小艳的事上：“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就像我们方才看到，里面那个小艳要自尽一样――我们都以为，她是只顾自己，不顾孩子。可你方才走后，小艳却告诉我了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着，慕芊雪将小艳方才所说的故事，大致告诉了司徒昀渊知晓。 待故事讲完，慕芊雪才又继续说道：“最后，小艳告诉我……她不是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是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骨肉了――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如今又被张家大少爷扫地出门，弃如敝屣；她把孩子生下来很容易，但之后呢？她怕自己没能力照顾这个孩子，反而让孩子跟她吃苦受罪，挨饿被人欺负。所以，才会一起想不开，做了那种傻事出来！” “混账东西！” 倏地，司徒昀渊站起身来。 那阴霾的双眸中，写满了他对那张家大少爷行径的愤怒，司徒昀渊凌厉地开口道：“我看他这张家大少爷，是当腻了！本以为他是个知书达理、温润有礼的谦谦君子，没想到这背地里，他却是这样的阴险小人！雪姐放心，此事我管定了――这便去找他算账，定让他给小艳一个交代！” “回来。” 话音未落，司徒昀渊便要忿忿离去。 却不想被身后的慕芊雪一拉，便径自再次坐回到了阶梯上…… ------------ 第78章 从长计议 “回来。” 话音未落，司徒昀渊便要忿忿离去。 却不想被身后的慕芊雪一拉，便径自再次坐回到了阶梯上：“你个呆子，干嘛去？” “你不是很气恼吗？” 微微蹙眉，司徒昀渊的脸上，写满了他的不理解。 他明明看到了，方才慕芊雪在讲那个故事的时候，气愤地双拳紧紧握着――可如今，自己要去替她解气了，这慕芊雪怎么反而拦着自己的了？ 搞不懂……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半晌，慕芊雪仍然低垂着头。 沉默不语着，慕芊雪似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事，又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没生气，别去惹事。” “没生气？” 见慕芊雪这么说，司徒昀渊立即开口。 轻轻执起慕芊雪的小手，轻柔地将她的手掌缓缓摊开，一脸心疼。 有些怨怼地又重重瞥了她一眼，司徒昀渊这才蹙着眉，柔声对慕芊雪开口道：“看看你这掌心！方才说小艳的故事时，我就看到你一直紧紧握着拳――如今，自己这手心里，握得都是深深的指甲印，还说自己不生气？雪姐，我只是不想看你不开心，想帮你出出这口气罢了，不是为了省事。相信我，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处理的……” “你先听我说嘛！” 小手，依旧紧紧拉着司徒昀渊。 慕芊雪摇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冲动，先让她把话说完。 …… 有些事，慕芊雪的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 就像司徒昀渊，他一直都很关心自己，慕芊雪当然懂得，也当然看得出来。 再如，方才司徒昀渊自己所言，说能处理这件小事，慕芊雪自然也是认同，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宰相之子！ 可，纵使如此…… 将来放到朝堂之上，他司徒昀渊在有功于朝廷； 届时，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罢了，又怎能自说自话？ 一个，是宰相之子； 一个，是门当户对的将门之女…… 如今他们所知道的，不过只是小艳自己一人的版本――他们根本就还并不清楚，究竟那将门之女，与这位宰相之子，是单纯的媒妁之言，还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投意合。 若是他们二人，只是单纯的媒妁之言，那还好说； 可若是他们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投意合，他们今日所为，岂不是棒打鸳鸯？ 再退一步想…… 无论这二人是哪种情况，假如放任司徒昀渊不管，让他如此贸贸然去干涉朝中两大重臣的联姻…… 待东窗事发，此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时，还不一定会被怎样一番添油加醋，不一定会被传成了什么样子！ 到了那时候…… 倘若皇上明白司徒昀渊的用意，还则罢了； 如果因此，而让皇上以为，司徒昀渊是有意干涉朝政，那他岂不是有口也难辨了？ 所以，一切都必须从长计议！ …… 思及至此，慕芊雪不由得浅浅一笑。 心中那一团乱麻已然揭开，慕芊雪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可这司徒昀渊的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愁云惨雾模样。 “你呀，有时还真是笨！” 歪着自己小脑袋，慕芊雪静静看向司徒昀渊。 面上云淡风轻，摆出了一副小女子该有的温婉模样，慕芊雪淡淡开口说道：“人家女孩子之间的事，你个大男人懂什么？那张家大少爷，所作所为固然可恨至极，但你又能怎样？若是用你六皇子的身份，去干涉此事，你觉得――就算让你逼他娶了小艳，那你张家大少爷，又可会真心善待小艳？再如果，那将门之女与这张家大少爷，人家二人的确是真心相爱，根本不在乎这张家大少爷的种种过往，那你如此贸然拆散了人家，岂不是枉做了小人？倒不如我们设个局，将整件事的详情，都告诉那将门之女知晓――让她自己来决断这桩婚事，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岂不是更好？” “好，我听雪姐的。” 听完慕芊雪的话，司徒昀渊起身便又要走。 “喂！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微微瘪嘴，慕芊雪不禁有些无奈。 她大概已然猜到了，司徒昀渊如今的心中所想，连忙笑着明知故问：“你不会是打算，就这么去找人家吧？” “我当然是去找她了！” 回过头，司徒昀渊看向慕芊雪，一脸的认真表情。 可见慕芊雪还坐在原处，司徒昀渊忙快步走回慕芊雪身畔，轻声说道：“雪姐，你不去吗？怎么还不走？” “莽夫！” 摇摇头，慕芊雪满脸是笑。 轻声嗔骂着司徒昀渊，慕芊雪轻轻叹了口气。 而司徒昀渊，一听慕芊雪说自己是“莽夫”，也有些急了，立马便要还嘴。 却恰好对上了慕芊雪一双明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不由有些愣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竟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半晌，慕芊雪才看着司徒昀渊，笑着又开口反道：“说你莽夫还不爱听――你这么鲁莽，不是莽夫又是什么？人家婚期在即，你却如此大张旗鼓地跑去找那将门之女，是何用意？知道的，还能说一句你是好心好意；这不知道的，岂不以为你是因为爱慕那将门之女，所以争风吃醋，故而刻意去恶意中伤张家大少爷的？万一事情张扬出去，败坏了人家小姐的名声，你是心中依然有了万全之策，能保全她的名声，还是根本就打算会娶了人家？” “当然不娶！” 闻言，司徒昀渊立马开口表态。 几乎想也未想，司徒昀渊的话语脱口而出道：“无论她是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或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又如何？可惜昀渊心中早有牵挂，纵使她有千般好万般美，都根本不可能入得了昀渊的眼！” “哦？” 打量着司徒昀渊，慕芊雪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记得，当初司徒昀渊曾提及过，有个心上人没能等他，便先嫁与了别人――如今想来，这司徒昀渊恐怕仍然对那人念念不忘着吧？ 却不想，冷场了一会儿后，司徒昀渊忽然再次开口。 稍稍低垂着头，司徒昀渊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若，若要娶……我司徒昀渊今生，也只娶你慕芊雪一人！” ------------ 第79章 告白 “啊？” 蓦地抬头，慕芊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司徒昀渊。 方才，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慕芊雪，一时晃神，并未听清司徒昀渊的话。 可如今却见这司徒昀渊，低垂着脑袋，还一脸绯红的模样，更是让慕芊雪心里有些捉摸不透了，忙追问道：“昀渊，方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个，这个……” 稍稍昂起下巴，司徒昀渊尴尬地瞥向慕芊雪。 天晓得，方才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心中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如今，还要让他再说一次，这司徒昀渊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看到慕芊雪仍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司徒昀渊思前想后了半晌，才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睛一闭，急声开口道：“我，我方才说……司徒昀渊今生，只想娶慕芊雪一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 司徒昀渊的话，着实吓了慕芊雪一跳。 他这态度，忽然如此大转变，也太快了吧？ 这前一秒…… 慕芊雪还在想，也许司徒昀渊是对那个心上人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这样情真意切； 可，这后一秒…… 怎么就画风突变，变成了他对自己的告白？ 直到这时，候慕芊雪才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世间的痴情种，跟多情郎之间的差距，差的只是一念之间。 也许，他们之间差的…… 只是那一句说了，或者没说的话罢了！ …… 不过，慕芊雪心里却很明白。 此时的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根本没有时间来想这件事的时候。 尴尬地笑了笑，慕芊雪故意岔开话题：“呵呵，昀渊还，还真是会说笑！好啦，我也笑了，这事我们就当没说过，大家都别介怀，如何？昀渊，我们还是说说别的吧，那个……” “雪姐，昀渊没有说笑。” 见慕芊雪这边反应，司徒昀渊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 急急地开口，司徒昀渊根本不理慕芊雪的岔开话题，径自拉过了慕芊雪的手。 将双手合十护在掌心，司徒昀渊这才温柔浅笑，认真地凝视着慕芊雪的双眸，一字一句道：“雪姐，无论你怎么想，昀渊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也许说来你会不信，自打我第一次见到雪姐，便觉得雪姐很特别；后来，更有缘多次与雪姐相遇，雪姐的没架子，雪姐的平易近人，还有雪姐的与众不同，都让昀渊觉得亲切。直到前段日子，昀渊有幸，可以跟雪姐在玉兰苑朝夕相对，便更是让昀渊坚信了这个想法――雪姐，昀渊知道，太子哥哥虽然给你了退婚书，但你们二人的婚约，没有父皇的恩准，是不能算解除了的。昀渊也知道，也许我该等到你们解除了婚约，再向雪姐表露我的心意，才更为恰当；可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却让我思虑明白了一件事――人活一世，应当顺从本心，活在当下，珍惜眼前……雪姐，昀渊真的不想等了！此时此刻，昀渊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雪姐，你可明白昀渊的意思了吗？” “我，我不明白！” 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几乎想也没想，慕芊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拉开了与司徒昀渊之间的距离。 ……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司徒昀渊知道她的身份，便也应该知道他与她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像连他自己也说，不论她愿意与否，她与当朝太子之间，都还有着那一纸可笑的婚约在――在世人眼中，她是他未过门的嫂子，纵使有朝一日，他们当真解除了婚约，那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会发展成为司徒昀渊所想的那样！ 因为，就算没有这些…… 这个司徒昀渊，在她的心里眼里，也一直最多不过算是个知己好友，或者是个谈得来的弟弟而已…… 更加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与司徒昀渊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慕芊雪承认…… 最近一段日子，在玉兰苑的相处过程中，司徒昀渊对她的态度怪怪的。 她的确有感觉到什么，猜到什么…… 可慕芊雪，更加知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对于司徒昀渊这样做的原因，慕芊雪一直都没想过，不该想，也不敢去想什么。 慕芊雪本以为，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兴许，只要自己一直保持着缄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慢慢这种感觉便可以淡下来，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可如今，司徒昀渊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却恰好打破了慕芊雪原本的所有幻想！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让慕芊雪有些茫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与他相处，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了。 唯一想做的，只想逃离这个怪异的感觉，脱离这种让她别扭的感觉…… 对！ 她想逃，必须逃！ …… “昀渊，那个……” 尴尬地抬眸，慕芊雪瞥了眼天，艰难地开了口。 又退后了几步，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慕芊雪这才略微有些犯难地讪讪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昀渊你也该回去了吧？没事的，小艳这边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你还先回府去吧！” “你知道的，雪姐，我不是……” “好啦！” 不待司徒昀渊把话说完，慕芊雪倏地打断了他。 稍稍停顿了一瞬，慕芊雪根本不给司徒昀渊做出辩解的时间，便急急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要说的，我想我都知道了！还有……最近要忙小艳的事，也许有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去玉兰苑了――若你没什么事的话，最近便，便不要找我了！” “雪姐……” 幽幽开口，却又戛然而止。 沉默了好一会儿，司徒昀渊才黯然一笑，低声道：“好吧！一切便都听雪姐安排，我先回去了。” 说完，司徒昀渊便一脸神情落寞地转过身去，缓步走出了破庙。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慕芊雪微微叹了口气。 待慕芊雪神色凝重地转身回到了破庙内，一直匍匐在破庙屋顶的两道黑影才蓦地一跃，直直落到了破庙旁边…… ------------ 第80章 云霞到访 待慕芊雪神色凝重地转身回到了破庙内，一直匍匐在破庙屋顶的两道黑影才纵身一跃，直直落到了破庙旁。 “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问着另一个人。 从窗缝间看向破庙内的慕芊雪，又看了看司徒昀渊离去的方向，黑衣人低声继续问道：“六皇子走了，我们要不要分头跟踪他们？” 沉默不语，寂静无声。 那位久未开口的黑衣人，一面眼眸微眯，注视着破庙内的动静，一面好似在想着什么，看不清，猜不透…… “不必。” 半晌，那久未开口的黑衣人终于开口。 细若蚊蝇般的声音，静默地对身旁的另一黑衣人低语说道：“主人的命令，只是让我们跟踪慕芊雪，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至于六皇子的行踪，主人没有命令，便不是我们的任务，不必管他！不过……这儿方才发生的事，倒必须要让主人立即知晓――好吧！我在这儿继续守着，你速速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禀告给主人知晓，请主人早做谋划，盘算下一步的安排！” “遵。” 黑衣人微微颔首，似是领命。 随即转身，脚尖轻轻一点，便径自飞身越过了围墙，回府报信去了。 而留下的那个黑衣人，则也身形一闪，径自飞回到了破庙屋顶，再次隐藏了起来…… ********************************* 转眼，三日便匆匆而过了。 这三日里，慕芊雪一直躲在慕府内，足不出户。 借口说是还没有想到办法，要如何帮小艳解决她同张家大少爷的问题。 可实际上…… 是她还没有想到对策，不知以后自己与司徒昀渊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其实，东躲西藏的这三日，慕芊雪并不好受――她一面不敢去玉兰苑，怕会遇到司徒昀渊，怕会尴尬； 一面她又怕司徒昀渊，会对她的话耿耿于怀。 她无心伤人，但很多事情，又不是慕芊雪可以左右得了的――往往事与愿违，伤人害己！ 想着，干脆随遇而安算了； 但慕芊雪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好像有着一团乱麻，不断地在她的思绪间纠缠不清。 剪不断，理不开，越来越乱…… “小姐，小姐！” 就在慕芊雪纠结苦恼之时，妗儿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眸，视线恰好撞到了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的妗儿――不待慕芊雪开口问什么，妗儿便抢先一步，轻声说道：“小姐，云霞姑娘求见。” “她？” 闻言，慕芊雪也是一怔。 疑惑不解地凝着妗儿，慕芊雪疑声问道：“她来做什么？” “小姐，您莫不是忘了吧？” 妗儿歪着小脑袋，笑着注视着慕芊雪的双眸。 如此失魂落魄一般的小姐，对于妗儿而言，也是第一次见到。 看惯了以往那个行事干练的慕芊雪，如今这般模样的她，倒让妗儿更觉得亲切了几分。 脸上的笑意，随着妗儿的想法，也不由更浓了起来：“小姐，你真忘啦？本看着您自从前几日回府后，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所以没想打扰您――可今日已经是初三了，云坊主他们已经轮番去玉兰苑，旁敲侧击地找过好几次了，云霞姑娘她们实在是拖不下去，所以才让云霞姑娘过来，想跟小姐讨个说法，问问下一步她们要怎么做？” “已经初三了吗？” 眨眨眼，慕芊雪宛若大梦初醒。 …… 听妗儿这么一说…… 慕芊雪才恍然大悟，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答应各大商家，这月初一便亲自登门，给他们结算这一季的账目来着！ 可，经过司徒昀渊告白这事如此一闹…… 慕芊雪竟一时晃神，直接把要给他们结账这事，忘得死死的了。 今日，若不是听妗儿提起。 只怕再过几天，自己也还记不起这件事来呢！ 罪过！ 真是罪过了！！ …… 稍稍有些尴尬，慕芊雪垂头抿了抿嘴。 连忙抬手冲着妗儿摆摆手，慕芊雪笑着说道：“妗儿，去帮我请云霞进来。” 点点头，妗儿好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犹豫了大半晌，妗儿始终没有说出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工夫，慕芊雪便听到轻轻两下叩门，然后便见云霞推门而入了进来。 “见过小姐。” 缓缓颔首，云霞恭敬地行了一礼。 瞥着眼前这个如水一般的云霞，慕芊雪不由得有些出神。 只见她眉黛青颦，浅笑嫣嫣。 举手投足间，都尽显小女子的柔情种种，难怪当年能独占鳌头，成为玉兰苑首屈一指的当家花魁！ 不过，自从慕芊雪接手，将玉兰苑改头换面之后，本担心这一众姑娘们会很不习惯； 可没想到，却是云霞这个当家花魁，第一个转变了姿态――褪去了原本的妩媚动人，云霞的一颦一笑间反而平添了几分稳重内敛，温柔恬静，这也使得转变后的玉兰苑非但没有门可罗雀，更是愈发客似云来了不少…… 后来慕芊雪才知晓，这云霞原本便是官宦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才会沦落风尘。 故而，经过慕芊雪的几番明察暗试之后，她便将自己不在时，玉兰苑的日常打理，统统交由了心细如丝的云霞代为做主，倒也省去了她平日里的不少麻烦！ “小姐，云霞有事要禀。” 见慕芊雪一直盯着自己，云霞好不自在。 忙开口打破了沉寂，云霞笑着说道：“小姐，今日已是初三，云坊主他们上门问了好几次账目的事，云霞见您不在，便一直拖到了今日，您看……” “我知道，方才妗儿已经提过了。” 幽幽回过神来，慕芊雪这才莞尔浅笑着移开了视线。 轻轻拉开手畔的抽屉，慕芊雪将早已备好的银票递给了云霞，笑着开口吩咐道：“这银票你带回去，若是有人再来，你便做主给了他们。至于多出来的部分，你先替我守着，若是还有用银子的地方，你便帮我看着办了吧……” ------------ 第81章 不速之客 “是，小姐。” 接过银票，云霞如妗儿方才一般欲言又止着。 犹犹豫豫了半晌，云霞才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倏地又开了口：“不过……有件事，云霞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您前几日带回来，让云霞好生安顿在玉兰苑的那位姑娘，这几天一直都郁郁寡欢，每日送上去的饭菜和补药，基本动都不动。还有，就是……” “还有？” 微微蹙眉侧目，慕芊雪不置可否。 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不过是为了躲司徒昀渊，才偶得浮生半日闲，这才不过三日，怎么玉兰苑就能生出了这么多云霞决断不了的事？ 想着，慕芊雪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几分。 下意识地，更将自己的心中疑虑，都径自喃喃自语了出来：“这才三日，玉兰苑便有这么多事了吗？” “小姐，不是玉兰苑。” 轻轻摇摇头，云霞再次一脸的犹豫不决。 抿着嘴，云霞的心里好似天人交战一般酝酿了许久，才终于勉强开口，继续道：“是……是六皇子。这几日，您没去玉兰苑，可能不知道――每日一大清早，还没等玉兰苑开门，六皇子便守在大门口，一站便是一整日。无论我怎么请他进去坐，他也不进，只是眼巴巴地站在门外，人也愈发日渐消沉。云霞斗胆，问过暗夜大哥原委，暗夜大哥讲他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是听六皇子无意间提过一句，说是惹了小姐气恼，所以不敢登门，怕让小姐更加气愠……” 缓缓垂眸，慕芊雪久久都未开口。 见慕芊雪这般样子，云霞误以为是自己的多言，惹恼了慕芊雪，忙倏地跪在了地上。 稍稍昂着下巴，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云霞壮着胆子，再次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小姐，云霞知道――有些话，不该云霞多嘴；有些事，也轮不到云霞指手画脚――可小姐，云霞得您跟六皇子相救，重回玉兰苑也有一段时候了。这段日子，六皇子对您如何，云霞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云霞想斗胆为六皇子求个情，能不能请您就看在他平日里对您关心备至的情面上，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惹您气恼了，都别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此时此刻，在慕芊雪的心里…… 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是了！ 她躲着司徒昀渊，并不是因为自己生气，而是担心再这么接触下去，会惹人闲话，或是让司徒昀渊产生任何误会。 可她却万万也没想到，反倒是自己的这个做法，让司徒昀渊这么难受，这么自责…… 如今，再细细想来―― 也许真是自己，做得太过此地无银了。 就算他喜欢谁，其实是他自己的事，与人无碍； 自己，就算对他没这份心思，也该早早把意思对他言明――省得像如今这般样子，自己一味逃避，而他也不会好受！ 所以…… 与其避而不见，不如直面问题！ …… 思及至此，慕芊雪的心中，也终于有了自己打算。 “先起身吧！” 摆摆手，示意云霞先行起来。 手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颚，慕芊雪思忖了好一会儿，一直紧抿着的唇畔，才终于扬起一抹浅笑。 蓦地研墨提笔，慕芊雪径自在纸上簌簌写下了几行字。 写完，将手中的纸条，缓缓对折折好。 正要交予云霞时，慕芊雪却忽然听到自己的屋外，传来了妗儿的一阵阵争执声： “诶？” “公子，您哪位呀……” “……” “我家小姐正在会客，不方便见您……” “公子，您这样不行……不是我说，公子，您不能这样吧，怎么可以如此瞎闯呀……” “……” “这位公子，我说您怎么回事，怎么不听别人说话呢？我都告诉您了，我家小姐正在会客呢，您怎么还往里闯？就算我家小姐未曾会客，您这么擅闯小姐闺房，也是万万不能的吧……” “喂！我叫你站住，你听见了没！” “站住！你给我站住站住……” “……” 但屋外的那人，显然对于妗儿的劝阻，置若罔闻。 就在慕芊雪心中正盘算着，屋外这位无理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的时候…… 只见屋门，便先一步倏地被推开了。 伴着妗儿的拦阻声，慕芊雪抬眸看向门口――除了妗儿倒退着进屋的身影，只见一青衫男子神情悠然，满脸笑靥地一面无视着妗儿，一面大步踱进了慕芊雪房中。 定睛，静静打量着闯进来的青衫男子； 慕芊雪只觉得，这青衫男子好生面熟――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慕芊雪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小姐，我拦不住他！” 见慕芊雪瞥着自己，妗儿连忙走到慕芊雪面前。 忿忿一指门口的那青衫男子，妗儿不满地嘟着小嘴，连忙告状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横冲直撞，如此没规矩！！” “难怪不让我进来！” 而那青衫男子，对于妗儿的话，却丝毫不以为然。 根本不等慕芊雪这个做主人的说些什么，那青衫男子便先一步，毫不客气地自觉坐到了慕芊雪面前的椅子上。 得意地瞥了一眼，自己身畔这仍一脸敌意、怒视着自己的妗儿。 看着她那已然气鼓鼓的模样，青衫男子不怒反笑，故意对妗儿，又扯开了一抹大大的笑靥。 而后，那青衫男子的视线，缓缓从慕芊雪滑到了一旁的云霞，最后重新定格在了慕芊雪身上，这才戏谑地调侃道：“我还以为是慕家小姐在私会情郎，所以不让外人打扰――竟没想到，原来是屋里藏着个小美人呀！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不让我进，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小美人吧？” 一面玩笑般地说着，那青衫男子一面笑得更盛。 不仅如此，那青衫男子更伸手过去，径自执走了慕芊雪手畔的茶盏。 轻轻拂了拂茶面，毫不避忌地端起茶盏，那青衫男子，竟直接抿了一口那盏中，本是慕芊雪已然喝过的茶…… ------------ 第82章 似曾相识 轻轻拂了拂茶面，青衫男子毫不避忌地端起茶盏，竟直接抿了一口那盏中，本是慕芊雪已然喝过的茶！ 喝完，那青衫男子阖着眸子。 慕芊雪稍稍蹙起眉头，一瞬不瞬凝着面前的这位——显然，对于这位青衫男子，如此的不客气，她也是大出意外的。 可，不知为何…… 这青衫男子，越是这样地行径，慕芊雪便愈发觉得熟悉，觉得自己与他是似曾相识的！ 