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楔子 S市的中央商业区，一栋充满现代化设计感的银白大楼耸立在商业区中央。S市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任氏集团的总部――任氏大厦。 任氏大厦的顶楼上，任意站在敞亮明净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白皙的手指握着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听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话。 似乎听到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任意的红唇轻动，吐出带着冷淡的话语：“我记不得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你难道不是在和那个王语彤在一起吗？” 手机里有一个焦急慌乱的男声传出：“任意，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有关系，是她一直缠着我的。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你，你帮帮我吧，不然齐氏就真的完了。” 任意嗤笑出声：“林纪年，你上一次在酒店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她才是你真爱嘛？” “你怎么知道的……”电话对面的人仿佛猛然醒悟，“是你干的！不然数据怎么会流出去，是你指使人做的！。” 随即又是几声咒骂伴随着东西被摔落在地的声音。任意表情不变，平静地听着。几声喘息过后，男人又哀求道：“任意，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了，你不能这么赶尽杀绝……” 任意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赶尽杀绝？如果我不是早有防备，现在就是我在求你吧？”她眼中寒光闪过，声音渐冷：“你还记得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和人联手谋算任氏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们两家的交情？我和你交往四年，你背着我和王语彤勾搭在一起，还想吞并任氏。” 说着任意一笑，柔声道：“叫我想想，你和王语彤是怎么说的，你说跟我在一起只是商业联姻，是任家逼你的。你宁可生在普通人家，就可以自由的和她在一起了。现在你满足愿望了，可以和你的真爱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就算你破产了，她也会像以前一样爱你吧？” 任意的语气柔和，眸光却是冷的。当初是林纪年先追求的任意，费尽心思追求了半年，再加上两人是青梅竹马，任意一感动才答应了他。结果到了林纪年嘴里，却变成了任家逼迫他的商业联姻。 女人如浸蜜糖的温柔声音却让林纪年惊怒至极：“任意！你会遭报应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任意挂断了手机。她愿意接这个电话，也只是出于恶趣味，告诉林纪年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是谁的手笔。她任意，可不是任人哄骗和愚弄的软弱之人。 背叛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任意妩媚的双眸微眯，享受着胜利的愉悦，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任意走过去接通，是她的助理：“任总，王语彤小姐现在在前台，说想要见您。” 她来干什么，为林纪年求情？任意秀眉微挑：“让她进来。” 不多时，王语彤敲门进来。任意兴致盎然地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其实没有见过王语彤。林纪年一直掩饰的很好，要不是王语彤沉不住气非要给她发一些宣誓主权的照片，任意可能还真发现不了。毕竟她也是一个庞大集团的总裁，哪有时间天天去关心林纪年细微的变化。 毫无疑问，王语彤是个美女。和任意肆意张扬的美完全不同，她看起来柔弱纤细，楚楚可怜，是最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女人。 原来林纪年喜欢这样的女人啊，任意心中暗啧了一声，真委屈了他在她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 王语彤见到任意，酝酿了一下情绪，委屈地开口：“任小姐……” 任意一摆手：“有话好好说，你哭成这样干什么。” “……”王语彤刚红了眼圈，眼泪还没出来，被任意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哭了。 见王语彤一时语塞，任意微微一笑问道：“王小姐找我做什么？” 王语彤咬咬唇，本来想开场就把节奏握在自己手里，没想到没两句话主动权就到了任意手里。她又不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林氏的事，是任小姐做的吧。我和纪年在一起，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是林氏是林伯父的心血，任小姐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林氏有个喘息的机会？” 王语彤恳求道：“任小姐提什么条件都行，我也愿意离开纪年，永远不再见他，只求任小姐放过林氏。” 王语彤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任意惊讶：难不成王语彤对林纪年还真是真爱？ 不管就算是真爱，也不能让她放过林氏。况且，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爱和任意有什么关系？ 任意笑容不改：“王小姐，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了。” 任意会这样说，也在王语彤的预料之内，她会轻易答应下来才有问题。王语彤向前走了几步，继续恳求道：“求您了，任小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缠着纪年的，纪年其实还是爱你的。” 她和林纪年倒是口径一致，只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林纪年在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任意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身份来求我，林纪年的女朋友，还是第三者？” 王语彤闻言脸色发白，紧咬下唇，我见犹怜。 但是这种神态对任意一点用的没有，任意不屑道：“至于林纪年爱的人是谁，我没兴趣知道。这种一边和我交往又抱着别的女人谈真爱的人的爱情，我也不想要。”她有些恶劣地说道：“我不可能放过林氏，也绝不会让林纪年有翻盘的机会。我想，如果今日是任氏走到了尽头，你们也不会放过任氏吧？”他们估计要高兴得开香槟庆祝。 王语彤随着她的话语埋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飘忽：“所以你是绝不肯放过纪年了是吗？” 任意这时才隐约感觉不对，她向后退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王语彤抬起头，脸上全是疯狂之意，与之举起的还有她手中的枪。 任意来不及闪躲，就被已经失去理智的王语彤开枪射中。任意的身体重重的倒下，王语彤跌坐在地上，手枪被扔在一旁，疯狂地笑着。 手枪上没有消音器，这么大的声音早让外面的人察觉到不对闯了进来，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当然是震惊至极。场面一片混乱，有人慌忙地报警，有人趁机制住了王语彤，将手枪踢到了一边。 王语彤却似毫无所觉，只木然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任意的身体。 任意悬浮在自己的尸体上方，看着这一片混乱，认真地思考着：她这算不算反派死于话多？ ------------ 第二章 非主流宫斗（一）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但是已经没有用了。王语彤枪用得虽然不熟练，但是运气极佳，正中红心，直接射穿了任意的心脏。 任意有点哀伤，她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但正在大好年华，这么死了还真有些遗憾。她试图让现在的自己重新触摸自己的尸体，但是虚无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尸体。 四周茫茫，景物都像被打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任意清晰地感觉到她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了，也许她就要现在虚无的形态游荡到消散了。哦，也可能不能游荡，不是有一种鬼叫地缚灵吗？ “……已检测到合适宿主，生命波动符合，灵魂波段符合。”机械的声音混杂着嘈杂的电流声在任意耳边响起。“欢迎绑定攻略系统，我是系统233，请问宿主是否愿意绑定？” 任意环视了一周，除了下面围着她尸体的那一群人，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眨眨眼，问道：“问我吗？”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答道：“是的，检测到宿主符合绑定资格，是否绑定？” 任意没有回答它，颇为好奇地问道：“攻略系统是干什么的？” “本系统是使命是帮助宿主穿越到各个世界，宿主需要在其他世界攻略指定对象，并完成任务。”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任意之前的那一点小哀伤也没有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任务具体是什么？还有攻略指定对象是什么意思？” “任务一般由提供宿主载体的原主人决定，可能是改变原本的命运，也可能是有未完成的愿望。宿主请放心，任务一般在可完成范围内。宿主穿越的主要目的还是攻略，攻略对象是由系统指定，宿主通过攻略指定对象获取积分。攻略便是通过各种方式获取指定对象的好感度，好感度达到满值就是攻略成功。系统会根据宿主所攻略的对象为宿主提供相应积分，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能兑换商品。” “攻略指定对象有什么用？” “权限不足，不可查询。”系统233又重复了一遍：“宿主是否愿意绑定？” 任意有些惊讶：“这么说我可以拒绝？”她还以为是强制绑定，不同意就要抹杀呢。 系统233机械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当然可以，我们是正规系统，尊重宿主意愿的。” 我们？任意敏锐地捕捉到233话语中的问题，这么说像它这样的系统应该还有很多个。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如果我拒绝了你会怎么样？” “回到宿主原本的身体里。” “……”任意看着下方已经覆盖了白布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虚无质感的魂魄，爽快地下了决定：“绑定吧！”能多活一次何乐而不为呢？ ―――――――――― 任意是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醒来的，记忆一次性灌输进来的冲击让她的头有些疼，她皱着眉揉了揉额角。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姚凌薇是一位贵妃，听着身份不错，其实有名无实。因为这个王朝的皇帝李成荫深爱着她的皇后范雨巧，早早就将范雨巧娶进了宫。他不想再要别的女人，又不想范雨巧被人指责善妒，想着反正要用后宫平衡前朝，便该封的妃子一个不落。从贵妃到才人，每一个位置上都有人。 虽然他把人都选进了宫，但是一个人他也不会碰，为了他的皇后守身如玉。而在他眼里，他的皇后范雨巧纯真无邪，哪里懂得后宫这些弯弯道道，当然要选一个聪明又识趣的女人来替她处理后宫的琐事。 姚凌薇就是他选出来的那个聪明又识趣的女人。姚凌薇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是当朝右相，她从小备受宠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长大后又才貌双全，在京城的贵女里面风头无二。从家世容貌再到才学性情，姚凌薇没有一处不是极好的。这样一个人偏偏爱上了李成荫，为了李成荫在后宫里守着活寡，看着他和范雨巧恩爱，还要替范雨巧管理后宫。 总结起来就是劳心劳力还不讨好，末了还要黯然神伤。 若只是如此姚凌薇还不会有那么大的怨念，毕竟是她自己选的路，就算是伤怀也怨不到旁人身上。只是姚凌薇万万没想到，李成荫会因为范雨巧的言语挑拨对姚家起了疑心，最后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证据，判定右相姚兴学意欲谋反。 姚家被抄家灭族，满门皆斩。姚凌薇也被一道圣旨打入了冷宫，之后她郁郁寡欢，很快就得了重病。临死之际，范雨巧来见她，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范雨巧做的。她不喜李成荫让姚凌薇替她掌管后宫，便对李成荫说了些暗示的话，又暗中指使娘家的人捏造了姚兴学谋反的证据，最后让姚家遭此大难。姚凌薇也遂了她的心愿，被打入了冷宫。 读取完记忆，任意的头疼也好了。她嗤笑了一声：“这个李成荫为了成全自己的深情，作践了这么多女人？” 233的声音刻板无波：“这个世界是古代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作践人，反而会觉得这些人为他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好吧，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233答道：“姚凌薇要求改变姚家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这个任务要求也在意料之中，但是任意有些惊讶：“她都不想报复李成荫和范雨巧吗？” 233言简意赅：“她的身体只值这么多。” “所以所谓的任务只是我得到原主人身体的代价？”任意似笑非笑，“系统什么都不用付出，无本生意，嗯？” “……我们要承担灵魂进行时空穿梭的能量的！”233沉默了几秒后解释道，就是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看来这个系统业务也不熟练，一诈就诈出来了。任意接着问道：“那目标人物呢？” 任意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我现在在哪？”她在这个房间里和233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人出现，任意发现她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响动，仿佛她与这个世界是被隔离开的一样。 “宿主现在的所处的时间点是姚凌薇刚刚被封为贵妃，替范雨巧掌管后宫之后。我建议宿主用意识和系统沟通，因为马上就要有人进来了。” 233话音刚落，就像是凝固的时间突然开始流动一般，任意感觉自己似乎打破了一片看不见的屏障，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真实可触。任意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响动，然后有人推门而入。 “娘娘您醒了？”进来的人是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她见到任意醒过来似乎十分惊喜。“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说罢，她便转身对外面的人说：“还不快去请太医！” ------------ 第三章 非主流宫斗（二） 任意在姚凌薇的记忆里见过她，她是姚凌薇身边的贴身宫女妙梅，对姚凌薇很是忠心。即使姚凌薇打入了冷宫，妙梅也一直陪着她。趁着妙梅在吩咐外面的人，任意在脑海里默念：233？ 233：【我在。】 【就这样和你说话？】 【是。】 任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就不再和233说话，专心应付妙梅。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姚凌薇，妙梅应该是这宫里最了解姚凌薇的人，任意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妙。 妙梅指挥完外面的宫女做事，又重新把门关上，一脸担忧地走到任意身边：“娘娘您放宽心，皇上虽然斥责了您，但是并没有收回您执掌后宫的权力。” 说罢，她咬了咬牙：“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不过听到些风言风语就敢偷懒不在身边伺候，连娘娘您醒了都不知道。” 任意查看了一下记忆，发现此时姚凌薇刚刚掌管后宫，为了维护宫规和范雨巧起了冲突，被李成荫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了。姚凌薇生性骄傲，又痴恋李成荫，大受打击，生了场重病。 任意轻轻摇了摇头，面露哀色：“妙梅，本宫求的从来不是后宫的权力。” “他要是能多看我一眼就好了，就一眼……”她轻声说道。 妙梅看着她和着中衣躺在床上，身材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娘娘……” 很好，看来就是这个人设了。任意保持着哀伤的姿态，冷静地想到。 被妙梅呵斥了一番，跑腿的宫女不敢耽搁，很快就请了太医过来。 李太医是姚凌薇惯用的太医，这一次来得太医也是他。他号了脉，看了看任意的气色，捋了捋胡须道：“娘娘的病是痊愈了，只是忧思过重，微臣再给娘娘开几服药好好调养一番。” 任意轻声道：“有劳太医了。” 李太医依言写了药房，妙梅送了他出去，又命人去煎药。 任意趁着这会儿功夫问233：【任务是改变姚凌薇的命运，那攻略对象是谁？】 233答道：“攻略对象出现时，系统会负责提醒。” 任意猜到了一点儿内情：“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具体是谁？” 233的回答依旧官方：“每个世界的攻略对象可能存在多个，只有攻略对象出现在宿主十米范围内时，系统才能检测到。” “好吧。”任意叹了口气，“那你说说，你都能做些什么，只会开商城吗？” “系统可以为宿主提供监控，免除负面buff等多项服务。宿主目前积分为零，积分商城暂不开放。”和之前的刻板官方的语气不同，233这次的回答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任意敏锐地察觉出它语气的变化，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她故意道：“只有这些？” 233的口气更虚了：“宿主获得足够的积分后，可以进行系统升级，解锁更多功能。” 任意忍着笑：“好吧。监控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听得见谈话吗？” 233忙不迭地答道：“当然！”估计它自己也觉得答得太急切了，又重新用机械的语气解释道：“系统可以全方位监控该世界，为宿主提供信息。” 任意弯了弯嘴角，确定这是一个新手系统。不过全方位监控，连谈话都能听到已经很作弊了。 任意本来还有些担心任务，现在却有把握多了。知己知彼，还怕不能百战不殆？ 任意扶着床站起来，连喘了几口气，这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比起做任务，还是先好好调养一番吧，别任务还没完成，这身体先撑不下去了。 妙梅一回来就看见她扶着床榻喘息，连忙过来扶她：“娘娘您身体还未痊愈，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好。” 任意顺从地躺了下去，道：“本宫想喝口水。” 妙梅连忙去给她倒水。 任意问233：【有没有办法让身体快点好起来？】 233答道：【积分商城有可以帮助宿主身体恢复健康的药剂，宿主可尽快完成任务开启积分商城。】 任意：【……等我完成任务还需要什么恢复健康的药剂？】 233没有答话。 任意穿过来的第一个月就在床上度过了。开始233表示理解她的身体状况不好，原谅她的消极怠工。但是十几天过去了，233开始急了起来：【宿主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平，请宿主立刻执行任务。】 任意正半躺在塌上，吃着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糕点。她满足地将最后一口咽下去，懒洋洋地道：“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233：【？？？】 233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不行！】 任意差点笑出来，逗它：【不行会怎么样？】 233：【任务失败将会扣除积分，积分负值超过一定界限宿主将会被遣返回原来的世界。】 对于任意来说，遣返回原来的世界就代表她要回到自己的尸体里。 想想还真有点可怕。任意坐起来，在脑海里对233说：【逗你的，任务当然要做，我这不是等待契机呢嘛？” 233忍不住道：【宿主你醒醒！你不过去找李成荫，李成荫是不可能会过来找你的！】 任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233开始背诵剧情：【……李成荫深爱着他的皇后范雨巧，后宫里其他的女人都是给前朝看的摆设，他一直在为范雨巧守身如玉……】 【知道了知道了。】任意道，【我又不是要他来临幸我。现在这宫里面不还是我掌宫权吗？他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总要过来一次的。】 况且，这是古代，就算姚凌薇是贵妃也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她这么久不去请安，有些人肯定开始急了。 任意摸了摸下巴，问233：【你觉得李成荫为什么喜欢范雨巧？】 233：【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任意惊讶道：【你懂得挺多的嘛。】 233矜持道：【我们会向人类学习。】 任意称赞了一句：【好习惯。】 【两小无猜的感情没经历过磨难，哪里知道宝贵。】任意道，【让我给他们制造点波折吧。】 虽然这么说，任意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每天在宫里面换样吃糕点。 十几天过去了，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 第四章 非主流宫斗（三） 来的人正是李成荫。他来的时候任意正在和233扯皮，233觉得她消极怠工枉费了它考察良久才选定的人选。 233感到十分委屈：【你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明明十分积极。】 它都暗中观察很久了！ 任意：【……因为那是我自己的公司，你这任务做完了谁得利我还不知道呢。】 233道：【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获得一定积分。】 任意道：【我不喜欢给别人打工。】 233：【……宿主想要当系统？】 这什么理解能力，明显你也是个打工的。任意正欲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任意赶紧从美人塌起来，233还在她耳边聒噪：【他居然真的过来了！】 任意道：【显然你还需要补充更多的资料包。】 李成荫很少到后宫其他的妃子宫里来，他会过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他和范雨巧闹了别扭，故意惹范雨巧生气。然后一阵我爱你，我就是不说的误会过后，两个人越发地黏腻，故意用来让范雨巧吃醋的妃子却会被找各种理由贬了位分，甚至打入冷宫。 另一个原因便是来帮范雨巧找回场子。 任意估摸着他也该来了，这一日一直都把自己打理好进入备战状态。范雨巧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天真可爱，反而善妒狭隘。她这么多天没有去长秋宫请安，范雨巧当然要假装无知地在李成荫面前提起来，暗示他姚凌薇蔑视她的权威。 李成荫觉得他纯真的小皇后受了欺负，当然要来找回场子了。 层层叠叠的珠帘模糊了华美的陈设，墙角半开着一株兰花，却被熏香之气围绕着，少了几分兰花的淡雅。 李成荫扫了一眼那盆兰花，眉头皱得更深了。 故作清高。他在心底斥责了一句。 真是喜欢幽居山谷的兰花，又怎么会想入宫呢？ 珠帘响动，任意从里面迎出来，脸色有些白，看见李成荫温婉地笑起来，行礼道：“恭迎陛下。” 李成荫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叫她起来，而是从她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任意低着头翻了个白眼，233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攻略对象出现，可攻略人物李成荫，积分奖励1000。请宿主不要消极怠工。】 