微微昂着头，青衫男子似是在回味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忽然睁开眼，浅浅抿了抿嘴，那青衫男子笑着再次开口道：“好茶，果然是好茶！不愧慕府小姐喝的茶，的确配得上小姐的身份——不过，好在我有备而来，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就当尝个鲜吧！” 说着，青衫男子欣然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忽然多出来了一个竹筒，不由分说地往慕芊雪面前一放，那青衫男子便再次笑了笑。 凝着面前的竹筒，慕芊雪明显怔了一下。 虽然隔着厚厚的竹筒，但那仍然扑面而来的阵阵茶叶清香，却依旧冲击着慕芊雪的嗅觉神经！ 而且，与此同时…… 对于面前这青衫男子的记忆，也慢慢回到了她的记忆中。 居然是他！ “小姐，你看他！” 不悦地挑了挑眉，妗儿显然并不领情。 狠狠瞪了一眼那青衫男子，妗儿沉着整张小脸，回眸看向慕芊雪，正要继续抱怨时，却见慕芊雪蓦地笑了起来。 颔首浅笑，慕芊雪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云霞——见她脸上，也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吃惊的神情，而且似有似无间，还流露着些许喜悦之情似的…… 想来，这云霞应该是比自己，还早一步便认出了这青衫男子是谁！ 糊涂！ 自己今日，真是太糊涂了！ 如此细细思忖着，慕芊雪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友善地看向那青衫男子，瞧他那依旧如常的浅笑嫣嫣，慕芊雪倏地幽幽开口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表兄您呀！不知为何，我好似从未在慕府中见过表兄——所以今日猛然得见，芊雪一时还真是有些不敢认了呢！” “无妨。” 闻言，贺啸翃朗声笑了起来。 白净的双手，漫不经心地摇动着茶盏； 任由那湛绿色的茶液，沿着盏壁缓缓游曳着； 映照着那青绿如水的长衫，再配上他原本就好看的丹凤眼中，满含的笑意——伴着贺啸翃的笑靥，双眸很自然地弯成了两道弧线，便更是愈发好看迷人了！ “表兄？什么表兄？”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一旁妗儿的反应。 一脸忿忿不平的妗儿，不屑地白了一眼贺啸翃，随即很是轻蔑地斜着下巴，敌意尽显。 口中，更毫不掩饰地小声嘟囔道：“小姐，我跟在您身旁那么多年，也没那听闻过什么‘没规矩’表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来的，如此没没规没矩，要我说，小姐您可万万不能随意就轻信了这种家伙的话，还不一定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呢！” “哦？” 望着妗儿，贺啸翃哑然失笑。 他脸上的笑意，伴着妗儿的这番话，更浓了几分——正要开口回敬妗儿些什么，却被慕芊雪抢先一步把话接了过去：“妗儿，不可如此没规矩！” 回眸，再次看向贺啸翃。 慕芊雪立即扬唇，换上了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柔声道：“这丫头，便是我上回跟表兄提及过的，我那贴身丫鬟妗儿——她跟在我身边多年，从慕府陪着我去了玉兰苑，如今又陪着我回来，也是被我惯坏了！在我面前，她素来是没大没小惯了，今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表兄见谅才是！至于这一位……云霞姑娘，表兄之前是见过的，不知还可曾记得？” “记得，自然记得。” 陪着慕芊雪一齐笑着，贺啸翃连忙点了点头。 又瞥了一眼云霞，贺啸翃不知再想什么，似是而非地开口，笑着调侃她道：“纵使我在糊涂，会不记得云霞姑娘的芳名，也万万不敢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如此明艳的******呀！不过，只怕是云霞姑娘贵人多忘事，早已不记得在下了，我才要请表妹为我主持公道吧？” 听到这儿，慕芊雪不由笑了出来。 云霞微微怔了一瞬，但也随即反应过来，摇摇头，不置可否。 而一旁，那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妗儿，却蹙着眉，嘟着小嘴，一脸不满地开口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我家小姐主持公道，好不害臊！你这种没规矩的，云霞姑娘才不认识你呢！云霞姑娘，你说是不是？” 转瞬，妗儿话锋一转。 便将这只要得罪人的“皮球”，倏地踢回给了云霞面前。 “好啦！” 正在踌躇着，云霞不知该如何回答。 便听到一旁的慕芊雪，先一步开了口，替云霞打破了这份尴尬。 抬眸，慕芊雪看了眼一脸不以为然的贺啸翃，又看了下这一面对贺啸翃，便好似会立即进入战斗状况的妗儿——忽然明眸一转，慕芊雪好似想到了什么，稍稍动了动嘴角。 缓缓抬手，将方才写好的纸条，径自递给了云霞。 轻描淡写地开口，慕芊雪莞尔说道：“云霞，你方才的话，我记下了——这信你带回去，告诉他我并未生气，只是近几日要忙小艳的事，所以无暇顾及其他，请他不要多想。” 见云霞点了点头，又将纸条收回到了腰间，慕芊雪这才摆摆手，柔声说道：“玉兰苑还有那么多事，你便先回去照应着吧！妗儿，帮我送送云霞姑娘，顺便去小厨房看看，若有不错的小点心，给表兄准备一些过来……” 闻言，妗儿看向贺啸翃。 不悦地嘟着嘴了半晌，才“哦”了一声，顺从地送云霞出去了。 “怎么？” 不动声色，一直目送着云霞跟妗儿出了房门。 贺啸翃这才浅浅一笑，回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低声问道：“表妹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 第83章 孰真孰假 “怎么？” 不动声色，一直目送着云霞跟妗儿出了房门。 贺啸翃这才浅浅一笑，回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低声问道：“表妹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表兄，何出此言？” 同样，慕芊雪也是淡淡一笑。 明眸婉转，似是而非地故作迷茫，慕芊雪并未急于将话题引入自己的正题，反倒是旁敲侧击地试探着贺啸翃此言的意图：“芊雪不甚明白，表兄您这话的意思是……” 对于贺啸翃话语间的直接，慕芊雪很是欣赏，但依旧不敢轻易相信！ 不管怎么说，自己同这个贺啸翃，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他到底为人如何，行事作风又是怎样，慕芊雪根本无从得知。 纵使从初次见面开始，他俩便一直表兄、表妹的彼此唤着； 可细细盘算下来，其实自己同这个贺啸翃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真实存在的必然关联！ 这样的人，这样的关系…… 让慕芊雪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也猜不透——到底有什么缘由，让这个堂堂定国公贺瓚魁的宝贝孙儿贺啸翃，可以对自己一直表现出一种好似很是熟络的态度，宛若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设防。 可，他越是这样，慕芊雪便越是不敢轻信； 生怕等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非但不是阳关大道，而是荆棘满地，遍地深坑！ “不明白？” 莞尔，贺啸翃不禁直接反问了出来。 凤眸微微轻挑，上下打量着慕芊雪了好一会儿，贺啸翃才笑着摇摇头，玩味地调侃道：“不明白好，我最喜欢什么都不明白的人了！要不我说说看，烦劳表妹帮我琢磨琢磨，看看我此刻心中所想到底是对的多呢，还是是错的多些——方才，你故意借她离开玉兰苑多时之由，让你的贴身婢女妗儿送了云霞姑娘出去。此举，一来是不想我跟妗儿继续争闹，也为云霞姑娘解了围；这二嘛，是我的确来得不巧，想必当时表妹正在交托云霞姑娘什么事，可被我突然闯进来，所以才急忙将纸条收了起来，而后借着云霞姑娘该走了，将事情交托了下去；至于这三，是表妹你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私下问我，所以才故意支走了她俩。不知，我所言……是，还是不是？” “表兄果然明察。” 闻言，慕芊雪嫣然浅笑。 本来慕芊雪心里还在盘算着，没想到如何将话题引回自己的心事上—— 没承想，这贺啸翃到帮她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既然如此，倒也省去了她的不少事情，慕芊雪并不打算继续旁敲侧击，干脆开门见山，直接将话题带入了正题。 故作神秘地缓缓靠近，慕芊雪左右打量了半天，才压低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对贺啸翃开口道：“前几日，芊雪偶然听闻，说是宰相张骧衡大人家中，过些时候会有一场喜事，不知是真是假？” “真如何？假又如何？” 想了片刻，贺啸翃提眉看向慕芊雪。 饶有深意地瞥着她许久，贺啸翃轻描淡写地继续道：“表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真有其事的话……” 抿抿唇，抬眸对着贺啸翃狡黠地一笑。 一面献媚般地笑逐颜开着，慕芊雪一面假装若无其事地瞅着别处，口中轻声继续说道：“不知表兄与张家关系如何，可有收到他们家的请柬？若是收到了的话，去时可否请表兄行个方便，顺路捎上芊雪，带我一起去呢？” 说着，慕芊雪原形毕露，一脸期待地望向了贺啸翃。 …… 其实…… 按照原来的计划，慕芊雪本打算拜托司徒昀渊带她前去的。 因为，她知道…… 就凭司徒昀渊的那个皇子身份，纵使他没有请柬，只要他肯去，那张家也定会觉得受宠若惊的！ 但，却发生了之前的告白事件。 这彻底将慕芊雪在破庙时盘算好的一切，全盘打乱了——此时的慕芊雪，根本不知道若是再见到司徒昀渊，要如何去面对他； 又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问司徒昀渊有没有请柬，能不能在婚宴那日去趟张家，顺路也带上她！ 可就在慕芊雪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这个贺啸翃，却突然到访慕府，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就好似是慕芊雪特意安排的一般。 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 慕芊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放过贺啸翃呢？ …… “表妹想说的，可是那张家大少爷的婚事？” 静默不语，贺啸翃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慕芊雪了许久，才蓦地继续开口。 他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他说出口的话语，更是似真非真； 一瞬不瞬地看了慕芊雪半晌，啸翃才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怎么？难不成，表妹你是对那张家大少爷芳心暗许，故而如今听闻他要成亲了，便急着向我打探消息了？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敢告诉你！你也应当知道了——当今皇后，是咱们贺家的女儿，而当朝太子又是她的儿子，我的表兄，更是你未来的夫君。倘若，我一个不留神，帮你促成了和张家大少爷的好事，那我岂不是害得表兄没了太子妃？罪过啊，罪过！！” 说着，贺啸翃又认真地看向了慕芊雪。 不仅如此，他好似真有其事一般地摇摇头，并双手合十，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闭着眼拜了又拜，口中依旧喃喃自语着“罪过罪过”！ “你想太多了，表兄。” 望着贺啸翃的这般浮夸之举，慕芊雪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无奈地伸手，在贺啸翃的面前挥了挥，试图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待贺啸翃再次看向自己后，慕芊雪才略显尴尬地继续说了下去：“那张家大少爷，芊雪根本从没见过，又何来什么芳心暗许之说？若芊雪说，不过就是听闻，好像那张家大少爷娶的是位将门之女，想来应是我从没见过的大场面，所以想去看个热闹罢了……表兄，你信不信？” ------------ 第84章 商定计划 “信！” 打量了慕芊雪，半晌才回复了她。 贺啸翃表现得满脸诚恳，甚为坚定一般地开口道：“我信，我当然要信——表妹说的，我怎么能不信？！只是不知……若我确有请柬，那上面自然也是只请了我一个人罢了，表妹又打算如何同我一起前去呢？” “这……” 狐疑地看向贺啸翃，慕芊雪不置可否。 不知是为什么…… 虽然，从表面上看这贺啸翃，好似说的都是实话； 但慕芊雪总觉得，她在贺啸翃的脸上，看到的只有三个字——他！不！信！！ 许是看穿了慕芊雪的心思，贺啸翃忽然昂首朗声笑了起来，并很是意味深长地开口继续说道：“表妹心中切勿犯难，也别多想——方才，我只是想起前几日家宴时，多次听姑母提及，夸奖表妹心思缜密，办事出众，分寸更是拿捏得准，只可惜生了一个女儿身；姑母说，若是表妹生为男子，那定是国之幸事，社稷之福，恐怕像我这样七尺男儿，都只能是望尘莫及了！正是想起了姑母的这番话，刚刚我才多嘴问了一句而已，还请表妹勿要多心，休要误会了我才是！” “表兄真爱说笑！” 微微一笑，慕芊雪轻轻点头。 心里，明明知道贺啸翃此言话中有话，可慕芊雪却依旧耐着性子，笑着解释道：“芊雪对于表兄所言，一向深信不疑，哪里敢去妄加揣测什么——只是还以为，表兄是不想带芊雪前往呢！” “哦？” 抬眸看向慕芊雪，贺啸翃唇畔的笑靥愈发浓郁起来。 慕芊雪明白，若是想要在同贺啸翃聊天时，抢占先机的话，就必须要先发制人，占据聊天的主动！ 于是，不待贺啸翃继续说下去，慕芊雪先一步笑着开口道：“方才，表兄不是问，纵使表兄有请柬，那上面自然也只是请了表兄一人罢了，我又如何能同你一起前去呢？有些事，此刻我还不能同你细说，但请你相信——芊雪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此时此刻还不是说出的时候。但请表兄放心，芊雪所思所想，皆非想去恶意破坏什么，也不会有损慕府或是贺家声誉，更不是关乎什么儿女私情，或是可能对不起太子之举。所以，若表兄信得过芊雪，那可否请表兄现如今不要多问，待时机成熟之时，芊雪自当全盘告知。只是不知……表兄，您可愿带芊雪一起前往吗？” 这一番话说完，慕芊雪立即缄默其口。 一瞬不瞬地望向对面的贺啸翃，只见他一脸沉思模样，似是在消化着慕芊雪的所言。 …… 心中，微微笑了一下。 方才所言的一切，都的确是慕芊雪心中所想！ 只不过…… 在一些小细节的讲述上，慕芊雪却如同贺啸翃玩了些心思，耍了些文字游戏！ 比如…… 她说，皆非想去恶意破坏什么； 她的确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未想要去恶意破坏什么——但，若是那将门之女知晓此事后，大闹婚礼，不欢而散的话…… 自己，自然也是左右不了的！ 而这一切，自然更加不是慕芊雪恶意去为之的了！ 再比如…… 她说，不是关乎什么儿女私情； 她的确对那张家大少爷，并无半分心仪之感——但慕芊雪心中如今盘算之事，却又不敢说是全不关乎儿女私情…… 毕竟，整个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情”字。 只不过这个“情”字，是张家大少爷与小艳之间的私情，与自己无关！ 她充其量…… 不过就是个爱多管闲事，想看看热闹的好事之徒罢了！ …… “再想什么？” 过了大半晌，贺啸翃才再次抬眸。 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恰好对上了慕芊雪正静静观察着他的黑瞳——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些做贼心虚，在他二人四目相交的一瞬间，慕芊雪竟然下意识地移开了眸子，避开了他的眼神。 而贺啸翃，对于慕芊雪的这个小动作，也并未深究什么。 淡淡地笑了笑，贺啸翃幽幽开口，继续打趣道：“唉！既然表妹将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若是我这个做表兄的，再多加打听或是追究什么，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小家子气了？也罢，反正表妹你才是我表妹，那张家大少爷，与我又有和关系——只要能让表妹开心，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想做什么，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待他们大婚之时，我会安排车撵在慕府外等候，载你去张府外与我汇合！” “真的？” 对于贺啸翃的爽快，慕芊雪有些意外。 本以为，自己肯定还要再多费一番唇舌才能成事，但不曾想这贺啸翃竟然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真是大大出乎了慕芊雪的意料！ 许久，慕芊雪才终于震惊中，慢慢缓过神来，断断续续道：“那……表兄，你可是答应我了？我们，我们一言为定！” 一面说着，慕芊雪一面好似怕贺啸翃反悔一般，执起手旁茶壶，径自再他俩的茶盏中填满了茶水。 缓缓执起自己的茶盏，慕芊雪毕恭毕敬地朝着贺啸翃举好杯盏，笑着开口继续说了下去：“芊雪在此以茶代酒，先行谢过表兄的信任——表兄今日的大恩大德，芊雪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芊雪做什么的，只要表兄一句话，芊雪定当为尽力为之！谢谢表兄了！” 说完，昂首将茶水一饮而尽。 “恩，一言为定。” 看着她这般模样，贺啸翃稍稍挑眉。 莞尔扬唇，贺啸翃唇边的笑靥让人如沐春风，温暖和煦。 学着慕芊雪的样子，贺啸翃单手执起茶盏，昂首将茶水一样一饮而尽——待放下茶盏，慕芊雪这才开口道：“毕竟表妹闺房，我实在不该久留，此事就按我们方才说好的这么办吧，我先告辞了。” 不待慕芊雪做出任何反应，贺啸翃便先一步笑着起身，径自走出了慕芊雪的房间。 待走远一段后，贺啸翃才幽幽回头，又看了眼身后——见四下无人，而慕芊雪也并未跟上来，贺啸翃这才终于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嘴里，更自言自语道：“幸好没被这小妮子看穿！某人啊某人，这回你可是欠了我一笔大的，看你怎么还！” ------------ 第85章 赴宴 “停车停车快停车” 路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上，传来了一个女子的疾呼。 牵马的随从闻声微微一怔，连忙将马车停在了路旁——可马车还没停稳，便见一位衣衫朴素、与这辆马车显得甚为不协调的女子，蓦地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一袭轻纱掩面，灵动的双眸含笑一转，尽显狡黠。 “小姐，出了何事吗？” 正在此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不等牵马的随从说什么，那原本一直紧跟在马车旁边，身穿华服的女子，倏地靠了上来。 探头向着车内，轻轻瞟了一眼，见一切如常，华服女子这才又看向了那被她唤作“小姐”的女子，瞅着她此刻身上的衣裳…… “你小点声，别引了旁人注意！” 一面环顾四周，那“小姐”一面低声提醒着。 待确定没人看向他们这边，那“小姐”这才松了口气，好似埋怨地狠狠白了一眼那华服女子。 仿佛，华服女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急忙对着那“小姐”咧了咧嘴，默不作声地垂下头摆出了一副认错模样。 见状，那“小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稍稍摇了摇头，这才小声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你呀你！我早就说了，让你从慕府出来，便一起随我坐在车撵内去张府，你就是不听，非跟我说什么尊卑有序，不可逾越——如今倒好！妗儿，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何时见过穿成我这样的，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内，而穿成你如此一身华服的，明显是副小姐打扮的，却要跟着马车在下面跑？此刻，若是被人看到了，恐怕才会觉得我们主仆是尊卑不分吧？” “小姐，我……” 闻言，妗儿有些不置可否。 不可否认，对于她家这位慕芊雪小姐的这番话，妗儿的确是没有丝毫还嘴的余地——可纵使平日里，妗儿在慕府如何散漫，对慕芊雪又是如何的言听计从…… 可今日，她都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了！ …… 这一来—— 是因为，要去的地方不是旁处，而是当朝宰相张骧衡的府邸； 这二来—— 则是因为，今日的这马车，言明是从贺府来接小姐的——就算她有慕家小姐的首肯，妗儿也万万不敢贸贸然坐上这顶马车，大摇大摆地前往张府！ 当日之事，历历在目。 此刻想起来，妗儿只恨当日…… 自己一时口快，对贺啸翃说的那句“没规没矩”…… 如今，言犹在耳。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自打嘴巴，坐着贺家的车撵，去给那贺啸翃送什么话茬吧！ 不过…… 这小姐的裙褂颇长，她一面要双手提着裙摆，一面又要快步跟上马车，真的好不辛苦！ 唉——！ 真是自讨苦吃！ …… “好啦，别我、我、我了。” 看着妗儿发愣，慕芊雪小声催促道。 满脸笑靥地伸出手，一面拉妗儿上马车，慕芊雪一面继续小声提醒着：“过了前面这条街，再转个弯，便是张府大宅了——你总不希望，届时人家还是看到，这小姐走在路上，丫鬟坐在车上，好似真是我们慕府尊卑不分，主仆身份乱七八糟一般的奇景吧？好啦，妗儿，快上来！” “小姐，这……好吧！” 微微蹙眉，妗儿只好点点头，顺势上了马车。 瞥着眼前的慕芊雪半晌，妗儿才不禁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如今脑子中到底是又在想什么——前些日子，明明是她支开自己，又求着那贺家大公子，非要人家带她一同前来观礼的；可今日一大清早，她家小姐却对她精心准备的几身喜庆衣衫，统统都摇头不满。 自己，只好一身身地拿给她过目； 可谁承想——到最后，慕芊雪更是双眸一闭，看都不看了。 当慕芊雪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直接让妗儿取来了一身她自己的旧衣衫，满意地点头换上了。 而且，慕芊雪还故技重施。 叫妗儿换上了一身慕芊雪的小姐衣裳，这才大摇大摆地拉着她走出慕府！ 害得她到现在，看见那牵马的随从大哥，都仍是觉得一身不自在——妗儿总是似有似无地感觉到，那随从大哥一定在心里偷偷小了她们好多次了…… “诶，小姐！” 就在妗儿一阵胡思乱想，正走神时…… 慕芊雪却倏地一下，轻轻一跃蹿出了马车，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连忙伸手，妗儿一把拉住了慕芊雪的衣袖，口中喃喃询问道：“小姐，您要去哪里？我们不是要去张府，参加那大少爷的婚宴吗？时辰快到了，您下车做什么？” “没事，你们先去。” 回眸，慕芊雪对着妗儿微微一笑。 狡黠地扬扬下巴，慕芊雪径自从马车的座椅下面，取出自己命妗儿早早准备好的包袱。 一边笑着将包袱系在背后，慕芊雪一边将脸上的轻纱解下，亲自系在了妗儿的脸上。然后，才柔声对妗儿吩咐道：“忽然想起，我之前的计划中，还有些事情未做，差了一件至关重要的道具！这样，你随着马车先去，若是表兄察觉，追问起来为何是你，你就说……我想同他打个赌，命你今日假扮是我，看看他能否从人山人海的宾客中，找出真的我来——若是他找到了，待玉兰苑新酒出窖时，我便亲自送他两坛；若是行礼开始了，他还未找到我，那便要他先欠着我一件事，待我日后想到了，他必须还我！去吧，我随后就到！” “小姐，那……您抓紧呀！” 犹豫再三，妗儿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很不情愿地放下帘帐，半晌，才低声唤那牵马随从前行，任由马车将她先行拉去张府了。 而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慕芊雪却莞尔浅笑了起来。 伸手，探进身后的包袱中，缓缓掏出一个纸包——慕芊雪一面轻轻掂着手中纸包，脸上露出了很是不寻常的笑靥，一面四下瞥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似是在找寻着什么，又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一般…… ------------ 第86章 收买利器 穿过了好几条街巷，慕芊雪才终于在一个拐角旁，找到了她所一直寻觅的目标。 蹑手蹑脚地缓缓靠近过去，慕芊雪小心翼翼地在了一个正闭着双眸，晒着太阳，看上去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叫花身旁，径自坐下。 等了许久，那小叫花才终于微微一动，翻了个身。 看来，他应该只是在闭目养神，并非睡着了——意识到这一点，慕芊雪连忙狡黠地一笑。 悄悄，扬起握着纸包的小手。 慕芊雪在小叫花的耳旁，将纸包用力地摇了摇。 听到耳畔，传来的那窸窸窣窣声响，小叫花倏地睁开眼睛——瞥着身边这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这位不明来历的年轻女子，不置可否。 下意识地垂眸，小叫花的视线，恰好瞥见了慕芊雪坐的地方。 望着她坐的地方，他不由得瘪起嘴来——因为，慕芊雪此刻坐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那小叫花平日里睡觉用的草席上！ 微微蹙眉，很是不满地直视着慕芊雪； 而慕芊雪，却好似根本没听到、没察觉到一般，继续直视着前方，默不作声…… “草席，是我的！” 终于，小叫花对这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年轻女子，有些按耐不住了。 倏地开口，小叫花一面理直气壮地出言警告着慕芊雪，一面站起身，用他那小手拉扯着草席。 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力量有限，又如何能拉得动坐在上面的慕芊雪——过了半晌，小叫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但慕芊雪却根本没有被移动过分毫！ 看着小叫花那气鼓鼓的模样，慕芊雪莞尔浅笑着。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小叫花也没听见慕芊雪开口说什么，更没瞧出她又丝毫要让开的意思，心想她也许又聋又哑，更何况应该只是路过，便也不想再僵持下去了。 躺下翻了个身，小叫花背对向慕芊雪，便又阖上了双眸，不再理她。 “唉——！” 瞥到小叫花子的反应，慕芊雪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再次，将手中的纸包靠近小叫花的耳畔，使劲的摇了又摇。 待看见小叫花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慕芊雪这才小声地呢喃道：“只可惜，我这人不爱吃糖，如此美味的一包糖果放在我的手里，也真是浪费了——可这一时半刻的，我又上哪儿能去找一个喜欢吃糖果的小孩子，把糖送出去呢？唉——！为难啊为难，真是太难为我了……” 小叫花望着慕芊雪的双眸，先是一怔，随即满是好奇。 这怔的…… 是没想到，面前这奇奇怪怪的女子，竟然不是又聋又哑； 这好奇的…… 是慕芊雪口中，那被称之为“糖果”的东西——若说糖什么的，他还好理解，可这糖果，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但这听上去，应该是什么好吃的吧！ “糖果？” 思及至此，小叫花立即睁开了双眸。 双眸泛着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慕芊雪，一丝丝晶莹的闪光，在小叫花的嘴角边，不住地闪烁着：“大姐姐，您方才说的糖果，是什么，是糖嘛？在哪里在哪里，能给我看看吗？” “喏，你看。” 见到小叫花子的反应，慕芊雪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连忙慢条斯理，慕芊雪慢慢地打开了手中的纸包，将糖果径自展现在了小叫花子的面前。 伴着阵阵浓郁而香甜的果香，一颗颗包裹着厚厚糖衣的果子，静静躺在了慕芊雪的掌心——在阳光的照耀下，每颗“糖果”都泛着莹莹光彩，好不诱人食欲！ …… 这，是古代。 她芊雪自然知道，想要做出自己在现代吃到的那种糖果，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如今，她需要一个小叫花来帮自己的忙…… 慕芊雪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糖果才是收买小孩子最好的武器了——所以，慕芊雪便仿照着现代的冰糖葫芦，做了一些可以称之为“糖果”的东西出来了。 糖果…… 裹着糖的果子…… 细细想来，自己这应该也不能算是在骗他的吧？ 不过，就算这算是骗人，也无所谓； 因为这坑蒙拐骗，本来就是她慕芊雪前世的那位贝悠悠，赖以生存的老本行嘛！ …… 可这一切，却使得小叫花眼中的亮光，更为耀眼了。 就连那方才还勉强能含在嘴里的口水，如今也早已沿着下巴，泛滥成河了！ “大、大姐姐，你的这个糖果……” 直勾勾地，看着慕芊雪手中的“糖果”半天，小叫花才勉强找回了些许意识。 一连吞了好几大口的口水，他这才缓缓昂起头，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清澈的眼神，带着满是孩童的天真，小叫花幽幽地开口，言不由衷地问道：“我，我不是想吃……，我就是想问问——大姐姐，它甜吗？有没有糖甜呀？” “你想知道吗？” 瞅着小叫花，慕芊雪得意地明知故问道。 刻意将纸包摊在膝上，慕芊雪从里面执起一颗“糖果”，把它放到自己鼻翼下闻了闻，然后又故意将“糖果”在小叫花的面前，绕了一圈。 最后，伴着小叫花那张得大大的，都早已忘记闭上的嘴巴靠过来的一瞬…… 慕芊雪却在他的注视下，把“糖果”丢进了自己的口中。 吃完了，更故意响亮地吧唧了几下嘴！ 一面做出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慕芊雪一面在小叫花的面前，将纸包纸包重新包裹了起来——嘴里，还特意用小叫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嘀咕道：“唉！既然你不想吃，那我只好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小孩子，把糖果分给他们咯！” 说着，慕芊雪便起身要走。 “大姐姐……” 嘟着小嘴，小叫花的脸上满是委屈。 带着浓浓的要哭模样，小叫花见状一把拉住了慕芊雪的裙角。 抽泣了两下鼻子，小叫花犹豫半晌，这才艰难地开口道：“姐姐，我想吃，真的想吃……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吃一颗？就一颗，行吗？” “行呀！” 唇角，勾起了一抹狡黠。 重新蹲下身，慕芊雪神秘地对着小叫花，笑着轻语道：“我可全都给你——不过，你得答应帮我做件事……” ------------ 第87章 来？不来？ 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在一片火红的喜庆氛围映衬下，那传闻中今日便要与那张家大少爷成婚的将门之女——江鱼箐的大红花轿，终于伴着阵阵鞭炮声，到了门口。 满脸扬着笑，一身喜服的张家大少爷——张勋郴，连忙迎了上去。 待轻踢过了轿门后，张勋郴和江鱼箐才一齐在众多宾客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大门。 而跟在人群最后，不紧不慢、好似在找寻着什么的贺啸翃，此时整副心思却都不在观礼上——找寻了半晌，如今连新娘都已经下轿入内里，可他却连慕芊雪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找见！ …… 贺啸翃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犯嘀咕。 这究竟是自己眼拙，过了这么久都还没能找到慕芊雪； 还是这慕芊雪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耍弄自己——所以，才会安排了个小丫鬟前来糊弄自己，而她本人，根本没来！ 不管原因是自己想得哪一个，在贺啸翃看来，还都算得上是好的。 因为…… 他如今真正担心的，是怕慕芊雪早就到场了。 而且，还在他看不见的某个小角落里，正酝酿着一个不得了的闹剧！ 唉——！ 真是麻烦！ 早知道，当日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某人去慕府帮他蹚了这趟浑水！ 不然的话，此刻他应该也正舒舒服服地跟着众人，一起进内堂看热闹去了——哪里还会想现在这般，在这儿如此提醒吊胆着？ 这，若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让旁人知道，她还是自己带来的…… 冤孽啊！ 绝对是冤孽！ …… “喂！” 思及至此，贺啸翃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一把拉住身旁的妗儿，贺啸翃板着脸，刻意压低着声音，肃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家小姐要跟我打赌，待新人行礼前便会现身相见吗？如今这新人拜堂都快开始了，怎么也没看见你家小姐的踪影？听闻，你跟在你家小姐身畔十几年，她的所思所想，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的——故而……你能否确定，她一定会来？莫不是你家小姐，故意派你前来，特意耍我的吧！” “怎么可能！” 闻言，妗儿连忙反驳。 可如今，被贺啸翃这么一问，妗儿自然也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若是放在慕芊雪在玉兰苑出事以前，她家小姐再想什么，妗儿倒还好说一些——但那事以后，她家小姐的心思，就愈发难以捉摸了。 …… 有些时候，纵使妗儿想破脑袋，也根本猜不透半分； 事到如今，又如何能回答出来贺啸翃的问题呢？ 不过，自从慕芊雪出事以后…… 根据自己跟在她身边，所见所看、所听所感得来的经验来看，再回想着之前几日，慕芊雪的种种奇怪行径；以及今日所见她的点点滴滴，还有她临下马车时候的种种表现…… 妗儿在心里，倒可以坚信一件事了。 那就是…… 她家小姐…… 一！定！会！来！的！ …… “那你家小姐，人呢？” 看着妗儿的迟疑，贺啸翃双眸微眯。 错将此时妗儿的犹豫不决，误会是在盘算着，要如何为慕芊雪打掩护——这贺啸翃的心中，不免有些更急了！ 因此，在不知不觉间…… 拉着妗儿的大掌，竟缓缓收紧，不自觉地又用上了几分力气。 “痛，痛痛痛！快松手，快松手！” 妗儿吃痛，连忙使劲一推，甩开了贺啸翃的拉扯。 一面轻轻揉着，自己仍隐隐作痛的手臂，妗儿一面没好气地狠狠白了一眼贺啸翃。 “我并非刻意！” 瞥着妗儿痛楚的模样，贺啸翃也有些不好意思。 连忙上前两步，想要看看妗儿伤势如何，却不想妗儿抢先一步，飞快地跳开了老远！ 见状，贺啸翃无奈地摇了摇头。 任由妗儿一脸敌视，很是警惕地斜睨着自己，贺啸翃甚为无奈地淡淡开口道：“别误会，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只是想看看你的手臂如何，顺便再问问你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罢了！” “小姐？！” 听到这儿，妗儿顿时如梦初醒。 撇开头，尴尬地咧了咧嘴，妗儿这才想起来，她与这“没规没矩”之间，还有个她家小姐的问题没有解决！ 低垂着自己的脑袋，妗儿不由在心中，默默叨念了好几遍“小姐啊小姐，您可别害我”后，这才硬着头皮，再次看回贺啸翃。 “咳咳，咳咳咳……” 昂着下巴，妗儿理直气壮地对视着贺啸翃。 刻意摆出一副没事人一般的模样，妗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人群，这才故作若无其事地对贺啸翃开口道：“表少爷，您还真是急脾气呢！要妗儿说，表少爷您莫急，这不是才开始，还没行完礼吗？放心吧，我家小姐说她会来，就一定会来的——也说不准，这会儿人已然到了，只不过是咱们还没有瞧见罢了！要不，您再好好找找？” “还找？” 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对于这个妗儿的话，如今贺啸翃连半个字，也不敢多信什么了。 …… 抬眸，贺啸翃轻轻瞥了一眼妗儿。 见她视线摇摆，脸上却仍要装作一副轻松模样； 贺啸翃心中，只是觉得——这慕芊雪主仆二人，主人不靠谱，丫鬟就更不靠谱了！ 但…… 谁让这大麻烦，是自己乐意多管闲事，惹来张府的呢？ 为今之计，也只好是自己自食恶果，硬着头皮把今日之事给硬捱下去了！ 只求不要出什么事，便好了…… 思及至此，贺啸翃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斜眸打量着妗儿，贺啸翃心里却早已想得很清楚了-——虽然，这妗儿只是个慕府的丫鬟，但若这小丫头不想说什么，就算自己再如何威逼利诱，都只是徒然，根本不可能撬开她的嘴巴。 所以，也只能如她所说，静观其变了！ …… 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摇了摇。 贺啸翃瘪瘪嘴，这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道：“那走吧，我们先进去，再找找……” 正在这时，贺啸翃跟妗儿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呼声： “太子驾到！” ------------ 第88章 一触即发 “太子驾到！” 正要步入内堂，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伴着这个尖锐的呼声，妗儿跟贺啸翃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想要看个清楚——只不过，与妗儿脸上的震惊与诧异相比，贺啸翃此时脸上的神情，更多的则是预料之中的欣喜与平静。 这，让妗儿好奇的…… 是想看看，究竟传闻中她家小姐的未婚夫婿，那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让她又很是震惊的…… 今日这喜事，是不过一个宰相之子与将门之女的联姻，却居然连当朝太子都惊动了，可以让他亲自登门！ 到底，这太子是怎样的一个人？ 正想着，便看见几个宫人打扮的男子快步立在了大门两侧。 不待妗儿反应过来，便见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绣满了飞蛟花纹的黑色长袍，在她与贺啸翃的注目中，缓步走了进来。 昂着小脑袋，妗儿细细打量着门口的这人。 抬眸，黑袍男子微微扬眉，居高临下一般地环视四周——只见这黑袍男子虽然容貌俊秀，风姿卓越，可眼神中的清冷却更为慑人魂魄，让人不敢亲近丝毫！ 微微侧目，妗儿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面前的黑袍男子。 …… 他，便是司徒昀灏？ 传闻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当朝太子，她家小姐的未来夫婿吗？ 如此这样看上去，却完全看不出他会是传闻中所说的那副庸碌无为模样——相反，不知为什么，妗儿却总觉得这位太子身上，所流露出的某些特质，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 她家小姐，慕芊雪！ 此外…… 不知为何，妗儿看着眼前的司徒昀灏，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似曾相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妗儿却怎么也说不清，这种感觉的来源，到底是哪里了！ 是幻觉吗？ 抑或，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 但她就是觉得，司徒昀灏的这种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 “二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一旁，想得呆若木鸡的妗儿。 贺啸翃不由得意地一笑，狠狠拍了一下妗儿的肩膀。 待她吃痛地怒视过来，贺啸翃却根本不给妗儿开口的时间，便先一步走向了司徒昀灏。 走到司徒昀灏面前，贺啸翃轻扬嘴角又是一笑，这才甚是熟络地开口道：“前几日想邀你同来，问你时你却推说没兴趣，我还以为你当真就不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你倒不请自来了！怎么？是为了那件事吗？” “那件事？” 闻言，妗儿倏地开口。 从贺啸翃所说的这只言片语中，妗儿发达的八卦神经，迅速搜索到了信号，确定了目标。 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妗儿急忙凑了上去，看着贺啸翃咧嘴笑了笑，随即连珠炮一般地追问道：“那件事是什么啊？还有，你方才叫他什么，二哥？他不是太子殿下吗？怎么又会成你二哥了？难道……你是皇上的私生子？啧啧，看来你这人好多秘密呀！” “与你无关！” 一面说着，贺啸翃一面用力推开了妗儿凑过来的小脸。 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妗儿一番，贺啸翃这才摇摇头，一脸嫌弃地开口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又胡说八道什么？话这么多，还这么八卦，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哼！要你管？” 不以为然，妗儿重重地白了一眼贺啸翃。 刚要再次开口，却听边上一直缄默的司徒昀灏，蓦地冷声开了口。 阴鹜着双眸，司徒昀灏眼神一凛，立即冷凝地看向了妗儿——看了半晌，司徒昀灏这次让人不寒而栗地出声问道：“老三，她是谁？” “她？妗儿。” 瞥了一眼身畔的妗儿，贺啸翃答得不置可否。 耸耸肩，贺啸翃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却看到司徒昀灏不悦地摇了摇头，这才忽然明白过来。 想来，这司徒昀灏约摸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贺啸翃连忙解释道：“二哥，你想哪里去了！这是我慕府表妹、也就是你未来娘子慕芊雪的贴身丫鬟，妗儿；妗儿，你可知晓太子殿下？便是你眼前的这位了！” “搞不懂你带她来做什么。” 几乎连正眼，都没瞧过妗儿一下。 司徒昀灏忽然踱步，径自绕过了妗儿，继续向内走去。 “诶，这话就不对了！” 一听这话，贺啸翃也有些不乐意了。 快步跟上前去，直接伸手拦在了司徒昀灏身前，贺啸翃继续说道：“这我得说一说，怎么成了我带她来的了？明明是你未来娘子，我芊雪表妹求我带她来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这说好的表妹没来，却只是来了个小丫鬟！这么久了都没看到人影，我还没说什么，你到先不乐意了！真不知道你那未来娘子，到底在想什么……” “别一口一个，未来娘子的……” 眉梢微挑，司徒昀灏一脸不悦地看向贺啸翃。 扫了一眼一旁的妗儿，司徒昀灏冷笑了下，这才毫不掩饰地开口道：“她是父皇指定的太子妃，可不是我选的——对本太子而言，她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可有可无！” “摆设？” 听到这儿，一旁的妗儿终于按耐不住了。 根本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身份，妗儿怒目瞪向司徒昀灏，跳着脚地大声吼道：“你说我家小姐是摆设，可有可无，那您又是什么？不管怎样，我家小姐好歹还是安邦侯府的千金，是圣上亲封的茗筠郡主，钦点的太子妃，并非是她自己死皮赖脸缠着您的！您之前退婚，已经伤过我家小姐一次了，如今又说这种话，真是……” 说得太过激动，妗儿竟一时忘形，小手不知不觉地指向司徒昀灏的鼻翼。 而司徒昀灏，却只是任由妗儿指着自己。 半眯起双眸，一言不发； 一瞬不瞬的斜睨着妗儿，司徒昀灏冰冷的视线，好似一道道冰刃，直直地迸射向她——近乎冻结的气氛，仿佛一触即发！ ------------ 第89章 英雄救美？ “有意思！” 唇畔，倏地扬起一抹寒意。 司徒昀灏几步上前，一下便握住了妗儿仍指向他逼的手腕，轻轻一扯，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近在咫尺。 冷凝的双眸，不带一丝情感，司徒昀灏一瞬不瞬地瞪向妗儿，缓缓开口道：“素来听闻，安邦侯府管教甚严，下人一个个都是中规中距，没想今日倒是见到了个不一样的——只是不知，究竟是传闻有误呢，还是安邦侯府如今对下人太过放纵，以至于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了！” 说着，手腕向旁边稍一用力。 不待妗儿反应过来，自己便早已顺着司徒昀灏的动作，被蓦地甩了出去。 直直地，将妗儿丢向了一旁的地上！ “妗儿，小心。” 说是迟，那时快…… 就在贺啸翃正想上前，去接住妗儿之时——电光火石间，只见一抹月白色的影子倏地划到他们身畔，并抢先一步，一把直接接住了妗儿。 而妗儿、贺啸翃和司徒昀灏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地都下意识看向身旁那突然到来的“多事”之人。 待看清是谁，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又都明显变了模样。 妗儿脸上，明显又惊又喜； 贺啸翃脸上，则是明显多出来了几分错愕； 反倒是司徒昀灏脸上，待看清来人是谁，原本就冷凝着的双眸，随之又黯了几分…… “没事吧？” 莞尔浅笑，仪态万千。 毫不理会司徒昀灏那如刃一般的视线，司徒昀渊一脸笑意地扶着妗儿重新站好。 笑着将妗儿护在了自己身后，任由她拉扯着自己的袖口，司徒昀渊这才回眸，再次看向司徒昀灏。 双手轻抬，司徒昀渊恭敬地朝着司徒昀灏行了一礼，这才笑吟吟地继续开了口：“昀渊鲁莽，方才一时救人心切，竟忘了礼数——没来得及先见过三哥，还望三哥莫要见怪才是！” “三哥？” 冷笑了下，不置可否。 司徒昀灏抬眸，淡淡地看向司徒昀渊。 虽然，表面上看着甚为兄友弟恭，但就连一旁那向来不大懂得察言观色的妗儿，都看出了司徒昀灏这眼神背后的暗潮汹涌，不由得缩了一下。 也许，是感受到了妗儿的动作； 扭过头去，司徒昀渊对妗儿浅笑了下，随即不动声色，反握轻轻握住了妗儿拉扯着自己袖口的小手，牵着她又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赔着笑脸，司徒昀渊再次看向司徒昀灏…… …… 他句话的意思，司徒昀渊当然很明白。 约莫是十年前的某一日，司徒昀渊还记得，当日原本是他们一众皇子约好了，一齐甩掉随从，偷跑到御花园后山去嬉戏玩耍。 可就在他们正兴致盎然地玩着捉迷藏时，却忽然听到“噗通”一下的落水声。 随后，当他寻着那一阵阵的呼救声，赶到湖畔时…… 只见大皇子跟二皇子站在岸边，双手叉腰，一脸得意； 而司徒昀灏，却掉落水中，整个人拼命地在水中扑腾着，忽上忽下，可站在岸边的大皇子跟二皇子，根本没有半分要救他的意思！ 后来，幸好有宫人路过，才救起了司徒昀灏。 但由于惊吓过度，再加上司徒昀灏落水时间较长，吸入了过量的湖水，以致于一直昏睡不起。 皇上知晓此事后，自是勃然大怒。 命一众参与了此事的皇子，都跪在司徒昀灏的床前，寸步不离，日夜不休。 一来，是要众皇子向太子赔罪； 二来，是要众皇子一齐为太子祈福，希望他早日苏醒； 三来，皇上是希望大家能说出事情的始末，供出太子落水的始作俑者！ 大皇子同二皇子，眼见如此情景，自然不肯惹祸上身——便一口一个“三弟是自己落水的”、“无人想要加害三弟”，一口一句“是三弟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尤”、“父皇不该因为三弟一个人的错，便疑心其他皇子，他不过也只是您的三皇子罢了”，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却不想，正是他们恣意推脱的这几句话，惹恼了皇上。 皇上当即下旨，命人重重严惩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并命令一众皇子，今后见到司徒昀灏，都要尊称他为“太子”，不可肆意唤他什么“三哥”或“三弟”！ 虽然，后来司徒昀灏病愈，曾说过兄弟之间，无需这般多礼； 但若是今日，他想要用这个“三哥”的理由，来治罪自己，那司徒昀渊纵使再能言善辩，也一定没法为自己开脱了…… …… “是昀渊失言了。” 思及至此，司徒昀渊连忙又笑了笑。 微微低垂着脑袋，司徒昀渊更为恭敬地开口道：“还请太子哥哥恕罪才是！只是……太子哥哥，几日不见，怎么火气越发的大了呀？这妗儿，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跟在雪姐身畔多年，又被雪姐宠坏了，所以没心没肺的，若是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太子哥哥，还望太子哥哥莫要同她一般见识才好！” “雪姐？” 闻言，司徒昀灏的眉毛微微上挑。 满是寒意的黑瞳，愈发阴冷起来——司徒昀灏打量着司徒昀渊，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妗儿，忽然冷哼了下，轻言道：“不知六弟所言的这位‘雪姐’，说的可是我能未过门的太子妃，安邦侯慕悙屹的小女儿，慕府四小姐——慕芊雪？说来真是惭愧！虽然，当日我意气用事，曾给过她一纸休书，可父皇训斥之后，并未同意退婚之举，故而名义上，她还是本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可如今看来，我这个做未来夫婿的，倒真是失责，她慕芊雪的事，似乎我还不如六弟你知道的清楚——她会‘宠’坏下人，我不知晓；她她同你‘关系’不浅，我不知晓；就连我要惩治一下她身畔的下人，也得劳烦六弟会站出来，英雄救‘美’？” 这一字一句，显然都是冲着司徒昀渊而来。 而且，伴着司徒昀灏的这一句句质问，他那原本还假意友善的神情，早已换成了针锋相对的凌厉之情了！ ------------ 第90章 解围 “太子哥哥，这是非要难为她吗？” 眨眨眼，司徒昀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司徒昀灏。 而司徒昀灏，则缄默其口，只是继续冷着一张脸，似有似无地“回敬”着司徒昀渊。 在这样的你来我往，看得一旁的妗儿有些手足无措，也让夹在这两人中间的贺啸翃，更加觉得头痛了！ …… 如今，这样的局面…… 自己是该开口，劝他们还是不劝呢？ 好像…… 劝也不太好，不劝又不对。 这一边，是自己的表兄，是当朝太子，更是自己的知己良朋——帮他，是人之常情； 可另一边，自己虽然对他并无太多好感，而且还是自己表兄皇路继承上的最大对手——只可惜，如今还不是能毫无顾忌与他撕破脸的时候，适当劝谏辅佐，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 细算起来，这妗儿也算是自己带出来的。 若真让她在这儿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定是不好向慕芊雪交代的…… 到底，该何去何从？ …… “是我说笑了。” 正犯难着，贺啸翃不置可否。 却看到望着司徒昀灏许久的司徒昀渊，蓦地微微笑了起来。 伴着如此的笑靥，司徒昀渊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贺啸翃，脸上的表情愈发诡异了几分——不露声色，司徒昀渊回眸看向司徒昀灏，毕恭毕敬地开口道：“太子哥哥贵为当朝太子，自然是有我等比不上的容人之量，又如何会跟这种小丫头一般计较呢？自然，是我想多了！” 话锋一转，司徒昀渊忽然对身后的妗儿说道：“妗儿，还不快快谢过太子的不罚之恩！” “是。” 虽然，不明白司徒昀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妗儿还是听话地稍稍走出来几步，一面行礼，一面道歉道：“方才是奴婢一时糊涂，不分尊卑，竟冲撞了太子殿下——妗儿在此向太子殿下道歉，还望太子殿下莫要……” 这最后的“见怪”二字，还没说完。 司徒昀灏便忽然快速上前几步，倏地一扬手，直接打断了妗儿的话。 不待妗儿再说什么，司徒昀灏就抢先一步开了口道：“在这儿惺惺作态的，就不必了！更何况，本太子也没打算过要原谅你——我倒要看看，今日在这张府内，老六能保你到什么地步！” 说着，司徒昀灏便再次想要上前。 可动作还没开始，伴着一阵嘈杂而的脚步声，却见几个人急忙忙地朝着他们踱了过来！ “太子殿下，六皇子！” 由远而来，这人还没到跟前，呼声便先到了耳畔。 只见几个衣着隆重、看上去一身喜气的人，在两个约莫五六十岁老人的带领下，快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见状，司徒昀灏也只好暂时作罢。 “臣，张骧衡……” “臣，江志晏……” 不等司徒昀渊和司徒昀灏开口说什么，这一群人便倏地全部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两位方才领头的老人，则一面行礼，一面满脸喜形于色地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六皇子！” “免礼。” 司徒昀灏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司徒昀渊，笑着打量了一眼司徒昀灏，这才回眸开口打趣道：“张宰相，江将军，这可是你们不对了！二府联姻，如此天大的喜事，我没收到半张请柬也就算了，你们怎么能连我太子哥哥也没有送呢？莫不是二位大人怕我们来了会拘束你们，所以特意不请的？” 话音未落，司徒昀渊便又笑了起来。 “不敢不敢！” 闻言，江志晏脸色倏地一白。 生怕他们误会一般，连忙开口道：“六皇子真会说笑，我们怎么敢这么想——这不是怕自己人微言轻，请不动您们二位吗？” “哦？” 稍稍挑眉，斜目凝视。 静默看向江志晏，司徒昀渊似笑未笑地重复着：“请不动？” “六皇子莫要误会！” 看着眼前的情景，张骧衡连忙开口。 一边帮江志晏解释着，一边笑着对司徒昀渊说了下去：“江将军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还望二位殿下莫要多想才是。其实，今日我们二府联姻，本是小事一件，想着二位殿下皆是国之栋梁，定然要忙于为圣上分忧，故而微臣二人便没敢惊扰二位殿下——可没承想，二位殿下竟能给我们如此天大的面子，纡尊降贵，我们两府只觉蓬荜生辉，喜不自禁。今日，既然二位贵客临门，张某便有一不情之请，想请二位殿下为犬子主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主婚？” 听到这话，贺啸翃忽然开口。 若有所思地回眸看向司徒昀灏，贺啸翃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司徒昀灏径自开了口：“张宰相开口，昀灏自然荣幸之至，就依您所言吧！” 语毕，司徒昀灏侧眸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妗儿。 视线缓缓移回司徒昀渊脸上，司徒昀灏这才饶有深意地开口继续道：“想必如此大喜日子，六弟定然也不会扫了二位主人的兴致才是，对吧？” “太子哥哥所言甚是。” 话及至此，司徒昀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好顺着司徒昀灏的话，笑着直接也应允了下来。 见司徒昀渊答应，司徒昀灏这才忽然视线一转，回眸对着一旁的贺啸翃说道：“啸翃，喜事为大，别误了两府的吉时，你先随我进去吧！” “可，妗儿……” 瞥了眼身畔的妗儿，贺啸翃欲言又止。 方才，司徒昀灏将自己不喜欢妗儿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若是自己此刻在强带她在身畔，不一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但慕芊雪将她托付给自己，若是自己丢下她不管，又好像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啸翃，没事的。” 蓦地开口，倒也毫不避忌。 许是看透了贺啸翃的所思所想，司徒昀灏神情淡淡，继续说道：“这位姑娘既然跟六弟熟络，自然有话要说——我们先入内堂便是，你还怕六弟亏待了人家不成？”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贺啸翃，便往里去。 “可……” 贺啸翃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但司徒昀灏拉着他的手，却微微用力，将他未说出的话语，暂时拦在了口中…… ------------ 第91章 依计行事 “可……” 贺啸翃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但司徒昀灏拉着他的手，却微微用力，将他未说出的话语，暂时拦在了口中。 冷冷地开口，司徒昀灏神情中不待丝毫情绪，肃声直接警告道：“啸翃，事不关己，莫要多事，随我进去！” “是。” 闻声，贺啸翃也只得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紧紧跟在司徒昀灏身后，贺啸翃还是有些担心地回眸。 瞥了眼身后的妗儿跟司徒昀渊，随即又看了下那紧紧跟着他们的张骧衡和江志晏等人——终于，贺啸翃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连忙快步踱到了司徒昀灏的身畔，与他并排而行。 并且，趁着众人不注意，贺啸翃靠近司徒昀灏耳旁，微微垂首，用细若蚊蝇一般的声音，对他耳语道：“二哥，啸翃无能，没能完成你交托予我之事——我本以为，派了人去接她，她定会依约前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偷梁换柱，中途下车不说，还安插了个小丫鬟来充数！我已经寻了半晌，却依旧没能找到慕芊雪，许是不会来了吧……” “不会来了？” 