任意敷衍道：【好好好。】然后转身跟着李成荫身后走进了寝殿。 李成荫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身形，回身便想呵斥。任意却在他说话前先开了口，她仰着头，衣袖遮挡之下的手紧张地握紧。 “陛下。”她唤道。 眼前的女子用漂亮的杏眸望着他，小心翼翼之下藏着期待欣喜的神情，李成荫的呵斥便卡在了喉咙里，莫名觉得自己想要出口的呵斥有些过分。 李成荫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来得奇怪，这后宫之中有哪个嫔妃对他的到来不是欣喜期待的。姚凌薇当然也不例外。 他面容阴沉地质问道：“你这些天没有去给皇后请安？” 任意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垂下眼帘解释道：“臣妾这些天身体不适……” 李成荫漠然道：“不适了一个月还没好？” “臣妾……”任意本还欲说些什么，看见李成荫眼底的冷漠和讥讽，本欲出口的话也没了说下去的必要。无论她说什么，李成荫都会觉得是她的错，皇后永远不会错。 她勾起一个惨淡的笑：“是臣妾的错，臣妾明日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知道就好。”李成荫道，“不要以为朕让你执掌宫权，就可以把皇后不放在眼中。”他低头盯着任意，厉色一闪而过：“收起你的小心思，任何人也不可能越过皇后。 任意合了合眼，原来她劳心劳力为他治理后宫，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看她的吗？ “臣妾……”任意重新张开眼睛，一字一语地道，“从未想那样做过。” 李成荫冷笑：“你是说朕冤枉了你？” “臣妾不敢。”任意低下了身子，李成荫以为她要直接跪下去，不想她只是放低了身体。 李成荫不耐烦地道：“朕不希望再看到你冲撞皇后，这后宫也不是非你治理不可。” 任意还真不想给自己平添任务量去帮李成荫管理后宫，但是宫权在手可以有很多便利，为了完成任务和攻略李成荫，她暂时不能失去宫权。 任意想了想决定示个弱，她低着头，声音颤抖：“臣妾明白，臣妾不会再冲撞皇后了，请皇上息怒。”她的身体轻轻颤了颤，雪白的脖颈坦露在李成荫的视线之下，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233观察她那么久，也没听过她用这种声音说话，顿时有些心疼：【宿主……】 任意：【别说话，我不太会演戏，需要专心。】 233：【……】不，它觉得宿主很会演戏了。 李成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甩袖往外走，口中一边道：“宣阳王三日后进京，家宴就由你操办。” 任意站直了身子，在他身后道：“皇上放心。” 她一定会办的妥妥贴贴的。 家宴是个很好的机会。任意没指望以后靠攻略李成荫让他放过姚家，还要靠她自己来。不过宣阳王这个人，任意翻了翻姚凌薇给予的记忆，把淮阳王的信息从角落里翻出来。 宣阳王是李成荫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幼被送出宫外，由母族教养。长大成人之后，从军伍，屡立战功，先帝临终前封他为宣阳王，永居宣阳。籓王无召不得入京，这次是因为他抵御外敌，立了大功才得以被召进京。 有封地，有兵权，还没什么感情，李成荫估计做梦都想弄死这个弟弟。 果然，姚凌薇的记忆显示，宣阳王进京之后就再也没能离开过京都。 “让你进京你就进京，这不是傻吗？”任意嘟囔了一句。 233疑惑道：【什么？请宿主尽快攻略李成荫。】 它三句话不离攻略，任意被它催得头疼：【你也太敬业了吧？攻略不是杀人，哪有那么快？你老实看着！】 233：【哦。】宿主的比喻是不是不太对？反正宿主没有消极怠工的意图，它就老实看着好了。 任意道：【我想到一个完成任务的绝佳主意。】 ------------ 第五章 非主流宫斗（四） 233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它本着谨慎的原则提醒道：【请宿主注意，本世界攻略失败，则扣除3000积分。若积分负值达到1000，宿主将被遣返回原世界。】 回答它的是任意在宣纸上的写写画画，她勉强分心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任意终于去了长秋宫去给皇后请安。范雨巧端在最高的位置上，清纯甜美的脸上满是纯真的笑意，宛如未出阁的少女。位阶高高低低的嫔妃坐在下面，或是相互说笑，或是恭维着范雨巧。这一屋子莺莺燕燕比233催促的时候还吵，任意想不通范雨巧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请安的流程。要是她就把人全赶回自己宫中，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她现在还是除了范雨巧地位最高的嫔妃，手中还握着实权，在这个争不来皇上宠爱的皇宫里，皇后和她手中的权柄才是她们争宠的对象。这一群莺莺燕燕不光围着范雨巧，还围着她。有几个没站队的妃子，关切地询问她身体如何，还要有要给她送糕点的，送药膳的。 任意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一一婉拒了。 233：【我以为宿主不会拒绝她们……】毕竟她过来一个月，净吃东西了！ 任意仿佛听出了它的腹诽，笑吟吟地道：【还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心投靠的，她们送的东西，我哪里敢吃啊。乖，多去补点宫斗的资料包。】 233：【……】怎么可能有这种资料包，人类的世界真复杂。 任意推拒之后，几个嫔妃的脸上明显露出失落之意。而端坐在上面的范雨巧顶着天真烂漫的笑脸，眼底的阴毒与嫉恨却一闪而过。 任意正好捕捉到她这一丝情绪，若有所思。 不过是转瞬间，范雨巧又重新和恭维她的嫔妃说起话来，在听了几次皇上赐给她的东珠多漂亮之后，她才满足地掩唇轻笑。 她摸了摸头上的东珠，将目光移到任意身上：“妹妹的身子终于大好了，本宫前几日还问过皇上，让他叫太医好好为妹妹诊治一番。”她叹了口气，嗔怪道：“皇上总让本宫不要过问这些事，本宫却实在担心妹妹。” 几个嫔妃神色各异，没有人说话，目光却都落在了任意身上。 知道是你上的眼药了，不用在我面前强调一遍了。任意温柔地抿唇，仗着姚凌薇原本的底子，京城贵女的风范一览无遗：“多谢皇后娘娘挂心了，臣妾已经大好了。还好是这时候好了，不然过几天的家宴又要皇后娘娘操心，那臣妾的罪过就大了。” 范雨巧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唇角向上扬起，笑容更加灿烂：“妹妹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只是这语气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语，她暗暗掐弯手上的首饰，宫权，又是宫权，姚凌薇就是拿了宫权才敢这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随即她笑盈盈地补了一句：“不然身子垮了就没办法伺候皇上了。” 任意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不止是她，其他的嫔妃闻言也都露出黯然的表情。谁都知道，这宫中真正能伺候皇上的，只有皇后。 任意微微垂眸，轻轻笑了笑：“是，谨遵娘娘教诲。” 范雨巧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含笑的眼眸环视四周。她们越是痛苦，她越是觉得身心舒畅。反正皇上不是也说，她们只是收进宫给她解闷的吗？既然是如此，就不该有人爬到她头上去。 任意本就大病初愈，现在脸色更是惨白。 范雨巧看她脸色不好，还宽慰了几句，话里话外指出都是皇上太过护着她了。一点没枉费任意一早起来刻意涂得苍白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任意开始操办家宴。好在原身做事情井井有条，妙梅也很有能力，她只管安排下去，妙梅就能做好一切。 任意：【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妙梅做我的总裁助理。】可惜现在她已经死了，公司什么的都是浮云。她现在只是个连积分商城都打不开的宿主，真可怜。 233：【……请……】 任意：【你闭嘴。】 233：【哦。】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宣阳王也如期进了宫。家宴从简，宴席上只坐着李成荫、范雨巧和其他两个有妃位的嫔妃。任意坐在范雨巧的下首，对面刚好就是宣阳王的位置。 宣阳王自殿门而入，殿内瞬间静了一瞬。 233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攻略对象出现，可攻略人物李瑾瑜。积分奖励3000。】 有点值钱啊，任意问了一句：【为什么攻略对象的积分奖励会不一样？】 233：【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任意：【啧。】 说话间，宣阳王已经落座了。任意半低着头，偷眼去看对面端坐着的男子。男子一身轻便的装束，眸色清冷，眉宇间都是淡漠之意，微薄的唇半勾不勾，带着一股天然的嘲讽，周身的气质却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任意：【是我的菜。凭这个长相他值了3000分了。】 233以人类的审美标准检测了一下，道：【他和李成荫的评分差不多。】 任意道：【人类的审美是因人而异的，你那个评分系统没什么太大用处。】 233：【……】总觉得被宿主嫌弃了。 任意正偷眼欣赏着李瑾瑜的脸，男子极为敏锐地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任意对他笑了一下，清浅明澈。 李瑾瑜一怔，移开了目光。他对皇兄宫里的人没什么了解，但也知道够资格坐到家宴上的就那么几个。这一位应该就是刚刚受封没多久的右相嫡女了，看起来倒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任意：【大意了，他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应该对视线很敏锐。】 233：【经过数据统计，对视有助于攻略，宿主可以尝试多与可攻略人物对视。】 任意叹了口气：【这是皇宫，姚凌薇不管怎么说都是宫妃。对视多了可能会死，懂吗？】 233：【……请宿主自行选择攻略方法。】 李成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李瑾瑜身上，将他眼神的变化全都收入眼底。他看了看沉静端庄、目不斜视的任意若有所思。 ------------ 第六章 非主流宫斗（五） 他拿起酒杯对李瑾瑜道：“恭喜皇弟大胜归来，这一杯朕敬你。” 李瑾瑜回敬他：“多谢皇上。” 家宴上大多是他们两人在说话，范雨巧偶尔会插上几句话，至于其他的嫔妃就没有插嘴的资格了。 任意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只是偶尔和李瑾瑜有眼神的交汇，只不过一触即分。她的目光大多都是落在李成荫身上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隐秘而深情的目光望着他。 李成荫看不到，范雨巧和李瑾瑜却都看得一清二楚。 范雨巧心下厌烦，表面上却巧笑嫣然，得到机会便插了一句嘴，撒娇般地对李成荫道：“这次家宴多亏了贵妃妹妹操办，皇上可要好好赏赐贵妃妹妹。” 李成荫闻言便向任意的方向望了过去，任意深情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她慌张道：“臣妾、臣妾应该做的。” 李成荫收回目光，对身边的范雨巧淡淡道：“她上次冲撞了你，这一次就将功赎罪了。” 听他提起上一次的事情，任意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满食案的菜。 范雨巧弯了弯唇角，在李成荫看不到的地方对任意挑衅地扬了扬眉。 任意的脸色更白了，不堪忍受一般地低下了头。她问233：【我这个角度看不到，李瑾瑜吃到那道菜了吗？】 233道：【才刚上来……他吃了！】 任意：【我想看看他的表情。】 233：【抱歉，监控画面传播功能未开启，此功能需积分解锁。】 任意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是氪金游戏吧？】 233：【我们是正规系统！】 任意低头待了一会儿确定这时候没人注意到她，才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 李瑾瑜神色淡淡，她准备的那道宣菜被动了几筷子。相比其他几道只连形状没都没什么改变的菜，这道菜确实是他吃的最多的一道菜。 总体来说，计划执行得还算成功。任意经手过无数策划案、进行过很多次谈判，自认为了解人心，但是像这样谋算感情还是第一次。她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吸引李瑾瑜的注意。她一开始就打算了李瑾瑜打好关系，李瑾瑜有兵权，姚家在朝中的声望人脉都很好，两家联手说不定真能推翻李成荫。从龙之功应该能保住姚家了吧，从姚凌薇提供的记忆来看，李瑾瑜的人品还是要比李成荫稳妥的。 至于攻略李成荫，只能一步一步来了，能在推翻他之前攻略是最好的。不能的话，任意也考虑过某些极端的手段。李成荫和她的立场基本是对立的，即便用了什么过分的手段，任意也没什么愧疚之心。 打定主意之后，任意就把关于宣阳王的信息研究了一番，决定在家宴上给李瑾瑜加一道宣阳的家乡菜。宣阳地处偏远，被京城认为是蛮俗之地，宣菜也因此鲜少出现在京城的宴席上，皇宫的家宴更不会出现宣菜。把宣菜放进菜单中，即便李瑾瑜没什么兴趣，也能表现出她对家宴的用心，至少让自己在李瑾瑜心底留下点印象。 好在现在来看，这一步棋走得还不算糟。 任意：【吃了就好，好歹留下点印象，剩下的我们慢慢来。】 233：有点急。忍住，不能说。 李成荫在宴席上点了李瑾瑜几句关于兵权的事，被李瑾瑜不咸不淡地推了回来。李成荫笑笑，没看出不悦来，只是眼底偶尔显露出阴霾之色。 任意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心中却有些奇怪，既然李瑾瑜不想交出兵权，又为什么要进京，千里送人头吗？ 人要是太傻了也带不动啊，任意戳了戳碗里半截金皮肉卷，稍微有点担心，光靠姚家也不能造反啊。任意想着便又用余光瞟了一眼李瑾瑜，他端坐在食案后，薄唇轻抿，看不出喜怒。 看起来，并不像是猪队友。 之后一连几日，任意都没有再见到李成荫。她递了消息出去，让姚凌薇的母亲递帖子进宫。 在等人的时候，她问233：“如果没完成任务会怎么样？” 233道：【积分扣除1000。】 攻略人物失败要扣除3000积分，任务失败只扣除1000积分。显然，对于系统来说，攻略目标任务才是大事。 任意凝眉沉思，又问道：“怎样才算是本世界攻略失败？是两个人都攻略失败，还是一个人攻略失败就算失败？另外这个世界还有其他需要被攻略的人物吗？” 233答道：【攻略一人即可算攻略成功，攻略人物数量不定，以宿主遭遇为准。】 也就是说以后也许会有其他任务出现，也许会没有。只攻略一人便算算本世界攻略成功倒是件好事，一般来说，利益越高，风险越大。李瑾瑜的奖励积分是李成荫的三倍，攻略难度很可能也是李成荫的三倍。任意对于是否能成功攻略李瑾瑜把握不大，更倾向于攻略李成荫。 没过多久，姚母便进了宫。她看着任意大病初愈的脸色，心疼至极，拉着任意的手，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的凌薇，你这是何苦？” 任意心想，我也不知道她是何苦啊。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跟姚母说的，她也神色悲切地拉着姚母的手：“女儿已经知错了，这些日子一直让母亲担心了。” 姚凌薇不顾家人劝阻，一意孤行入了宫，姚母为此还小病了一场，又听到些许传闻，在家日思夜念，担心不已。她这些天头一次听到女儿宽慰她的话语，更是心酸。想自己的女儿人品才学都是一等一的，想配谁都是配得上的，偏偏入了宫。 任意瞧着她的模样，觉得姚母真的要哭了，连忙道：“不过女儿现在想开了，皇上虽然不喜欢我，但是宫中的生活还算过得去，母亲不必忧心。” 她咬着下唇，愤恨道：“女儿唯一忧心的是，皇上他……” 姚母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皇上斥责我的时候，说父亲有不臣之心，我这个女儿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任意的眼泪“唰”就流了下来：“父亲一心忠君为国，他怎么能这么说父亲！” 言辞悲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 第七章 非主流宫斗（六） 233：【宿主，李成荫现在还没觉得姚家要谋反……】 任意流着眼泪：【我知道，等他觉得姚家谋反就晚了，先让姚家警醒一点，以后说动他们造反也容易。】 233一脸懵逼：【等等，宿主你真要造反？其实你只要攻略李成荫，让他放弃对付姚家就行了！】 任意道：【我可信不过这个。】 姚母被她的话吓得一惊，慌忙看了看四周，发现宫女太监都已经被打发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斥责道：“怎可妄议皇上！” 任意用手帕擦干净眼泪：“我又怎会冤枉他。我一心恋慕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他不喜欢我没关系，他怎么能如此对父亲，如此对姚家！” 这是真正的姚凌薇想说的话，她虽然为了自己的爱情任性，但从未想过为自己的爱情搭上姚家。疼爱她的母亲，宠爱她的父兄，她全都很珍惜，也同样爱他们。 手帕被紧攥的双手撕扯到变形，任意红着眼圈，溢满恨意的眼中血丝隐现，赫然是恨到了极致的模样。 姚母被她的模样惊到了，连忙拉过她的手：“凌薇，究竟是怎么回事？”仅仅是斥责，也不该是这副模样。 任意只是摇头：“你让……让父亲警醒些。皇上他恐怕不喜姚家。” 姚母暗自心惊，拉着任意的手也手心发凉，缓声道：“我知道了，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顶撞皇上。”说着她眼圈也红了：“也不要做多余的事。” 任意的神色缓和下来，用已经被撕扯变形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恢复了平常的冷静：“我知道，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勉强笑了笑道：“不要让大哥二哥太过张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姚母替她擦了擦眼泪，叹道：“到底是长大了。”她嘱咐道：“我不宜久留宫中，这就出宫回去。你把下人都叫进来，不要惹人怀疑。” 任意点头应下，把姚母送出了宫。妙梅进来看见她眼圈全红大为心疼，连忙去准备温水帮她敷眼。任意一面用温湿的布巾敷眼，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刚刚和姚母说的那些话的确冤枉了李成荫，但是就因为范雨巧的三言两语和一些伪造的证据就能把姚家抄家灭族，任意是不信的。她惯用上位者的思维思考，更倾向于李成荫只是借此除掉姚家罢了。只是姚凌薇知道的东西也很少，大多都是范雨巧告诉她的，任意也不敢妄断。 布巾搭在微涩的双眼上，233在她耳边道：【宿主请谨慎行事，不要被原身的感情影响。】刚刚任意恨意的表情太过真实，让它有些担心。 任意嗯了一声，布巾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代入一下罢了，否则演不出来。表现得过激一些才能让姚凌薇的母亲心中起疑，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她并不是多擅长演戏的人，连哭到要靠掐自己才行。现在如果掀开她的衣服看一眼的话，她的腿上应该已经被掐成青紫色了。 233道：【原身的记忆很可能会造成宿主情感上的共情，影响攻略及任务，尽量不要过多在意原身的记忆。】 她坐起来，把布巾拿下来，露出黑白分明的双眼，眼底带着一点莫名的冷意：“你们遇到的宿主是不是会有被原身体主人影响、最后迷失自我的情况？” 233沉默了片刻后答道：【我们绑定宿主前会对宿主进行意志力检测，被原身感情影响严重的情况很少。】 很少的意思就是确实存在。任意不清楚系统想要攻略人物的目的，但不论是什么目的，都绝不会是做慈善，背后必然有利可图。233从和她对话开始，就像遵循规章制度一般的问话，昭示它应该有相应的工作规章，背后应该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组织，维持着这一切，从中获得利益。 任意很好奇，最终他们能从这些世界中获得什么。 但是现在那些都是她还远不能触及的东西，她最迫在眉睫的是完成手中的任务和攻略，才能有机会触及233背后的组织。 姚母回去后是怎么和姚家其他人商量的任意不知道，前朝的风波很难传到后宫，尤其是在原身从未有过这方面安排的情况下。但是掌握着宫权，任意能很容易知道宫中的风吹草动，比如李成荫又招了宣阳王进宫，比如范雨巧又办了一场金秋宴玩乐。 若是以前的姚凌薇必然要劝导范雨巧节俭，为后宫作出表率。但是任意并没有好好为李成荫治理后宫的意思，也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范雨巧发生冲突，只会更让李成荫厌烦她。 任意更在意的是李成荫召了宣阳王进宫这件事，她只考虑了几秒钟，就吩咐妙梅准备一碗补汤，然后带着这碗补汤去御书房附近偶遇……宣阳王。 没办法，作为后妃想要和宣阳王碰面，也只有这种法子了。 御书房离任意的寝宫不远不近，任意一路走过去，堪堪在拐角处站定，便看见宣阳王李瑾瑜自御书房里走出来。任意当即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前走时便正好和李瑾瑜打了个照面。 李瑾瑜微微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后妃。任意也是一惊，恍若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出现，手中小心翼翼端着的补汤也险些脱手。 刹那之间，李瑾瑜伸手扶了一把，才让任意稳住身形，补汤也没喂了地面。他是因为条件反射下意识的动作，出手快过了思考，根本没想太多，扶过之后才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宫妃。他面色未变，只是落在任意身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任意恍若未觉，只顾着手中的补汤，见补汤未撒才松了口气。她抬头道谢：“多谢宣阳王。”客客气气，却未提起刚刚李瑾瑜出手相扶的动作有多逾越。 李瑾瑜微一颔首，就想从她身边走过去。 任意却把补汤放在妙梅手中，含笑道：“宣菜可还合口味？” 李瑾瑜脚步一顿，想起来那日范雨巧确实说过，家宴是姚贵妃准备的。宣菜不上大雅之堂，那日的菜应该是特意为他备下的。 ------------ 第八章 非主流宫斗（七） “多谢贵妃娘娘费心，”他扫了一眼补汤，“皇上此时心情不佳，恐怕没什么心情喝汤。” 任意笑笑：“心意到了就行了。宣阳距京远矣，以后恐怕再难吃到正宗的宣菜了，我想宣阳王应该是思念家乡的菜的。” 李瑾瑜心底蓦地一震，抬眼看过去，女子让开道路，浅笑依旧：“请吧。”他深深看了任意一眼，转身离开。 任意摩挲着下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应该是听懂她的话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态度。是犹豫不决坐以待毙呢，还是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呢？ 妙梅见她不语，提醒道：“娘娘，汤要凉了。” 任意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妙梅似松了口气：“是。”她也觉得此时不是去慰问皇上的好时候。她委婉地提醒道：“娘娘若是想见见皇上，可以另挑时候，皇后设宴皇上也许回去露上一面。” 任意垂眸道：“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233这时道：【姚凌薇曾因金秋宴惹皇上不喜，金秋宴或许是个很好的攻略点。】 任意不可置否：【或许吧。】 李瑾瑜一路出了宫门，才低声吩咐道：“姚家的女儿不太对，查查她还有姚家。”这样的巧遇，和宴席上的淮菜，就像是一个布局不甚用心的陷阱，等着他踏入。 手下人领了命令，忍不住劝道：“王爷，京城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快离开吧。” 李瑾瑜道：“来了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庄严辉煌的皇宫就在他身后耸立，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 尚在小路上闲逛的任意第一次听到了好感度的提示：【李瑾瑜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用机械的语气播报完好感度后，233略显激动地道：【有好感度了！请宿主再接再厉。】天知道，这是它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好感度提示。 任意有些怜悯地道：【嗯，那还真是很棒棒呢。满值是多少？】 233道：【满值100。】 所以数值为5的好感度只能算是对不太讨厌的人应有的好感度吧？任意问道：【李成荫的好感度呢？】 233道：【李成荫初始好感度为-10，从成功的概率考虑，建议宿主优先攻略李瑾瑜。】 任意道：【我觉得你这个成功的概率偏差值很大。】 233沉默了几秒，然后道：【成功概率只能依靠当前好感度增减值计算，因性格与事件发展导致的偏差无法计算。】 任意不出意外地听到这样的回答，啧了一声：【真是鸡肋……】说起来，能通过好感度显示出来的感情本来就很奇怪。 233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愧疚之感，道：【新版的计算方法正在研究中，据说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 【感情如果能靠明确的数值计算出来就不叫感情了。】