表面上，仍然是如常的云淡风轻； 可只有跟在他身畔的贺啸翃，清晰地看到了司徒昀灏的唇瓣边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意味深长的笑靥。 正在贺啸翃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多问时，便听到了司徒昀灏冷笑着开口，低声浅语道：“放心！依着慕芊雪的性子，她一定会来！而且，我知道，她慕芊雪……已经到了！” “到了？” 听到这话，贺啸翃明显一怔。 四下又细细找寻了一遍，贺啸翃却依旧没有看到慕芊雪的影子——再次回眸，静静打量着司徒昀灏，贺啸翃仍是一筹莫展。 …… 依照平日里，他对司徒昀灏的了解…… 看着此刻他脸上，那满是笃定无忧的神情，应该是对于这个答案，早已成竹在胸，毫无疑虑了才是； 但有件事，贺啸翃却实在想不明白，也捉摸不透…… 他此言的笃定，到底从何而来？ 若说是对慕芊雪的了解，为何自己见过慕芊雪几面，都毫无头绪，始终找不见人； 而司徒昀灏，只是暗中见过慕芊雪几次，并无实际接触过她，为何却好似对她却甚是了若指掌——甚至，好似对于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比自己更为了解这个慕芊雪？ 更何况，他与司徒昀灏交情十余年。 却从未见过，素来漠视一切的司徒昀灏，竟会去留意任何一个人，或者对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过丝毫的态度。 在他的记忆中，能让司徒昀灏如此上心的人…… 普天之下，好像也不过只有屈指可出的那三人罢了！ 难不成…… 冥冥之中，真的早有定数？ 他和慕芊雪之间，上天又注定了什么？ …… “别多想了。” 忽然，司徒昀灏敛起了所有笑意。 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司徒昀灏好似看穿了贺啸翃的想法，肃声对他说道：“今日前来，我们只是看热闹而已——莫要胡思乱想，错过了好戏开台！” 说罢，唇畔又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颤。 ………… 慕芊雪，本太子等着瞧了！ 你精心布局了多时的这出“好戏”，最好不要让本太子太失望才好！！ ********************************* 张府后院。 与前院的锣鼓喧天不同，此刻张府的后院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以至于那从角落处溜进来的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如今悄无声息地都钻到廊下了，却依旧没能被任何人发现！ “包，包子！！” 正在慕芊雪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发现他们之时…… 身畔，这个不争气的小叫花，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灶屋里，那厨子刚好揭开盖笼的一瞬间——在见到笼屉中的包子那一刹，小叫花早已忘记了慕芊雪之前的千叮万嘱，更忘记了自己答应过慕芊雪什么，甚至将自己此刻身处什么环境之事，都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小叫花双眸放光，嘴角流着口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笼中的包子，一边低呼着，一边大步流星地便要冲进灶屋内去。 幸好，慕芊雪立即做出了反应。 眼明手快，当即便一把捂住了小叫花的嘴巴，将他拉回来转身躲到了一旁——可那小叫花，眼见到嘴边的包子，就这么不见了，自是不甘心的。 昂着小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慕芊雪了半晌，忽然吸吸鼻子，咧咧嘴，“哇”地一下便要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 见状，慕芊雪连忙低声安慰。 不等小叫花哭出来，慕芊雪便先一步打开纸包，取出一颗“糖果”，直接丢进了小叫花的嘴里。 含着口中的“糖果”好一会儿，小叫花才终于妥协，破涕为笑地不在哭闹——眼见安全了，慕芊雪这才不满地白了小叫花一眼，低声抱怨道：“小包子，你说话不算话！之前答应你的，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小心我给你收回……” 对于慕芊雪的话，小叫花根本不以为然。 踮着脚尖，径自从慕芊雪手中的纸包里又拿了一颗“糖果”放到了自己嘴里——小叫花一面吃着，一面口齿不清地小声道：“偶，偶才不批！丝吃之后，偶要此达肉宝子……” “好，答应你！” 摸摸头，慕芊雪无奈地撇撇嘴。 对于这个小叫花，她也着实有些无奈，可谁让自己有求于人，慕芊雪只好满口答应：“乖，我们先办正事——等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回玉兰苑，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大肉包子，行了吧？不过，你要先回答我，来时路上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吗？” 明亮的黑眸，绕着眼圈蓦地转了一圈。 小叫花想了一下，这才看向慕芊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小叫花点头，慕芊雪这才狡黠地一笑，神秘兮兮地笑着开口道：“那一会儿进去了，我们依计行事……” ------------ 第92章 大难婚宴 宾客云集，一团热闹。 只见一对新人各自执着红色绣球的一端，伴着媒婆高呼的一声“一拜天地”，张勋郴同江鱼箐一起转过身去，面向门外的天地。 在场宾客见状，纷纷都靠向两侧，将大门方向的道路给让了出来――就在张勋郴和江鱼箐二人屈膝，正要跪拜天地之时，却忽然从堂外传来了一声大呼：“且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还没搞清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便先看见门口处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倏地跃进了众人的视线。 那大的，一身张府丫鬟打扮，一袭薄纱遮面倒也瞧不真切； 反倒是那小的，一身破布烂衫，一张小花脸不禁让离得近些的宾客纷纷蹙眉，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掩鼻退后，躲避不及……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面前，便已被闪出了一大片空地。 “小包子……” 见状，慕芊雪也下意识地靠向了小叫花那边。 偷偷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慕芊雪这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小声冲着小叫花低声呢喃道：“一会儿从这里离开了，不许跑，跟我回去好好洗洗干净，臭死了！” 不以为然地一昂头，小叫花狠狠甩给了慕芊雪一记白眼。 对于慕芊雪所谓的“提议”，他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表露了他的心声，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半晌，见慕芊雪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小叫花这才很是不满地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直到这时，慕芊雪才忽然回过神来，迅速进入了原本该有的状态中。 “少爷……” 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勋郴，慕芊雪灵眸一转。 立即摆出了一副作为小丫鬟应有的唯唯诺诺模样，慕芊雪垂着头，小步跑到张勋郴的身畔――佯作靠近张勋郴耳畔，想要小声启禀他什么，可慕芊雪所用的声音，却大到了足以让在场所有宾客都听清的地步。 只听慕芊雪靠近张勋郴身畔，大声说道：“少爷，奴婢知道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着实不该来打扰您同新少奶奶行礼――可，可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这小包子……哦，不，是这小娃！奴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溜进后院来的，奴婢想赶他走，可他非但不走，还一直缠着奴婢，要奴婢带他来找……找爹！！” “那你带他去找不就好了！” 对于自己眼前，此刻站着的这个小丫鬟，张勋郴显然毫无印象。 很是不耐烦地白了一眼小叫花，张勋郴这才不悦地瞪向慕芊雪，厉声开口道：“你带到这大堂里来，算怎么回事？” “可，可是少爷……” 慕芊雪撇撇嘴，把头低得更低。 声音假装很是犹犹豫豫，可是一字一句，慕芊雪却说得格外响亮：“他说！他的爹，叫张勋郴！也就是少爷您，所以奴婢才带他来这里的！！” “爹！” 带着哭腔，小叫花径直扑向了张勋郴。 不待慕芊雪给他任何信号，小叫花便先一步跪倒在了张勋郴面前，还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随即，小叫花的演技几乎是一气呵成一般――伴着“哇”的一声哀嚎，小叫花抱着张勋郴的大腿，撕心裂肺似的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没忘嚎出慕芊雪交给他的台词，小叫花哭得肝肠寸断道：“爹，孩儿总算见到您了！您还记得孩儿吗？我是小斌呀！娘亲说，当年怀孩儿时，爹爹曾讲若是将来生了孩儿，便取名小斌，希望孩儿可以文武双全，爹爹您忘了吗？爹爹，小斌终于见到您了！爹，爹，爹……” 那一句句的哀嚎，让人听得撕心裂肺； 那一声声的爹，更是让人觉得没来由得心里难过。 若不是始作俑者，恐怕就连慕芊雪此刻也会觉得，这小叫花是在真情流露，他就是这张勋郴的儿子，就是在父子团聚…… 而不是在表演什么，更不是自己安排的一出戏罢了！ “你胡言什么？！” 不明就里，那张勋郴也是一惊。 顾不上宾客中，顿时好似炸开了锅一般的议论纷纷，张勋郴一面赔着笑脸，一面强忍着自己的满腔怒气，瞪向慕芊雪小声骂道：“今日是少爷我的大喜日子，你这个贱婢到底会不会办事！还不快带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臭叫花，从这儿滚出去！” 说着，不由自主地抬脚。 只一下子，便将那小叫花踢到了一旁。 小叫花倒也当真投入，毫不顾忌自己地疼痛，竟再次扑了上来，死命地抱着张勋郴的腿，更加撕心裂肺地哀嚎道：“爹，你不要孩儿了吗？爹，爹，爹！！” “滚开！” 张勋郴一面挣扎着，一面吼着。 猛地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扯过慕芊雪，大声道：“是你把他带来的！快点把他弄走，快点滚出去！” “可少爷……” 依旧垂着头，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但慕芊雪嘴角边，扬起的那一抹诡计得逞般的喜悦笑靥，却丝毫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微微抬头，慕芊雪忽然话锋一转，径自开口问道：“万一他真是您的儿子呢？那岂不是咱家的小少爷？不如您听一听，这孩子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兴许就能想起些什么来呢？” “我叫你滚出去！” 震怒中的张勋郴，哪里还能理智？ 毫不顾忌形象的推攮着慕芊雪和小叫花，不待张勋郴继续说什么，慕芊雪却先一步，大声开口道：“少爷，他娘亲闺名是什么，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她在咱们张府有个名字，唤作‘小艳’，不知您如今可有些印象了？” 话音未落，张勋郴的动作蓦地戛然而止。 慕芊雪环视四周，静默留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她一面盘算着自己之前的计划，一面找寻着自己的“帮手”，到底在哪里。 可是，忽然之间―― 慕芊雪原本狡黠的眸子，再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狐狸眼后，倏地闪烁了一下…… ------------ 第93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话音未落，张勋郴的动作蓦地戛然而止。 慕芊雪环视四周，静默留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她一面盘算着自己之前的计划，一面找寻着自己的“帮手”，到底在哪里。 可是，忽然之间—— 慕芊雪原本狡黠的眸子，再撞上了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后，倏地闪烁了一下！ 四目相交，暗自波澜。 那漆黑的双眸里，静谧得好像两汪池水一般； 不带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涟漪，好似眼前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都只是一场幻想——他看不到，也没洞悉分毫！ 反倒是慕芊雪，在对上了这双狐狸眼之后，原本信心满满的气势，顿时大打折扣！ ……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是他？ 他在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有着什么别的企图？！ 自从上一回，在艾家楼偶遇过这司徒昀灏的那一次，这应该是慕芊雪记忆中第二次见到她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夫君”——可只凭一眼，慕芊雪如今便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他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眼中的寒意，他脸上的冷如冰霜，光是想想，就已然足够让慕芊雪打上好几次寒颤了！ 慕芊雪怎么也想不明白，无论是从旁人口中探听，还是司徒昀渊之前的提及，或者是近几日从贺啸翃的话语中听闻…… 这司徒昀灏平日里，都该是不理世事的； 可如今，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宾客之中，现身于这张府的婚宴之上呢？ 而且…… 若此人真是司徒昀灏，那依着他当朝太子的身份，这张骧衡和江志晏又怎么可能、怎么敢让他立在宾客之中？ 莫不是…… 自己，认错人了？ …… 正如此想着，慕芊雪转眸却忽然瞥见了站在他身畔的贺啸翃，以及她正在找寻的妗儿、还有那她如今最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司徒昀渊。 此时的司徒昀渊，直直地注视着慕芊雪，专注热忱； 一旁的妗儿，则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好似生怕这慕芊雪吃了亏一般； 反倒是边上的贺啸翃，如今正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还不时流露出些许等着看好戏似的小激动，让慕芊雪不爽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艳？” 正在慕芊雪瞪向贺啸翃时，张勋郴忽然开了口。 一把扯住慕芊雪的手腕，将她狠狠拉到了自己面前直视着。 几次想要挣脱着张勋郴的钳制，却都没能成功，慕芊雪只好吃痛地咧咧嘴，任由他继续抓着自己。 张勋郴半眯双眸，盯着慕芊雪打量了许久，这才有些惊慌失措般地语无伦次道：“你……，你胡说！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小艳的孩子？小艳今年才多大，怎么可能会同我有这么大的孩子？而且我跟小艳，也不过才短短数月的光景罢了，就算要生，也不可能这么快……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和小艳的这件事的？” “这个嘛……” 被张勋郴猛地这么一问，慕芊雪也有些语闭。 断断续续地正要开口将话圆回来，却不想一旁的小叫花突然调转身来，直接扑过来抱住了慕芊雪的腿。 微微昂起小脑袋，小叫花泪眼婆娑地凝视着慕芊雪，抽泣了半晌，才“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根本不待慕芊雪反应过来，那小叫花早已先一步，哭得更凶了起来！ “娘，你为什么不认小斌了！” 抱着慕芊雪的大腿，小叫花卖力地嚎着。 一面嚎，一面还不忘大声叫嚷着连慕芊雪都根本不知道的“剧情”，让她也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娘，您不是跟小斌说，我们只是来帮小艳姨姨讨回公道，顺便让新娘姐姐看清真相的吗？为什么您现在却要说，小斌是小艳姨姨的孩子？您是不是打算，不要小斌了？小斌知道，娘是想借机把小斌送回爹的身畔，可是小斌才不要！娘，爹他这么多年都不管孩儿，孩儿才不要跟这种爹一起生活，小斌不要，不要！！娘，娘，娘……” 小叫花的这般反应，让慕芊雪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剧情”发展的太快，完全超出了慕芊雪原本的计划，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他是我跟你的儿子？” 就在这时，张勋郴却忽然开了口。 他一面打量着慕芊雪，一面瞅着小叫花，将信将疑了大半晌，才忽然恢复了元气一般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这怎么可能？！虽然我张家大少爷在外面的确有不少风流债，但对你，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了，我就算是糊涂，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意外！除了小艳那个贱婢，居然偷偷怀了我的孩子，幸好我及时发现，解决了那孽种……”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张勋郴连忙住了口。 但他身畔一直沉默不语的江鱼箐，却将此话听得真切——倏地抬手，一把掀开自己头上的火红盖头，江鱼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张勋郴，看得一旁的慕芊雪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憷…… “她说的……” 杏目圆瞪，江鱼箐怒视着张勋郴。 看了看面前的慕芊雪，又看了看小叫花，最后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张勋郴的脸上，梨花带雨地哽咽道：“都是真的？你同那小艳当真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连孩子都有了吗？当初你来我江家提亲，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向我爹爹保证的，你都忘了吗？” “张骧衡！” 见状，江志晏夫妇终于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江志晏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鱼箐的身畔将她揽入怀中，而江志晏则蓦地一拍桌子，径自站起身来。 忿忿望着坐在他旁边的张骧衡，江志晏怒声开口道：“之前我以为你们张府是书香门第，才同意将小女嫁给你儿子，可你这儿子……真是好样的啊！” “江兄，您别误会！” 张骧衡赔着笑脸，连忙起身安抚江志晏。 悄悄给张勋郴使了个眼色，叫他也安抚安抚江鱼箐，这才开口对江志晏继续道：“小孩子一时糊涂罢了！您也听见了，并没有留下什么后患，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说到底，这俩孩子还是有感情的，您说对吧！” “新娘姐姐……” 抬步，张勋郴走向江鱼箐。 正要开口对江鱼箐说些什么时，不想那小叫花却先一步扑到了江鱼箐身畔——小手拉着江鱼箐的裙摆，一脸懵懂地开口道…… ------------ 第95章 恶魔之子 “听小楠说，你嫁给我那混账爹爹后，是小斌做后娘的女人，是真的吗？” “混账爹爹？谁说的？” “小楠？小楠是谁？” 闻言，江鱼箐同张勋郴突然一起向小叫花发难。 可不待慕芊雪开口帮腔，小叫花便先一步，昂着他那天真无邪的小脸，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俩。 望了大半晌，小叫花才小手忽然一指旁边的慕芊雪，邀功一般地开口先回答了张勋郴的问题：“混账爹爹，是娘亲教的！” 一听这话，张勋郴下意识地看向了慕芊雪。 而慕芊雪此时，根本不知道如果张勋郴为此发难，自己要如何回答，只好低垂着头，摆出一脸的幽怨模样出来…… “至于小楠嘛……” 突然，小叫花的声音再次扬起。 那稚嫩稚气的话语，如同大赦一般地救了慕芊雪的小命！ 只听小叫花一面摇摇头，一面一本认真地对江鱼箐说道：“晓云姐姐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小楠是小斌同父什么母的亲弟弟的――不然混账爹爹知道了，要骂人的！” “我不是你爹！” 听到这儿，张勋郴立马条件反射地吼道。 但小叫花却立马紧抓着江鱼箐的裙摆，一脸委屈地躲到了她的身后，小声抱怨了起来：“新娘姐姐你看吧！混账爹爹知道了，是要骂人的！好凶好凶哦……” “没事的，小斌别怕。” 江鱼箐杏目圆瞪，狠狠白了一眼身旁的张勋郴。 见状，张勋郴连忙开口，想要帮自己辩解一二：“箐妹，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 “闭嘴！” 可惜如今的江鱼箐，根本不想多听他说半句。 连正眼都不在看张勋郴一下，江鱼箐转身蹲在了小叫花面前，装作友善地开口道：“有姐姐在，你爹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小斌乖，你看姐姐这么保护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说的晓云姐姐又是谁呀？” “好！” 昂着小脑袋，小叫花认真地注视着江鱼箐。 半晌，才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幽幽开口继续说了下去：“晓云姐姐，是跟我和娘一起生活在外宅的人，是小钧的娘亲――不过晓云姐姐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小钧，一般都是我跟娘亲、还有蒋妈妈照顾的……” “小斌这么厉害呀？” 嘴上，说得很是温柔友善。 可江鱼箐看向张勋郴的眼神里，却满是杀机四伏。 那原本很漂亮的一双黑眸，如今却好像两柄足以杀人的利刃一般，一下下地剜着张勋郴：“小斌小小年纪，还会照！顾！人！呢！” “唉――！” 根本不等江鱼箐再次发问，小叫花便忽然自己先叹了口气。 嘟着小嘴，小叫花看了看张勋郴，有望了一眼慕芊雪，最后才很是不满似地又瞥了江鱼箐一眼，倏地开口继续说道：“你们好麻烦！只不过帮了我那么一个小忙，就问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知道了！新娘姐姐，你一定又想问我小钧是谁了，对不对？小钧是我混账爹爹在外面一时糊涂，跟晓云姐姐生的小弟弟；你还想问我蒋妈妈是谁，对不对？蒋妈妈是小雪姐姐的娘亲，是小雪姐姐，不是小月姐姐！而小月姐姐呢，是我爹爹跟明玉娘生的孩子。哦，对了，我本来差点还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来着的，不过听说爹爹当时有了小艳姐姐，所以没让瑶姐姐生下来。不过还好，瑶姐姐的孩子虽然没生，但小艳姐姐马上还会给我再生一个弟弟妹妹的……” 小叫花小嘴不停，把一旁的张骧衡同江志晏夫妇说的云里雾里。 而那张勋郴，伴着小叫花的这番话，也被说得冷汗凛凛，连连抬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汗。 想必，就连着张勋郴如今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虽然，这小叫花是在信口胡诌，但从张勋郴的反应来看，他这前半辈子辜负过得女子，绝不止那小艳一人，所以听到小叫花这般云里雾里地胡说八道，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认识过这些女子了！ 不过倒是一旁的慕芊雪，听到这儿只觉得自己已是满脸黑线了！ …… 原本，她只是想随便找个孩子。 帮自己揭露张勋郴的真面目，给小艳报仇，让江鱼箐看清楚，也顺便教训一下这个张勋郴。 故而慕芊雪本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做得这么绝。 可依着如今的形势来看，这大局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在这场事件里，她完全从开始的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完全变成了如今的一个旁观者――小叫花已经完完全全，将慕芊雪原本的计划，加以利用安排，变成了他自己的一场表演了…… 看着面前的小叫花，慕芊雪不甚唏嘘。 只觉得…… 自己一不留神，貌似招惹了一个很厉害的小家伙； 而且，是比自己这个“坑蒙拐骗”的老江湖，还要厉害的小家伙； 更关键的问题是…… 这个厉害的小家伙，才只有几岁罢了！ 有那么一瞬，慕芊雪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骗起人来，根本就是形神兼备的小叫花，只觉得自己老了，觉得是自己不中用了…… 看来，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江湖之大，果然是后生可畏！ …… “张！勋！郴！！” 正在慕芊雪沉思时，江鱼箐忽然的一声怒吼，蓦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等江鱼箐完全爆发出来，那小叫花便又狠狠地在她这把怒火上，补了压倒性的一盆油。 只见小叫花双臂紧紧抱着江鱼箐的双腿，一瞬不瞬地瞥着她，奶声奶气地开口问了句：“所以，新娘姐姐，你愿意给我们这一家子混账爹爹招惹回来的娘亲、姐姐、兄弟姐妹们，做个善良的后娘或者妹妹吗？新娘姐姐放心……我们很乖的，真的！” ------------ 第96章 溜之大吉 “爹！娘！” 小叫花的这番话，终于打碎了这位江家大小姐最后的心理堤坝。 只听突然“哇”的一声，江鱼箐哭着坐在了地上——不待小叫花在多说什么，她早已先一步哭嚎了起来：“爹，娘，我不嫁了！不管谁在说什么，我也不要嫁给他了！爹，娘，我要回家，回家！！” “好，好，娘带你回家……” 江志晏夫人一见女儿哭成了泪人，心疼地连忙上前将她揽在了怀中。 回过头，对站在主位上、仍有些迟疑的江志晏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却不等他开口，便径自先说了出来：“老爷，小箐都哭成这样了，你还在那里想什么？咱们就这一个闺女，难不成……你还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闻言，江志晏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脸色不善地看向张骧衡，见他刚要开口再说什么，江志晏便立即冷笑着把话接了过来。 “张兄，张宰相！” 冷冷地开口，江志晏直接就是两句。 他称呼上的变化，远比江志晏此刻看向张骧衡的脸色要客气的多。 怒视了张骧衡好一会儿，江志晏这才忽然又冷笑起来，开口继续冷嘲热讽道：“我江家只是小门小户，着实高攀不起您张府的这豪门大户，是我们不自量力了！今日，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江某在这儿先给您赔个不是——至于令郎与小女的这门亲事，事已至此，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在这么闹下去，只怕丢得不是我江家一个的脸面……张宰相，我们就此别过！夫人，我们走！！” 随意地拱了一下手，江志晏抬腿步下主位。 张骧衡几乎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江志晏便早已不由分说，领着一众家眷和那哭成了泪人的江鱼箐，一起踱出了大堂，径直离开了张府。 而这一众被丢在了现场的宾客们，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最后，只能将视线纷纷都落回到了那已然面如死灰的张骧衡、以及呆若木鸡的张勋郴父子身上了…… “大姐姐，你确定还要杵在这儿？” 另一旁，同样不知所措的慕芊雪，仍有些如在梦中。 蓦地被她身旁的那小叫花用力拉了拉衣袖，慕芊雪这才再次看向小叫花——只见那稚嫩的小脸上，此刻满是得意。 抬手，轻轻朝着慕芊雪勾了勾手指。 待慕芊雪听话地低头凑近时，小叫花才突然一脸坏笑的轻轻扯住她的耳朵，将她拉到了他的面前，随即小声在慕芊雪的耳畔低语道：“大姐姐，你是有了全盘计划，不怕一会儿那张家父子反应过来发难与你；还是你假戏真做，真气糊涂了，想要留在这儿看看这张家父子的下场？” “对哦！” 这时的慕芊雪，这才如梦初醒。 纵使她不怕那张家父子一会儿发难与她，可慕芊雪却的确怕在场的某人发难与她！ …… 想当初…… 为了哄贺啸翃带她来张府，慕芊雪可是向他保证过的—— 自己所思所想，皆非想去恶意破坏什么，也不会有损慕府或是贺家声誉，更不是关乎什么儿女私情，或是可能对不起太子之举…… 虽然…… 有些事，并非她的本意，也不是她的所为； 但今日这场婚宴，却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带来了小叫花，才弄得一发而不可收拾的。 故而若是贺啸翃真的想要怪罪与她，慕芊雪还真是有口难辩，无话可说——如此细细想来，这儿如今倒当真是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 想到这儿，慕芊雪心中打定了主意。 连忙尴尬地咧了咧嘴，慕芊雪伸手牵起小叫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挤出了人群，打算溜之大吉！ “打算上哪儿去啊！” 只可惜，慕芊雪才刚刚溜出大堂，连十步都还没走出去，便被人低声喊住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便停在慕芊雪的身后，然后幽幽继续开口道：“你这是因为自己刚刚做了亏心事，坏了人家的良缘，怕张家人发难与你，所以想溜呢？还是因为你之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而羞愧难当，自觉没面目见什么人，才这么急着想要逃走的呢？” 听着身后那声音，慕芊雪便已然猜到了身后是谁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时，慕芊雪却忽然手上一松。 “小包子，别乱跑！” 没想到，那小叫花听闻身后的动静后，竟倏地挣开了慕芊雪的牵手，然后一脸喜悦地跑向了慕芊雪身后的方向——见状，慕芊雪连忙下意识地回身去看，却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着实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小叫花，转身之后，径自跑向了贺啸翃。 在快到贺啸翃身畔时，小叫花忽然轻轻一跃，双手便牢牢抱住了贺啸翃的颈项。 而贺啸翃，也毫不意外一般，满脸是笑地直接伸手接住了小叫花，并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不仅如此，在小叫花抱住贺啸翃脖颈的一瞬，小叫花还不忘甜甜地唤了一句：“贺哥哥！” “快给我吧！” 歪着小脑袋，小叫花笑着望向贺啸翃。 根本不等慕芊雪反应过来，便见小叫花忽然小手一伸，径自摊开在了贺啸翃的面前，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就说你一定会输给我的吧？你还不信！快把我们之前说好的那块蓝田美玉、还有你说的那些好吃的，统统拿出来给我吧！” 可贺啸翃淡淡笑着，却并没有接小叫花的话。 双眸，静静注视着慕芊雪——那好看的丹凤眼，宛若两池泉水一般，满是温柔。 四目相对，静默无声。 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在与贺啸翃的温柔对视中，慕芊雪却看得自己心底发毛，没来由地浑身不自在。 终于，慕芊雪被看得坚持不住了。 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慕芊雪视线游离了半晌，这才甚为尴尬地挤出一抹笑靥，然后缓缓开口，唤了一声：“表，表兄……” ------------ 第97章 静观其变 犹豫半晌，慕芊雪知道自己还是躲不过去了。 只好硬着头皮，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扯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靥，佯作才刚看到贺啸翃一般，笑吟吟地装傻道：“呀，表兄，是你呀！你怎么在这儿呢，这张府也太大了，芊雪可是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诶，你怀里这孩子是谁家的呀，长得挺可爱的……对了对了，表兄，里面已经完事了吗？那你这是要正进去呢，还是已经要离去了？不如芊雪同你一道呀……” “表妹真会说笑。” 听慕芊雪这么说，贺啸翃唇畔的笑靥愈发好看了起来。 只是，那原本温润的眼中，倏地增添了几分寒意，看得慕芊雪不由打了个寒颤。 浅笑着开口，贺啸翃直直打量着慕芊雪，缓缓上前两步，轻声继续明知故问道：“怎么？表妹才刚刚来吗？这里面前半晌的已经过去了，不知后半晌会怎么样呢！表妹，你不是说想见识一下吗？不如……表兄这就带着表妹进去，介绍一下张家众人与你认识认识？” “呃，还是算了吧！” 讪讪一笑，慕芊雪立即后退几步。 自己这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那混乱中脱身出来，如今若是在被这贺啸翃如此大摇大摆地拉进去，岂还了得？ …… 虽然，慕芊雪心里很清楚…… 这贺啸翃，如今应该只是在恼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不会当真将自己拉进去说什么、做什么——毕竟，若是真的如此做了，那丢的不只是安邦侯慕府的颜面，他贺家的脸面也见不得就能保住！ 如今看来…… 自己所需要做的，也许只是在贺啸翃面前服个软罢了！ 而且…… 小叫花的那句“贺哥哥”，让慕芊雪很是介怀。 慕芊雪到现在也没能看明白、想明白——这堂堂的贺家少爷贺啸翃，为何会与他怀抱中的这个小叫花如此亲密？ 他俩，是旧相识了？ 还是当真太过于有眼缘，所以一见如故？ 若他俩只是一见如故，那他俩所表现出来的亲昵，又太过不同寻常了！ 若他俩是旧相识，那自己在这今日这件事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恰巧找了一个他认识的人，还是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在了贺啸翃的什么计划之中？ 不可能！ 摇摇头，慕芊雪连忙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他，不过是自己在街上随意拉来的“群众演员”…… 之前，慕芊雪并不认识这个小叫花； 也没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告诉贺啸翃知晓过； 况且，就算是慕芊雪自己，也根本都无法确定自己出门之后，一定会找到谁来张府帮自己演这出戏…… 纵使贺啸翃猜到了自己的计划，想要安排什么，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恰好，让自己就这么刚刚好，选中他安排的这个小叫花呢？ 到底，一切只是巧合？ 还是一场早就安排好了的“请君入瓮”？ 可若是贺啸翃自己，也想破坏了今日的“张江联姻”，那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还有…… 小叫花方才在里面，那近乎完美的精湛表演…… 究竟是有人早就教给他了，是都已经安排好了的一场戏，还是小叫花自己的临场发挥？ 一切一切，她无从得知！ 如今看来，慕芊雪唯一能做的也许便只有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了…… …… “表兄，芊雪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思及至此，慕芊雪连忙低垂下了头，微微嘟着小嘴，一脸的认真悔过模样。 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慕芊雪站在那儿不住地绞着手指，妄图想要以此能博得贺啸翃半分同情…… 可谁曾想，这贺啸翃对此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装作不明所以一般，将小叫花抱起与自己平视着。 然后，贺啸翃一面逗着小叫花，一面望着他莞尔开口问道：“你雪姐姐这话，你听明白了吗？我怎么听来听去的，好生糊涂了呢？方才里面那一团乱麻似的，看得每个人都揪心无奈；可有的人，明明自己便是那始作俑者，如今竟能这般坦然地问我里面发生过什么，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样子来——她是觉得你贺哥哥我眼神不济，人一多便认不出她来了，还是故意在取笑你贺哥哥，觉得我太过笨拙好骗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是只想看看热闹，不会惹事；可如今，我答应带她来了，她却送了如此一份大礼给我，还不肯承认了呢！小塍，你说我这算不算枉做小人……” “小塍？” 闻言，慕芊雪倏地抬起头来。 看看那小叫花，又看了看贺啸翃，慕芊雪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道：“小包子！你不是跟我说，你叫小斌吗？骗我糖吃，还让我答应了你那么多好吃的，你个小包子居然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这小包子！ 小小年纪，心机也未免太重了吧？ 蓦地对上了贺啸翃的双眸，慕芊雪这才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自己，此刻好像还正在被人谴责中，不太适宜出头去谴责别人——想到这里，慕芊雪急忙低下头，不甘心地认错道：“表兄，我错了。” “贺哥哥……” 没想到，慕芊雪话音还没落，小叫花便先行“咯咯”地笑了起来。 粉嫩的小手，轻轻指向慕芊雪这边，小叫花宛若一个小大人一般，径自开口道：“你听，她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呗！而且，贺哥哥我跟你说，这女人真是蠢死了，这么好骗又没挑战性，我都觉得你是在故意要把那块蓝田美玉送给我了……” “你够了！” 听到这话，慕芊雪才顾不上什么贺啸翃在场了！ 猛地抬起头来，慕芊雪怨念地瞪向小叫花，忿忿大声吼他道：“小包子，方才你说谁蠢死了？有胆量，你给我再说一遍！” “说这么明白，都听不懂……” 朝慕芊雪吐吐舌头，小叫花摆出一副的不置可否。 可不等小叫花开口反驳什么，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还好意思觉得，自己不够蠢吗？” ------------ 第98章 有没有资格？ 说她蠢？ 虽然，今日她的表现的确称不上精明--但是说她蠢，这也太言过其实了吧！ 思及至此，慕芊雪有些不满地下意识回过头去看。 正打算着要与那人好好说一说，却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倏地打了退堂鼓。 如今的慕芊雪，心底唯一的想法便是…… 若是此刻能有一个地洞，让她踏踏实实地躲进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那该多好啊！ “怎么？” 硬着头皮，慕芊雪抬腿想溜。 却被如方才那个声音一般清冷淡漠的一句话，生生好像点了穴似的，吓得怔怔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见了本太子不请安，掉头就走，这便是安邦侯慕悙屹那老家伙，自幼给你教出来的规矩？哼！还说什么安邦侯府规矩森严，依我看……不过如是！” 闻言，慕芊雪目光轻摇，微微抿了抿嘴。 …… 这司徒昀灏…… 虽然慕芊雪此前已经知晓，他不把慕悙屹放在眼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也敢直言慕悙屹是老家伙，还真是胆大妄为！ …… 而正是她的这个细小反应，却恰好被慕芊雪身后走过来的四个人，统统都看在了眼里。 只见走在前头，那身穿黑色飞蛟纹长袍的司徒昀灏，在看到慕芊雪的反应之后，好看的狐狸眼微微一挑，原本平静的眸光也随之轻轻闪烁了一下，稍纵即逝； 那紧紧跟在司徒昀灏身后，一袭月白色苍狼花纹长衫的司徒昀渊，在看到慕芊雪这般模样时，却是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略带些许担忧与挂念，直直地凝着她，目不转睛！ …… 他，有多久没见过慕芊雪了？ 好像不过数日，多不过十余日的光景罢了…… 可为何，在司徒昀渊看来--他却好像已经有数月、数年没见过慕芊雪了一般？ 有些亲切…… 有些疏离…… 有些激动…… 又有些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司徒昀渊做过无数次类似的梦。 梦中，慕芊雪离他很近很近，仿佛只要他一伸手，便可以触及到慕芊雪了； 但每每此时，他的梦便醒了--醒来之后，除了自己回荡在屋子里的叹息声，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留下！ 那如今，自己眼前…… 这真的是慕芊雪，不是他的梦吗？ …… “灏哥哥！” 正在司徒昀渊思索时，小叫花忽然喊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小叫花见到司徒昀灏，好像比见到贺啸翃是还要兴奋。 猛地从贺啸翃怀中挣扎而下，小叫花一路小跑地跑到了司徒昀灏腿边，伸着小手便要抱上去--可小叫花还没触及到司徒昀灏衣摆，便听到司徒昀灏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脏死了，离我远点！” 闻言，小叫花蓦地收回了自己的动作。 方才的兴奋，好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一般，戛然而止，顿时便熄了火。 小叫花委屈地嘟着小嘴，垂着眸，泪眼汪汪地刚要开口后说什么，却被司徒昀灏先一步又堵了回去：“裕枫，把他带下去好好洗洗干净再送回去，真是脏死了！” “是，殿下。” 跟在司徒昀灏和司徒昀渊身后的裕枫，连忙上前领命。 然后不顾小叫花的反抗，裕枫只单手便抱起小叫花，径自朝着张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是当今太子殿下。” 待裕枫走出张府后，贺啸翃这才忽然开了口。 还以为慕芊雪是认不出司徒昀灏来，贺啸翃连忙给她使了使眼色，低声提醒道：“芊雪，还不赶紧行礼……” “三弟言重了。” 司徒昀灏蓦地一扬嘴角，淡淡开口。 浅笑着摇了摇头，司徒昀灏似有似无地看向慕芊雪，柔声开口道：“她好歹是父皇亲封‘茗筠郡主’，又是名义上的未来太子妃，这礼就不必了！” “还不赶紧谢过……” “等等，三弟，我话还没说完。” 见状，贺啸翃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示意慕芊雪赶快谢过司徒昀灏。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司徒昀灏便先一步把话抢了回去--司徒昀灏一面说着，唇畔的笑靥一面愈发妖娆起来。 一瞬不瞬地凝着慕芊雪的背影，司徒昀灏满脸是笑地开了口：“只是不知……，在茗筠郡主看来，本太子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夫婿，有没有资格、受得受不起你一跪呢？” “太子哥哥……” 见慕芊雪依旧呆愣在原地，司徒昀渊急忙开口。 一面帮她打着圆场，司徒昀渊的视线一面紧锁着慕芊雪，久久不曾离去半分：“雪姐她只是……” “混账！” 不等司徒昀渊把话说完，司徒昀灏开口便是一声喝止。 不以为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徒昀渊，司徒昀灏这才看向了慕芊雪，厉声问道：“本太子再跟茗筠郡主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难不成……，六弟你是觉得本太子言行有失，想要教训教训本太子？是吗？！” “太子说笑了！” 这司徒昀灏的意思，慕芊雪当然听明白了。 莞尔转身，慕芊雪几乎拿出了自己在慕府学来所有的优雅，轻轻垂眸，回身便径自往地上一跪！ 未给司徒昀灏再次开口的机会，慕芊雪便独自笑着先开口道：“是芊雪有眼无珠，明明之前见过殿下一次了，今日却没能认出太子来--是芊雪失礼了，还望太子殿下莫怪。” “雪姐，你快起来。” 见慕芊雪跪下，司徒昀灏终于再次笑了出来。 反倒是一旁的司徒昀渊，见到这般情景，再也顾不上什么太子尊卑了，急忙上前便要扶着慕芊雪起身。 但慕芊雪心中自然明白，这司徒昀灏是在故意难为她，所以无论司徒昀渊怎么拉扯，也并不起身--见状，司徒昀渊蓦地回过身，对着司徒昀灏开口道…… ------------ 第99章 绝不罢手 “小姐！” 见慕芊雪跪下，司徒昀灏终于再次笑了出来。 一直跟在司徒昀灏身后，不敢出声的妗儿，看到自己小姐被罚，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 以前在玉兰苑，慕芊雪虽然不得宠，但那些人看着安邦侯府和“太子妃”的面子上，对她亦是礼让有加，连句重话都不曾敢对慕芊雪说； 后来回了安邦侯府，她家小姐更是让她眼前一亮——如叶姨娘、萍姨娘这些夫人如何，还不是被慕芊雪治得服服帖帖的？ 纵使是安邦侯慕悙屹或者当家主母贺韵颐，如今哪个不是对慕芊雪疼爱有加，珍之重之？ 可，自己眼前这位未来姑爷呢？ 妗儿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俩的第一次见面——但就算不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一上来就让她家小姐跪下，如此给慕芊雪下马威的道理吧？ 这位太子…… 他，到底想怎么样！ …… 思及至此，妗儿急忙跑到慕芊雪身畔。 关切地瞅着慕芊雪，正要开口，却被慕芊雪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什么。 “雪姐，你快起来。” 见状，妗儿只好将心里的话，都憋回到了肚子里。 反倒是一旁的司徒昀渊，见到这般情景，再也顾不上什么“太子尊卑”了，急忙上前便要扶着慕芊雪起身。 但慕芊雪心中自然明白，这司徒昀灏是在故意难为她，所以无论司徒昀渊怎么拉扯，也并不起身——见状，司徒昀渊蓦地回过身，对着司徒昀灏开口道：“三哥，您这是做什么？雪姐又不识得您的身份，认不出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如今，您这般惩治雪姐，若是让父皇什么的听了去，要如何处置？！” “三哥？” 司徒昀灏的唇畔，依旧是那抹笑靥。 可他的眼神，却如同两柄嗜血的利刃，静静剜向了司徒昀渊，仿佛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半晌，司徒昀灏才默默开口，笑着继续说道：“真不知该说六弟是好记性，还是什么了——若说你记性好，怎么刚刚才提醒过六弟的事情，如今就不记得了；可若说你记性不好，怎么为了这个弃妇，却记得用父皇的身份来压本太子了？六弟，你不会当真以为，只要搬出了父皇来，自己就有能力改变本太子的心意吧？” 话音未落，苯海笑靥嫣然的司徒昀灏，却忽然快步走向慕芊雪的面前。 而此刻的司徒昀渊，则真的好像一只战备状态的苍狼一般，倏地拦在了司徒昀灏和慕芊雪之间，毫不让步！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二哥，来人了。” 正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一直不曾开口的贺啸翃忽然启唇。 微昂下巴，贺啸翃朝着司徒昀灏的方向，向他身后不远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头看看。 几乎同一时间，司徒昀渊和司徒昀灏原本精蹦着的脸上，神情都忽然一松，好似从没有过什么事情一般，蓦地都恢复如常了。 而慕芊雪，还没搞明白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被贺啸翃飞快地伸手过来，给拉了起来。 一把扯下慕芊雪脸上的薄纱，贺啸翃一面笑着轻点了下慕芊雪的小鼻尖，一面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好好好，我扶我扶！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如此小孩子气——自己摔倒了，我们没人扶你，你还就真不起来了是怎么样？” 说着，贺啸翃话锋一转。 突然抬眸看向司徒昀灏身后，笑着继续开口招呼道：“张大人，张公子，怎么出来了？内堂都妥当了，不用二位继续招呼了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张骧衡稍稍蹙眉。 他心里好似盘算着什么，又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可张骧衡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能贸然说出，也不敢随便说出！ “贺公子有心了！！” 半眯双眸，张勋郴直直看向贺啸翃身畔的慕芊雪。 虽然没有了薄纱掩面，她身畔也少了方才的那小叫花，但张勋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慕芊雪来——愤慨地一笑，好好一番客套话，却被张勋郴说得苦大仇深，异常的咬牙切齿：“我同爹瞧着太子殿下跟六殿下、还有贺公子不告而别，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我张家招呼不周，怠慢了诸位……如今看来，是诸位该给我张家一个交代吧？！” “郴儿！” 张骧衡急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如今气愤不已的张勋郴，哪里会等张骧衡把话说完？ 倏地上前，张勋郴一把拉扯住慕芊雪的手腕，怒目圆瞪，似笑非笑，忿忿地开口反问道：“爹，今日之事，他们让儿子颜面扫地，儿子绝不能就此罢手！这位故……不，小娘子，方才在里面当着一众宾客的面，你那个‘儿子’不是说，你是我欠在外面的风流债吗？行！既然你这么希望，那小爷我认了——如今我的新娘子走了，里面现成的喜堂，不如我们就此进去行了礼呀？” 说着，张勋郴不由分说便要拉慕芊雪往回走。 “放手！痛，痛……” 使劲挣扎着，慕芊雪吃痛地蹙紧眉头。 可慕芊雪毕竟是个小女子，怎么能拗得过张勋郴的蛮力——转眼之间，便已被张勋郴拉出去了一段距离！ “放开她！” “郴儿，放手……” 蓦然之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自然是张勋郴的宰相爹张骧衡； 而另一个，则是早已脸色很是难看了的司徒昀渊。 快步踱上前去，司徒昀渊脸色阴沉，一把握住了张勋郴拉扯着慕芊雪的手腕。 猛一用力，便只听张勋郴“啊”的惨叫了一声，倏地放开了手——而与此同时，司徒昀渊连忙将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慕芊雪，径自拉回到了自己身后。 司徒昀渊阴着双眸，直直看向一旁的张骧衡，看得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憷——微微一笑，司徒昀渊毫不客气地开口，直接问道：“怎么？宰相大人今日，这是要放纵亲子，众目睽睽之下抢娶民女了不成？你也不问问，这女子……她到底是谁！！” ------------ 第100章 该选哪边？ “怎么？” 司徒昀渊阴着双眸，直直看向一旁的张骧衡，看得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微微一笑，司徒昀渊毫不客气地开口，直接问道：“宰相大人今日，这是要放纵亲子，众目睽睽之下抢娶民女了不成？你也不问问，这女子……她到底是谁！！” 闻言，张骧衡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定睛看向慕芊雪，张骧衡心中依旧有着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着实不懂。 …… 比如…… 她，到底是谁？ 再比如…… 她与这六皇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他为官多年，张骧衡自认是个善于见微知著、察言观色之人——可他印象中的司徒昀渊，虽然的确也会为人出头，替人打抱不平…… 但如同今日这般的不管不顾，他倒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按理说…… 这小女子不分青红皂白，肆意破坏了他与江志晏两府之间的联姻…… 纵使闹上朝堂，无论放到哪里去说，他张府若是想要发难，这小女子也是万万占不到半分情理的！ 可为何…… 这个从始至终都在场，一切都看在了眼中的司徒昀渊，却这般态度强硬地想要保她护她？ 是她的身份特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此时此刻，一切问题的答案，好像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司徒昀渊方才的问题之上—— 她，到底是谁？ …… “她？还能是什么人？” 不等张骧衡将思路理出头绪，张勋郴蓦地开了口。 玩味地瘪瘪嘴，张勋郴满是不屑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了慕芊雪的脸上：“不过就是个其貌不扬的丑丫鬟，也值得六皇子您跟我爹如此兴师动众？不过，真不是我说，六皇子您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就这种资质的女子，若是放在我们张府，恐怕连个台面都登不上——您可倒好，不仅如此大大方方地带在身旁，还这般宠之护之，真是……‘情’深意重啊！” 这张勋郴一开口，张骧衡就料到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只是等张骧衡反应过来，抬手想拦的时候，张勋郴早已兴致盎然地径自夸夸其谈了起来！ 正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开口喝止张勋郴之时，张骧衡回眸之间，恰好看到一旁默不作声中的那两人——只见贺啸翃眉目含笑，满脸都写满了等着“看好戏”似的模样，微微勾唇，静静看着张勋郴发难于慕芊雪； 而一旁的司徒昀灏，则如常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为所动，让张骧衡根本看不出丝毫情绪，也品不到半分其中的用意所在。 …… 难不成…… 今日婚宴之事，只是司徒昀渊的意思？ 这贺啸翃与司徒昀灏二人，当真与司徒昀渊是不同路的？ 素来听闻司徒昀渊和司徒昀灏两兄弟政见不同，各自背后的支持力量也势分两派——虽然，他们兄弟表面上一片宁静祥和，但是私底下其实早已暗潮汹涌，迫在眉睫了！ 如此看来，今日若想保住张府…… 唯有借助司徒昀灏的势力，打压司徒昀渊，从而平安度过今日危机。 只是…… 若自己真这么做了的话，对于司徒昀渊一方的支持者而言，自己无疑是选择了司徒昀灏这边来站！ 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原本，这老谋深算的张骧衡，想着的是若真有那么一日，自己必须在太子阵营同六皇子势力之间做个选择的话，那自己便装傻充愣，以明哲保身为上策——所以，张骧衡在她们二人面前，一直都近乎于中立的模样，不近不疏。 但，自己今日…… 张勋郴同司徒昀渊如今的剑拔弩张，却似乎是再告诉张骧衡—— 今日在这里，他不得不做出这个抉择了！ …… 思及至此，张骧衡终于打定主意。 “六皇子您何出此言啊，这话真是要折杀老夫了！” 带着一脸的毕恭毕敬，张骧衡双手轻轻相叠，笑着向司徒昀渊拱手行了一礼。 一面赔着笑脸，张骧衡一面用余光注视着司徒昀灏这边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地笑着开口，悄悄将司徒昀灏带进了他的话语之间：“犬子生性鲁莽，今日本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又承蒙天赐恩宠，太子同您一齐前来观礼，真是让张家上下顿时蓬荜生辉！可如今，却无端端被人搅了局，也难怪他会这般冲动，口不择言，竟冲撞了六皇子，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跟他一般见识！郴儿，还不快给六皇子赔罪！” 说着，张骧衡微微朝着张勋郴挑了挑眉。 可张勋郴却根本不理，倏地将头别向另一边，让张骧衡好不尴尬！ “罢了！” 过了半晌，张骧衡才讪讪地再次开口。 见张勋郴久不搭话，而司徒昀灏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张骧衡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把话茬又接了回来：“趁着今日太子殿下也刚好在场，老夫就做个顺水人情，不追究这位姑娘的大闹了——也许是犬子本就没有这个福气，才会娶不到鱼箐那么好的媳妇，不能为张家开枝散叶，是老夫愧对张家啊！老夫……” 说着，那张骧衡竟真得将头一垂，唉声叹气了起来。 看着他卖力地在那儿捶胸顿足，慕芊雪只觉得心里无尽怅然，无尽想笑。 