任意道，【算了，先帮我监控一下李成荫的行程吧。】 233显然不能理解她的前面的话：【好感度数值是唯一能证明攻略成功的方法，李成荫正在皇后宫中。】 任意道：【帮我注意一下，他金秋宴会不会去。】 ―――――――― 金秋宴举办在九月十五，正是菊花开得最好的时候。皇后举办金秋宴，后宫的嫔妃自然无人敢不捧场，任意也到了场。品种各异的菊花开了满满一座园子，三三两两的嫔妃聚在一起笑闹。任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问233：【李成荫现在在做什么？】 233道：【刚刚从前殿出来，他之前答应了范雨巧回来参加金秋宴，很快就要过来了。】 任意站起来，对旁边说话的嫔妃笑了笑：“身体不大爽利，出去吹吹风。”她这些天出现在嫔妃面前是脸色都很苍白，旁边的嫔妃也不觉得奇怪。 穿过假山和凉亭，任意站在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这角落也是李成荫过来的必经之处。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没怎么见过的美人，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舞衣，翘首以盼。 即便是宫中的流言传得再广，也不会让所有人都放弃争宠。这位没见过的美人，显然是为了 233也注意到了这个美人，道：【她应该是想用舞蹈吸引攻略目标的注意，宿主必须要有更胜过她的才艺才行。】 又不是才艺大赛……任意惊奇道：【你真的去下载宫斗资料包了？】 233：【……没有那种资料包，但是我看了论坛上的攻略经验贴。】 任意虽然觉得才艺大赛的这种攻略经验略坑，但是出于对自家系统的鼓励说道：【多学习点挺好的。】 233显得很激动：【我会根据攻略对象的反应，为宿主提供攻略方案的。】 任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道路的尽头。李成荫已经走到了白衣美人跟前，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把白衣美人扔在了身后。 233：【李成荫说她不守宫规，有祸乱宫廷之嫌，褫夺封号，禁足三月。宿主，我们……】还是放弃这个攻略方案吧。 然而任意已经走了上去，半垂着眼眸，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直到身后的妙梅小声提醒她，她才惊觉李成荫已经到了她面前。她连忙下拜行礼：“皇上……” 李成荫停下来，扫了她一眼：“怎么，你也要在这里跳舞？” 任意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道：“臣妾并不曾学过舞。皇上为了金秋宴而来吗？” 李成荫道：“皇后有这样的兴致，朕当然要赴宴了。” 任意抿了抿唇，清澈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她垂下头，几息过后，她仿佛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道：“中秋宴才过去月余，花费甚大，实不该再举办金秋宴。听说北地今年大旱无收，更应节俭。皇上不该应皇后之邀，助长宫中奢靡之风。” 233：【宿主！！！】它想了七个应对方案出来，万万没想到宿主居然上去劝谏了。它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输入系统出现了故障，仿佛看见红灿灿的好感度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李成荫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0。】 233：果然…… 李成荫的脸色随着任意的话语阴沉了下去：“你是在向朕告皇后的状？” 任意固执地和他对视：“臣妾只是觉得不应如此奢靡。” ------------ 第九章 非主流宫斗（八） 身为宫妃，有规劝帝王之责，李成荫皱了皱眉，也不好直接治她的罪，只道：“不过是办了一场金秋宴，皇后喜欢，花费多了些又何妨，称不上奢靡。” 说罢，他就越过了任意，往园林里面走。 任意站在站在原地，单薄的身体在秋日微凉的风中显得格外柔弱。有服侍李成荫的宫人从她身边路过，轻叹了一口气。又是何必呢？233在任意的意识里聒噪不已：【姚凌薇每次劝谏都会被斥责，宿主怎么能不吸取教训！】 任意道：【这一次不是没斥责吗？】上一次和李成荫的对话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 233道：【但是扣好感度了。】 任意一边回身往园林里面走，一边对233道：【想办法涨回来就是了。】她大概摸到一点门道了，李成荫这个人大抵有点帝王的通病，生性多疑，疑心朝臣不忠，也疑心后宫的嫔妃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讨好他。范雨巧应该是占了青梅竹马的便宜，在李成荫尚未登基前就和他相互爱慕，才得了信任。 想要攻略李成荫，首先要得到他的信任。 任意没有回宴席上，而是在园林中闲逛，最后在一处临湖的凉亭站定。秋风卷着落叶从亭中穿过，带着深秋特有的清爽 妙梅轻声劝导她：“皇上不喜有人说皇后娘娘的错漏之处，娘娘又何必总是和皇上说这些。” 任意扶着栏杆，看着湖面上顺水而流的落叶，杏眼中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执念。“他是帝王，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希望后世钦佩的明主。北地干旱，宫中再铺张浪费，难免于他声名有污。” “我那么喜欢他，希望他能过得很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英明帝王。” 姚凌薇确实是如此想的，只可惜她的这些想法从未能让李成荫得知过。 妙梅何尝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她只是看不过自家娘娘一腔真心都付错了人。 身穿金玄色外袍的男子站在凉亭外，黑沉沉的眼底讶然之色一闪而过。范雨巧站在他身侧，脸上的笑容略微也有些僵硬，姚凌薇果然是她的心腹之患。 她拉了拉李成荫的衣袖，笑道：“离席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李成荫嗯了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回去吧。” 感觉到手心的温度，范雨巧的笑容终于显得安心了些，轻声细语地和李成荫说着话。 【李成荫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5。】 任意微微一笑，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妙梅不知她为何忽而笑了，但见她心情不错，也放心了许多。 回到宴席上时，已经堪堪要散席了。李成荫和范雨巧坐在一起说笑，范雨巧瞟见任意回来，对李成荫道：“皇上，我们每个月都办一次这样的宴会好不好？宫中什么都看不到，好无聊啊。” 李成荫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却道：“后宫的事，你和贵妃商量吧。” 范雨巧看向任意，笑吟吟地问道：“贵妃妹妹觉得呢？” 任意才刚刚坐定，闻言只能重新站起来。满场嫔妃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 她抬起头，一字一语地道：“北地干旱，国库空虚，实不该过于铺张。臣妾以为，这样的宴会不该再办了。” 233痛心疾首：【宿主！】任意没理它。 范雨巧眼中的喜色一点点褪去，漂亮的脸上神情黯淡。她没有和任意争辩，而是转头对李成荫道：“可是我在宫里很无聊啊。” 她对这副手段十拿九稳，李成荫一直觉得让她进宫时亏欠了她，只要她表现出些许对宫中生活的不喜，他就会千依百顺。 李成荫的目光扫过低头而立的任意，嫩黄色的衣领衬托出纤弱白嫩的脖颈，似乎比之前还要脆弱几分。 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又固执得厉害。 他收回目光，对身侧得范雨巧道：“这时候确实不适宜在宫中大肆摆宴。你若喜欢，年后再办。” 范雨巧还失落地看着他，听到他得回答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太……不办了？”不只是她，连周围的嫔妃都诧异至极，皇上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驳过皇后的面子。 李成荫轻轻抚弄了一下她额角的鬓发，道：“乖，朕这几日多来陪陪你。” 李成荫身为帝王，留在后宫中时间也不多，他既然都如此说了，范雨巧当然不能继续强求，只好撒娇道：“那说好了，你要多来陪我。” 帝后相视而笑，一派温情。 【李成荫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15。宿主，这是怎么回事？】233无法理解这波好感度的增长，明明都是进谏规劝，上一次扣了好感度，这一次却增加了好感度。 任意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坐下来，道：【人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之前规劝李成荫的时候，他厌恶我，只会觉得我在作戏，自然对我更为厌恶。他现在发现‘我’喜欢他，之前的规劝都是出于真心，观感变了，好感度当然会涨。我前后两次都坚持不能铺张，也是为了让他觉得我的说辞的确出于真心。】 233：【人类真复杂。】 任意笑起来，意味深长地道：【这离复杂还差得远呢。】 金秋宴过后，姚母再一次进宫，嘱咐她一定要在宫中谨言慎行。任意见她脸色不对，问道：“家中可出了变故？” 姚母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她一直将女儿视作不懂事的孩子，不想让她为家里忧心，但身处深宫，又怕女儿因无知中了圈套。 任意道：“我虽然已经出嫁，也是姚家的女儿。母亲不说，也只会让女儿日夜忧心。” 姚母示意她将左右挥退，才道：“朝中起了风言风语，说你父亲和宣阳王来往密切。皇上或许真的起了疑心，你在宫中多加小心，不要落了罪名。” 任意点头，姚凌薇记忆中并没有这件事，她进宫之后鲜少和外界联系，也许这件事曾经发生过，只是姚凌薇不知道。若是如此，李成荫会姚家动手就是早有先兆，一切也说得通了。 ------------ 第十章 非主流宫斗（九） “这件事，宣阳王是怎么想的？”任意问道。 姚母摇头道：“你父亲和宣阳王并无什么接触，怎会知宣阳王是怎么想的呢？” 任意引导道：“起了这样的谣言，不止是姚家会被皇上猜忌，对于宣阳王也是一样的，我们不如和王爷商议一番，查出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 姚母迟疑道：“这样岂不是坐实了谣言？” 任意却道：“只是见一次面，小心谨慎些便好。母亲应该知道，即便是没有谣言，皇上对姚家也不是全然信任的。” 姚母看着她，神色怔忡：“这宫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之前，她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任意微微一顿，随即道：“母亲，慎言。” 又一次将姚母送出了宫，任意将写满字迹的纸张撕掉，在姚家和李瑾瑜接触之后，她要找机会再和李瑾瑜见一面。 她刚刚太心急了，好在姚母不会怀疑她的女儿，不然一定会起疑心。但距离姚家被抄家的时间点越来越近，她又不得不急。 “帮我看着点李成荫。”她对233道，“我怀疑谣言是他传起来的。” 233：【好，另外李瑾瑜在调查你。】 任意道：“意料之中，他如果一点疑心都不起，我才不敢和他合作。” 妙梅从外面进来，面容上有几分忧虑：“夫人出宫的时候遇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今年的秋猎马上就要到了，要娘娘您不要忘记了。” 秋猎是皇室每年都要举办的盛事，地点是在京城外的皇室园林，皇上可以挑选喜爱的嫔妃去园林。但是李成荫从来都带范雨巧一个人秋猎，在姚凌薇的记忆中，她也不曾参加过秋猎。 范雨巧的话简直是个明晃晃的陷阱，这次秋猎没有问题就怪了，妙梅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任意宽慰道：“只是出宫走一圈罢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听她这么一说，妙梅更担心了：“娘娘，不然秋猎我们就不要去了。” 任意道：“能陪皇上秋猎是皇恩，怎么能不去？” 范雨巧的话仿佛是一个预告，当天晚上李成荫就过来告诉她秋猎的事宜由她安排，秋猎她也会跟过去。 任意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衬得精致苍白的面容都要熠熠生辉：“臣妾会安排好的。”她似乎有些紧张，露在外面的双手纠在一起，语无伦次：“是不是应该跟内监府商议一番，臣妾不曾参与过秋猎……” 李成荫从未见过她这般欣喜的模样，她甚至连示弱都很少示弱，永远都是一副端庄柔弱的模样。看着她眼底的喜色，又想起金秋宴那一日她说的喜欢，李成荫心底竟然柔软了许多，她大抵是真的喜欢他的。 【李成荫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5。】 他道：“按照礼制来就行，不用过多操办。” 他扫过任意单薄的肩膀，补了一句：“先把身体养好。”不然连马都骑不了。 任意的身体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每天故意把脸色涂得苍白，以此来躲避各宫嫔妃的拜访。她欣喜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今晚要留下来用膳吗？” 233：【宿主加油，晚膳应该还能再刷10的好感度。】 任意：【我是希望他赶紧走，这个时间该吃晚饭了，他留在这里影响我吃晚饭了。】 233：【……】它何时才能拥有一个勤奋工作的宿主？ 李成荫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道：“朕要陪皇后用膳。” 任意脸上的欣喜之色褪去，她勉强笑了笑：“臣妾恭送皇上。” 李成荫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望过去，看见她怔怔地望着这边，杏眼深邃得像一汪不见底的泉水，泛着微澜的深情。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会不心软，李成荫也不是铁石心肠。 【李成荫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5。】 任意慌张地低下头，又变成了平日里端庄规矩的模样。李成荫的脚步顿了又顿，最终离开了寝宫。 【原来不用晚膳也能涨好感度啊。】 任意在宣纸上轻轻添了一笔，闻言道：“这是运气，他如果不回头看那一眼，也不会涨好感度。不然就算用了晚膳，也不见得会涨好感。” 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道漂亮的回钩。“他现在开始相信我喜欢他，好感度会慢慢涨上来，但是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了。”想要更近一步，还要另想对策。 任意问道：“姚家和李瑾瑜接触了吗？” 233道：【有过一次接触，确实是李成荫派人传的谣言，现在已经平息了。】系统在这方面一向靠谱，凡是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的事，它全都能监控到。 “那接下来就好办了。”任意把宣纸随手放在一旁，用镇纸压着。用符号和英文写的东西，放在何处也不担心被人看见。“李瑾瑜这几日是不是总被召进宫？” 233激动道：【他今天进宫了，宿主要去攻略吗？】 任意一笑：“不，该吃晚饭了。” ―――――― 这是他第二次在宫中偶遇姚贵妃了，李瑾瑜几乎可以肯定她是特意过来见他的。在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小路上，穿着浅色宫装的任意带着宫人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补汤站在他面前，李瑾瑜刻意向后退了两步，不想让路过的宫人传起风言风语。 他哪里知道，任意是故意选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拦住他的。越是光明正大，才能越显示两人之间的清白无辜。 任意笑道：“不知道皇上今日的心情好不好？” 李瑾瑜淡淡道：“恐怕不太好。” 任意不甚在意地道：“那可惜了。” 李瑾瑜的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要透过她精致的面容和清澈的杏眼看到最深处的东西。然而杏眼清澈见底，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他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任意一直在等他开口，闻言便坦诚道：“姚家的处境和王爷的处境有几分相似，不如合作？” “合作？”李瑾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凭她要如何和他合作。 任意道：“王爷想离开京城吧？现在是多事之秋，留在京城总要多几分危险。” 李瑾瑜道：“你能帮我离开京城？” ------------ 第十一章 非主流宫斗（十） “不是我，是姚家。”任意的目光越过他，看见小路尽头模糊的身影。“我会和父亲说，让他帮你回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身形：“王爷，请吧。” 李瑾瑜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不要回头。”任意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李瑾瑜没有动，轻轻点了一下头，仿佛两人真的只是碰巧遇到那般离开了。 任意敛了笑意，带着妙梅缓步走到小路的尽头。李成荫站在尽头，狭长的眼眸微眯，看不出情绪。 任意毫无被人撞见的心虚，看见李成荫还多了几分欣喜。 李成荫声音微冷：“你过来干什么？” 任意道：“臣妾炖了碗补汤，想给皇上送过去。” 李成荫用余光一扫，果然任意身后的宫女手上端着一碗补汤。后宫嫔妃常用的把戏，以关心为名接近帝王，送些补汤之类的东西。李成荫见过无数次这样的争宠手段，在他将争宠的嫔妃呵斥禁足之后，就没有嫔妃打着这样的名义去御书房或者崇德宫送东西了。 她会过来送东西也是稀奇，李成荫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新鲜感。别的嫔妃过来送东西，是为了争宠。她的话，或许真的是关心他。 心中的烦躁散了些，李成荫问道：“你和宣阳王很熟？” 任意茫然道：“只碰过几面。” 李成荫望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路，古怪道：“他倒是和你颇为亲近。” 任意不知道他何处看出李瑾瑜和她亲近来了，但是身为皇上的嫔妃，皇上说你和其他男人亲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任意不安地蜷了蜷手指，解释道：“臣妾和宣阳王只是偶遇……” 李成荫盯着她沉默片刻，忽而一笑：“朕知道。陈成，把补汤拿过来。”他身边随侍的太监走过去把妙梅手中的补汤接了过来。 任意有些发愣，见李成荫难得用温和的口气对她道：“补汤我留下了，你回宫吧。” 任意只好行礼告退。回宫的路上，233道：【李成荫的态度有问题。】 任意有些惊讶：【连你都看出来了？】 233怨念颇大：【他刚刚态度那么好，居然没涨好感度！】 任意：【……】这么想也没错。 她刚刚和李瑾瑜说话的时间有点久，应该是引起李成荫怀疑了。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真的觉得她和李瑾瑜的关系，只是占有欲作祟的不喜罢了。 ―――― 入夜时分，宫殿内燃起了明亮的灯火。李成荫处理完最后一样政务，把蘸满朱砂的笔搭在了笔架上。 陈成低声道：“皇后娘娘刚刚谴了人来问，说是已经备好了晚膳，等着您过去。” 李成荫盯着桌子上的宫灯，好一会儿才道：“今天不去长秋宫了，跟皇后说朕今天有政务未处理完。” 陈成应了一声，却问道：“皇上要翻牌子吗？”他看的清楚，今天皇上已经处理好政务了，这么和皇后娘娘说必是另有事情要办。 李成荫道：“不翻，去明慧宫。”明慧宫是姚贵妃的寝宫。 陈成脸上飞快掠过一丝讶然，随即恭敬道：“是。” 任意正在好奇地把玩一个玉制的小物件，雕工精致到让她这个来自21世纪的人惊叹。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很有意思，大概是古代人民特有的智慧。虽然身为宫妃没了许多自由，但还是能玩到很多寻常百姓碰不到的东西。 233突然在她耳边道：【宿主，李成荫过来了。】 任意猛地坐起来，吓了一旁的妙梅一惊：“娘娘，怎么了？” 任意道：“让厨房做一桌菜出来，尽快，四菜一汤就行。” 妙梅应道：“是，娘娘您饿了？要不要先用些糕点？” 任意摇头：“不用糕点，先把饭菜做了。算了，也不用急，先把桌子摆上。”李成荫过来就说刚刚把菜拿去热了。 于是李成荫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食具摆放整齐的饭桌，看起来饭菜才刚刚撤下去。 任意慌忙地站起来，行礼道：“见过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 李成荫一挑眉，看见任意眼底的懊恼之色，转而一笑：“你不希望朕来？” 任意摇头，解释道：“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过来，刚刚才把饭菜拿去热了。” “热饭菜？”李成荫反问道，“你知道朕要过来？”随即他便意识到这不可能，他来明慧宫是临时的决定，就算任意在他身边安了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她应该是一直在等我过来，一直等到饭菜凉了又把饭菜热了一遍。李成荫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隐秘的欣喜，让宫女去催促厨房的人，仿佛看到了她每天孤零零地坐在饭桌旁，等到深夜，最后才一个人用了已经热过无数遍的晚膳。 他竟然觉得今天他不该来的，有些话对这个含蓄神情的女子太过残忍。 【李成荫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5。】 233：【干得漂亮！】 任意现在已经习惯了它对好感度的痴迷程度，只当作没听见。 不算特别丰盛的晚膳，在明慧宫的厨房端上来，任意道：“不是什么好菜，臣妾让厨房重做吧。” 李成荫以为她是担心饭菜热了太多次了，便道：“无事，如此便好。” 两人这一顿饭还吃得颇具温情，用完之后，李成荫道：“听说这几日你母亲时常进宫？” “进了两次，母亲知道臣妾病了，很担心臣妾。” 李成荫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任意毛骨悚然：“姚家和宣阳王似乎走得很近？”灯火跳动了两下，在他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温柔又诡秘。 任意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脊背挺得极直：“请皇上明察，姚家绝没有和藩王相交，还请皇上明察。” 她眼眸低垂，红唇抿成一个略显冷漠的弧度，仿若又回到了少女的时候，风头无二的京城贵女，眼高于顶。 也更想让人征服。 李成荫的心里微不可察地触动了一下，她和范雨巧很不一样，却总是惹他心软。这样的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他压了下去。 只是一时的心软罢了，不值得他放弃自己的谋划。 ------------ 第十二章 非主流宫斗（十一） “朕也不愿意怀疑姚爱卿，但是无风不起浪。宣阳王有不臣之心已久，朕不想看到他和朝臣交往过密。” “家父绝不会……” “朕相信，但是已经有证据呈到了朕的手中。”李成荫状似苦恼，“结党营私，按律当处，朕也不能徇私枉法。” 任意的脸色逐渐苍白：“父亲绝无不臣之心，证据一定是伪造的，请皇上明察。”她知道这样的话苍白无力，但是她现在唯有依靠李成荫的信任。 李成荫道：“朕是想救姚卿才来告诉你的。现在想就姚卿，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姚家和宣阳王没有关系，或者姚家是帮朕接近宣阳王的。” 任意一瞬间便顿悟了他的意思，声音染上了一丝激动：“姚家理应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吩咐。” 李成荫温柔地看着她：“不是姚家，是你能为朕办事。” 任意一怔：“臣妾？”她能为他做什么事呢？ 周围的宫人早已被挥退，寝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成荫走近了些，一只手压在任意单薄的肩膀上。 “宣阳王是朕的心腹大患，但他是朕的兄弟，没有借口和证据除他不得。你愿意帮朕找出这个证据吗？” 任意直愣愣地看着他，男子温柔缱绻的笑意让她从心底漫上一股寒意。 下午时他说过的话回荡在她耳边:“宣阳王和你倒是亲近。” 他觉得宣阳王对她特别，想要利用她接近宣阳王。 他怎么能这么做！她是他的嫔妃，有位份有封号，名正言顺的妃子。 哦，不对。他从没把她们这些女人看成是他的妃子，他心中从来都只有皇后。 她们这些人只是摆设，若是能再发挥些其他的作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皇上真的想让我这么做吗？”任意听见自己问道。 有东西在李成荫心底轻轻地撞了一下，他温声蛊惑般地对任意道：“朕需要你，你愿意帮朕，对吗？” “对。”良久，任意凄惨一笑，点头道：“臣妾愿意帮皇上。无论皇上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会去做的。” 只是有一颗温暖跳动的心，在这一刻冷寂了下去。 