这张骧衡说了半天，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什么“不能为张家开枝散叶”了类的鬼话，可这大半天却根本没提过——对于那个怀着他们“张家枝叶”的小艳，要如何处置安排！ “不能开枝散叶？” 没等慕芊雪提起，有人早已同她想到了一起。 温柔地瞥了一眼慕芊雪，司徒昀渊淡淡笑着开了口，轻言道：“宰相大人，您可真是糊涂了！纵使没有江鱼箐，张家又怎么会不能开枝散叶了呢？您这宝贝儿子为了让您张家枝繁叶茂，可是在背地里下了不少的功夫——不信的话，您随我去瞧瞧小艳，看看您张家的‘开枝散叶’，如何？” “二哥，这好像不太对吧……” 看着眼前的景象，贺啸翃忽然敛起了笑靥。 侧头靠向司徒昀灏这边，在他耳畔低声耳语了一句什么…… ------------ 第101章 一触即发 “二哥，这好像不太对吧……” 看着眼前的景象，贺啸翃忽然敛起了笑靥。 略带着些许玩味地侧过头，贺啸翃稍稍靠向司徒昀灏这边，在他耳畔低声耳语道：“我未过门的二嫂，却被小叔子如此呵护备至，你这做未来夫君的是不是应该去……做点什么？” “我做什么？” 不以为然，司徒昀灏依旧一脸平静。 淡然抬眸瞥了一眼贺啸翃，司徒昀灏这才云淡风轻的继续开口道：“他俩爱怎样便怎样，与我何干？反正我正不想娶她，若是因此能遂了心愿，倒也是个办法呢！” “二哥，此话当真？” 望向司徒昀灏，贺啸翃对这话不置可否。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贺啸翃缓缓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 …… 虽然，如今张骧衡的突然示好，让贺啸翃的确很是喜出望外，有些受宠若惊。 但贺啸翃心里，却也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 此时此刻，这张骧衡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只是想要借助太子的身份，帮自己渡过难关！ 俗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如今，贺啸翃再细细品味下来，却有些分不清到底司徒昀渊和司徒昀灏二人，究竟谁才是那个“塞翁”了…… 之前，为了辅佐司徒昀灏，巩固东宫势力——贺啸翃曾暗暗派人前来张府，多次游说张骧衡归顺太子一方，却都未得到应允。 反观司徒昀渊这边，在张骧衡故友的拉拢下，原本这张骧衡对司徒昀渊那边的态度，已然有所松懈； 但，经过今日之事这么一闹…… 想必无论是这司徒昀渊，还是张骧衡，双方定然都会心生间隙，不能改善了！ 这对司徒昀灏而言，是福； 可如果换个角度，再想此事的话，也好似未必不是祸！ 试想—— 若是为了拉拢张骧衡，便失去了慕芊雪这边的婚约…… 将好好一个皇后尽力保住的未来太子妃、皇上心目中“得慕芊雪者得天下”的茗筠郡主就这般拱手让给了司徒昀渊一边，也未必不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如果，就此放任不管…… 那岂不是让司徒昀渊在慕芊雪心里，做了英雄？ 长此以往，难保慕芊雪心里的天枰不会有所偏移——假如有朝一日，慕芊雪芳心暗许，去了司徒昀渊那一边…… 此事，不容小觑！ 可，若是让司徒昀灏出手…… 此事虽然得以解决，但势必会开罪张骧衡，难保他不会忽然倒戈相向，径自跑去了司徒昀渊那边投诚…… 故而—— 若是既可以保住慕芊雪，又能不让司徒昀渊得了好处的话…… 那才是如今在贺啸翃心目中，能称之为“上策”的好办法了！ 到底…… 自己，要怎么做？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如何开口，才能让司徒昀灏自愿出手呢？ …… “觉得什么？” 瞥着贺啸翃，司徒昀灏似乎看出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把话继续说完，司徒昀灏便忽然启唇，径自反问道：“你想我出手帮她？怎么，难不成真是表兄表妹做久了，彼此真有了什么感情，舍不得看她受委屈了？想我出手，至少给我个理由，为何？” “二哥，你想多了……” 闻言，贺啸翃终于松了口气。 见司徒昀灏自己开口，提及这个话题，贺啸翃立马将话题接了过来：“我如此设想，不是为她，而是为咱们自己……我这表妹再不济，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未来太子妃——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什么泫氏石碑上的预言，觉得这些都是妖言惑众的鬼话罢了！但无论怎么说，今日这张府喜宴来的有不少可都是朝中有头有脸之人，这人多眼杂的，若是被人瞧见这一幕，难免会有人认出慕芊雪来，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什么。若是只传慕府管教无方，或者让贺家颜面扫地，那也不算什么，可你别忘了——今日，这与慕芊雪有瓜葛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亲弟弟，西掖皇族的六皇子！若是他们出去说些有损东宫或是皇家颜面的话，你真以为自己还可以置身事外吗？二哥，所以依我说……”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痛，痛痛痛……” “松手！听见没有！！” 蓦地，突然一齐传来的三个声音，生生打算了贺啸翃后面的话。 抬眼看去，只见张勋郴依旧一脸怒气冲冲地瞪向司徒昀渊，另一手死命扯着慕芊雪，不肯放手。 想来应该是方才司徒昀灏和贺啸翃小声嘀咕的时候，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气氛一下子就针锋相对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张勋郴好似打定了主意要跟司徒昀渊对峙到底一般，无论司徒昀渊多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他也并不放手——不过，司徒昀渊若是加重一分力气，张勋郴便会加重二分拉扯慕芊雪的力气，好似在说“有本事就斗到底啊”似的，僵持不下…… 终于，司徒昀渊倏地放开了手，阴鹜着双眸，忿忿开口道：“放开她，今日之事只是你我间的问题，休要牵连旁人！” “旁人？” 见司徒昀渊服软，张勋郴得意地勾勾唇角。 戏谑地用眼神瞟了一眼身旁的慕芊雪，张勋郴这才缓缓开口道：“她是旁人吗？今天的事，哪一件不是因为她？要我放了她，你休想！！还有，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皇子，真以为自己只手能遮天了吗？我爹尊你一句六皇子，对你恭敬有加，是他老人家看皇上面子不想同你计较，你还就真以为我们张家怕了你吗？” “那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怕了谁！” 说话间，司徒昀渊忽然微勾唇角，神情一冷。 蹭得一下拉出腰间的软剑，司徒昀渊蓦地将剑架到了张勋郴的脖颈之上！ 阴冷的眼神，似乎一触即发…… “六皇子！” 看到这般，张骧衡一下子也慌了神。 连忙上前想要拉开司徒昀渊执剑的手臂，却无奈根本奈何分毫，只好重新继续说道：“老夫一向对你很是敬重，今日你这是想做什么？快把剑放下，有话好说！！” “住手！”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喝，打破了这二人僵持的气氛…… ------------ 第102章 认错 “住手！”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喝。 冷冷地开口，不带一丝情绪地径自打破了这二人僵持的气氛：“怎么？你们今日这是都觉得脸还没丢够，所以想在丢一次吗？”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却不约而同都对上了司徒昀灏那不带任何情绪的黑眸。 缓步，静静走上前面的众人。 先是走到司徒昀渊面前，稍稍扫了他一眼，司徒昀灏这才轻轻扬手，推开了他架在张勋郴脖间的软剑。 不等司徒昀渊开口，司徒昀灏便先一步淡淡说道：“六弟，不是我要说你，而是你今日这事，办的着实不怎么好看——今日，不管他张家做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他张骧衡依旧是咱们西掖国的宰相，依旧是父皇的肱股之臣，岂容你在府上如此放肆？还敢兵戎相见，你是真糊涂还是气疯了？若你当真觉得，张府做的有何不妥，大可直接上报朝廷，由父皇来定夺孰是孰非，岂不好过你在这儿滥用私刑？” 司徒昀渊微微蹙眉，却又不置可否。 的确如司徒昀灏所言一般，自己确实是因为看到张勋郴那么粗暴地对待慕芊雪而气糊涂了，才会一时情急，亮了兵器； 若不是，司徒昀灏及时出手拦住了自己…… 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一不留神，就做了什么冲动事出来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司徒昀渊只好收起了自己的软剑。 看了眼司徒昀灏，又瞪了一眼张勋郴，半晌都没再说半个字了。 反倒是张勋郴，见状一下子好像来了气焰。 得意地微昂下巴，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好不嚣张！ 而司徒昀灏，不动声色地缓步来到了张勋郴身畔。 瞥了眼他仍紧抓着慕芊雪手腕的大掌，司徒昀灏眼神忽然一黯，自下而上反手就是一推——张勋郴猝不及防，倏地放开了手，转瞬之间，司徒昀灏便已将慕芊雪推到了贺啸翃的身畔。 待张勋郴反应过来，想要再次发难之时…… 他跟慕芊雪之间，早已横着了一个侧身拦在张勋郴面前的司徒昀灏，还有一个将慕芊雪护在了身后的贺啸翃。 “太子殿下……” 稍稍蹙眉，张勋郴不明所以。 有些不解地凝着司徒昀灏，张勋郴压着怒火低声问道：“小人不知，太子殿下您如今此举，是何意思？” “何意？” 微微一笑，魅惑苍生。 并未直接去回答张勋郴的问话，司徒昀灏缓步走到张骧衡的身畔，又是淡淡一笑，轻言道：“宰相大人，令郎想不明白，不知您可知道其中缘由了？” “老臣……不知。” 犹豫再三，这张骧衡也实在想不明白了。 …… 若是…… 从一开始所见的话，这司徒昀灏的态度，看上去应该是帮着自己，帮着他们张府的； 可，不知为何…… 如今，再让张骧衡来看的话，他却觉得这司徒昀灏实际想帮的人，是在帮着那莫名其妙来大闹婚宴的奇怪女子，还有这司徒昀渊的！ 司徒昀灏…… 竟会去帮着司徒昀渊？ 光这一点，就已经让张骧衡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 “看来，宰相大人真是健忘了。” 倒也并不打算难为张骧衡，司徒昀灏径自开口。 静默走到慕芊雪身畔，都不等慕芊雪有反应的机会，司徒昀灏便笑着飞快执起慕芊雪的小手，在上面轻轻一啄。 看向慕芊雪的眼神，温柔中有带着几分疼惜，让慕芊雪不禁大跌眼镜——慕芊雪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司徒昀灏便先一步，再次将大掌抬到了慕芊雪额头的高度，用指关节在她额头上面轻轻一敲，宠溺地说了一句：“你啊，真是个小淘气！那日本来只不过就是讲了句玩笑话，说是要来宰相府选秀充实东宫，所以不能带你来观礼，你怎么还当真恼了，竟求着六弟把你带来，还这么肆意捣乱？怎么，若本太子不出面，你还真想把自己赔给张家大少爷吗？” 说完，司徒昀灏不由分说，便一把将慕芊雪揽到了自己怀中， 揽着慕芊雪，司徒昀灏缓步来到张骧衡面前，漠声道：“不知本太子如今，可让大人明白些什么了？” “明……，不明……” 尴尬着，张骧衡不知还如何作答了。 …… 根据他对司徒昀灏的了解，这司徒昀灏虽然生性风流，但挑人眼光还是不浅的。 不然，那么多大家闺秀、官宦小姐主动投怀送抱，也没瞧见这司徒昀灏会照单全收！ 那么多长相不俗的官家小姐，他都不要； 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看得上自己面前的这个丑丫头？ 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而且，他脸上的笑靥，他脸上的温柔…… 都让张骧衡没来由地觉得浑身泛寒，胆战心惊——总觉得这事，愈发诡异起来了！ …… “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见张骧衡一脸茫然，司徒昀灏又是一笑。 深情地瞥了一眼自己怀中，那不停在挣扎着的慕芊雪，司徒昀灏笑着轻语道：“本太子年幼时，父皇曾为我定下了一纸婚约，这事您可还记得？” “老臣记得。” 闻言，张骧衡急忙作答。 瞥了眼慕芊雪，又环视了眼司徒昀灏，张骧衡这才好似恍然大悟，垂着首连忙询问道：“难不成，这位小姐便是……” “正是。” 直截了当地点点头，司徒昀灏快速回答。 又收紧了几分自己的手臂，将那不安分的慕芊雪圈得更紧：“今日这事，是本太子的不是——前几日，啸翃无意在茗筠郡主的面前，提及我们要来张府的事。当时茗筠郡主问我来做什么，本太子一时兴起，就骗她说我们是来选秀充实后宫的。谁承想，这小女子居然信以为真，竟央求着六弟带她过来了——方才她与六弟走散，我们也正找她呢，婚宴就开始了，这小女子以为成亲的是本太子，所以才惊扰了张大人，若有什么要怪罪的，不妨就算在本太子的头上吧！” …… 算在他的头上…… 这张骧衡，他怎么敢？！ ------------ 第103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算在他的头上…… 这张骧衡，他怎么敢？！ 莫说这司徒昀灏是西掖国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他惹不起； 单单听闻了这面前大闹他张府的小女子，竟然就是那赫赫有名的“茗筠郡主”，是他们西掖国皇上、皇后亲选的“未来太子妃”，就足以让这张骧衡硬着头皮既往不咎了！ 如今…… 再加上六皇子司徒昀渊的出面维护…… 无论张骧衡心中，在如何觉得窝火憋屈，也万万不敢与之继续计较什么了！ …… “怎样？” 抬眸，莞尔开口。 似是看出了张骧衡的想法，司徒昀灏倒也不再看向他，只是侧目望向了身畔的慕芊雪。 瞧着慕芊雪微微蹙眉，在自己怀中暗暗挣扎着又不能贸然翻脸的不悦模样，司徒昀灏忽然眸子一黯——抬手，轻轻一勾慕芊雪的下巴，司徒昀灏故意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脸上、眼中，那满满的宠溺与疼惜； 却没有一丝半毫，彻底传进了司徒昀灏的动作里。 也许此时此刻此番景象，在外人看来是及其动人的一幕——可却只有当事人的慕芊雪，以及这司徒昀灏知晓，俩人的动作其实都在暗暗较着劲，只等看谁先败下阵来罢了…… 慕芊雪越是挣扎，司徒昀灏手上的力道便会加重几分！ 而一旁，对此一直冷眼旁观着的司徒昀渊…… 再见到他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之后，眸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不知此时，司徒昀渊的心底，泛起的到底是失落，还是别样什么说不出的涟漪了。 是不是…… 真如泫氏石碑上，所言的那般…… 一切都早已命中注定，一切都早已成为定局，不能改变了？ 如此想着，司徒昀渊蓦地竟也没来由的一阵心恸，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梢…… “丞相大人！” 半晌，司徒昀灏才突然放松了力道。 他望向慕芊雪那温柔的神情，有一瞬让慕芊雪不由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可下一秒，司徒昀灏便已看回了张骧衡，只听他淡淡地继续询问道：“恭候许久，不知张宰相心中，可是已有了答案？对于本太子的茗筠郡主，不知张宰相是打算继续追究，还是就此打住——不知今日，张宰相是打算……放，还是不放呢？” “太子殿下，您真是说笑了。” 一听司徒昀灏这话，张骧衡立即赔起了笑脸。 笑着摇摇头，张骧衡不动声色地抬手，用力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张勋郴一把拉了回来。 转瞬，张骧衡立即换上了一副和蔼友善的模样，恭敬地对着慕芊雪拱手就是一礼：“老臣有眼无珠，竟未能识得是茗筠郡主到访，方才犬子多有冒犯，还请茗筠郡主莫要与他计较，见谅才是——至于今日，茗筠郡主所提之事，老臣也自会向犬子打听清楚，若当真是这混小子私下拈花惹草，对不起了那丫鬟小艳，老臣也定会秉公办事，让他给小艳一个交代，也向太子殿下和茗筠郡主有个交代的。不知老臣如此安排，茗筠郡主、太子殿下，还有六皇子，觉得意下如何？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嘱托老臣？” 张骧衡先看向司徒昀灏，见他依旧神情淡淡，并未有开口说什么的意思，这才转眼看向了司徒昀渊。 看看慕芊雪，又看看司徒昀灏，再看了看他揽着慕芊雪的手臂——过了半晌，司徒昀渊才蓦地开口，神情有些黯淡地回答道：“此事，你无需问我的意思，只要雪姐说句‘可以’，我便什么意见也不会有了的！” “那，茗筠郡主……” 听到这儿，张骧衡连忙转向慕芊雪。 毕恭毕敬地又行了一礼，这才客气地开口说了下去：“不知，您可还有何其他吩咐？” “我？我觉得——” 见状，慕芊雪赶忙接过话来。 微微抿抿嘴，慕芊雪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继续作答下去，便听到身旁的司徒昀灏倏地抢先开了口：“雪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之事，本就是张宰相自家的家务事，再说你来此处的本意，不也是为了寻本太子的吗？如今你已经寻到了，还是莫要让人觉得，咱们太过得寸进尺了才好。” “是，太子殿下！” 忿忿抬起眸，狠狠剜了一眼司徒昀灏。 虽然慕芊雪知道，司徒昀灏是在为自己解围，但还是非常不满他素来的言谈举止，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张骧衡道：“宰相大人，小女子今日鲁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至于您怎么处置小艳和令公子，正如太子所言，这是您自己的家务事，小女子就别胡乱出主意了吧……” “事已至此，我们便不继续叨扰了，告辞！” 说着，司徒昀灏温柔一笑，径自牵起了慕芊雪的小手。 稍稍颔首，便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司徒昀渊、贺啸翃以及妗儿等人，浩浩荡荡地从张骧衡父子二人面前出了张府。 却不想才刚出了张府，司徒昀灏便倏地放开了慕芊雪的手。 冷凝着一双狐狸眼，几近厌恶地斜睨着慕芊雪了许久，司徒昀灏才毫不客气地开了口：“果然丑人多作怪！好歹也是安邦侯府上的千金，难不成从没人教你自重吗？今日，若不是三弟开口为你求情，真该不管你的闲事，让你嫁给那张家大少爷算了！也不知你到底有什么好的，父皇母后竟非中意了你……” “可你左右不了。” 闻言，慕芊雪忙退后了几步。 一面拉开着同司徒昀灏之间的距离，慕芊雪一面笑吟吟地开口道：“我有什么好，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可惜某人就是退不掉这门婚事！在此，我先谢过太子今日出手相助，但有同样的一番话，我也想回敬给太子殿下您——不知您到底有什么好的，圣上皇后竟非中意了您入主东宫！我看……西掖国上下，恐怕除了您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自以为是的人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在此别过！！” 言毕，怒目圆瞪的慕芊雪，便带着妗儿愤然离去了…… ------------ 第104章 剑拔弩张 “三弟，绢帕！” 望着慕芊雪离去的方向，司徒昀灏嗤之以鼻。 半眯着双眸，司徒昀灏一脸不悦地抢过贺啸翃才刚掏出了一半的绢帕，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一面擦着，司徒昀灏口中一面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贺啸翃说道：“真是晦气！本想着同你一齐来张府沾沾喜气，谁承想竟遇到了这个丑女--就知道，遇到她一定没好事！若不是为了你，谁会去给她解围，还得那样牵着她的手走出来……晦气！真是太晦气了！！” “二哥，其实表妹她……” 莞尔浅笑着，贺啸翃侧目看向司徒昀灏。 对于司徒昀灏的反映强烈，贺啸翃显然有些哑然失笑。 贺啸翃下意识开口，正想为慕芊雪辩解些什么，却被司徒昀灏冷冷地抬眸望向他，生生把后面的话全都吓了回去：“表妹？不过颐姨收为己用的棋子罢了，二弟你莫不是还当作真的了吧？依我看，这种丑女你还是少接触为妙，不然着实有损你的名誉……” “太子殿下……” 闻言，一直隐忍着的司徒昀渊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忿忿地开口，司徒昀渊看向司徒昀灏的神情中，满是抵触，丝毫客气恭敬都没有了。 只听司徒昀渊冷冷一笑，抬眸一瞬不瞬怒视着司徒昀灏，径自开口道：“您方才这番话，不觉得有些重了吗？” “恩？” 稍稍抬眸，不知可否。 见一旁的贺啸翃倏地扬眉上前，一副要同司徒昀渊争论的模样，司徒昀灏却只是扬了扬手，示意他退后。 不以为然地轻挑了下嘴角，司徒昀灏望向司徒昀渊淡淡开口，云淡风轻道：“六弟，你是想对本太子说些什么吗？但说无妨。” “昀渊的确是不知……” 一脸忿忿地开口，丝毫没有悔意。 司徒昀渊对待司徒昀灏的态度，依旧剑拔弩张：“雪姐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怎么得罪了太子殿下您了，以至于让您如此恶语相向，如此出言不逊去伤害雪姐。但我今日，只想告诉太子殿下您一句话--若您当真不懂得该如何去善待雪姐，就不要在纠缠不清，这世上是有人懂得雪姐的好，知道该如何对她珍之重之的！” …… 方才…… 在里面，看着他对待慕芊雪的态度…… 曾经有过那么一瞬，司徒昀渊觉得自己应该认命，应该成全别人这段佳偶天成一般的命中注定。 可如今，当他亲耳听到司徒昀灏所言的这一切--司徒昀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只是觉得刺耳！ 好像…… 司徒昀灏说的，并不是慕芊雪； 而好像被说的是他自己一般，感同身受！ 他，就是不能忍受…… 别人在他的面前，如此诋毁慕芊雪； 纵使那个人是司徒昀灏，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他也不允许！！ …… “你懂？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冷凝着司徒昀渊，一双狐狸眼迸射着慑人的寒意。 过了半晌，司徒昀灏才若无其事地朝着慕芊雪离去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这才冷嘲热讽一般地开口道：“人都走远了，你还来说这番假惺惺的话，是给谁听的？本太子吗？昀渊，你应该知晓，无论你今日说不说这些话，是不是说与我听的，本太子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就那么个丑女，你觉得她配么？她不过……” “太子殿下说的是！” 不等司徒昀灏说完，司徒昀渊便开了口。 赫然打断了司徒昀灏未完的话语，司徒昀渊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昀渊自然也知道，太子您的东宫内美女如云，雪姐与她们相比简直就是望尘莫及；但对于雪姐而言，昀渊反倒觉得……纵使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在我眼中也比不过雪姐的万分之一！所以，若太子殿下不想好好地对雪姐，不如放她自由，何苦也为难了自己……” 是的！ 既然如此，不如放了彼此。 就算最后那个有幸，能娶到慕芊雪的人不是自己--至少，司徒昀渊如今深信…… 离开了司徒昀灏的慕芊雪，才能得到幸福。 无论怎样，他都希望未来的慕芊雪，会是最幸福的！ “放她自由？” 静静打量着司徒昀渊，宛若自己在看的是人，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生人一般。 嗤笑地摇摇头，司徒昀灏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忽然恢复如常：“本太子从未想娶过她，何来为难自己？又何来的不放她自由？你若有本事，大可去求父皇，若他同意你的想法，这丑八怪何去何从又关我什么事？” 闻言，司徒昀渊的双手下意识握成拳。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与司徒昀渊的剑拔弩张相反，司徒昀灏如今的神情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玩味--好像如今，司徒昀渊针对的人并不是自己； 好像…… 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似的！ “好，昀渊明白了。” 许久，司徒昀渊才缓缓放开了拳。 手心的指痕微微泛着紫红，司徒昀渊恨恨地怒视着司徒昀灏，大声道：“既然太子殿下把话都已经点明，那昀渊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蓦地双手一拱，司徒昀渊满脸怒色地转身离去，徒留下了一句：“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二哥……” 瞥着司徒昀渊离去的背影，贺啸翃微微蹙眉。 抬眸看向司徒昀灏，他那脸上如今还未褪去的玩味，让贺啸翃更加有些琢磨不透了。 终究，贺啸翃还是耐不住自己心底的疑惑，倏地开口问司徒昀灏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把我表妹……不，我是说慕芊雪。你当真打算就这么把慕芊雪拱手相让，成全了他？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做的！二哥，你想想，若是……” “无妨！” 平静的唇畔，忽然扬起一丝狡黠。 缓缓抬手，司徒昀灏在唇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故作神秘道：“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大哥那里……” ------------ 第105章 站了一夜 玉兰苑。 焦急的妗儿在门外不停地徘徊着，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自从昨日，妗儿陪着在张府巧遇太子司徒昀灏、并被气得整条路上都一言不发的慕芊雪回到玉兰苑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灶屋内――不论自己怎么敲门，屋内除了那断断续续传出的“叮叮砰砰”动静外，始终安静地让人觉得诡异。 更诡异的是…… 自己一觉醒来，这灶屋的大门依旧紧紧闭着――妗儿问了云霞她们才知，原来慕芊雪昨日一整晚，都将自己关在了灶屋中，寸步未离过！ …… 这里面…… 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她家小姐…… 应该不会一时想不开，就为了太子那几句随口一说的话，就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若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让她家小姐出什么事，莫说自己心里会愧疚一生不算，恐怕就是云姨娘也定是不会饶了自己的！ 要是一不小心，这事在惊动了她家老爷…… 只怕就算她妗儿有几条小命，估计也都得难保了吧？ 而且…… 从一两个时辰以前…… 这灶屋内，好像就没在传出过什么动静了。 难不成…… …… “小姐，您还在吗？小姐！！” 越是这么想着，妗儿的心里越是没了主意。 再也顾不上想那么许多，妗儿连忙用力拍打着灶屋的大门，几近带着哭腔地在外面大吼了起来：“小姐，您倒是应妗儿一下呀！您还在吗？小姐，小姐，小姐！您，在里面没事吧……” 拍了半晌，灶屋内都依旧静谧无声。 有些吓坏了的妗儿，急忙退后一段距离，然后双眸一闭，牟足劲撞向了灶屋大门。 可就在妗儿即将要撞上的一瞬，眼前的大门倏地打开了！ 而一个重心不稳，则害得妗儿一股脑地冲进了灶屋，与那来给她开门的慕芊雪，正好撞了个满怀。 “你再吵什么啊！” 抬头，妗儿赶紧瞥向慕芊雪。 却看到慕芊雪此刻，不知怎么竟沾得满身满脸的都是面粉，而那依旧半开半阖着的双眸里，更是满满的睡意朦胧。 “小姐，您没事吧！” 见慕芊雪没事，妗儿总算松了口气。 缓缓掏出怀中绢帕，一边贴心地给慕芊雪擦着脸，妗儿一边下意识地开口埋怨着：“您这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灶屋里，连句话都不跟妗儿说――您差点吓坏了妗儿您知道吗？您在里面这么久，到底在做什么呀？” “恩？” 过了好一会儿，慕芊雪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一面摸了摸自己的头，慕芊雪一面微微将眼睛眯开了一条小缝，似梦似醒地说道：“昨日在张府，无意间看到了他们桌上的饭菜，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以前很是喜欢的食物做法。但咱们这里调料有限，我不知道能不能还原味道――所以忙了一晚上，这才好不容易想趴在桌上稍微小憩一下，你怎么就非得来吵我呢？” 听罢，妗儿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物。 望着摆在桌上，那一碟碟自己从未见过的菜肴，妗儿不由食指大动。 正要拿起筷子尝尝味道，边听慕芊雪好似说梦话一般，继续开了口：“妗儿，你最好告诉我你真的找我有事――不然的话，就算玉皇大帝替你求情，我也饶不了你！” “不是的，小姐我……” 听到慕芊雪所言，妗儿不禁站直了腰板。 丢掉筷子，苦思冥想了半晌，妗儿脑海里才终于闪过了一个还算是比较不算的借口。 微微垂着小脑袋，妗儿用余光轻瞟着慕芊雪的反应，低声回禀着：“小姐，妗儿还真有一件事要请示您――方才妗儿在院内遇到云霞姑娘，听闻六皇子昨日好像是放心不下小姐您，所以跟着咱们回了玉兰苑。可他怕您还不肯见他，所以并未让云霞姑娘她们通知小姐……” “所以呢……” 依旧半梦半醒，恍如隔世。 慕芊雪微阖着眸子，有些不耐烦地继续追问道：“妗儿，说重点好不好？” “小姐，您别急嘛！正要说重点好不好？” 有些委屈地朝慕芊雪嘟着小嘴，妗儿不满地把话接了过来。 又瞥了眼桌上，那些摆着却未曾品尝的菜肴，妗儿急忙吞了下口水，略带遗憾地说了下去：“重点就是，妗儿听闻，六皇子如今还站在玉兰苑外！也不知道您俩到底是怎么了，以前那么好，如今却弄成了这样――您呢，是躲在灶屋做了一晚上的美食；而六皇子呢，却是足足站在外面了一夜……” “你说他站了一夜？” 闻言，慕芊雪蓦地睁开双眸。 好似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一般，慕芊雪没好气地白了妗儿一眼，急忙开口道：“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外面看看！若是他不在了，那便算了；若是还在外面，便帮我请他进来，我随后就到。” ************************ 环视四周，恍如隔世。 当再次重新坐到玉兰苑内，就连司徒昀渊自己，好像也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进来过了！ 玉兰苑的一砖一瓦，都清晰地记在司徒昀渊的脑海里，如同昨日； 可他又不由觉得，自己好似已经很久都没进来过玉兰苑了――好似好久都没见过这里、没见过慕芊雪了，又让司徒昀渊有些不知所措…… “妗儿，怎么傻站着，也不给客人看茶！” 正思索着，司徒昀渊身后，忽然想起了慕芊雪的声音。 顾不上理会快步跑去斟茶的妗儿，司徒昀渊急忙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慕芊雪一如往昔，脸上漾着淡淡的笑靥缓步走来。 待走到司徒昀渊身畔，慕芊雪才缓缓将一碟碟小菜自手中摆到了桌上――笑吟吟地将筷子递给司徒昀渊，慕芊雪莞尔招呼道：“你来的正巧，快帮我试试新菜，看看味道如何？” “雪姐，我……” 正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却被慕芊雪的热情，将话全部挡了回来…… ------------ 第106章 全盘计划 “雪姐，我……” 正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却被慕芊雪热情地将筷子又往他面前送了送，司徒昀渊只好暂时将话全部挡了回去，接过筷子顺从地品尝了起来。 …… 这味道…… 真是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 原本，因为自己方才的那番话还没说完，司徒昀渊只是打算小尝两口，便将话题重新引回正题的――可却不曾想，慕芊雪的这几道小菜刚一入口，便让司徒昀渊觉得齿颊留香，欲罢不能一般地根本停不下来了。 想他司徒昀渊，也算得上是尝遍了世间各式美食的行家了； 可在慕芊雪的美食面前，他每次都会不停发现新的亮点，都会忍不住觉得…… 纵使，是那些宫中御厨又如何？ 他们做的那些食物，若是放在慕芊雪的这些美食面前，恐怕也只能自惭形秽了吧？ 好吃！ 真是太好吃了！ 而这一幕，更是让端茶回来妗儿有些嗔目结舌。 方才，这司徒昀渊不还手足无措，一脸忧心忡忡吗？ 怎么自己不过才走开一下，也只是去沏了壶茶再回来的工夫，这司徒昀渊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还有她家小姐…… 之前几日，明明感觉她是在故意躲着司徒昀渊； 可今日这么一见，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一般――难不成，是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工夫，发生了什么事吗？ 奇怪！ 这俩人真是太奇怪了！ 妗儿下意识地瞥了眼桌上的碗碟，这才发现桌上的数量与方才她在后厨看到的数量还差着一些。 如此说来…… 灶屋里，岂不是还有吗？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妗儿稍稍挑眉，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去，朝着灶屋的方向跑去了！ …… 过了不知多久，司徒昀渊吃东西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慢点吃，饿了一夜，小心胃会受不了。” 看着司徒昀渊狼吞虎咽的模样，慕芊雪心里很是有满足感。 原本只是一时即兴，想做给自己吃的――可没想到，却可以让别人如此捧场，慕芊雪的心里自然甚是开心：“来喝完汤，润润喉。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吃饱了吗？若是不够的话，我后面灶屋里还有……” 接过慕芊雪手中的汤，司徒昀渊一饮而尽。 好似终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司徒昀渊倏地将碗往桌上用了一放，不待慕芊雪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双柔荑便已经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 “昀渊，你这是干嘛？” 像是收到了很大的惊吓，慕芊雪立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不想这一次，司徒昀渊却并未如上次那般轻易便放开了慕芊雪的手――相反，他更为坚定地用力握住了她。 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慕芊雪的双眸，司徒昀渊甚为认真地开口道：“雪姐，这几****不肯见我，我自己一个人想了很多，也有好好反思了很多。我知道，那****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太过冲动，可能让雪姐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这几日，我真的有认真想过，自己是不是错了，那日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不是发自内心――可经过了昨日那些事，我站在玉兰苑外整整一夜，有些事我真的终于全想明白了！雪姐，我……” “你还记得那日，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不等司徒昀渊把话说完，慕芊雪急忙开口打断了他。 微微垂眸，慕芊雪虽然心中很是苦恼，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只是淡淡：“昀渊，那一****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而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的吗？你说的不错，我与你太子哥哥有着一纸婚约，纵使他退婚了，可你父皇并未应允，所以我还是你的嫂子――就算有一天，我俩解除了婚约，你父皇也不会允许你娶个差点成为你嫂子的女子的，你明白吗？所以……” “那若真让你嫁给太子，你愿意吗？” 倏地开口，直接打断了慕芊雪原本的思绪。 一时之间就连慕芊雪自己，面对司徒昀渊的这个问题，也有些哑口无言了。 她扪心自问了很久，慕芊雪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说出那句“愿意”！ 许久以来，慕芊雪都在用同太子的那一纸婚约，来拒绝所有可能，来警示自己不要对任何人抱以任何幻想。 可，她真的却从未问过自己…… 若是当真让她嫁给太子，她到底愿不愿意？ 总以为，这件事离自己还很远很远； 但实际看来，这件事好像根本就一直都在眼前，只不过是她不去面对罢了！ “雪姐，你是不愿意的，对吗？” 望着慕芊雪，司徒昀渊心中蓦地一亮。 对于她的这般反应，司徒昀渊当然早已猜到了慕芊雪的答案―― 她，不愿…… 光是这一点，对司徒昀渊而言，就已经够了！ 思及至此，司徒昀渊这才微微浅笑，低声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虽然太子有意悔婚，父皇却并未应允、也再没提及你们的婚期，但这期限根本就已迫在眉睫！昨日，太子对你的态度，你已然看在了眼里，若你当真入主东宫，又将如何自处？雪姐，我知道今时今日，对你而言，昀渊只是朋友，并非是一个最好的归宿――可，能不能请雪姐就算为了自己，好好思忖一下，相信昀渊这一次？昀渊答应你，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父皇改变心意，将你嫁给昀渊；而且我向你保证，在你真心愿意接受昀渊之前，我同雪姐只是权宜之计，昀渊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我们只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待到一日，太子娶了太子妃，或者事情平息、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提及让雪姐入主东宫之时，若雪姐还未爱上昀渊，抑或到时雪姐心中已有他人，我甘愿同雪姐和离，放雪姐自由。若是昀渊这么说的话，雪姐可愿答应嫁予昀渊？” “这……” 凝视着司徒昀渊，慕芊雪不置可否。 她该相信面前的这个男子，该答应他的全盘计划吗？ ------------ 第107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近几日的宁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着两件事。 这一呢，是堂堂宰相张骧衡之子张勋郴与江家小姐婚事告吹后，张家竟一反常态，莫名其妙地迎了一个名曰“小艳”、曾经还是张府婢女的女子进门为妾； 这二呢，便是西掖国的六皇子，那传闻中拥有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苍狼玉牌”之主、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撼动当朝太子地位的司徒昀渊——竟不知因何缘由公然顶撞了当今圣上，不但被罚去了云垚观静思己过，还被褫夺了“苍狼玉牌”，以观后效！ 对此，民间流传的说法不一。 有的则流传说是因为这六皇子司徒昀渊不安现状，妄图煽动朝堂密谋造反； 有的则说是因为六皇子司徒昀渊色胆包天，竟与自己父皇的后宫嫔妃有染，并勾搭成奸，恰好被当今圣上撞了个正着； 更有甚者，竟将两种说法合二为一，说是六皇子司徒昀渊垂涎后宫某位嫔妃的美色，欲将其收为己用——奈何前面有他那位皇帝老子在位碍事，故而只好狗急跳墙，妄想弑父夺位，从而抱得美人归！ 也有的人说…… 六皇子司徒昀渊所做的这一切，与那些人都没有关系； 其实，他真正想要的目标，只是安邦侯府自幼便寄养在玉兰苑的那位丑女小姐，当今圣上钦点的未来太子妃人选——慕芊雪！ 而司徒昀渊的目的，则更是明显了。 无非就是那流传了多年的说法，说是什么“得慕芊雪者得天下”…… 一时间风言风语，好不混乱！ …… “小姐，我们今日……” 大街上，踌躇不前的妗儿左右为难。 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好似在纠结着什么难以抉择，妗儿犯难地开口道：“真的还要去云垚观吗？这风口浪尖的，大家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小姐您呢！您这贸贸然前去看望六皇子，而且一连已经去了好几日了，当真不怕招人口实吗？”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怕？” 莞尔浅笑着，慕芊雪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妗儿。 瞥了眼近处几个正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慕芊雪倒也理直气壮：“在外，昀渊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不该去慰藉一二吗？在私，昀渊这次受难，或多或少都与我脱不了干系，这时候我若是还避嫌不见，那才真是会落人口实吧？” 说着，慕芊雪又是浅浅一笑。 对于众人的议论纷纷，慕芊雪自是根本不以为意的。 反倒是自己身边，这个根本便耐不住性子的小丫鬟妗儿，为了这事没少与生人争吵，着实让慕芊雪在这宁城又火了一把！ 其实，那日自己鬼迷心窍似得答应了司徒昀渊的提议，慕芊雪便料到了也许会有这么一起风波。 想那皇后以及贺家上下，为了保住那司徒昀灏的太子地位，早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若不是这样，以她慕芊雪的资质，怎么可能担得起太子妃的重任，又怎么可能受得慕府当家主母贺韵颐的垂青？ 司徒昀渊出事之后，好似炸锅地并不仅仅是皇宫，也不只是宁城； 这其间首当其冲的一处，自然非定国公的贺家莫属了——而这好似血脉相连的慕府上下，也少不了为了此事来回奔波之人。 一时间的慕府，也成了看热闹的所在。 慕府里，对于慕芊雪这个决定，甚是不理解的云姨娘一派，对她满是责怨； 而一直与她针尖麦芒地叶姨娘等人，却始终摆出着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好像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好了石头，只要等慕芊雪犯错被罚，便可以逐一落井下石，已报多年积怨！ 但在这些人里面，最最让慕芊雪意外的，却是贺韵颐…… 风波初起，慕芊雪本以为第一个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会是与慕府和贺家都紧密相连的贺韵颐——但她没想到，贺韵颐的确是第一个找她的人，却并非为了兴师问罪。 ………… “芊雪，过来。” 那一日，慕芊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玉兰苑中忙碌着，却忽然得知贺韵颐派人请慕芊雪回去。 直到进了慕府，慕芊雪才稍稍听到了些许风声，知道司徒昀渊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自己这边才刚刚答应会考虑他的提议，那边他便径自跑到了皇上面前，请求他收回成命，不要再将自己许配给太子了！ 慕芊雪无奈，只想着该来的总会来的…… 可进了内堂好一会儿，贺韵颐却只是静静打量着她。 又过半晌，贺韵颐才终于淡淡一笑，招手示意慕芊雪做到自己身畔来。 待慕芊雪顺从地刚刚坐定下来，便被贺韵颐一把拉住了小手——柔柔地将慕芊雪小手拉到自己身旁，贺韵颐一边轻轻抚摸着，一面静谧无声地垂着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韵颐才微微抬起眸子，含笑地凝着慕芊雪，甚为和善地问了一句：“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芊雪愚钝……” 恭敬地回答着，慕芊雪心中却不停地打着鼓。 从贺韵颐的态度中，她根本看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慕芊雪只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知娘亲今日，想问的是哪一件传闻？” 她的反应，自然被贺韵颐全都看在了眼里。 但贺韵颐却只是微微一笑，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流露出太多异样的举动来让慕芊雪揣摩。 许久，贺韵颐才再次认真地凝会慕芊雪脸上，柔声询问道：“我怎么听闻，芊雪你最近好像跟六皇子过从甚密，他动不动便往你的玉兰苑里跑——怎么？芊雪莫不是对他有意，也思忖着想要嫁给他做王妃了？” 一面说着，贺韵颐一面若无其事地执起桌上的糕点碟子，递到了慕芊雪面前。 “娘亲真会说笑，芊雪怎么敢？” 顺从地拿起一块糕点，慕芊雪小口咀嚼着。 脑海里，却不停地反复推敲着贺韵颐方才的每一句话——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108章 莫忘初心 “芊雪呀……” 见慕芊雪望着自己出神，贺韵颐这才浅浅一笑。 抬手，在慕芊雪的小手上轻轻又拍了拍，贺韵颐这才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别怕！在我面前，你不必想这么多，娘亲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婚姻大事，虽然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从来都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可这毕竟是关乎芊雪你一辈子的大事，万万草率不得啊！” 这贺韵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她是贺家的小姐，慕芊雪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 想如今…… 自己，正谋划的这件事…… 可是一个不留神，没准自己所做的便会害得太子颜面扫地； 更有可能，会因此而连累皇后地位波及――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动摇贺家在朝中势力的！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兴许对外人而言，这有可能只是她慕芊雪的一个小小抉择； 但对于这些局内人而言，也许正是这个小小抉择，便会影响到整个贺家，以及朝野内的波谲云诡！ 所以，这个时候…… 无论她在怎么想，慕芊雪都觉得，贺韵颐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应该都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那，她如今命人召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安抚她，还是敲山震虎？ 她究竟是想从她口中套出自己的心里话，还是想要警告自己不要任性而为，轻举妄动破坏了现状呢？ 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了！ …… 思来想去，慕芊雪都搞不懂贺韵颐这番话的用意。 “我想，你应该知道……” 也许，是正好看穿了慕芊雪的心事。 贺韵颐竟只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对慕芊雪说了下去：“其实，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你爹或是我，从多年以前，便希翼你能嫁给太子，入主东宫。一来，是为太子，希望你可以做好他的贤内助，祝他看好这西掖江山；二来，是为了皇后同贺家，甚至是咱们慕府――毕竟我同皇后都是贺家的女儿，自然希望自家家族昌盛。而你同太子，又是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在夫家的希翼――你们好，便是我们两个好，便是我们两个的夫家好，那么我们贺家才会好！” 上下打量着慕芊雪，眸子里透露着精明的光芒。 慕芊雪从没想过有一日，贺韵颐会如此开诚布公地同自己说这些，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不知要怎么把话继续接下去了。 好似有着一双透视眼一般，再次看穿了慕芊雪的心思。 不等慕芊雪开口，贺韵颐便径自继续开了口：“你们三个孩子的事，我最近也有所耳闻――我知道昀灏那孩子有时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待人淡漠，定是对你没什么好脸色的，可他心肠不坏。反观昀渊那孩子，自幼便行事果决，做事又知分寸，待人更是彬彬有礼。想必他对你应该很好，关怀备至、呵护周到，你会对他动心，想要与他长相厮守也在情理之内。真的，娘亲都明白的……” 听到贺韵颐如此说着，慕芊雪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 “娘亲，其实我们……” 急急地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可太多的话语，全都如鲠在喉一样――明明已经到了慕芊雪的嘴边，但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会说，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 她知道…… 在贺韵颐看来，或许也已经误会了她同司徒昀渊的关系； 她也知道…… 恐怕，如今在很多人的眼里心里，早就认定了她慕芊雪是对司徒昀渊是芳心暗许的，甚至是早已同他私定了终身也未知不可…… 这种时候，这种情况―― 让她真的有些纠结，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到底…… 该默认，还是澄清事实？ 是要表明决心，顺从贺韵颐的安排？ 还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告诉贺韵颐自己不愿意？ 到底，要不要告诉贺韵颐――其实，自己不是对司徒昀渊有什么企图，也不是贪恋什么六皇子的温存……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入宫，不想接受这种包办婚姻，不想嫁给司徒昀灏罢了？ 那贺韵颐…… 又能否接受自己的这种想法，帮助她呢？ ……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静静拍了拍慕芊雪的手背，将她从思虑中拉回。 依旧满脸慈爱，贺韵颐莞尔开口，似是也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柔柔地继续说了下去：“既然到了今时今日，你都还肯唤我一句‘娘亲’，那我这个做娘亲的，又怎么忍心看着你如此难为自己？芊雪，娘亲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管你最后想怎么样，是选司徒昀渊、还是选司徒昀灏，或者到最后，他们两个你谁都不选……你都要答应娘亲，遵从自己的初心，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选你自己最想共度余生的那个人。记住！只要你认定了自己的路，娘亲便支持你的选择，无论会有多么大的阻碍，娘亲也可以尽力帮你拦住――不过，你也要记得，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居然选了就要坚持到底，不管前面是荆棘险路，还是刀山火海，你都必须要好好走下去，你懂了吗？” “娘亲，我……” 对于贺韵颐的这番话，慕芊雪不置可否。 虽然，这番话听得慕芊雪很是感动，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贺韵颐的这番话，并没有表面听来的这么动听，这么感人肺腑…… 是她多虑了吗？ 还是，贺韵颐真的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她又是不是真的会如她所言，无论自己怎样抉择，都真会支持自己？ 微微蹙眉，慕芊雪竟再次语结起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纠结，贺韵颐再次嫣然浅笑，开口道：“母女俩之间，是不用算计这么多的！也罢，想来这几****也有得烦了，就别在我这儿耽误光阴了。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只是还是那句话，芊雪，莫忘初心，仅此而已……” ------------ 第109章 皇后要见她？ “小姐，您在想什么？” 瞥着眼前的慕芊雪，一路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跟在身旁观察了一路的妗儿，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地瘪了瘪嘴。 倏地抬手，在慕芊雪的面前轻轻摇晃了一下，待她回过神来，妗儿才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着彼此。 “没什么。” 见妗儿一脸担忧，这么直直地望着自己。 慕芊雪不由浅浅一笑，心想——这丫头也许是看自己一路都沉默不语，所以在担心自己会是因为路上的那些指指点点，而心生不快地在胡思乱想什么吧？ 思及至此，慕芊雪连忙瞧向妗儿。 笑着摇了摇头，慕芊雪这才轻声地继续回答了起来：“妗儿，我没事的。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不然一会儿饭菜都凉了，昀渊就真的只能凑合吃一口冷饭凉菜了。” “快些赶路？” 听慕芊雪这么一说，妗儿不禁睁大了双眸。 看了看自己身畔的慕芊雪，又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某地； 不禁再次满脸忧心忡忡地回过头来，看着慕芊雪半晌，妗儿才讪讪地再次开口道：“可，可小姐……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云垚观前了呀？您还要去哪里吗？” 闻言，慕芊雪也是一怔。 这才下意识地抬眸，顺着妗儿方才的方向望去…… 望着眼前那高高挂起的“云垚观”匾额，慕芊雪不由摇了摇头——看来方才的自己，真的太过专心思忖其他了； 竟然只顾着想贺韵颐，都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然来到云垚观前了！ 失策，真是失策！ “那我们进去吧。” 说话间，慕芊雪对着妗儿轻轻一笑。 迈步正要进去，猛地一抬头，慕芊雪的视线却刚好看到了前面的那簇人影。 只见一群整齐有序的人，此刻正围在司徒昀渊的身畔—— 面上，虽然看着各个都恭敬有礼； 可慕芊雪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觉得司徒昀渊脸上的神情，便没有自己所看到的这般自然！ 出什么事了吗？ “你怎么出来了？” 这么想着，慕芊雪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步。 快步迎上前去，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司徒昀渊身畔的众人，慕芊雪这才回眸看向了司徒昀渊：“圣上不是有旨，命你在云垚观静思己过吗？你怎么却自己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圣上下旨，放过你了吗？还有……他们是谁？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前一句，话明显是在问着司徒昀渊； 但这后面一句，却分明是在问着司徒昀渊身畔的这些人。 而这些跟在左右的人，却只是冷眸打量着慕芊雪，不曾回答她只言片语。 见状，慕芊雪的神经也不由得更是警惕了起来！ “看什么看！” 也许是被慕芊雪这么直直地盯着看烦。 那站着离她最近的男子，忽然恼怒地抬手，径自便要推向慕芊雪。 “放肆！” 所幸那人的举动，倒是被司徒昀渊早早看在了眼中。 蓦地抬手，司徒昀渊一把推开了那男子的手，直接挡在了慕芊雪身前。 阴鹜着双眸，冷冷地看向那男子。 半晌，司徒昀渊才眼神微微一软，回眸看向了一旁的慕芊雪，漾笑地开口道：“雪姐莫怕，他们是宫中的侍卫——方才，父皇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事要我回宫一趟，他们正是来接我的……” “接你？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对于司徒昀渊的这个说法，慕芊雪不置可否。 她不知皇上此时忽然要见司徒昀渊，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但慕芊雪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再告诉着她——也许，这件事同自己有关，也同那司徒昀灏有关…… 是不是…… 那当今的皇上，终于要有什么安排了？ 如此想着，慕芊雪的手心里不由汩汩地冒起了汗来！ “茗筠郡主，原来您在这里呀！” 