任意感觉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飘然散去，有一种冰消瓦解的轻松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副身体是属于她的。 那是执念吗？ 李成荫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轻轻笑了笑：“朕是说笑的，你倒是当了真。” 任意：【一天到晚试探个没完，我还以为有名正言顺接近李瑾瑜的机会了。】 233：【狗比！】 任意：【乖，别说脏话。】 【李成荫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5。他涨好感度了，不骂他了。】 任意：【……】这以后肯定是见风使舵的个中能手。 “这种说笑，皇上以后不要讲了。”任意不悦道。她低着头，声音放轻：“臣妾是皇上的嫔妃。” 任意：【虽然他经常给我一种不绿他天理难容的感觉。】 233：【宿主……加油？】 李成荫显得心情极为不错，没计较任意的语气：“好，姚家历来忠心朕是知道的，朝中传的风言风语朕已经让人彻查了，确是无稽之谈。” 当然是无稽之谈了，因为就是你传的啊。任意道：“皇上英明。”。 李成荫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太过了，口气放柔，说了几句关于秋猎的事，然后才离开。 任意送他离开，心中愈发地肯定，他还在怀疑姚家。最开始的传言就是试探，姚家要是稍显心虚，传言就会被他坐实。他今日过来，除了因为下午的时候撞见了她和李瑾瑜说话，也是为了给姚家一个警告。 好在之前演的戏和好感度起了作用，李成荫并未怀疑她是故意接近李瑾瑜的。 当然，任意觉得她经常端着补汤在御书房附近徘徊也起了很大作用。 昏暗的灯笼随着夜风晃动，任意披上妙梅准备好的披风，从宫门往回走。 【有个问题。】她对233道，【姚凌薇将身体交换给你们，那么她的灵魂去哪儿了？】 233道：【并不清楚，时间久了也许就消散了。】 任意点点头，拢了拢披风，踏进了寝宫。 第二天，范雨巧摔碎了她最喜爱的玉簪。除了两人偶尔闹别扭的时候，李成荫从来不会撇下她去别的嫔妃那里。 “明明是他说过的，只会有我一个人的。”范雨巧眼中满是阴霾之色。他许下的承诺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身边的宫女劝道：“娘娘，皇上没有在明慧宫留宿，心中还是念着您的。” “本宫知道，”范雨巧将零散的碎发拢到了耳后，眼角眉梢挂着冰冷的恨意，“马上就要秋猎了，本宫看她还能蹦跶几天。” 她既然已经进宫了，就不可能坐以待毙，看着李成荫移情别恋。 —————— 秋风微寒，猎场上一片热闹的景象。旌旗飞扬，马蹄不歇，急促的鼓声驱赶着猎物，为参加秋猎皇室贵族提供方便。 任意换了一身骑装，小心地牵着手中的缰绳，不敢让马儿疾驰。她前面不远处是正在凝神张弓的李成荫，狭长的眼眸微眯，捕捉猎物的身影。 一只受惊的鹿从林子里窜出来，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弓弦一震，李成荫手中的箭飞掠而出，正中猎物，箭尖直接贯穿了鹿的眼睛。奔跑的鹿发出了一声哀鸣，重重地摔了出去。 周围自然是一片恭维之声，李成荫神色淡淡，眼眸清冷依旧，再次张弓搭箭，又中了一只狐狸。 平心而论，他的确有让姚凌薇倾心的资本。 任意轻轻拍了拍马头，安抚身下的骏马，听见范雨巧击掌笑道：“皇上，这只鹿给臣妾好不好？” 李成荫回首看了她一眼，道：“朕的猎物都是你的。” 一旁的朝臣唏嘘不已，皇后入宫三年，依旧深受盛宠。 范雨巧讨了鹿，又拉着李成荫往前走，转瞬间便把任意落了很远。策马入林前，她扭头望了任意一眼，挑衅一笑。 任意看着朝臣和侍卫拥簇着两人入了林子，低头攥紧了缰绳，却没办法追过去。 失神之际，耳边响起惊羽之声，任意感觉有风从她耳边掠过，鬓发随风扬起，一只箭伴随着破空之声从她耳边飞过。 一缕碎发悠悠落在了任意的肩膀上。 ------------ 第十三章 非主流宫斗（十二） 这种从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的感觉真是刺激。任意调转马头，回头一看，李瑾瑜刚好把手中的弓收起来，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地和她对视。 “宣阳王。” 李瑾瑜没什么歉意地道：“射猎惊扰了娘娘，实在抱歉。” 说罢，他策马过去把刚刚那只箭射中的兔子捡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众的侍卫和仆从，任意也不好多说什么，皮笑肉不笑地道：“无碍。” 李瑾瑜看着她，欲言又止，忽然转身把兔子扔到了她身旁的侍卫手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策马走了。 任意扫了一眼死得不能再死的兔子想，她其实比较喜欢活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搞。】任意拉着缰绳，缓慢地进了林子。她其实马术学得不错，但是姚凌薇并不太会骑马，她也只能装作不熟练的模样。 233：【他想干什么？差一点宿主就死了。】 任意笑笑：【对自己的箭术特别自信呗，可惜有李成荫在，他箭术再好，也得憋着。对了，如果这具身体死了，会怎么样？】 233道：【死了没办法进行攻略或完成任务，除非在死亡之前完成攻略或者任务，否者该世界任务和攻略均判定为失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任意刚刚进了林子，想去追李成荫和范雨巧。身下的马却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受惊，不管不顾地向前疾驰。 任意慌乱地扯住了缰绳，手脚并用，想让马慢下来，谁料却让马跑得更快了。 她骑的马也是关外选进来的名驹，只是训练得极为温顺，失控起来也跑得极快。周围的侍卫想拦下来，却根本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任意的身影消失。 被甩在身后的侍卫面面相觑，为首的侍卫指了一个方向：“还不快去追！”那方向，却不是任意消失的方向。 任意伏在马上，等到听不见后面的追喊声，才直起身体，安抚身下的马，让它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任意道：【看看李瑾瑜在哪儿，我们去找他。】 233道：【他离李成荫的位置很近，还要过去吗？】 【当然要，正好顺路。】 靠着233的引路，任意成功找到了李瑾瑜。在距离李成荫射猎不远的地方，他独身一人下了马，从地上拾起一只被贯穿双眼的鹰。 任意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猎物，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把它带回去。” 但凡有一点政治嗅觉的人都应该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的风头是不能盖过皇上的。飞鹰可要比被侍卫驱赶的鹿要难猎得多。 李瑾瑜没说话，把带有皇室标志的箭从猎物身上拔了下来。他不奇怪任意会出现在这里，连在宫内的时候她都敢三番两次出现在他面前，更遑论宫外了。 从这里依稀能听到不远处的喧哗声，那是皇上和皇后狩猎玩闹的声音。李瑾瑜蒙着清冽光芒的双眸看向任意：“皇上离这里不过百步远，你胆子倒是大。” 任意望着发出声音的方向，道：“我的马受惊了，跑到了皇上身旁也算心有灵犀不是吗？”她勾起一个充满兴味的笑：“不过现在看来，我和王爷更加心有灵犀。” 她笑起来跟平常的端庄模样相去甚远，李瑾瑜不为所动：“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贵妃之位还满足不了姚家的野心吗？” 他们都觉得姚家有野心。姚家如果真的有野心的话，最后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被李成荫处置了。而且，李成荫的贵妃之位也不大值钱。任意道：“姚家要的很简单，只是想在京城安安稳稳地呆下去。” 李瑾瑜不可置否：“姚家现在也很安稳。” “安稳到京城四处都是姚家和王爷交往过密的谣言？” 李瑾瑜不说话了，谣言是他和姚家一起调查的，背后的主使人是谁他一清二楚。只是他不想和李成荫对立，走到手足相残的地步，即便听出任意话语背后的含意，也不愿意正面去回答。 任意牵着马走到他身边，语调惊讶又疑惑：“你不会真觉得老实进了京，表了忠心之后，他还会放你回去吧？” 她惊讶的目光显得有些嘲讽，李瑾瑜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虽是同父异母，毕竟是兄弟。”他的确是抱着这种想法才进京的，但是显然，李成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要是真想为了所谓的血脉相连让步，你不如把手中的兵权交出来。”李成荫一日没把兵权收回来，就不可能安心。 李瑾瑜却摇了摇头：“大齐虎视眈眈，宣阳不能无兵镇守。而且……朝中也没有可用之将。” 你倒是比李成荫还操心他的江山。任意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诚恳道：“信我，你要是把兵权交出去了，才是离死不远了。”现在李成荫还能和他虚与委蛇一番，除了怕自己的名声有污，也是怕他手下的部将起乱。他要是把兵权交出去了，李成荫就该放开手脚了。 李瑾瑜：“……”其实他手下的谋士也是这么说的。 任意用自我感觉最具诚意的目光盯着他，认真问道：“姚家的处境也不好，皇上放过了姚家一次，不见得会放过第二次。姚家还与王爷不同，王爷弃了兵权日子也不会好过，家父要是连同几位叔伯告老还乡，兴许还能让皇上放心。” 当然，退让不是任意的风格，她更喜欢掌控主导权。李成荫看姚家不顺眼，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真的没办法了，才会想让姚家退让。 “王爷身具皇室血脉，估计只有死了才能让皇上安心。”相比之下，李瑾瑜身后更无退路。 “所以宣阳王，你觉得我们合作一下怎么样？”任意扫了一眼地下死去的鹰，抬头对李瑾瑜道：”雄鹰该翱翔于九天之上，不是吗？“ “我……”李瑾瑜刚刚开口，就听见百步外响起惊呼之声：“有刺客！” 他立刻止了话头，翻身上马，策马欲走之前忽然回头对任意道：“不要过去。” 任意眨了眨眼，忽而一笑：“谢谢王爷的兔子，我挺喜欢的。” 李瑾瑜抿了下唇，眼底倒映出她此刻的笑靥。他似不敢去看一般移开了目光，直奔李成荫所在之处。 真是……任意叹了口气，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 第十四章 非主流宫斗（十三） 233：【他为什么送宿主兔子？】 【可能是看范雨巧有人送猎物，我没有太可怜了吧。】 【可他一点好感度都没有涨！】233连机械生成的音调都有了变化，可见怨念之深。 【可能他不喜欢我这一类型的。】任意显得兴致缺缺，问道：【李成荫那里怎么样了？】 233道：【看起来还能应付，不过刺客人挺多的，宿主过去也许能来得及英雄救美？】 任意嘴角抽了抽：【就凭我过去拿命救他？】姚凌薇这小身板还不如她原来的身体，估计连刺客一刀都挡不住。 233：【……假装一下，我可以帮宿主分析动作，宿主按照指令执行就可以了。】 【再说吧。】任意已经能看到前面人影，当机立断下了马，手上用力拍了一下，让马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下一秒钟，她脸上的沉静就变成了惊慌和担忧，急切地盯着正和人交手的李成荫。因为太过心急，她跑动的时候在地上摔了一跤，沾染上了些许的落叶和泥土。她爬起来，带着一身狼狈，不管不顾地往李成荫的位置跑过去。 剑光闪过，李成荫勉强挡住刺客的攻击，额角却已经有了汗珠，低喘不断。他年少时也习武，只是登基之后政务繁忙就懈怠了，如今才觉得力有不逮。 因为入林太深，只有身边的侍卫能抵挡刺客，外面的禁军鞭长莫及去。求援的烟花已经放了出去，他必须要撑到禁军赶到。 范雨巧被侍卫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她一向被保护得极好，从未见过血，更不要说这样的刺杀了。 一个侍卫被刺客用剑穿胸而过，了无声息地倒了下去。被剑带出的血在范雨巧的眼前扬起又飘落，溅在了她的绣鞋上。 范雨巧一声惊慌，腿一软，软绵绵地坐了下去。 李成荫听见惊呼，略微分神，刺客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的咽喉。李成荫瞳孔猛缩，却来不及避开这一剑，一瞬间身形几近僵硬，只能看着剑锋刺过来。 也是在刹那之间，箭支的破空之声响起，一只刻着皇室标志的箭以划破长风的力道扎入了刺客的后心。 剑锋在离咽喉只有分毫之差的时候停了下来，持剑的刺客眼中犹带着不甘，一只手摸上透心而过的箭尖，身体却重重摔了下去。 李成荫的视线越过倒下去的尸体，和仍保持着射箭姿势的李瑾瑜四目相对。 李瑾瑜垂下头：“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李成荫回过神来：“皇弟来得真是时候，怎么能算是迟呢？” 场中还一片混乱，李成荫身边的侍卫仍处于下风。李瑾瑜也不多言，也护着李成荫往后退。 任意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李瑾瑜一箭救了李成荫的这一幕，修眉微挑：【有点意思。】 她借着此刻的混乱，避开正面的刺客，接近了李成荫。 233在她耳边提醒道：【右边的刺客离宿主只有三步远，请宿主小心。】 任意道：【没事，李瑾瑜离我更近。】 话音刚落，李瑾瑜便看到了她，双眉微皱。 任意却没有看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李成荫身上，发现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她身上沾满了泥土和碎叶，手上还有划伤，身旁一片刀光剑影，她却毫不在意，仿佛只要李成荫的身影能安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心满意足了。 有了李瑾瑜的加入，李成荫终于不必自己动手，他凝眉盯着那些刺客，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转过头却看见直愣愣望着他的任意。 他冷下了声音：“你过来干什么？” “臣妾……”任意想解释一句，却瞥见了身后的刀光。她未曾有一丝犹豫，直接扑到了李成荫的怀里，替他挡下后面砍下来的刀光。 “当！” 兵戈相撞之声在任意背后响起，预想的疼痛没有随之而来，有人挡下了那一刀。 任意仍旧挡在李成荫身前，半仰着头望着他。 李成荫眼中的错愕还未来得及散去，虽然任意并没有受伤，但是她刚刚的确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刀。 这个女子，一直都在用最真挚热烈的方式向他奉上自己的真心。 【李成荫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75。宿主干的漂亮~不过刚刚太危险了，请谨慎行事。】 【这波不亏，不过我这次欠了李瑾瑜的救命之恩了。】 233疑惑道：【宿主怎么知道是李瑾瑜挡了刀？】 任意道：【这些人里只有他离得最近，速度也最快。】 “你……”李成荫扶住任意，冷厉的目光扫过后面的刺客，“你站到后面去。” 任意被他护了一把，暗地里嘴角一挑：看来75的好感度还是有些用处的。 233认真地用数据分析着刺客的动作，察觉到不对：【诶？刚刚那一刀好像是冲着宿主来的？】 【不是好像。】任意奇怪道，【就是冲着我来的，大概是嫌我碍事，想顺手砍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跑去给李成荫挡刀吧？以姚凌薇的身体素质，很可能直接把命挡没捞。我只是想躲刀啊：)】顺便演一场戏，一箭双雕而已。 233：【……】它高估了宿主的牺牲精神，以宿主的行事作风，就算死不了应该也不会替人挡刀。 范雨巧死死地盯着李成荫身后的任意，目光怨毒，刚刚的恐惧感也被她抛之脑后。 她清楚地看见是李成荫把姚凌薇护在身后的，世间又有几个人能让李成荫护在身后？ 她原本以为只会有她一个的，姚凌薇不除，必是她日后大敌。 范雨巧阴测测地垂下目光，她可不想成为有名无实的皇后。既然姚凌薇不想当有名无实的贵妃，就让她当死去的贵妃好了。 任意的视线跟着李瑾瑜移动，偶尔对233夸上一句：【武功真的不错，看起来赏心悦目。】 在233看来，李瑾瑜的所有动作都能用数据解析，不足为奇。它只是按部就班地分析数据，观察四周的情况，提醒任意：【宿主，范雨巧过来了。】 【没事。】任意抿唇一笑，笑意极深，【我们也扮一次白莲花。】 ------------ 第十五章 非主流宫斗（十四） 时间拖得越久，刺客的处境越不利，而且看剩下的几个刺客目光交错，几乎一瞬间就做了决定：撤！为首的刺客打了个手势，想要趁禁军赶过来前撤离。 两个人默契地缠上了李瑾瑜，其他人且战且退。李成荫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们走，当即道：“留住他们。”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刺杀他。 侍卫得了命令，立刻去阻拦想要撤退的刺客。而且这群刺客刚刚为了逼迫李成荫，刻意把李成荫往无路可逃的悬崖处驱赶，现在却变成了他们被围困，身后是无路可退的悬崖。为首的刺客一咬牙，砍到一个侍卫，想弃了手下的人独自逃命。余光一瞟，却看见皇后站在刚刚碍事的嫔妃身后伸出了手，将其狠狠推出了保护圈，跌进了战场。 瞌睡来了刚好有人送枕头，挟持一个嫔妃逃命不是更容易？他当机立断，伸手向还出于茫然之中的嫔妃抓去。 任意十分配合地被刺客抓在了手里，低头看了眼泛着寒光的刀面，对233道：【这波助攻我给满分。记着，李瑾瑜是救命之恩，这次是范雨巧的杀身之仇。】 233：【……好。】总觉得宿主已经全身心融入了姚凌薇的身份，认真地“宫斗”。 刺客勒着任意的脖子，恐吓道：“老实点！”然后抬头对远处的李成荫喊道：“这女人刚刚还帮你挡刀，你难道要看着她死不管吗？” 李成荫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他：“放开她。”周围的人也都停了手，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任意一只手无力地搭上禁锢着自己脖颈的手，水雾蒙蒙的杏眼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帝王。 任意：【李成荫要是受威胁的人，我都跟他姓。不过以姚凌薇的身份，我确实是跟他姓。】 233：【……】自己吐槽自己很有意思吗？ 看不过她的笃定，233忍不住道：【也不见得，李成荫对宿主已经有75的好感度了，已经超过了对范雨巧的好感度，他对范雨巧的好感度才70。】 【还能看李成荫对范雨巧的好感度？】任意挑眉，【这种事以后能提前告诉我吗？不要让我亲自去探索你的功能，否则会给攻略增加难度。】 233含糊道:【新手导引并不全面...】决不能让宿主发现它是忘记了! 【如果李成荫对范雨巧只有70的好感度，那他对其他嫔妃的好感 度估计都是负的。他自幼在皇宫长大，阴暗面见得太多，现在又成了皇帝，估计很难对别人放心，只给了范雨巧70的好感度也不奇怪。】任意评价了一句，【疑心病太重。】 只不过这也说明，李成荫对范雨巧的纵容不只是出于感情。也许是因为范雨巧更能让他放心，即便她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也是完全依靠于他的。 这样推想下来，任意几乎可以完全肯定她之前的猜测，范雨巧对姚家的算计是得到了他的默许的。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挟持着任意往后退了两步：“让你的人都不要动，我就放开她。” “朕让你放开她。”李成荫沉沉的目光落下杀手身上，声音缓慢而清晰，“朕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任意：【你看，他不会让步的。】 233:【已经75了啊……】人类真复杂！ 任意一笑：【还不够的。】 她对233计算出的好感度数值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她很了解李成荫这个人。75的好感度还不足以让他放下帝王的骄傲，任意毫不惊讶他的选择，但是让他在这种场合把自己放弃掉，对她很不利。 她的手依旧扶在身后刺客持刀的手上，双眸却怔怔地望着李成荫：“皇上……” 李成荫紧握的手颤了颤，在任意的目光下偏开了头，即将出口的命令哽咽在了喉间。他好像一直在伤害她，从来没给过她一丝温情。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受刺客的威胁。何况即便他把刺客放走，刺客也不会放过她的…… 李成荫自我安慰了一番，侧着头正欲开口：“听……” “皇上！”任意打断了他，神情镇静而坚定，“臣妾何德何能得到皇上的挂心？这些人妄图刺杀皇上，论罪当诛九族，怎可因臣妾一人纵容这些贼人逃走？” 刺客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抬了抬手中的刀刃，喝道：“你闭嘴。” 任意毫无惧色，目光一直未离开过李成荫，看到李成荫看向她，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清新明媚的笑，让人想起雨后盛放的栀子花。“得遇皇上，臣妾一生无悔。今以死明志，唯感有愧于父母！” 说罢，她一只手抓住刺客的手腕，闭着眼睛就向刀刃撞了过去。 “不要！”李成荫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他盯着任意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身后的范雨巧拉住：“皇上，您不要枉费了贵妃妹妹的一片真心。” 任意白嫩的脖颈已经感受到刀锋的一丝沁凉，刺客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刀刃向后撤，要真让她自尽死了，他们这些人今天也要留在这里了。 他用了大力气把手中的刀向后撤，却没有感受到一点阻力，恰恰相反，刀刃上的另一股力道也是向后拉的。他骤然一惊，再想把任意重新禁锢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任意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乍一看还像是刺客怕她自尽，主动把手放开的。她和身后的刺客目光交错，将他眼底的错愕尽收眼底，她勾唇一笑，轻声吐出两个字，原本一直放在腰间的另一只手也放松了下来。 “谢谢。” 什么意思？刺客正在疑惑之际，突然觉得心口一凉，一截刀尖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雪亮锋利，不挂血痕。 李瑾瑜一直在观察着刺客的破绽，所以在刺客慌神的时候他远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快，在刺客尚还觉得惊愕的时候，就欺身上前一刀贯穿了刺客的心脏。 233：【救命之恩要记两次吗？】 【这次不算，没他我也伤不了。】 和系统短暂地交流了两句，任意站在原地没用动。在旁人看来，就是她吓得不轻，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完全符合一个刚经历了生死大事的嫔妃该有的形象。 看见李瑾瑜把刺客杀了，李成荫心中一松，虽然有莫名的空落之感在胸口回荡，但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快去把贵妃救回来！”他命令道。挟持任意的刺客虽然死了，但任意仍出于剩下刺客的包围之中，只有一个李瑾瑜站在她旁边。 这一声不止惊醒了侍卫，还惊醒了任意周围的刺客。首领被杀，他们瞬间便混乱起来，出乎人意料的是，他们不是选择逃走，而是纷纷攻向了杀了他们首领的李瑾瑜。 看样子，是想鱼死网破。 李瑾瑜看了呆滞的任意一眼，伸手想把刀从尸体上下拔下来，谁料一下居然没拔下来。李瑾瑜怔了一下，然后当机立断弃了刀，一个翻滚躲过了背后的攻击，还不忘拽了任意一把。 只是这一翻滚，他离武器就更远了。这些身经百战的刺客十分默契地攻了上去，让他无法触及到地上掉落的刀刃，更不用说把还插在尸体上的刀拔下来了。 李瑾瑜只能一只手抓着任意的手臂，一边向后退。任意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被这种没意料到的剧情发展弄得有些发懵，李瑾瑜怎么会拔不出那把刀？ ------------ 第十六章 非主流宫斗（十五） 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后面的侍卫压得越紧，越想把他们救出去，这群刺客的攻势就越狠厉，让只能躲避、还带着一个任意的李瑾瑜显得左支右绌，应付不来。 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应该是支援的禁军到了，不过现在还要靠他们自己应对。任意靠着233对敌人位置和动作的分析和预判，冷静地思考着如何能脱身。李瑾瑜没有武器，只要一个分神她就可能跟他一起被乱刀分尸。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但…… 任意一个踉跄避开了自上劈下来的刀光，她用余光瞟到右边杀红了眼的刺客，右手覆上了自己的后腰。 “小心！”李瑾瑜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然后找准机会踹了刺客一个跟头。他忽而松开了任意，趁着那刺客被踹得身子倾斜得机会，劈手夺下了剑。 任意眼前一亮，有武器就要好办多了。还未等她内心稍安，就见敌人发了疯地扑上来，李瑾瑜抵挡了两下，终于退无可退。 任意叹了口气：【我希望下个世界我至少有点保命得能力。】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靠别人保护。 233愧疚道：【积分商城解锁后，可以为宿主提供该方面得商品。】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任意盯着这一片刀光剑影，对233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帮我找破绽，保佑我反应跟得上。】 【好！】233立刻道，【左边10点钟方向，胸口左下一寸，以宿主的速度和力道，成功概率70%。】 任意根本没有等到它把成功概率说完就已经动了，她往左跑了两步，出了李瑾瑜的保护，右手握紧刚要刺出去。