正胡思乱想地思忖着，慕芊雪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直接把慕芊雪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看到一群身穿着宫服的男子，护着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是谁？” 狐疑地打量着来人，他满脸是笑。 纵使如此，慕芊雪却也不敢放松半分警惕，低声问道：“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请问有什么事吗？” “奴才们是宫里的。” 轻轻一笑，那人倒也恭敬有礼。 对着慕芊雪缓缓行了一礼，那人这才笑着对她继续开口道：“皇后娘娘有旨，要奴才们请慕家小姐入宫小聚——可方才，奴才们去了慕府，才听闻您出去了，所以便一路打听着，寻到了此处……” 说着，这才回眸看了一眼慕芊雪身畔的司徒昀渊。 好像这才看到司徒昀渊一般，那人这才笑着微微对他拱手行了一礼，浅笑道：“嗳，原来六皇子您也在呀！那可就太好了，倒也省得奴才们多跑一趟了呢——皇后娘娘见您这么久都还没回宫，也正担心着呢，特意嘱托奴才们顺道来看看是什么情况，请您尽早动身才是！” “这……” 看着那人，慕芊雪一脸茫然。 回眼看向身畔的司徒昀渊，慕芊雪投以了询问的神情。 “雪姐，这是崔公公。” 缓缓勾了下唇角，司徒昀渊静谧开口。 对着崔公公微微颔了下首，司徒昀渊这才带着笑为慕芊雪介绍道：“他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太监总管，若没有皇后娘娘的手谕，他是不可能会出宫来此的，所以雪姐你大可放心。只是，崔公公，昀渊不太明白——到底，是皇后娘娘要见我们，还是父皇？为何，要我们俩……” …… 皇后要见她？ 这，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她同司徒昀灏的那桩婚事，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难不成…… 贺韵颐已经为自己出面，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皇后了——所以皇后才想见自己，才想跟自己说说这件事？ 不可能！ 慕芊雪摇头，立即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如今所在的，这可是古代——若是为了她同司徒昀灏的这件事，那皇后要见要谈的人，也应该是贺韵颐，或者安邦侯慕悙屹吧？ 又怎么可能…… 会轮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女子，来说些什么意见呢？ 不对！ 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 第110章 一切有我 “奴才惶恐！” 面上，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崔公公如今所谓的惶恐，都不过只是面上的工夫罢了。 都不过…… 只是为了做给这个司徒昀渊，或者慕芊雪自己看得而已！ 淡淡扫了眼慕芊雪，崔公公这才轻轻拱手，笑着朝司徒昀渊开口道：“这主子的意思是何，我们做奴才的哪儿敢妄加揣测？不过，六皇子，奴才倒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人又不知咱们西掖国的皇上皇后，本就是夫妻同心犹如一体，是谁要见您，又有何区别吗？依奴才愚见，六皇子还是莫做耽搁，快些随他们回宫去吧。” 说完，径自转身面向慕芊雪。 又是笑着轻轻行了一礼，崔公公并没等司徒昀渊说些什么，便直接开了口道：“至于茗筠郡主……” …… 如此看来…… 这位皇后身边的总管崔公公，显然是深得皇后心思的。 不然，量他再如何得势，如何权倾后宫，也贸贸然不可能会去同司徒昀渊这样的主子讲理的！ 这么一想…… 慕芊雪不禁微微蹙眉，抿了抿下唇。 难不成，方才这崔公公所言的这些“道理”，其实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若是这样的话…… 那她同司徒昀渊这一回，恐怕有大麻烦了！ …… 思忖着，慕芊雪不由想得出了神。 待慕芊雪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未留意到崔公公又说了些什么，只好有些尴尬地凝向了司徒昀渊。 可不待司徒昀渊给她任何提示，慕芊雪便看到崔公公快步上前了两下，倏地垂眸抬起了手。 崔公公毕恭毕敬地开口，轻声对慕芊雪又重复了一遍：“还请茗筠郡主屈尊上车，也随奴才们一起回宫复命去吧！” “我……” 迟疑地抬眸，慕芊雪不置可否。 下意识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司徒昀渊那边； 昔日那个满腹心思的慕芊雪，如今却为何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雪姐，别怕。” 温柔浅笑，如沫春风。 像是一眼便看穿了慕芊雪的担忧一般，司徒昀渊笑着走过去，轻轻执起了慕芊雪的小手。 旁若无人地牵着慕芊雪，司徒昀渊不顾众人的眼光，也不管慕芊雪有些尴尬地想要抽回自己的小手――倏地转向崔公公，司徒昀渊毫不避忌地开口道：“崔公公，雪姐虽然是茗筠郡主，但并未入过皇宫，也没曾见过咱们宫里的大阵仗，想来她有些怕了也是情理之中，您说呢？依昀渊所见，既然我们二人都是同路回宫的，不知昀渊可否跟您讨个面子，让雪姐和昀渊共乘一辆马车回去？” “你们？同乘？” 听到司徒昀渊这话，崔公公惊得蓦然开口。 稍稍半眯双眸，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面前的慕芊雪和司徒昀渊――半晌，崔公公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般，急忙将自己的视线从司徒昀渊拉着慕芊雪的手上收了回来，微微垂下了头。 心里，好像正盘算着什么； 看着崔公公这样的反应，慕芊雪却觉得一阵阵的心虚； 不知为什么，慕芊雪总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恰好被崔公公逮了个正着！ 她心里，自然很是清楚明白―― 方才，司徒昀渊这主动牵起自己手的举动； 还有他那轻描淡写，说出口的“同乘”两个字，在崔公公心中一定掀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 再怎么说…… 名义上，自己也还算得上是皇后的未来儿媳、是未来的“太子妃”； 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便在皇后最为宠信的太监总管崔公公面前，这么任由另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牵着自己的手？ 看来，现在就算自己说―― 同司徒昀渊之间只是个误会，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吧？ “也罢！” 正思考着，慕芊雪却忽然听到崔公公开了口。 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崔公公，却看到他好像终于打定了主意一般，缓缓又拱手行礼道：“那就烦请茗筠郡主与六皇子一路回去，奴才们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待进宫后再另作侍候吧！” 语毕，便又上前低声嘱托了那队侍卫几句。 这才亲自扶着慕芊雪，同司徒昀渊一起上了前面一辆的马车。 然后崔公公自己那一行人，伴着后面的那辆马车，不远不近地慢慢跟在了车后…… ………… 马车上。 “你笑什么？” 看着一脸忧虑的慕芊雪，司徒昀渊不禁浅浅一笑。 身畔的慕芊雪见状，略带些不满地微微蹙眉望向了司徒昀渊――而司徒昀渊回给她的，却只是更浓笑意的一扬嘴角。 轻轻阖眸，司徒昀渊好似累了一般，静谧地眯上眼倚到了一旁； 见司徒昀渊这样，慕芊雪又等了许久，都仍不见他回答自己，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倏地转身背对着司徒昀渊，慕芊雪稍稍掀起车帘，小心翼翼地打量车外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移回了车内。 无奈地叹口气，慕芊雪蓦地回头看向司徒昀渊，这才低声嘀咕道：“昀渊，你自幼生在皇宫里，定是见过皇后娘娘很多次的，对不对？那……在你看来，皇后娘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这次找我们两个进宫，你到底能不能猜到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雪姐，她不是大老虎。” 闻言，司徒昀渊笑着睁开双眸，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慕芊雪。 过了半晌，他才懒洋洋地伸了下双臂，似有似无地认真对慕芊雪开口道：“皇后娘娘虽然是后宫之主，但却并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她与父皇伉俪情深，对后宫众妃赏罚分明，对我们这些庶出的子女更是一视同仁，的确是母仪天下的典范。我知道雪姐在顾虑什么，无非是为了同太子哥哥的婚事罢了。放心吧，没事的……” 一面说着，司徒昀渊一面轻轻将手指竖到了唇畔。 随即执起慕芊雪的小手，在上面慢慢写下了四个字―― 一，切，有，我…… ------------ 第111章 入宫觐见 繁华锦簇，水榭楼阁。 下了马车之后，慕芊雪同司徒昀渊在崔公公引路下，缓步走进了宫中。 一路低垂着脑袋，沿路那如画般的景致，慕芊雪如今却连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虽然，在来时的路上，司徒昀渊曾对她说一切有他； 虽然，那司徒昀渊神情淡淡，一路上昂首挺胸如无事人一般的淡定自若，平静如常般谈笑风生…… 可慕芊雪的心里，却依旧很是七上八下！ “六皇子……” 行至回廊处，领路的崔公公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急忙回眸看向司徒昀渊，那崔公公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地忽然开口道：“奴才真是老糊涂了，竟这才想起有些事，得烦劳您先随奴才去看一眼——再者您在云垚观多日，也该顺便稍作梳洗一下。待您梳洗完毕，我们再去觐见皇后娘娘，您意下如何？” “听凭崔公公安排吧！” 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司徒昀渊如是答着。 待司徒昀渊答应，崔公公这才回眸再次看向了一旁的慕芊雪，毕恭毕敬道：“那便烦劳茗筠郡主在此稍候片刻，待奴才同六皇子回来，再一同前往觐见皇后娘娘，可以吗？” 不知所措，慕芊雪只好点了点头。 凝着司徒昀渊同崔公公的背影渐渐远去，慕芊雪才有瞥了眼自己身畔留下的小太监，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 想了一路，思忖了一道…… 慕芊雪都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都终究还是无法释怀——这司徒昀灏的生母，贺韵颐的姐姐，当今的皇后娘娘…… 她，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见自己？ 她，为何除了要见自己，还叫来了司徒昀渊？ 依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所见所闻，那当今皇后娘娘理应是她同司徒昀灏这场政治婚姻的“始作俑者”； 按理来说…… 如今这种情形，她才应该是最希望摆平自己，让自己能顺利同司徒昀灏完婚，以牢牢巩固她那宝贝太子的地位之人才是——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为了司徒昀灏自己早已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威逼利诱，什么恐吓要挟，都根本只是小儿科了吧？ 还有，皇上盛怒之下…… 贬黜了司徒昀灏在朝堂上的劲敌，也是众人皆知，与她儿子争夺“太子之位”最有力的对手——司徒昀渊； 这个时候，慕芊雪本以为皇后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可为何—— 她不但，没有这么对待自己； 反而却选在这个风口浪尖，众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瞧好戏一般的时候，派人将司徒昀渊接回了宫中； 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好似是故意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一般，同时召见了自己和司徒昀渊两人进宫呢？ 其实，若皇后娘娘对付司徒昀渊或自己； 也许这慕芊雪反倒觉得，这整件事都很好理解了！ 毕竟深处后宫，纵使高高在上如皇后一般，却也依旧只是这宫中的女人之一罢了！ 皇子，在力争上游之时需要子凭母贵； 但若想在这后宫之内长存，谁又敢说做这些娘亲的，不需要母凭子贵呢？ 不过今日，这皇后娘娘所做的—— 却又好像有些反其道而行之，让人捉摸不透…… 她，到底想怎么样？ 她这么做，又到底意欲何为呢？ 究竟自己现在，这是将要天降横福，还是天降横祸呢？ …… “小丫头，你也来了？” 正苦恼地思忖着，慕芊雪忽然撞到了什么上面。 抬头间，慕芊雪这才发现——方才，那还在自己身畔的那个小太监…… 如今，竟在自己胡思乱想之时，早已不见了半分踪影。 而她的双眸，更是蓦地对上了一面强而有力的胸膛之上——视线，顺着胸膛一路向上望去，慕芊雪却着实被自己看到的一切，吓了不小的一跳！ 此刻，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不是那她名义上的“表哥”贺啸翃，又会是哪一个？ 他，为何又会在这里？ 那个小太监，为何突然不见了？ 还有司徒昀渊和崔公公他们，又到底去了哪里？ 不对！ 现在…… 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呃，那个……” 一面思索着，慕芊雪一面倏地跳起。 正要从这个正一脸笑靥莞尔、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贺啸翃身畔弹开，却不想慕芊雪又着着实实地撞上了身后的某一个。 “啊——！！” 下意识抬头，回眸望去…… 却看见一脸冷如冰霜的司徒昀灏，如今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而且，那眼眸中迸射出的嫌弃与厌恶，完全不加任何掩饰地直接展现在了慕芊雪的面前！ “这宫中，还真是越来越乱了。” 冷冷地开口，不带一丝一毫地怜香惜玉。 满是鄙夷地斜眸凝向慕芊雪，司徒昀灏唇畔忽然挤出一抹耻笑，冷嘲热讽道：“怪不得今晨，本太子宫中树上的乌鸦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有些不该出现在庄严肃重之地的杂草，竟恬不知耻地蒙混了进来——殊不知自己身份卑贱，难登大雅之堂，竟还在此妄图鱼目混珠，也不怕玷污了这宫中的宁静祥和！” “你、你此话何意？” 闻言，慕芊雪急忙转身看向司徒昀灏。 正要在说些什么，却被那根本不想听她多说什么的司徒昀灏蓦地伸手一推，径自再次向后跌着退去。 这一回，不想正好再次撞到了身后的贺啸翃身上：“啊！对不起，对不起……” 慕芊雪一面道歉着，一面立即站稳闪到了一旁。 与司徒昀灏和贺啸翃之间，都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慕芊雪这才听见一旁的贺啸翃，再次笑着开口提醒她道：“表妹，参见过太子殿下了吗？” “啊！” 被贺啸翃这么一问，慕芊雪才如梦初醒。 尴尬地抿抿嘴，慕芊雪竟不知如何是好地胡乱请起了起安来：“太子殿下万安！见、见过表哥！” “表妹，你怎么进宫了？” 见司徒昀灏冷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要再次开口的意思。 贺啸翃只好摇着头，又淡淡叹了口气，替他俩继续打破着僵局开了口…… ------------ 第112章 意欲何为？ “表妹，你怎么进宫了？” 见司徒昀灏冷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要再次开口的意思。 贺啸翃只好摇着头，又淡淡叹了口气，替他俩继续打破着僵局开了口：“可是颐姨进宫走动，顺便带上了你？颐姨呢？你们走散了吗？表妹，要不你告诉我们颐姨去哪里了，我同太子殿下送你回去吧？” “闲杂人等而已。” 倏地开口，径自将气氛重新拉回冰点。 根本不待慕芊雪说什么，一旁的司徒昀灏竟直接开口，冷冷地不屑鄙夷道：“三弟真会说笑，她什么身份，也配本太子纡尊降贵、为她引路吗？真是笑话！” 显然，对于贺啸翃的这个建议…… 身为太子的司徒昀灏，是发自内心予以拒绝的！ 自傲如他，纵使不是慕芊雪，想必他也不会答应去做什么谦谦君子吧？ 从始至终…… 这种在司徒昀灏眼中看来，很是做作虚伪的角色，宫中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他素来不屑去做，也不齿与这些人为伍，更对这类人嗤之以鼻。 所以有些时候，他司徒昀灏宁可任由别人误会自己； 也根本不肯去为自己辩解分毫，哪怕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从来不会多吭一声。 但这一切…… 虽然，懂他如自己一般的贺啸翃明白； 可这站在身畔，那向来与他剑拔弩张的慕芊雪，却不一定懂得！ 尴尬地摇摇头，贺啸翃正要开口，为司徒昀灏解释一二之时，却忽那慕芊雪开了口。 “太子殿下说的正是呢！” 莞尔浅笑着，慕芊雪看着司徒昀灏不怒反笑。 慢步向前一步拱下身子，慕芊雪不卑不亢地对着司徒昀灏和贺啸翃这边行了一礼：“像小女子这般的闲杂人等，着实不该来玷污太子殿下的圣洁之地。更何况，我猜太子殿下更加不想的便是见到小女子，这点自知之明，小女子还是有的——只是今日，小女子纵使有再多的理由或是借口，也不得不入宫这一趟，玷污一下太子殿下的圣洁之地了……” 缓缓抬头，毫不迟疑地直视向司徒昀灏。 那慕芊雪眼里的不以为然，让贺啸翃更是产生了不少的好奇。 回眸，贺啸翃静静看向身畔那沉默不语的司徒昀灏——他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伴着慕芊雪方才，这轻描淡写一般随意的几句话，那原本还蕴藏在司徒昀灏眼中的不屑鄙夷，却顿时变为了不悦与探究，那微微半眯起的黑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子，紧张的气氛，好似一触即发！ 这么多年，司徒昀灏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 除了他父皇母后，几乎所有人在司徒昀灏面前，都是俯首称臣的。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向他挑衅； 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跟司徒昀灏说话…… 此刻眼前的这个画面，看在贺啸翃的眼里，都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慕芊雪，是真的惹到司徒昀灏了！ “二哥，不如我们……” 讪讪地开口，贺啸翃刚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为慕芊雪解围。 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个熟悉而尖锐的声音，让贺啸翃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哟，这不是贺家大公子吗？” 因为，他知道…… 自己终于不用再犯难了，他得救了！ 而一旁的司徒昀灏，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却不禁面色一凛，微微蹙了下眉头。 循声回头望去，司徒昀灏那双满是阴鹜的眸子却刚好对上了来人——只见崔公公一脸笑意盈盈，丝毫不理会那尚在自己身畔的司徒昀渊介不介意，便快步迎了上来。 待走到他们三人身畔，崔公公这才好似刚刚看见了司徒昀灏一般； 倏地垂眸，径自转身向着司徒昀灏的方向跪倒在地，并满脸笑靥地恭敬行礼道：“奴才真是老眼昏花，大老远看过来，竟只瞧见了贺家大公子一人，着实该死！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慕芊雪心里，本以为…… 就凭眼前这番形象，那司徒昀灏绝对会不依不饶；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画面竟让慕芊雪不禁有些大跌眼镜！ “三弟……” 只听那面无表情的司徒昀灏，竟然缓缓开口。 径自微扬下巴，用自己的余光一扫身畔的贺啸翃，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却低声吩咐了一句：“还不快些过去，替本太子扶崔公公起来。” “谢过太子殿下。” 等贺啸翃扶着崔公公，缓缓起身站定。 瞥了眼崔公公身后的司徒昀渊，司徒昀灏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这才才淡淡摆了摆手，继续若有所指一般地开口道：“崔公公年岁已高，又是这皇宫中的老人了，本太子面前何须行如此大礼？只是不知……今日这崔公公所办之事，是哪个宫里交托之事——怎么一些不该出现在宫中的闲杂人等在此，就连这该在云垚观中静思己过的六皇子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太子殿下果然好眼力。” 笑着轻轻颔首，崔公公连忙抬手对着远处某个方向拱了拱。 随即这才依旧笑靥满面，毕恭毕敬地又朝着司徒昀灏行了一礼，崔公公继续说了下去：“老奴今日，真是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所有事如此顺当——回太子殿下的话，老奴今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特出去接了六皇子与茗筠郡主入宫觐见。此刻，老奴本正打算要去东宫，去请太子殿下一同前往皇后娘娘寝宫，却不想居然在此便遇见了您。那便请您移步，同老奴一齐先行过去觐见皇后娘娘吧！” “二哥，那我先告辞了。” 闻言，崔公公急忙瞥了一眼旁边正要告退的贺啸翃。 连忙快步上前，崔公公一把拦住了他，笑着继续对贺啸翃说道：“贺家大公子留步！皇后娘娘有旨，若是去请太子时，您也在东宫，便邀您一同前往……” …… 皇后娘娘…… 竟要崔公公，同时邀了这么多人一同觐见？ 司徒昀灏、司徒昀渊、贺啸翃、还有她慕芊雪——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意欲何为？！ ------------ 第113章 宫中家宴 花团锦簇，鸟语花香。 硕大的宫殿之内，始终僵直着身体坐在一旁的慕芊雪，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从方才走进大殿看清一切的那一瞬起，慕芊雪的整颗心，便都早已悬在了嗓子眼那里，不上不下着！ ………… 虽然，在踏足这里之前…… 慕芊雪在心里，已经大概猜想到了皇后娘娘忽然请了自己同司徒昀渊、司徒昀灏以及贺啸翃这么多人前来，此举一定别有深意——可真的来到这儿，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慕芊雪才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根本不是别有深意的一次邀约； 而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了的“鸿门宴”嘛！ 大殿正前方，那位端坐在上、一袭龙袍加身的中年男子，根本无需等崔公公来介绍什么，他那皇帝身份便早已呼之欲出了！ 那俊朗威严的容颜里，有着如司徒昀渊一般出众的风度翩翩，优雅自若； 也有着同司徒昀灏一般强大的气场，不怒而威，仿佛只要一个眼神，便足以洞悉一切，足以看穿每一个人的心思一般，让人不禁有些畏惧，又有些不敢直视…… 至于紧紧坐在皇上身畔，一身明黄色华服映衬着她的如雪肌肤，那宛若浑然天成似的雍容华贵更是与她身旁的皇上相辅相成，又相得益彰--还有那眉眼之间，几分酷似贺韵颐的温婉大气，更是让慕芊雪不由自主地确定了，自己如今眼前这人，一定便是传闻中自己名义上的姨母，贺韵颐之姐，也是司徒昀灏之母的皇后娘娘了！ 台下几步，端坐两旁的众人…… 除了有慕芊雪再熟悉不过了的安邦侯慕悙屹和贺韵颐，以及之前偶然远远见过一眼的定国公贺瓚魁之外，还有一约莫三十多岁、衣着却稍显朴素的女子坐在靠前的位置。 而且…… 从她的穿着来看，应该也是这宫中的某位妃子吧？ 本正微垂着眸，打算等着崔公公介绍； 却不想崔公公竟直接绕过了自己，一声不响地跑回了皇后娘娘身畔——崔公公覆在皇后娘娘耳畔，略微耳语了几句什么，还不等慕芊雪回过神来，便见皇后娘娘笑着扬手，示意让他们入座：“一个个地都愣在那里干嘛，快入座呀！” 闻言，慕芊雪明显一怔。 虽然慕芊雪能感觉出，皇后娘娘此举并无恶意…… 但看着自己身畔，那原本同样垂首立着的司徒昀灏以及司徒昀渊，在听到皇后娘娘此话后，都好似熟门熟路一般，静默无声地回到了仿佛本应是他们的位置上。 却唯有这初来乍到的慕芊雪，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跟我走。” 身畔，那低垂着头的贺啸翃，忽然小声开口。 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贺啸翃一面细若蚊蝇地提醒着慕芊雪，一面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低垂着头，缓步来到了最后的两个空位处坐定。 “爹，您快瞧瞧咱家啸翃……” 他俩才刚坐定，便听前方的皇后娘娘倏地再次开了口。 一面笑吟吟地凝向贺啸翃，皇后娘娘一面摇了摇头，径自开口揶揄道：“平日里，在咱们面前像个好动的小猴子一般；可每每一在宫里见到他皇帝姨夫，反倒还装起乖巧来了——真不知道他这懂事模样，到底是真的如此懂规矩了，还是故意装给皇上瞧的呢！” “姨母真会说笑了。” 稍稍抬眸看向皇后娘娘，贺啸翃莞尔浅笑。 毕恭毕敬地对着她行了一礼，贺啸翃这才似是而非地笑着开口道：“啸翃这哪里是装出来的，又怎么敢在姨夫姨母面前装什么呢？啸翃这是真的怕失礼于圣颜，丢了咱们贺家的颜面——到时候，只怕外公不怪罪，姨母也定时绕不过我的！” 说话间，贺啸翃早已恢复了往日模样。 那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直接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 可这贺啸翃表面上，却还是要故意装出着一副畏惧模样，倒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好啦，就你最会哄姨娘开心。” 待笑过之后，皇后娘娘才淡淡朝着贺啸翃摆了摆手。 笑着回眸与身畔的皇上对视了一下，皇后娘娘这才柔声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今日只是家宴，我同圣上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谨什么了，自在些才好，不是吗？” “得令！” 皇后娘娘话音未落，贺啸翃便倏地接过话茬。 径自从面前的食盘中扯下一只鸡腿，轻轻咬了一口，这才笑着继续道：“那啸翃就不客气了！” 伴随着又一阵哄堂大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热闹了起来，并未有人提及慕芊雪，也没有说起今日叫众人前来的缘由…… …… 今日…… 真的只是家宴吗？ 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气氛有些太过温馨，甚至和谐得有些诡异呢？ 还有，方才他们众人进门之时…… 慕芊雪明明清楚地瞧见，当看见自己、司徒昀灏以及贺啸翃进来时，皇上的神情始终如常； 只是当看到司徒昀渊走进来时，慕芊雪却清晰地看到了皇上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意外一样； 但随即，他便将自己的视线； 好似若无其事一般地再次将视线移回到了司徒昀灏这边，并再也没有看过司徒昀渊那边半瞬了！ 难不成…… 对于今日，司徒昀渊会来之事…… 其实皇上事先是不知情，也是刚刚才知晓的吗？ 可若真是这样，也就是说今日这一切都并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崔公公，又为何会特意跑去云垚观，召司徒昀渊回来呢？ 微微抬眸，视线下意识地扫向了一旁。 恰好在看到司徒昀渊的一瞬，慕芊雪的视线随之定格。 再来，便是这进入大殿后，便一直神情古怪的司徒昀渊了——若说皇上不看他，是因为还介怀之前之事，那他为何从进来之后，竟一眼也没看过皇上呢？ 还有…… 那被司徒昀渊一直注视着的妃子…… 她，又是谁呢？ ------------ 正文_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子莫若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