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拉了她一把，随即刀锋堪堪从她身侧擦过。 任意来不及细想，被那只手带过去重重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口。李瑾瑜用手按着她的脊背，低头看见任意手中的短刃，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怀中女子的眼梢还染着隐隐的冷厉，想必如果不是他将她拉了回来，这一刀她刚刚就刺出去了。 任意挑眉，仿佛在问：你干什么？ 李瑾瑜一时无言，他刚刚还以为她觉得自己是拖累，想去送死。任谁看到一个柔弱女子突然跑到敌人面前，也不会觉得她是去杀敌的。 两人只是一刹那的眼神交流，李瑾瑜保持这个姿势向后一跃，避开了前面的攻击。然后任意就感觉到有风从耳边呼啸过，周围的景色飞快的上移，这是在下坠？ 233弱弱地开口：【宿主……李瑾瑜和你跳崖殉情了。】 【这不叫跳崖殉情，宝贝。】任意看着李瑾瑜把手中的剑插到崖壁上减速，熟稔地找位置借力，【我赌五毛钱，我是他顺手带下来的。】 ―――― 禁军在任意和李瑾瑜落崖的那一刻赶到了，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局势。等剩下的刺客或被擒拿或被斩杀之后，李成荫站在悬崖边，声音如浸寒潭：“下去找人，务必要将姚贵妃和宣阳王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禁军统领望了一眼崖底，心下骇然，暗道人若是下去了，十有八九死定了。但皇上的命令还是要听，只能带着手下人去崖底找人。 范雨巧站在李成荫身侧，眉头微蹙，担忧道：“这么高的悬崖，恐怕……” 李成荫回过身，头一次和范雨巧说话时语气有了冷意：“宣阳王武功卓绝，未必会有事。” ―――― 金红色的落日缓缓藏入了山间，最后一丝微光收尽，密林中彻底暗了下来。 任意半蹲在山洞前，还能听到远处的狼啸声，衬得密林的夜越发的阴森可怖。她身后的山洞中却燃着温暖的火堆，和外面的黑暗阴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脚步声在任意身后响起，李瑾瑜站定，问道：“你不进去？” 任意道：“吹吹风，这就进去。” 李瑾瑜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进了山洞。 任意也跟进去，在火堆旁坐了下去。李瑾瑜似乎对在悬崖上上下下十分熟练，即便带着她一个大活人也能平安落地，身上只多了些微的擦伤。任意不知道这个世界武功的水平究竟能有多高，但李瑾瑜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水准。 李瑾瑜一只腿屈起来，单手搭在膝上，望着火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意伸手拨弄了一下火堆，忽而问道：“你学武多久了？” 李瑾瑜答道：“我三岁学武。” 李瑾瑜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如此算来，他已经习武二十余年了。二十年不是太长也不是太短，任意听着有些心痒，能在这个世界学武也算多了一项保命技能，她问道：“令师是谁？还收徒弟吗？” 如此直白的问话李瑾瑜怎么听不出背后的意思，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任意，直言道：“你年龄太大了，学不了。” “好吧。”任意遗憾道。 任意不说话，李瑾瑜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对着燃烧的火堆出神，谁也不说话。李瑾瑜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心思似乎都随着夜风放飞了。 其实任意也很奇怪，李瑾瑜并不像厌烦她的模样。通过侍卫之手送给她的兔子和遇刺时的搭救和援手，这些似乎都能表明李瑾瑜对她观感不错。但除了最初增长的5点好感度，李瑾瑜的好感度就再也没用动过了。 今天他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一把，李瑾瑜的好感度却仍然纹丝不动。 任意并没有对攻略李瑾瑜抱多大的期望，甚至连对于攻略李瑾瑜这件事她都是抱着消极态度的。她不是擅长玩弄感情的人，清楚自己在这方面几斤几两，但李瑾瑜怎么也不该对她只有5点的好感度。 这几乎让任意怀疑自己是不是格外惹人厌烦，不靠演戏连基础的好感度都拿不到。 快到深夜的时候，李瑾瑜终于开口道：“你睡觉吧，我来守夜。” 任意摇头道：“可以分工，你先我后。” 李瑾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任意笑着打断：“我就只能在守夜上有点用处了，王爷总不能连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毕竟我是拖了王爷后腿的人。”任意盯着她，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王爷原本是想死遁吧？” ------------ 第十七章 非主流宫斗（十六） 跳动的火光在李瑾瑜的面容上打下一片阴影，他盯着任意的目光看起来深邃又沉静，甚至没有为她的话露出一丝的震惊。 任意含笑回视，时间在两人的对峙下仿佛凝固了一瞬。火堆适时地“噼啪”响了一声，李瑾瑜移开目光，认了下来：“你怎么发现的？” 任意一只手撑着侧脸，随口道：“哦，我诈你的。” 李瑾瑜：“……” “我一直觉得拔不出刀的这种失误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这给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任意解释道，“就好像纵横武林的大侠突然被街头混混拍了一板砖一样不可思议。这还能用劳累和失误解释，但我们掉下来之后，你显得太平静了，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自然而然地开始找能容身的地方，甚至连向来救援的人呼救都没有考虑。” 她诈他之前对自己的猜测只有六成的把握，李瑾瑜的反应直接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李瑾瑜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在后宫这么聪明，不见得是好事。”他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接着说道：“无论姚家想做什么，你都不应该掺和进去。外戚之祸不及嫔妃，你只要不参与进去，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任意谈谈道：“王爷这意思，是要我看着生养我的家人死于皇上的猜忌？” “我聪明是我的本事，不聪明的大多都埋骨了。有一点王爷猜错了，不是姚家想做什么，而是我想做什么。皇上猜忌姚家，甚至疑心后宫嫔妃。身伴这样的帝王，随时都担心头顶悬着的剑掉下来，这种日子我不想过。”任意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不是我想背叛他，是他逼我背叛他的。姚家也不求更高的位置和权力，王爷只要给有才华的姚家子弟能与人一争的机会，登基之后放我们这群徒有虚名的嫔妃一条生路就行了。” 李瑾瑜一怔，徒有虚名是什么意思？他心中隐约有了呼之欲出的猜测，却不好像任意求证。他沉声道：“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又有何不同？我亦不知日后是丧家之犬，还是能手握权柄，甚至不若你留在皇上身边稳妥。你今天为他挡刀，他会顾念这份情谊的。” 他皱着眉，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之意：“我可以答应你，若有一日能在回到京城，绝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姚家。” 【你确定他对我只有5的好感度？】任意问233，【这种许诺怎么也值60了吧？】 233道：【我又检测了一遍，确定是5没有错，也许……李瑾瑜是个好人？】 【……行了，你闭嘴吧。】 “多谢王爷的许诺。”任意一笑，直接把李瑾瑜的认成自己想要的意思：“王爷这么说，是决定和姚家合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任意打断了他的话，直言道：“我建议你不要死遁。要走就光明正大地走，回来时也要师出有名地回来。你掉下悬崖后久寻不到，李成荫肯定会猜到你是借机走了，肯定会立刻警醒过来，到时候随便给你找个罪名安上，你就变成乱臣贼子了。” 李瑾瑜道：“我知道这是下策，但不如此，他不会放我走的。” 任意道：“所以才需要王爷和姚家合作，姚家可以帮王爷造势，帮王爷离开京城。日后京城中的消息我也可以及时提供给王爷，王爷觉得如何？” 她忽而一笑，道：“我知道很多即便是王爷也拿不到的消息，李成荫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我都能告诉王爷。” 李瑾瑜脱口而出：“陈成是你的人？” 任意笑而不语，戳了戳233：【陈成是谁？】她知道是因为她有233这个挂啊。 233：【是李成荫身边贴身的大太监。】 任意保持着笑意，语气留着一丝神秘：“有些事情，王爷明白就好。”李瑾瑜这么会脑补，她之前准备好的解释说辞都用不上了，直接把这个锅扣给陈成就好了。 她为什么知道李成荫的动向，都是陈成告诉她的，完美。 得到了任意的肯定，李瑾瑜眼底的惊愕再也掩饰不住：“陈成怎么会是你的人，皇兄自幼便是他照看的，忠心耿耿……” 任意笑容慢慢染上了哀伤，渐渐收敛起来，她语气放低，恍若追忆：“忠心耿耿的仆从也是有过往的，故人托他照顾我一二，他难道会拒绝吗？” 【剩下的数万字狗血情节就让他自己脑补吧，我编不出来了。】 233：【……】还有这种操作？ 李瑾瑜还处于震惊之中，陈成深得李成荫信任，又很多人都试图拉拢他都未成功。原来还有没被人追查出来的往事，能让他动摇？ 任意根本就不打算给他深想的机会，紧接着便追问道：“王爷的答案呢？” “如果陈成真是你的人，我们可以合作。”李瑾瑜缓声道，“但是你要怎么证明？” 任意反问道：“王爷以为我为何每次都能在宫中偶遇王爷？” 的确，若非有陈成的帮助，她也不可能掌握他进宫的时间。李瑾瑜点头道：“好，可以合作。但我不会给姚家更高的位置，姚家若有出色的子弟也不会受到埋没。” “一言为定。” 任意清楚当权者的底线，她一开始想保的就是姚家的未来。事情发展到现在，李成荫很可能不会再把姚家抄家，但势必会打压姚家，姚家下一代再想出头，难上加难。有李瑾瑜的这句承诺，她也算对得起这具身体了。 【等李瑾瑜掌权，姚家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吧？】任意问道。 233道：【是的，但李瑾瑜不一定会赢，建议宿主考虑备选方案。】 【我连李成荫的布防图都能给他，他只要有点能力，也不可能会输。】 任意话音刚落，忽然顿了顿，她这不算立了个flag吧？ 她看向对面的男子，男子微闭着眼，面容上有几分困倦，但微颤的睫毛昭示着他还未曾入睡。在任意看过来之后，他张开眼睛和任意对视，眼眸中倒映着火光，深沉中多了几分暖意。 任意一笑：“王爷会赢的。” 李瑾瑜的手指动了动，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胀感，有什么东西想从他胸口挣脱而出，让他忍不住把手按在了胸前。 她说他会赢。 任意靠在有些潮湿的石壁上，心中却在想，可别让她立的flag成了真。 ------------ 第十八章 非主流宫斗（十七） 一夜无话。 任意后半夜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李瑾瑜也没有叫她起来守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李瑾瑜逆着光站在洞口向外看，挡住了大片的光线。任意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洞口，于是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李瑾瑜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外面有人找来了。” 任意掩唇打了个哈欠：“禁军？” “看样子是。”李瑾瑜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地方，把痕迹抹掉，嘱咐道：“我先出去，你留在这里等他们找来。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们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失散了。” 任意明白他的意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怎么也说不过去。按照古代的规矩，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她都要以死证清白的。她拢了拢头发，道：“我知道怎么说，放心。”咬死不认账就行了，不管别人信不信，都不能留下把柄。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能把流言压下来。 李瑾瑜点头，也不多言，转身就出了山洞，往禁军相反的地方去了。他要走远一些，不能让人察觉他昨日和皇上的嫔妃共处一地。于她和他，都不会是好事。 任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碎发和衣衫，目送李瑾瑜的身影消失，唇边凝笑：“倒是贴心。” 没过多久，山洞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任意站起来，皱着眉按了按因为在冰冷的地面上睡了一夜而酸痛不已的肩膀和后腰，顺手把防身的短刃又藏好。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任意扶着山洞的石壁，小心地探出头，强装镇定之下暗藏着几分恐惧无措。一眼望过去，看到都是穿着整齐的禁军，她松了口气问道：“你们是皇上派来的吗？” 为首的禁军统领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暗自猜测两人的尸体已经被猛兽拖走了，正为怎么和皇上交代发愁。乍一看到任意，惊喜过望，连忙道：“臣等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岂有恕罪之说，多亏了大人尽力，本宫才能脱困。”任意脸上的慌乱已经尽褪，声音温和沉静，不卑不亢，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禁军统领忍不住用余光偷看了一眼，心中叹道：姚家教出的女儿果真不一样，如此境遇下还能这般镇定，真正的大家风范。他一拱手，委婉问道：“臣一路不曾看见宣阳王的踪迹，不知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任意摇头道：“本宫掉下来的时候就摔的昏昏沉沉，未曾看见宣阳王的身影，也无力找寻。只能独自寻了一处山洞，勉强容身。” 这么说就是不知道宣阳王去哪儿了。统领略一思索，拉出一队人来护送任意，剩下的人接着找李瑾瑜。 ―――― 李瑾瑜坐在一棵树下，拿着一棵树枝在地上认真地勾勒着，静静等着人过来找他。他耳力极好，远远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应该已经被禁军找到了，可能已经回了宫。 回宫。 他手中的树枝一抖，拉出一道不和谐的线条。他神情平静地把不和谐的线条抹平，只是眼中的暗色越来越重。她是皇帝的嫔妃，他一直都知道。甚至于她是因为恋慕李成荫，执意入宫的，这在京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手下人递上来的消息厚厚一叠，其中一大半写的都是她有多喜欢李成荫，连原本大好的亲事都拒了，进宫当了贵妃。原本享誉京城的才女，再也没有在京城掀起什么波澜，只留下了三两句的传说。 他不应该对她生出什么心思的。 但是……树枝勾勒出的笑颜映入李瑾瑜的眼帘，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禁军马上就要到了。他半蹲着，把地上的痕迹抹平。再抬头时，眼中只余坚毅和淡漠。 既然要争，何不江山美人一起争？ 任意回了宫，妙梅掉了好一番眼泪，忙里忙外地帮她打理着。任意哄了她几句，才去收拾自己。等任意梳洗完，半躺在榻上享受宫女的推拿。耳边忽然响起233的播报声：【李瑾瑜好感度+60，当前好感度65。】 【李瑾瑜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85。】 233激动异常：【已经85了，宿主加油，一定要再接再厉。】它的业绩总算要有着落了~ 任意摩挲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这个好感度计算没什么bug？】 【我是检验合格才出厂的，请宿主尊重我，不能质疑我的质量水准！】 任意点头哄道：【好好好，你质量超好的。】但是好感度突然涨了这么高，肯定有问题啊。她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跟李瑾瑜说的话也不多，也没刻意撩他，说的话也都是谈合作。 这好感度是怎么涨起来的？ 任意还在沉思，妙梅匆匆忙忙地进来道：“皇上遣了太医来，还赏了不少补品。” 任意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托着下巴敷衍道：“补品入库，太医就算了吧，就说我没事，现在已经歇息了，不方便见太医。”她昨天好像只给李瑾瑜灌了碗心灵鸡汤，说他会赢。 难道是鸡汤起了作用？ 妙梅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一咬牙转身出去了。 “啪！”又一声脆响响起来。琉璃串成的珠帘受了惊，悠悠地晃着。外域进贡的地毯绣工精美绝伦，现在却染上了大块的胭脂，看不清原本的图案了。 长秋宫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出，跪了一地。皇后纯善，从来待人宽和亲近，鲜少呵斥宫人，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范雨巧斜坐在梳妆台前，眯眸看着仅剩的几样首饰，仿佛随时会将这些首饰扫落在地。贴身的宫女低声宽慰着她：“娘娘，皇上只是念贵妃有救驾之心才会多有照拂的，她回来了皇上不也没去看她吗？” “你不懂他。”范雨巧声音轻慢，“他喜欢的才会有念情照拂之说，不喜欢的他记都记不起。姚凌薇在悬崖下面呆了一夜，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提都不提，就把人安安稳稳地接进了宫。” “他要是不喜欢，姚凌薇回都不回来，早就遇难了！” ------------ 第十九章 非主流宫斗（十八） “可娘娘如此，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吃亏的还是娘娘。”宫女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和皇上是从小的情谊，贵妃怎么也比不上的。” 范雨巧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冷淡道：“本宫知道，你们都下去，嘴巴严实些。本宫今日不过是失手打翻了妆匣，懂了吗？” 下面的人自然没有不懂的道理，连连称是，退了下去。 范雨巧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片凌乱，对未退出去的贴身宫女道：“收拾干净。”她今日的确是失了态，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妆匣的。她只是气不过，明明是李成荫自己许的诺言，说她会是后宫唯一的主人，他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 不过是三年的时间，他就忘了个干净。之前还呵斥姚凌薇心机颇重，别有居心，现在却又觉得她一片真情，何其善变。 范雨巧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精心描绘的指甲深陷在手心中。还有那个姚凌薇，惊马摔不死她也就罢了，居然连悬崖都摔不死她。 宫女小心翼翼地将梳妆台连同地面收拾干净，瞟了一眼范雨巧的神情，吓得打了个激灵，壮着胆子问道：“娘娘，去歇息吧？” 范雨巧恍若未闻，喃喃道：“死不了，那就活着受罪好了，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宫女立刻噤了声，不敢出言打扰此刻的范雨巧。她是范雨巧从范府带过来的，自家的小姐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宫中哪个嫔妃惹了皇后，能安安稳稳地活下来？相比之下，冷宫都是一个好去处了。 ―――――― 寒星点点，沾染着深秋的清冷。李成荫自御书房里出来，眉宇间有几分倦色。一阵凉风吹过来，陈成连忙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借着机会道：“皇上，可是去皇后娘娘那儿？” 李成荫拢着披风的手一顿，目光闪烁，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半晌他才道：“今天不去了，回宫。姚贵妃那里怎么样？” 陈成低头回话：“贵妃娘娘说她睡下了，没让太医进去，只谢了恩。”宫中的一举一动岂能瞒过皇上的眼睛，明慧宫今天发生的事全数都能报到他跟前，任意的推脱之词自然也原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睡下了还怎么说她睡了？李成荫摇头失笑，道：“罢了，她刚受了惊，就随她去吧。明慧宫人多眼杂，你多看着点。” 这是要护着啊，陈成暗自咂舌，皇上对姚贵妃忽然就上心了，以身护驾的情分就是不一样。 任意此时正看着眼前认认真真写了一下午的家信沉思：【这字……不太像姚凌薇的字？】 233十分残酷地指出来：【一点也不像，差远了。】 姚凌薇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一手小楷得过书法大家赞誉的。而任意的字，只停留在尚能一看的地步。 【那算了。】任意伸手就把写好的信撕了，她小时候也学过挺多才艺的，但大多都是皮毛。毛笔字也不在她的涉猎范围内，能写成这样还是靠着这具身体本来的手感。【写信容易留下证据也不太好，还是召姚凌薇的母亲进宫好了。】 她答应了李瑾瑜要把他送出去，要尽快让姚家帮忙运作。李瑾瑜刚刚救了驾，正是提出此事的好时候。 233提醒道：“姚家并无反叛之心，宿主如何让姚家帮李瑾瑜回封地？” 任意却道：【李瑾瑜现在还是刚刚救驾、忠心耿耿的宣阳王，何来反叛之说？】 233：【……】忠心耿耿？ 任意一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镇纸，一面跟233解释道：【事急从权，以后可以慢慢说服姚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李瑾瑜送出去，他现在风评尚佳，又在秋猎的时候救了我一次，我以此为由去求父母帮一次李瑾瑜不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吗？李成荫再多疑也是个正常人，还在乎名声。李瑾瑜救了他一次，他多少都要念这份情的，他很大概率会放李瑾瑜回去。】 【如果他不放李瑾瑜回去呢？】 【那就只能让李瑾瑜逃回去了。】任意一摊手，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本来就是赌一把，李瑾瑜自己也知道。李成荫放不放他回去，只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233深感自己的想法总是和宿主南辕北辙，之前看的经验贴完全用不上，它或许应该去搜一下“如何和宿主思维同步”这种话题。 在一旁候着的妙梅看了看天色，又见任意把笔撂下了，上前问道：“娘娘，就寝吗？” 任意道：“一会儿就睡，明天要请母亲进宫，你帮我记着。” 妙梅点头称是，着手把桌子上的笔砚收拾干净，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内监府换马的小太监，娘娘打算怎么处置？” 有233看着，任意怎么会不知道范雨巧在马匹上做了手脚。她在秋猎上骑的马是妙梅重新挑好的马，之前的惊马也是做给范雨巧看的，正好将计就计，甩开身边的侍卫和仆从。 任意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理了理发丝，随口道：“不用管他，自有人帮我们管。” 妙梅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劝告道：“奴婢知道娘娘不想和皇后争斗，但若是不处置他，难免让下面的人觉得娘娘好欺负。” 任意一笑：“好欺负？你觉得皇后娘娘看起来好欺负吗？有人敢欺负她吗？”范雨巧在皇宫中的表现几近懵懂无知，下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欺瞒和怠慢。 妙梅急道：“那怎么能一样，皇后娘娘有皇上护着，娘娘……”哪有人护着。她又觉得这话太伤任意的心了，说了一半也就不说了。 任意又忍不住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以后就不一样了。” “不说这个。”任意转过身，看着神情忧虑的妙梅，“你听我的话就行了。”她点了点妙梅的额头，说道：“我想做什么，你都帮我好不好？” 妙梅道：“娘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妙梅就是。即便是赴汤蹈火，奴婢也愿意做，” 这个姑娘是真的忠心，姚凌薇最落魄的时候她也跟在姚凌薇身边不离不弃。 “不用赴汤蹈火，我也不舍得。”任意道，“姚家在宫里有能递消息出去的暗线，我需要你用这条暗线送消息出去，送到……宣阳王手中。” ------------ 第二十章 非主流宫斗（十九） 明慧宫里有不少眼线，任意也懒得去一一挑出来。就算今日把明慧宫清理得干干净净，明日也会有其他人心生二意的。 姚凌薇身边忠心之人也不过一二，给宫外送信这件事还是要落到妙梅身上。 妙梅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宣阳王？”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才错愕地望着任意：“娘娘……” 任意弯了弯唇角，也不解释：“别让人发现，我们宫里有皇上的人。去吧，我要睡了。” 妙梅一只手捂着嘴，懵懵懂懂地出去了。 翌日。 因为有遇袭受惊的理由，任意避开了去长秋宫请安的环节。一众过来示好的嫔妃也被挡在了外面，这一次却不是任意挡的，而是李成荫命人挡的。 除了前来看诊的太医，任意这一日都没有见其他人。 任意闲来无事，倚在窗边，唇角凝笑，傍晚的霞光侵染了她一身。 李成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满室霞光之中，女子望着窗外的风景，白皙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暖色，连唇角的笑意都是暖的。 他目光柔和下来，心底竟也觉出几分暖意。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233讲得兴起，忽然停下来，【李成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宿主，李成荫来了。】 任意没动，懒洋洋地靠在窗前：【知道了。】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听233讲它都从论坛上看了那些奇葩的经验贴，也算一项娱乐身心的活动。 “凌薇。”李成荫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低声换了一句。 任意仿佛这才惊醒，茫然地转头：“……皇上？” 她慌张地起身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临，未曾迎接，请皇上恕罪。” “无妨。”他没让人通报，她当然不知道他过来了。相比范雨巧的肆无忌惮，她总是恪守礼节，不会逾越一分一毫。 “你是朕的贵妃，不用如此多礼。” 任意摇头：“那怎么行……” 李成荫打断她：“听朕的话。” “是……”任意低下头，明显感觉到李成荫态度的变化。她却没有显得有多高兴，低声道：“臣妾只要能看到皇上就心满意足了，皇上……不用这样。”她不想要他的怜悯。 李成荫看着她，把她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两遍，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觉得，朕是在可怜你？”李成荫挑眉，伸手把她拉到榻上坐下。“你怎知朕不是……”喜欢你呢？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喜欢她吗？李成荫突然沉默下来，开始回想他这些天对任意的心软和心中莫名的悸动。 他不是未接触过情爱的少年，他知道那是什么。在他还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意识到了，才会想脱口而出“你怎知朕不是喜欢你”这样的话。 他心中豁然开朗，这几日心头的空洞也被填满，再无空落之感。 想通之后，他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不由蹉跎了片刻，看着任意欲言又止 任意见他久久不言，抿了抿唇，杏眸如水：“臣妾知道皇上的心中只有皇后，臣妾只求陪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分忧。” 她声音有隐约的颤抖，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痛苦。语气却认真又坚定，没有一丝的不愿。 李成荫盯着她，目光幽深，缓声道：“即使是皇后把你推进了战场？” 任意蓦然抬头，面容上震惊与哀伤交织：“皇上知道？” 李成荫淡淡道：“我看得到。”范雨巧就在侍卫的保护中，明目张胆地把她推出去，他怎么会看不到？ 任意的唇颤了颤，原本嫩红的唇此刻毫无血色。她忽然明白了他今日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对她温言软语。 他是为了皇后，他看到了皇后把她推到了刺客附近，却没有丝毫惩治皇后的意思。她如何能跟皇后相提并论，即便是皇后想要取她的性命，他都不会为此训斥皇后一句。 他今天过来，是怕她报复皇后，是想警告她。 任意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却是凄绝的笑。“皇上真的不用这样。”她慢慢道，声音像从心口溢出来的，字字带血，“臣妾不会记恨皇后的，皇上如果觉得不放心，大可以将宫权收回，把臣妾禁足或者……打入冷宫。” 女子话语后暗藏的悲哀和痛苦，让李成荫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良久才嗤笑出声：“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昏庸君主？皇后害你，朕反倒要把你打入冷宫……” 任意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不管皇后是对是错，他都会维护皇后。 “罢了。”李成荫的目光从女子洁白的耳垂落到脆弱的脖颈上，心中被冤枉的怒气又徒然降了下去。他声音变冷，道：“你若如此认为，便如此认为吧。” 说罢，他没再看任意一眼，甩袖而走。 233：【宿主攻略对象好像生气了……】 任意抬起头，顺势躺在了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道：【没事，范雨巧的杀身之仇总得报了。】 她看着天蓝色的幔帐，喃喃道：【姚凌薇喜欢他的时候，他弃如敝履。现在他喜欢姚凌薇了，就轻而易举地两情相悦……这剧本我可不喜欢。】 233有点急：【请宿主以攻略为重，不要对该世界人物产生过多的情绪。】 任意翻了个身，语气敷衍：【我知道。他不是没降好感度吗？你别急。】 【可好感度越到后期增长速率越低，宿主到后期应该谨慎行事。】233恨不得把统计得来的数据拍在任意的脸上，【这都是我的业绩啊……】 任意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业绩成零的。你的业绩成零，我不就直接回去守自己的尸体去了吗？】 她勾起一抹笑：【感情我不怎么懂，但是心理我懂啊。】 李成荫面色阴沉地离开了明慧宫。陈成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皇上和姚贵妃说了什么，如此动怒。明明皇上来的时候心情颇好，听到贵妃在寝室，还吩咐他们这些人不必进去通报。 结果没过多久，就动怒出来了。 ------------ 第二十一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 李成荫挥退了辇车，负手在回寝宫的路上走着。清爽的夜风拂过面颊，让他心中的火气降了下来。他在一棵树下站定，回首望去，明慧宫的灯笼明明灭灭，隐于夜色之中。火气是降了下来，心中的委屈却一点没少。 他是想护着她，她若跟他求一求，他便按照规矩惩戒皇后。她倒好，上来就觉得他要不分是非地护着皇后。 李成荫闭了闭眼，心头的郁结之气久久不去。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原本被他压着、朦胧的好感突然清晰起来的时候，他正想对她温柔，甚至透露几分情思的时候，她忽然说了那样的话，他心中如何能好过。 李成荫出神了一会儿，忽而叹了口气。他一直都护着皇后，也难怪她会觉得自己要处置她。说到底，还是他太纵容范雨巧，太伤她的心了。左右她心悦他，也不急这一时，事情料理好了，他再和她说好了。 陈成等了一会儿，见他久久不动，走上去道：“皇上，夜寒露重，您小心龙体。” 李成荫回过身，一面向寝宫走去，一面问道：“皇后那里如何了？” “皇后娘娘这几日都有遣人来问皇上何时过去，听说……”陈成小心地看了看李成荫的脸色，斟酌道：“听说很是伤怀。” 李成荫神色淡淡，残害嫔妃是大罪，只是冷了她几天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平时纵容她也就罢了，当着他的面也敢动手，简直是肆无忌惮。 ――――― 任意成功气走了李成荫，之后一连几日，李成荫也没来。任意得了几日清闲日子，每天靠233给她科普系统功能和讲经验贴取乐。妙梅听她的话，把任意让她送出去的信件送出了宫，一脸几日都显得心神不定。任意的命令她都会听，但是和宣阳王通信，是私通外男，秽乱宫闱。 她还不知道，任意送出去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情书，而是李成荫案头的军事要件，混在宫女太监偷偷送往宫外的家信中，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送了出去。 任意见她坐立不安，叩了叩桌子道：“你才送出去一封，就紧张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坏事？” 妙梅都快哭了，这哪里是坏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娘娘，这信要是被人发现了……” 任意敲了她一下：“想点好的。” 妙梅按着被敲红的额头，忍不住问道：“娘娘一直喜欢皇上，为什么又给宣阳王送信？” 任意用手撑着下巴，目光放远：“我是喜欢他，进宫也好，救驾也好，我都愿意。但是搭上更多的东西，我就不愿意了。”姚凌薇愿意付出的东西，仅仅是她自己罢了。 可这跟给宣阳王写信又什么关系，妙梅一脸迷茫。 任意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母亲今日进宫，你去帮我迎接。” 打发走了妙梅，她问233：【李瑾瑜拿到信了吗？】 233道：【拿到了。宿主真要帮他造反吗？李成荫的好感度还没有刷满……】要是被他知道宿主干的事情，好感度非得清零不可。 【我忙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至于李成荫，他现在干什么呢？】 【他这几日没来后宫，范雨巧那里他也没有去。好像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233有些心虚，李成荫每天上朝的时候它没有仔细看。都是因为宿主让它讲经验贴的错，绝对不是它偷懒了！ 【好像？】任意似笑非笑。 【好像是边境出了事……】 边境……任意直接联想到李瑾瑜和她说过的话，他说边疆有大齐虎视眈眈。李成荫这么忙，很可能是边境和大齐起了摩擦，处理不好或许又要打仗了。 利用好了，又是一条放李瑾瑜回去的理由。任意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也没计较233的偷懒：【算了，你接着逛论坛去吧。】 233：【……我这就去监控李成荫！】 没过多久，妙梅带着姚母一同回来了。姚母知道皇上秋猎遇袭的事情，又得知女儿掉落悬崖一夜未归，心中担惊受怕，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苍老了许多。 任意连忙拉着她坐下，说了好些话宽慰她，才让姚母眼中的担忧去了些。 姚母说了几句家中的琐事，让任意不要担心。任意含笑听了，等姚母说完。她低下头，踌躇了一会儿：“女儿有件事想求母亲答应。” 姚母心疼地看着她：“说什么求，你想要什么母亲不答应？” “秋猎的时候，女儿多亏了宣阳王伸出援手才得以活命。如今心神已定，才想起未向宣阳王道谢。救命之恩，怎么报也不为过，女儿想报这份恩情。” 姚母知道这件事情，也道：“的确多亏了王爷，我回去就备礼去答谢王爷。” 任意却道：“他贵为宣阳王，再厚的礼也不会入眼。女儿想，既然他救了女儿一命，女儿就还他一份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要怎么换？姚母瞧着女儿失笑：“你难道要也救他一命吗？王爷武功高强，哪里用得着你来救？” 任意神色微敛，认真道：“女儿正有此意。” 姚母只当她还是女儿家的任性，不愿意亏欠别人，才执意要还救命之恩，只道：“想还救命之恩也要有机会的，日后再说吧。” “母亲，现在不正有一次机会吗？”任意扫了眼空荡荡的寝室，才开口道：“母亲也知道如今朝中的动向，皇上让宣阳王进京，恐怕是抱着永不让他出京的念头。他稍有性差踏错，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姚母皱眉：“皇上若是处置王爷，岂是我们能阻止的。” “女儿想求的不是阻止皇上，而是在皇上有意动手之前，让宣阳王离开京城。” 牵扯到朝堂上的事，即便是疼爱的女儿所求，姚母也不能轻易答应。她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才道：“若是皇上要杀宣阳王，让你父亲求情也是情理之中。但送他离开京城，岂是你父亲能做到的事？”再者朝堂之中，水深浑浊，牵一发而动全身，掺和到皇上和宣阳王之间，于姚家实属无益。 “但是边境出事了吧，母亲。”任意侧头，杏眸闪烁着暗沉的光。 ------------ 第二十二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一） 姚母最终答应了任意，或者说她敌不过身处深宫、渐渐失了色彩的女儿的请求。她没有说一定会把人送出去，只是对任意道：“我回去和你父亲说，边境的确起了纷乱，但皇上也不见得一定放宣阳王回去。” 任意道：“女儿任性，谢母亲成全。” 姚母看着她，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自己的女儿向来学的是琴棋书画，再多的便是如何执掌中馈，如今却开始参与朝堂上的事了。靠着233开挂的任意不知姚母所想，说了几句话后把姚母送了出去。 宫妃不能出内庭，任意目送着姚母的身影消失。她对父母的印象不多，但从小被奶奶宠爱着长大，感情极深。她能理解姚凌薇临死前的怨恨，这样宠爱她的家人因为她的缘故死亡，心中之恨非言语能形容。 任意沿着路往明慧宫走，迎面过来穿着嫩黄色宫装的范雨巧，被宫人拥簇着走过来。她脸上依旧是天真烂漫的笑意，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深宫中的龌龊也不损她半分纯真。 不论这笑容是真是假，都足够让宫中永无出头之日的嫔妃痛苦嫉恨了。 任意侧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范雨巧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快起来，没想到今日这么巧，能遇见妹妹。妹妹出来做什么？”好似之前把任意推进战场的人不是她一般。 任意也配合着她演戏，勉强的笑意下带着一丝厌恶：“臣妾送母亲出宫。”她被范雨巧拉着的那只手手心发凉，挣了一下，想从她手中拿出来。 范雨巧却不肯撒手，硬生生地拽着，俯下身贴近任意的耳朵：“你倒是命大，怎么都弄不死。非要活着，就别怪我让你生不如死。” 任意一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抬眼看过去，却见她脸上笑意依旧，只有眼底是深深的恶意。不说离得远了的人，就连身边伺候的宫女看她这幅模样都会觉得是她和任意姐妹情深。 任意却很困惑，没有再试图挣脱，而是压着范雨巧的手，红唇贴近她的耳垂，轻声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的演技能骗过李成荫吗？” 属于女子的淡香和唇间呼出的热气氤氲在范雨巧耳侧，酥麻之感从她的耳垂蔓延开来。范雨巧一时有些发愣，连表情都忘了维持，下意识就甩开了任意的手。 “你……” 任意揉了揉手腕，含笑道：“皇上在附近。” 范雨巧闻言强忍着向周围张望的冲动，笑容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妹妹不如陪本宫过去走走？” “不了，臣妾身体不适，恐传了病气给皇后娘娘。” 范雨巧盯着她，忽而冷声道：“你骗我的，皇上不在。” “谁不在？”清冷的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来，李成荫领着陈成等人站在那里，周身的气息压抑又恐怖。他的视线从任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落到范雨巧身上：“谁不在？” 任意有些诧异，她刚刚说李成荫在，的确是用来骗范雨巧的。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李成荫真的过来了。 范雨巧被李成荫看得抖了抖，莫名地恐惧起来，她其实有很多种说法能解释他刚刚的话，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来。她猛然想起任意刚刚说的话：你的演技能骗过李成荫吗？ 她看在现在的李成荫，忽然觉得她所做的一切，这个男人都知道。如若不然，他为什么用这种神情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他一直都是温柔的，温柔到她几乎忘了他并不算一个昏庸的帝王。 “不说话？”李成荫的声音更冷了。他刚刚下了朝，边境和大齐起了几次摩擦，处在当战不战的档口。国家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战争，他又想将兵权收回来，现在是最不应该打仗的时候。偏偏大齐又几次试探，连一直支持他的左相都劝他把李瑾瑜放回去震慑边疆。 他费尽心思把人弄进了京，还要把人放回去不成？想到这个他就烦躁不已，连带着看其他人也觉得不顺眼。 “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范雨巧从心慌中回过神来，低头道。“臣妾只是在和贵妃妹妹说笑。”说罢，她还对任意笑了笑。 任意看着这两人觉得好笑，前几日帝后情深，现在却像貌合神离。她顿感心情不错，往后退了一步道：“的确是这样。” 瞧着李成荫的脸色不大好，任意戳了戳233：【他是不是刚从朝堂上受了气回来，感觉像个随时要炸的地雷。】 233现在“尽忠职守”，立刻答道：【朝臣都请命让李瑾瑜回去镇守边疆，估计宿主不让姚家帮忙，李瑾瑜也能回去。】 这样啊，任意若有所思。姚凌薇的记忆都是她在后宫中的生活，前朝的事一概不知。姚凌薇活的那一世大齐究竟有没有骚扰边境，她也不知道，但是那一世并没有秋猎遇刺一事，很多事情可能从那时候就开始改变了。 听了两人口风一致的话，李成荫紧皱的眉宇没有舒展开，语气不耐：“你身为皇后，是后宫之首，理应统率后妃，和睦后宫。欺压妃嫔，像什么样子？” 此话一出，一侧的宫女太监都诧异不已。皇上当众斥责皇后欺压妃嫔，这不是当众打皇后的脸吗？而且连姚贵妃都说是说笑，皇上却认定了皇后欺压姚贵妃。 他们都忘了，以往即便是皇后的错，皇上也会惩戒其他的嫔妃。 范雨巧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要我和睦后宫？” “这是皇后之责。”李成荫目光如刀，落到她身上。 范雨巧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皇上忘了当初说过的话吗？”是他说她是后宫之主，一人独尊，其余的嫔妃随意她处置。现在却让她和睦后宫？ 陈成眼见着帝后两人要吵起来了，连忙上前道：“皇上您别是忘了，宣阳王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李成荫一甩袖子，看到任意时顿了顿，最后扔下一句话走了：“皇后言语有失，不睦宫妃，禁足一月。” 任意挑眉，他大概是想起了范雨巧推她的事，临走前又给了范雨巧责罚。 她原本还想刺激范雨巧一下，结果李成荫都帮她做全了。 ------------ 第二十三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二） 范雨巧瞥见她的表情，嫉恨之情几乎将她的理智灭顶，就算皇上斥责了她，也轮不到她姚凌薇得意。“别得意，”她冷笑道，“我的今日也会是你的明日。” 任意俯身贴近她，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压低：“我以为皇后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毕竟皇后的今日我早就经历过了。”当初范雨巧才是李成荫不分青红皂白维护的人，如今不过是对角色对调罢了。 “还有，”任意站直了身子，声音恢复正常：“皇后娘娘在这里不该说这样的话，有失议体。臣妾告退。”她真当李成荫没在她身边放人了吗？ 任意越过她，往慧明宫的方向走，唇角勾起：【小人得志的感觉真不错，我果然还是喜欢压着别人。】 233不太肯定地去查了查资料库，确定了小人得志是个贬义词，忍不住吐槽道：【有说自己是小人得志的吗？】还有“压着”这个词是不是有歧义？ 【以范雨巧的角度看不就是小人得志吗？】任意双眸澄净，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不过李成荫这个人的无情出乎我的意料。】 【他不是挺深情的吗？】233疑惑道，封建君主能做到一双人的能有几个？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喜欢一个人就把她捧上天，连是非都不分。一旦移情别恋，他就可以向当初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范雨巧，往日情分，一概皆无。】任意啧了一声，教育道：【你找恋人，可不能找这种人。】 233：【多谢宿主关心……我没有爱情模块，并不存在找恋人的情况。】 任意一笑，没有接着往下问。她猜测过233并不是类似于人工智能的存在，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智慧生命。如今看来是猜错了，如果是智慧生命不会说出没有爱情模块这种话的。 233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宿主套话了，一边开着监控，一边跑到论坛吐槽它的宿主居然给它上恋爱情感课。如果它知道的更多，可能还会吐槽“一个只谈过一次恋爱，男友还劈腿了的宿主居然还给别人上恋爱情感课。” ―――――― 被撕毁而成的纸屑被随手放在案头，任意看着眼前写满字母和符号的宣纸，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子。原本厚厚的一叠宣纸，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了薄薄的几页。 妙梅掌着灯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娘娘，宣阳王走了。” 任意早上就从233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毫不意外。妙梅把灯放在案头，瞬间照亮了任意面前的纸张。她不识字，也不觉得纸上的字迹奇怪，只是劝道：“娘娘，夜深伤眼，您早些休息。” 任意拿开手，让她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起来。 这时外面的小太监匆忙地跑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李成荫最近经常过来明慧宫，和任意坐上一两柱香的时间。任意也不和他说什么，他说了任意就听着，偶尔捧他一两句，仿佛完全没看出他暗示的情愫。 原本80的好感度就这样涨到了87。 “看来今天不能早些休息了。”任意对着妙梅无奈一笑。妙梅赶忙帮她披上外衣，一面低声道：“听说下午的时候，皇上在长秋宫发了脾气，又斥责了皇后。娘娘今日小心些，不要惹皇上生气。” 皇上生气，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家娘娘。 任意自己理了理衣领，笑道：“知道了。” 她在脑海里问233：【李成荫和范雨巧吵架了？】 233道：【对，李成荫对范雨巧的好感度已经降到30了。宿主现在趁热打铁，一定能将好感度刷到90。】 【好。】任意答道，【你等我一会儿就把李成荫赶出去。】 【好的。宿主请加油……啊？】 任意唇边带着促狭的笑意，任由233在她耳边大呼小叫。说实话听它催得多了，她现在都习惯它的聒噪了。人果然是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任意顺手把衣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妙梅看着这个明显位置偏了的蝴蝶结欲言又止，这时候李成荫就已经进来了。 他面色依旧不佳，只是目光落到任意身上时立刻柔和了起来。他走过去，阻止了任意的下拜，温声道：“以后都不必出门接朕，外面风寒，小心着凉。” 任意回以一笑。 李瑾瑜今日离京，下午又和范雨巧吵架了，他现在肯定是心情最差的时候，难为他还能这般温言软语地说话。 李成荫若是捧起谁来，是真能把人捧到不知自己姓字名谁。尤其是在封建王朝，捧你的这个人又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能把人的虚荣心满足到极致。 上一个被他捧昏头的，不就是范雨巧？ 李成荫瞥见她歪歪斜斜扎在腰间的带子，笑道：“衣带怎么扎歪了，这么急着出来见朕？”说着，还俯身替她把带子重新系好。 任意习惯了他这种程度的示好，任由他动作，一面又问道：“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吗？”他虽然是笑着和她说话的，但是眉宇间暗藏的阴霾几乎掩饰不住。 李成荫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朝堂上的事罢了。”他不愿意和任意说更多，除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缘故，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受挫告诉心爱的女人。 任意也不多问，反而提起了宫中的趣事，说给李成荫听。 李成荫却有些不舒服，他虽然不想说，但任意不问他难免又会感觉她不在乎。他打断了任意的闲聊：“你不问问朕是什么事吗？” 任意温柔地笑起来，杏眸中满是信任和依赖：“臣妾相信皇上，无管发生了什么事皇上都会解决的。臣妾又何必问？臣妾只管让皇上高兴就好了。” 女子的笑容清浅，带着暖人肺腑的温情。全然的信任和托付让李成荫心软如水，她永远都这样站在他身后，安静平和，目光却从不曾离开他。他动情地抚上她的发丝，在昏黄的灯光下，女子白嫩的耳垂悄然染上了粉色，更显娇俏动人。 这是她是他的嫔妃，他的女人。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 灯下美人，耳畔飞红，这种暧昧的时刻，正适合发生点什么。 ------------ 第二十四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三） 【李成荫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2。】 任意眉眼弯起，笑意更甚。 李成荫心中一动，俯下身，想在女子淡红的唇边落下怜爱的一吻。 任意偏过头，像是不经意地错了过去，让李成荫这一吻落了个空。 李成荫顿了顿，顺势把手放在了任意的腰间，语气无奈又宠溺：“闹脾气？” 任意沉默了片刻，最后往后退了一步，从李成荫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缓声道：“皇上当初愿意给皇后唯一的许诺，现在如此作为，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地，又将臣妾置于何地？” 李成荫拧眉看了她一会儿，又渐渐地舒展开来。 “朕也能给你唯一的承诺。”李成荫叹了口气，“你总要给朕时间。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 他语气平静，仿若提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皇后之位，朕也可以给。” 任意一怔，面容上浮现出愕然之色。他怎么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皇后之位事关国体，岂能轻易废立。更何况皇上和皇后是少时情谊，感情至深。这样的话，皇上以后不要说了。”任意一字一语地说道。说到最后，她咬着下唇，看着一侧的灯火，眼中似有泪光闪现，泪光之下却是坚定和决然。 她放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深陷入手心。“臣妾一向慕皇上深情……” 她偏头不去看李成荫，声音冷漠：“皇上今日……请回吧。” 李成荫头一次被人说“请回吧”这种话，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恼怒之感盈满胸口。他到底是从未被人忤逆过的帝王，即便是当初的范雨巧也不敢让他从长秋宫出去。 “你……”他瞥见任意眼中的泪光，胸口升起的烦躁和怒意如同被霜雪浇熄，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声音重新轻柔起来：“朕想给你地位，你倒嫌弃起来了。罢了，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又帮任意拢了拢碎发，依旧温柔缱绻。 任意坚持用宫礼送他离开了明慧宫，目送着独属于帝王的车辇离去，目光痴痴，连夜风吹散了鬓发都浑然不觉。 【宿主，你真的把攻略对象赶走了……】233看着离去的车辇，不知道用什么来描述它此刻的心情。它原本以为宿主说的赶出去是开玩笑的，谁知道她真的把人赶走了！ 【不然呢？直接睡了他？】任意维持着伤感痴绝的表情和233对话，【我对他又没什么性致，他不是我的菜。】 虽说有身体上的交流可能会让剩下的好感度涨的容易一点，但她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这种牺牲还是不要做了。 一言不合，宿主就开起了车。233心情复杂，难以言喻。它放弃了追究宿主对待攻略对象的随心所欲，转而问道:【宿主为什么拒绝李成荫？根据以往的经验贴，宿主可以接受李成荫的示好，慢慢把好感度刷上去。】 任意道：【他给我，我就必须要？没这个道理。身为名门闺秀，熟读诗书，饱学礼义，我怎么能当这种争抢后位的祸国妖妃。】 【……】 233弱弱地开了口：【我怎么觉得，宿主和李成荫说的话，是很想当这种祸国妖妃的意思？】 任意已经扮演完了痴情嫔妃，收敛神色躺在了软榻上：【好吧，就是你感觉的那个意思。】 她夸赞道：【你都能听出来了，进步可嘉。】 233：【……】不，它觉得它是被人类玷污了。 ……………… 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浸染了整片大地，但有树枝遮掩的林子总是要昏暗些。 阴冷的林间有一点橘黄的暖光跳动。李瑾瑜坐在火堆旁，心神纷乱，并无心欣赏今夜的月色。 他恍惚想起，他和姚凌薇一同落入悬崖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火堆旁呆了一夜。 她说要守夜，却靠在石壁上睡了一夜。她的睡颜安静而美好，只是偶尔因环境的不适轻哼一声。他有心给她铺一层衣物，让她睡得安稳些。却因为彼此的身份，没有付诸于行动。 现在想来，却有些后悔。 好在现在还不晚。李瑾瑜抬起头，目光所落之处，却是相隔五十余里的京城。 希望他能有一天重回那里，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胸前的衣裳被火烤得有些发烫，李瑾瑜轻轻按住发烫的那一块。 ………… 范雨巧对着镜子，抿唇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在她看到镜中的笑容时，表情彻底僵硬下来。 镜中的女子依旧在最好的年华，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却变得勉强造作。 她慢慢垂下了唇角，眼神一点点变得阴冷怨毒。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将铜镜砸了出去。 她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笑了，她再也没办法露出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了。 她只要想到李成荫看她时，那种厌恶不耐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笑出来了。 什么海誓山盟，青梅竹马，全都是假的。 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宫女不敢过去把镜子捡起来，只能低声地劝道：“娘娘息怒。” 范雨巧充耳不闻，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道：“他原先是最喜欢我的，都是姚凌薇的错。” “只要没有姚凌薇……”她扯坏了手中的丝帕，恨意入骨，“我还能以前一样。” “只要没有她就好了。” 宫女已经不再劝了，而是在在范雨巧看不到地方，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盛宠不怠的皇后终于也变成了这深宫的牺牲品。 李瑾瑜远离京城，任意送出宫的信也渐渐少了。李成荫还是在下朝之后便到明慧宫坐坐，好感度却从未涨过。 冬去春来，连柳树都抽出了嫩芽，好感度还是92。 233急得复制一堆经验贴读给任意听。任意闲的无聊只能躺在软榻上解九连环，在233说话的间歇插嘴道：“下个世界可以是现代世界吗？或者给我弄个自由点的身份。”这日子实在太无聊了。身为宫妃，她连内庭都出不了。 233：【啊？好的，大分类可以进行挑选……宿主！你根本没有在听！】 任意心想，你找了三百多篇经验贴，里面二百五十篇是一个模子扣出来。 还不如接着讲上次的《主脑和宿主不得不说的故事》，剧情还有点意思。 她将最后一只环拆下来，随口道：“总要有契机才行，靠这样的不咸不淡的相处，看来是不行的。” 她话音刚落，妙梅就从外面进来，面色古怪：“娘娘，宣阳……叛乱了。” 任意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一笑：【这不就到了共进退的时候？】 ------------ 第二十五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四） 任意平常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寝室也只有她一人。妙梅也不怕被有人听见，语气透露出些许惊慌来：“奴婢只听到些许的风声，年初的时候北方饥荒，赈灾出了纰漏，粮款被人贪了。宣阳王……李瑾瑜就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反了。” 任意叩了叩桌子，心想：果然是师出有名。她托着下巴安抚妙梅：“宣阳叛乱，你慌什么，皇上都没你慌。” 妙梅怕的不是叛乱，管他谁叛乱了，她一介宫女担心也没有用。她怕的是任意让她给李瑾瑜送信的事被查出来，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斟酌道：“娘娘要不要去看看皇上？补汤好些日子没有送了。”示个好总是没错的。 “他正心烦呢，这时候就不要去烦他了。”任意道。她早先给李成荫送补汤是为了让她和李瑾瑜的偶遇顺理成章，现在还送什么。 宣阳的叛乱给了朝堂很大的打击，本来正值饥荒，就让朝廷有些应接不暇。李瑾瑜在这时候反了，朝臣们才惊觉，偌大一个朝堂并无能挂帅出征的将才。 将军是有的，能担大任的却没有。即便是有，估计也挡不住有任意帮忙开挂的李瑾瑜。 日日到明慧宫来的李成荫，破天荒地没有再过来。直到几日后，突然有旨传到了明慧宫，召任意去长秋宫。 曾经繁华热闹的长秋宫如今清冷寂寥，精心雕刻的屋檐在边角探出头来，一只只铃铛坠在下面，铜色在阴暗的天气下生出几分斑驳之感。风吹过，一声声脆响回荡。 任意伴随着铃声走进去，整座长秋宫噤若寒蝉，宫女太监全都跪伏在地上。任意扫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事了。既然都把她叫过来了，那一定是大事。 往殿内走了几步，便看见连范雨巧都跪在地上。李成荫负手而立，眼底压抑着阴霾的情绪。任意面带诧异，向前走了几步：“见过皇上，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这是……” 李成荫冷笑了一声：“让她自己说给你听。” 任意的目光落到范雨巧身上，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曾经天真的少女变成了阴毒的怨妇，眼角眉梢都带着怨恨之意。她即便是跪着，也是固执地直视着李成荫的。 任意往她身边走了一步，也不打算做这个好人求情让她起来，问道：“皇后娘娘因何而跪？”她最近吃得好睡得好，面色红润，光鲜亮丽，和跪在地上的范雨巧一比，衬得范雨巧更加黯然失色。 范雨巧用前所未有的怨毒目光看着她，声音尖锐：“你命好罢了，不然早就死了，不止是你，姚家也一样，哈哈哈……” 果然，是姚凌薇记忆中的那出戏。范雨巧因为嫉恨她，伪造了姚家谋反通敌的证据。但与那一世截然不同的是，李成荫这一次没有直接给姚家定罪，而是将事情查清了，最后查到了范雨巧身上。 任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李成荫上前揽住她的肩，以示安慰，却用冷厉的目光看着范雨巧，呵斥道：“不知悔改的毒妇！设计谋害姚爱卿，插手朝政，颠倒黑白，污蔑姚卿通敌，简直不堪为后。” “毒妇……呵呵。”范雨巧低低笑了一会儿，突然止住，语调抑制不住地扬高：“是你骗我的！你说过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后宫的这些人本就给我取乐用的。结果呢？你喜欢上这个贱人了！” 任意轻轻摩挲着手腕，对于这种取乐方式不置可否。她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沉静。李成荫却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声音骤冷：“皇后心智已失，你们还不把她带下去？” 旁边的太监面面相觑，这就是皇后的长秋宫，还能把人带到哪里去？ 李成荫扫了一眼还在咒骂不休的范雨巧，心中厌恶更甚，他喜欢范雨巧的笑颜，如今她连仅剩的笑颜都没有了。“把皇后……送到芜烟宫吧，没朕的旨意，不能出宫。” 芜烟宫是地处极为偏僻的一处冷宫，鲜有人烟只住着几个同样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这道旨意几乎形同废后。 任意觉得巧合至极，说起来姚凌薇那时候住的也是芜烟殿。 范雨巧一路被拖出去，头上的金钗掉落，青丝披散，怨恨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犹若厉鬼。“……你不过是想让我给她腾地方罢了！姚凌薇，你早晚会和我一样的……”声音渐远，再往后的话就听不清了。 任意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话后，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在范雨巧的身形消失在殿门口之后，眼眸低垂，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李成荫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又坚定：“朕不会这么对你，不要瞎想。” 任意低低地嗯了一声，继而抬起头，对李成荫露出明媚的笑颜：“臣妾相信皇上。”她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臣妾只是在想，臣妾到底还是又私心的。”任意靠在李成荫肩上，轻声慢语，“皇后娘娘这般对付臣妾，臣妾不愿意为她求情。” 李成荫笑起来，笑声低低沉沉：“傻凌薇，你没必要求情。” 任意压在他的肩膀，露出半张侧脸，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233终于忍不住冒头：【这就完了？】 任意：【不然呢？】 【宿主连一句话都没说，范雨巧就把自己送进了冷宫……】 任意玩笑道：【我不是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不是她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冷宫，是她忘了，她一直以来依靠的人已经不会再帮她了。她当初被李成荫捧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多惨。】 任意神色淡淡：【同样的证据，李成荫的态度变了，结果就截然相反……只凭喜恶行事，这种人亡国也是情理之中。】 233沉默了片刻，总觉得宿主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势，让它有些不敢说话。 任意从长秋宫走出来，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写经验贴。】它必须把自家宿主宫斗事迹写下来，教导新人！ 【像李成荫这样的，几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算了，你写吧。】反正听它讲的大部分的经验贴都是没什么用的。 清风拂过，铃声不断。 ------------ 第二十六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五） 叛军逼近京城的脚步越急切，宫中的气氛就越压抑。连洒扫的宫女都有些懈怠，宫人都躲在角落里低声议论着。 李成荫在朝堂上越来越喜怒无常，只有在明慧宫才显得平和一些。任意不会说那些让他心烦的事情，只会静静地听他说话。 在这种形势紧迫到折磨他神经的时刻，这种安静分外使人着迷。 他也问过任意：“如果叛军攻陷了京城，你会怎么办？” 任意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好笑道：“臣妾不过是一介嫔妃，又能怎么办？”她的手环在李成荫的肩上，袖子落下来，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不如说皇上想怎么办，反正不管皇上在哪儿，臣妾都会跟着皇上的。” 李成荫覆上她的手，从指缝间插|进去，十指交握。“你啊……”总说些让他心软不已的话，纵使满腹的苦涩也因为她的话变成了甜蜜。 “我一生能得凌薇相随，夫复何求？” 他甚至没有自称“朕”，任意心中一动，顺势窝进他怀里，低声道：“臣妾才是，能伴在皇上身边，死而无憾了。” 寝室中灯火幽幽，静谧而温馨。 李成荫用手抚摸着任意披散的长发，忽然道：“凌薇，你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不管日后如何，朕和你的名字都会写在一起，紧紧相连，好不好？” 任意抬起头望着他，眼底星光灼灼，笑道：“好啊。” 李成荫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长久以来的空落之感终于消失殆尽。只有这个人，他想，只有她能给他这种满足感。 他爱她，她也爱他。 李成荫抚摸上任意的脸颊，即便是他之前一直在伤害她，她还是愿意爱他，陪着他。他能得到这样一份矢志不渝的真情，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就算很快叛军就要攻入京城，他也没那么在意了。如果能和她死在一起，也是一种让他满意的结局。 【李成荫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任意轻轻地吐了口气，成了。 233：【恭喜宿主完成首次攻略，任务奖励于本世界后结算。宿主真棒~】 任意却道：【问个问题，好感度满了还会不会掉？如果掉了还要不要重新攻略？】 【存在好感度满值后掉落的可能性，不过攻略达成后不需要重新攻略。宿主放心，已经不用在李成荫身上花费心力了。】233欢快道，【等李瑾瑜进京，我们就去攻略李瑾瑜。】 【看情况吧。】任意道，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攻略李瑾瑜。李瑾瑜的好感度涨得莫名其妙，分析不出原因。不过李成荫攻略成功后，扣分的危机就消除了，李瑾瑜的攻略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李成荫说到做到，下了废后的诏书，又宣布了立后的诏书。倒也没什么人反对，叛军都快打到京城了，谁还有心思和皇上争立后的事情。朝臣之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思虑怎么能在新帝的手下讨生活，毕竟宣阳王也是先帝的血脉，也不算是改朝换代。 时至仲夏，李瑾瑜率领的宣阳军终于兵临城下。 明慧宫现在也清冷至极，妙梅严词厉色地约束着那些宫人，让他们安分地待在明慧宫。即便是李成荫封了后，任意也没有搬去长秋宫。 临近中午的时候，妙梅从外面进来，俯身在任意的耳边道：“夫人那边递了消息，让您不要害怕。大少爷手里有些人，等是叛军进城了，他趁乱把您接走。” 任意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随即粲然一笑：“真是值得了。”姚家世代都是文臣，姚凌薇的兄长手中又能有多少人，终归不会是禁军。叛军入城的时候，还心心念念把皇宫中的妹妹接走，感情之深可见一斑。 “你让人告诉母亲，叫兄长不要进宫。刀剑无眼，小心伤了。宣阳王又不是烧杀抢掠的贼寇，宫中没那么危险。让父亲不要那么死板，换一个皇帝罢了，哥哥来当，还是弟弟来当有什么区别？还是他们李氏的江山。” “娘娘……”妙梅现在也隐隐猜到了来龙去脉，她家小姐可能早就知道宣阳王要反了。从让她给宣阳王送信，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任意逗她：“别怕，好好守着明慧宫。换了新帝，我还是皇后，你照样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娘娘！”哪有娶兄长之妻，还立为皇后的。话是如此说，妙梅还是被安抚住了。小姐会如此说，就代表她确实和宣阳王达成了某种交易，就算宣阳王登基，也是有出路的。 任意笑起来：“好啦，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妙梅匆匆而出。 过了一会儿，233道：【宿主，李瑾瑜打进来了。】 任意托腮发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那我们去见见皇上吧，过几天可能就是先帝了。” 崇德宫，李成荫对着黄缎制成的祖训出神。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很不喜欢李瑾瑜。明明李瑾瑜不受宠，甚至鲜少在京城被人提起，他还是很不喜欢他。还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他莫名感觉李瑾瑜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今这预感，倒是成了真。 有个小太监自外面进来对陈成低声细语了一番，陈成挥退了他，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李成荫抬头，便看见任意连一个宫女都不曾带，笑吟吟地站在屏风前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伸出手：“过来。”随即他又笑自己，像一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任意走过去，轻声道：“李瑾瑜打进来了。” 崇德宫中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混杂着兵戈声和马蹄声。李成荫颔首，隐隐觉得任意的话有哪里不对，又忽略了过去。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何必再浪费时间在一些小事上。 他伸手抱住任意，听着外面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忽而问道：“凌薇，你后悔吗？”后悔陪他走到现在，即将要陪他被圈禁，甚至是陪他赴死吗？ 任意只是抬起头来望着他，笑而不语。 宫门被撞开的声音响彻长空，连立在门口的屏风都晃了两下，随即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就被踹翻，露出后面一身戎装的将军。他目光深邃如初，即便刚经历了一身血战，也没有沾染更多的戾气。 儒将之风，大抵如此。 “皇兄。”他道。 他望着对面的相拥而立的两人，视线触到任意时，嘴唇抿紧。这一路上他听到最不好的消息，就是她封后的消息。 ------------ 第二十七章非主流宫斗（二十六） 李成荫道：“成王败寇，如何还能当得起宣阳王这一声皇兄。” 李瑾瑜却道：“皇兄似乎忘了，我也是皇室的血脉。即便皇兄输了，也称不上是寇。”他侧身让开身后的宫门，语气淡淡：“是皇兄自己走，还是我请皇兄走？” 想来他的请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李成荫冷笑：“不劳相请，朕自己走。” 说罢，他握着任意的手想往外走。李瑾瑜却望向任意：“你也要和他走？” 他说话的口吻很奇怪，连李成荫都觉得有些不对，同样看向任意。 任意眨了眨眼：“去哪儿？” “郡南王府。” 他这是不打算杀李成荫，要封李成荫为郡南王？任意停下来：“圈禁啊，听起来不太好，算了。”她轻巧的一挣，把手从李成荫的手中挣脱出来，对着震惊错愕的李成荫一笑：“其实臣妾过来，是想对皇上说一句话。” 她的目光越过李成荫的肩膀，落在虚无的一处，说道：“遇见你，姚凌薇一直很后悔。” “好了，我说完了。”任意又一笑，一步一步退离了李成荫的身边。 李成荫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任意用手指了指李瑾瑜，又指了指自己，“我和宣阳王达成了协议，他答应了会放我走。所以不管是赴死还是圈禁，皇上可能都要一个人上路了。哦，其实你可以叫上范雨巧。” 她歪头笑了笑：“前任皇帝的妃子一直关在冷宫里也不大好。” 李成荫从未在她脸色看到过这种表情，即便是在她未曾出嫁的时候也没有，自信耀眼、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和平常在他面前的神情截然不同。 眼前的女子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连她说的话他都理解不了了。“你和宣阳王……” “哦，就是大家都懂的那种交易。”任意打断了他，语气轻快。 “咳。”李瑾瑜闻言差点绷不住镇静的面皮，什么叫“大家都懂的那种交易”？他有心纠正任意，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随她怎么说吧，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 李成荫的面容被愤怒和痛苦扭曲到狰狞，继而化为一种茫然：“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任意道，“皇上把选了这么多嫔妃进宫，让你和范雨巧随便折辱的时候，怎么想不起为什么？有多少嫔妃是因为你和范雨巧的情趣送命的？她们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惜不会有人回答她们。我索性就不问了，直接做不也是很好？” “你不喜欢的时候就随意作践，喜欢的时候就捧着。好坏我都要受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哦，”任意顿了一下，恍然道，“你管这个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任意有点意兴阑珊，她跟一个封建君主说这么多干嘛。她没有再去看李成荫的表情，径直走出了崇德殿。 李瑾瑜对身后的两人示意：“去看顾好……”他最终还是没把称呼叫出口，只道：“现在宫中太乱，保护好她。” 身后的将士皆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连声道：“王爷放心……” 李瑾瑜：“……还不去！” 233：【皮这一下很开心？】 【很开心，我就喜欢这个恶俗狗血的打脸剧本。】任意把最后一张宣纸扯掉，【完美落幕。】 【李瑾瑜宿主打算怎么办？】 【他啊……】任意回想起站在宫门前气势如虹的将军，【不急，就算他攻略失败，也不会扣分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宿主，他值3000的积分啊！】233唯恐她要罢工，【3000的积分可以换很多东西了！】 任意不置可否：【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你那个积分商城长什么模样。】 【本世界结算后就可以开启了。】233信誓旦旦，【都是很有用的东西。】 【好吧。比起这个，我们什么时候走？要是一直攻略不成功，我总不能在这个世界一直带下去吧。】 【死亡即脱离，宿主觉得该世界无法再攻略成功时，可以选择死亡。我也可以帮助宿主选择合理的死亡方式，宿主放心，百分百无痛！】 【……那可真是谢谢了。】 李瑾瑜的登基并未遭到什么阻碍，只是北地的饥荒让他有一阵手忙脚乱。好在一番清洗和赈灾之后，总算挨了过去。大齐还是偶尔骚扰一下边境，但因为也受到了灾荒的关系，并未过来趁火打劫。 皇宫在动乱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一概如旧。新帝没有说要怎么处置这些嫔妃，这些嫔妃就住在之前的宫殿里，惶恐地等待着旨意。 任意也一连几日没见过李瑾瑜的面了，直到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李瑾瑜才到明慧宫见了任意一次。他还是少言寡语，只是问任意：“姚家请旨想接你出宫，你要不要回去。” 任意打发了妙梅备茶，笑道：“我不回去，还能一直留在宫里吗？” 李瑾瑜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留下也可以。” 任意闻言看向他，男子似乎在出神，目光落在角落里，面容镇定，耳畔却染上了一层薄红。 任意更想笑了，她笑吟吟地望着他：“留下来……还住在明慧宫吗？” 李瑾瑜一怔，斟酌道：“你想住别的宫殿也行……” 任意一摆手：“明慧宫挺好的，我很喜欢，就这样吧。” 她答应得太过痛快，李瑾瑜有些反应不及，忍不住又道：“我答应过你，不会为难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想要什么也都可以。出宫或者留下，都可以。” 他对不会为难的理解可能不大对，想要什么都可以这种话可不是在不会为难的范围里的。任意捧着妙梅送上来的茶，反问他：“你到底是想我留下，还是想我走？” 当然是留下，但是……李瑾瑜抬起头，对上任意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耳后更红了。聪慧如她，应该早就看出他的意思了。他轻咳了一声，认真道：“你想留或者想走都可以。我不会因此对姚家做什么的。”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在逼迫她。 ------------ 第二十八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七） 任意沉默良久，忽而一笑：“不开玩笑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回姚家。就算你不说，我还想求你赏我一处偏殿住住。” 李瑾瑜一怔，他倒没觉得是任意喜欢留在皇宫，而是以为任意觉得她现在的身份回到姚家实在尴尬。 他道：“你想等过些日子回去也好，没必要住偏殿，你继续住明慧宫便好。” 任意摇头：“以后也不会回去，姚家……已经不适合我待了。” 她和李瑾瑜对视，眼眸澄澈平静：“你觉得我和京城中传闻的姚凌薇还像是一个人吗？” 传闻中的姚凌薇是才女，也很聪慧，处处都很好。但是她绝不会有任意这么多的心思，也不会做出颠覆朝堂这么大的事。 一入宫门深似海。 皇宫从来都是最能把人变换模样的地方，不过几年的时光，当年言笑晏晏的女子就再不复从前了。 李瑾瑜看着她安静的侧颜，忽然觉得，他宁愿她毫无芥蒂地回到姚家，重新回到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他想看到她，却不想看她在皇宫中慢慢枯萎。 他想看她一直盛放。 【李瑾瑜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0。】 任意送了李瑾瑜出去，听见好感度增长的提示后若有所思。她一直不太明白李瑾瑜的好感度究竟是以什么依据增长的，要么就一直不涨，要么就突然上涨很多。 她以为刚刚那些话，加个5的好感度就是上限了，结果他直接给了10。 她刚刚说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和之前的姚凌薇很不一样，却不是因为皇宫改变了她，而是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姚凌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回姚家。 李成荫之前从未注意过姚凌薇的言行举止，李瑾瑜又是在任意过来之后才认识她的，两人当然都不会觉得“姚凌薇”有问题。 但是到了血脉相连，又熟识至极的至亲面前，难免不会露出破绽。 这可不是崇尚科学的时代，任意不想被当做借尸还魂的妖孽被烧死。 回到软榻旁坐下，任意就听233冒头道：【李瑾瑜看起来人很好啊。】 任意叹了口气：【只要涨好感度，你看谁都觉得人好。】 233反驳道：【我没说过李成荫人好。宿主不觉得李瑾瑜很尊重宿主的想法吗？】 任意看着明明晃晃的烛火，笑道：【他还没在皇位上待久，久了就都差不多了】任谁在说一不二的位置上呆久了，都难免会染上独断专行的坏毛病。 李瑾瑜过来的这一次后，就好像突然破了禁忌，经常过来和任意说话。 任意过上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有意思的生活。李瑾瑜不止会和她闲聊，偶尔也会说起朝堂上的事。 任意对在朝堂上给人使绊子的事可比对风花雪月感兴趣多了。她兴致起了就给李瑾瑜出出主意，虽说不是她熟悉的商场，但是人心大都如出一辙，很多时候任意的主意都是有用的。 李瑾瑜大抵也看出她兴趣所在，两人之间的话题慢慢就变得多了起来。 时间久了，任意便察觉出不对：【我怎么觉得，我才像是被攻略的那一个？】 李瑾瑜的好感度已经停在了94，233沉浸在好感度增长的喜悦中，闻言道：【这不是很好吗？】 任意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见李瑾瑜自外面进来，伸手把外面罩的披风解了下来，由一旁的宫女接了过去。 任意看着他想起最初的时候，他还会派人进来问她方不方便，现在连通报都省了。 李瑾瑜抬头，正好和她四目相对，微微颔首。他也习惯了任意的不接驾不行礼，自己走到任意对面坐下。 任意看了看天色：“今天这么晚？” 李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上挑：“有些琐事耽搁了。” 任意想起来：“秋闱是吧？” “明天殿试，里面还有你二哥在。”李瑾瑜笑了笑，“听下面的人传，这次是状元非他莫属。我明天就点他怎么样？” 任意摆了摆手：“随便给个探花就行了。”姚家的声名已经够盛了，再多一个状元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反而惹人嫉恨。 “你还真敢说。”探花也是能随便给的？ “皇上放心，我二哥的才学是有的。”任意玩笑道，“要是不够格拿探花，就随便给个进士吧。” 李瑾瑜失笑，随即停了一下：“这样的玩笑话除了在你这里，我已经听不到了。” 任意却道：“人要知足。”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势，总也要失去一些东西。仅仅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没有失去更多的东西，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有宫女掌了灯进来，满室灯辉，屏风上倒映出两人相对的影子，微微倾斜。 李瑾瑜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之前会给姚家公平的待遇，不会食言的。” “别了，”任意悠闲地拨弄着桌面上的九连环，“姚家站的已经够高了，再高就不好了。”再高下去就触及到了帝王的底线，即便李瑾瑜不动姚家，难保未来的新帝不会动姚家。 李瑾瑜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着，“我以为……”他放低了声音：“我以为你想给姚家一些东西。” 任意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觉得我留在宫里，是为了……给姚家谋一些东西？” 李瑾瑜略显尴尬地偏过头，他原本并没有多想，只是任意对朝事的兴趣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任意的脸色变得古怪至极，他都已经起了疑心，还天天过来跟她商量朝事？玛瑙制的九连环在任意的手上转了一个圈儿，她盯着目光闪躲的李瑾瑜看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玛瑙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引得李瑾瑜抬头望过去。 任意一笑，慢慢靠了过去，悠悠道：“你怎么不觉得我是想要你呢？” 话音一落，任意就见证了一个人是如何从脖颈红到头顶的。纯情得任意都不忍心逗他了，她刚要往后退去，却见眼前的男子忽然抬手拉住了她。 李瑾瑜脸上的热度已经褪去了些，恢复了平常的镇静：“可以给你。” 似乎怕任意听不懂，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给你。” ------------ 第二十九章 非主流宫斗（二十八） 任意漂亮的杏眸眨了眨，有些诧异，她以为他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说的。瞥见男子眼底微不可察的紧张，她后退的力道松懈下来，“好啊。”她道，“却之不恭了。” 本以为要历经艰辛才能获得的宝物，轻而易举地就送到了怀中。李瑾瑜甚至感到一丝不确定的怀疑，但是手心里细腻光滑的触感如此真实，让最后一丝的不敢相信消散了。纤细白嫩的手腕就这样被他掌握在手中，肌肤相触的地方变得灼热滚烫。 后面的事情几乎顺理成章，李瑾瑜俯下身，在任意的唇上落下青涩的一吻，温柔且缠绵。任意没有躲闪的意思，顺势便躺在了软榻上。李瑾瑜停了一下，眼眸闪过一道极亮的光彩，随即轻重不一的啄吻落在了任意身上。 耳鬓厮磨间，情动非常。 233：【宿主不是说不会为了攻略牺牲吗？】 任意：【我也是看脸的，宝贝。】 【……】 李瑾瑜抬头，一双眼眸如同星辰般明亮，他声音微哑：“大臣们奏请立后选妃……我明日，封你为后。” 任意和他对视，眼底倒映出星河烂漫，耀眼又纯粹。他此刻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任意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她突然想起来，李瑾瑜还是宣阳王的时候，府上就没有家眷，登基之后也没有封赏过后宫。 她一只手抵在李瑾瑜的肩膀上，问道：“你没娶妻。” 李瑾瑜答道：“我母妃早逝，并未留下遗言，父皇也没有为我选妃的意思。”舅舅倒是给他指过一个姑娘，只是那姑娘还未过门因病过世了，再加上战事频繁，娶妻的事情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任意的眼神更复杂了，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遗憾又有些轻松：“算了吧。”她从软榻上坐起来，李瑾瑜便顺势坐直了身子，情意正浓的时候突然截断的感觉不会有多愉快，他没有动怒，只是问道：“你不想？” 他接着道：“可以再商量，你可以回姚家，我再把你接出来，该走的礼节都不会少……” 任意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们。”她指了指李瑾瑜，又指了指自己，道：“算了吧。” 李瑾瑜冷峻的眉皱起：“……怎么了？” 因为我良心发现了啊，任意心想。她一面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一面道：“我突然又不想要你了。” “……”李瑾瑜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女子，又无奈又恼怒，最后还是克制地从软榻上坐起来。只是盯着任意的眼神，让任意觉得他回随时上来咬她一口。“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是不是有些晚了？” 任意：【其实李瑾瑜是我见过最沉的住气的人之一，换我早翻脸了。】 233：【……那是因为他对宿主有94的好感度，还有宿主既然知道这么做很作死，为什么还要作死！】 【因为我打算放过他了。】 任意无视了李瑾瑜阴沉的脸色，后靠在墙上，声音轻如一声惋叹：“我是将死之人了。”她目光悠远，像是落在千山万水之外的远方，毫无悲伤难过情绪，只有清澈淡然。 “所以皇上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封后封妃什么的也没必要。”她看着李瑾瑜，“我的确想在临死前和皇上做点什么的，不过既然你没有娶妻，还是算了。” 李瑾瑜根本没听她后面说了什么话，注意力全被她第一句话吸引住了：“什么叫将死之人，你胡说些什么？” 任意坦然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我身体一向不好，已经快死了。” 李瑾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沉默着起身：“把太医都叫过来。” 深夜时分，太医院的人全被帝王召进了宫，挤在明慧宫为任意诊脉，最后只得出一句话来：药石无医。 系统开挂，任意没有感到一丝痛苦就得到了一具破败的身体。 她随意道：“看，我没骗你吧？” 李瑾瑜已经对着灯火沉默良久了，闻言道：“总有办法治好的。” 任意笑起来：“你可别说‘治不好她你们全都陪葬’这种话，挺尴尬的。” 李瑾瑜：“……”他不明白任意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对待死亡，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事物了吗？还是说，她一腔真情错付之后，就已经心死，不想活着了。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李成荫，不管最后任意如何对他，他的的确确得到过她全心全意的付出。 “我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任意道，“所以没什么值得悲伤的，你也不要一脸悲戚地影响我的心情。”她突然放柔了口气：“你现在觉得喜欢我，觉得我特别，只是一时新奇。日子久了，你就觉得我无礼放肆，应该拉出去砍了。” “别说话，听我说。”她止住李瑾瑜还未出口的话语，“所以不要总想着找真爱，选一个温柔贤惠的闺秀封后，再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封妃，生几个皇子公主，做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她笑了笑：“再过几年，你就会淡忘我了。” 【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已经得到了我仅剩的良心:)】 233：【……】良心有用吗？没有用，但是3000积分能给它业绩！ 女子言笑晏晏，风轻云淡地说着日后的事情，李瑾瑜却觉得心中的沉痛无以复加。之前一切的疑惑也都有了答案，她随心所欲的行事也有了解释，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她劝他封后选妃，大抵也是出于真心――真心希望他过得好。 可惜这样的真心，更让他觉得悲哀。他没办法再对着现在的任意，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他会找人治好她的。 【李瑾瑜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宿主棒棒哒，太厉害了！】它的业绩保住了！ 任意一脸懵逼地看着李瑾瑜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意外。】 她果然弄不懂李瑾瑜是怎样给好感度的。 【算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任意在软榻上乖乖躺好，确认道：【不会痛是吗？】 【放心，不会痛哒。不过宿主不打算留下来告别吗？】 【没那个必要。】任意道，【我说过我喜欢他吗？】 的确没有……233：【世界脱离倒计时10、9、8、7……】 ------------ 第三十章 请不要回头（一） 景和十五年秋。 又一年风调雨顺，秋猎也如期举行。猎场上官宦子弟争相狩猎，都想拔得头筹。密集的鼓声不停，弓弦响动之声不绝。 高高的看台上，华服女子温柔地笑着：“皇上觉得这次谁能得头筹呢？” 李瑾瑜的面容已然成熟了许多，年轻时的儒雅换成了威严，目光冷厉。他扫过下面攒动的人头，道：“谁得头筹又如何，都是朕的栋梁之材。” 他对秋猎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热忱了。登基之后第一年秋猎，他还有些玩乐的兴致，拿了头筹之后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宣阳王了，他是皇上，是帝王，即便他只能射些温顺的走兽，也会是头筹。 没有人敢越过他出这个风头，一如当初他也不会去抢李成荫的风头。 第二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亲自下去狩猎过，只是放了彩头，让那些年轻的子弟去争，总还显得公平些。 身旁的女子温顺道：“皇上说的是，终归都是皇上的人。” 不远处跑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精致漂亮却一脸的古灵精怪。她跑到李瑾瑜身旁，撒娇道：“父皇，永宁也想下去狩猎。” 李瑾瑜拍了拍她的头，眼神柔和了几分:“别胡闹，你是公主，跟他们一起狩猎像什么样子？” 永宁扁了扁嘴，嘟囔道：“明明皇弟都可以下去狩猎了，我的骑射也是父皇教的……” 旁边的女子失笑，招手道：“永嘉，到母后这里来。”女孩立刻从李瑾瑜身边跑开，扑进了母后怀中撒娇抱怨。 女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父皇都让你不要胡闹。” 李瑾瑜望着她们，微微笑了笑。 下面马蹄嘶喊声响，少年风光，鲜衣怒马。 年少时的事已经离他远去了，只是他偶尔还是会想起烛火旁女子清浅的笑颜，清晰明了，未曾有模糊的痕迹，却更像是一场未做完的梦。她离开得太快，快到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快到让他觉得她只是不想留下，所以离开了罢了。 后来他娶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官宦小姐为后，而后也选了几次妃，后宫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几个皇子和公主也陆陆续续出世。 边疆无战事，境内无灾荒。这么多年也称得上是政绩斐然了，日后写在史书上，应该也会称他一句英明。他最终活成了她说的样子，只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他注定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没有她在，才会活成这样这幅模样。 ―――――― 任意张开眼睛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她手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色，望不到尽头。她试探地走了两步，问道：“这是哪儿？” 233的机械声响起来：【前往下个世界前宿主可以暂居这里。上个世界奖励已结算，‘改变姚家的命运’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2000。攻略人物李成荫已达成，积分奖励1000。攻略人物李瑾瑜已达成，积分奖励3000。该世界完成评级为A，积分奖励合计6000。】 【积分商城权限已开启，世界选择已开启。】 任意面前出现了一块淡蓝色的屏幕，罗列着“世界记录”、“积分商城”、“世界选择”等字样。任意随手点了一下“世界记录”，里面只有一条，记录的是刚刚那个世界任务和攻略的完成度。 她退出去又点开了“积分商城”，密密麻麻的商品罗列就映入了眼帘。任意随手翻了两下，想起233说过的那句“很有用的”陷入了沉默。 各种各样的药剂就不说了，生命恢复之类的功效确实很吸引人，还有一些特别的药剂，像是吐真剂之类的也不能说它没用。但是“恋爱的感觉”这种是什么鬼？喝了能给她一种恋爱的感觉？ 后面还有一页罗列了种类繁多的春药，功效之全，让任意为之震惊：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除开药剂，还有种类俱全的生活用品，大多都在任意能兑换的范围之内。只是……任意快速地浏览着，她不想要那种只能发挥出短期效力的药，她想要的是真正能属于她，让她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力量。 翻到最后，“魔法”和“精神力”的索引出现在任意面前。她到每个世界用的都是别人的身体，武功之类练了也没有用，“精神力”和“魔法”还靠谱点。 她点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火球术”，需要积分5000。 “……”任意退出来又点开“精神力”的商品列表，最便宜的精神攻击法需要10000积分。 任意直接叉掉了积分商城。 233还在一旁自豪道：“是不是都很有用？” “很有用。”任意悠悠道，“就是让我想起来吊在驴前的胡萝卜。”看得到，吃不到。她还看见了有重塑身体的商品可以兑换，但是兑换所需积分要200万。她就算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兑换，也有经历300多个世界才能兑换。 吊在驴前的胡萝卜是什么意思？233暗自记下，决定一会儿回论坛发帖问问，然后道：“宿主要不要到下一个世界？也可以选择在这里停留，十五天之内的休假都是允许的。” 任意扫了一眼白茫茫的空间，称赞道：“你们鼓励员工加班的方法挺好的。”对着这一片白茫茫休息十五天，还不如赶紧到下一个世界。 233：“啊？”它虽然没有听懂，但是宿主的语气绝对不是在夸它们。 “算了。”任意道，“去下一个世界吧。”不用233提醒，她点开了“世界选择”的页面。页面上赫然有三个选项“古代”、“现代”和“未来”，简单明了。 任意的手指轻轻触到“现代”的选项上，白光闪过，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白色空间。 任意从混乱的记忆中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于一座大楼之内，身边零零落落站了不少人，都是年轻男女。一个漂亮的女生正挽着她的手，看起来和她十分亲密。入目是一楼的大厅，只摆着几排座椅，上面落满了灰尘。墙壁两侧镶嵌了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大厅内的场景和任意等人的身影。时间似乎是在夜晚，天花板上亮着明亮的吊灯。 【任务已开启：保护郑凝不受鬼怪的侵害。】 【可攻略目标何简飞出现，积分奖励3000。】 【可攻略任务萧墨出现，积分奖励5000。】 ------------ 第三十一章 请不要回头（二) 这一次的积分奖励都很高啊，攻略难度应该也不会低。任意扫了一眼四周，大部分人在原身的记忆中都找不到名字，只有身边的女生能在记忆中找到明确的身份。她是原身的好友郑凝，在这座危险又诡异的大楼里，为了保护原身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虽然没过多久，原身自己也死了。 也正因为原身死的太早，对这座大楼知之甚少。只知道这座大楼里有着和科学相悖的鬼怪，不断掠夺着这些踏入大楼的年轻人的性命。他们挣扎着求存，却无法抵抗神秘未知的力量。原身是第一批死亡的人，剩下的人最终有没有走出大楼也尚未可知。 不过据233所说，系统不会布置无法完成的任务，既然任务是保护郑凝不受鬼怪的侵害，就说明是是存在逃脱出去的方法的。 虽说如此……任意把233叫出来：【我必须说一句，你的随机机制简直太坑了。】现代世界确实是现代世界，生存难度却成倍增长，原身的记忆也少得可怜，没什么帮助。 233：【……】为什么这个锅要给它背，难道不是因为宿主脸太黑了吗？ 大厅中的灯忽然闪了闪，郑凝往任意身旁缩了缩，害怕道：“小柔，这里太可怕了，我们还是走吧。就不该来玩什么探险的……” 没错，原身和郑凝会在深夜出现在这座大楼里是因为有两个男生邀请郑凝过来探险，原身和郑凝感情极好，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虽然，大半夜跑来著名的闹鬼圣地，不应该叫做探险，应该简称作死。 不过现在这些笃信着科学的少年少女，还不知道这座大楼里存在着真正的鬼魂。 听到郑凝的话，一同前来的男生笑嘻嘻地道：“不要害怕，怎么会真的有鬼，都是瞎传吓唬人的。不过这地方气氛的确挺好的，够惊悚。” 立了好一手flag。 郑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何止够惊悚……” 任意望着大厅上方已经恢复正常的吊灯却在想，他们难道就没意识到，一座废弃的大楼为什么会亮着灯吗？他们这些人都是同时进来的大楼，吊灯的开关也不在门的附近，究竟是谁开得灯？ 而且，在场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结伴前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耳语，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熟识。居然都选择在了这一天来探险，实在太过巧合。任意数了数在场的人有三十多个人，已经不算少了，毕竟有深夜到这种地方探险的兴趣爱好的人并不多。 如果是任意，她会在第一时间内退出去。不对，任意想，她根本不会去作这种死。 任意把目光从吊灯上收回来，往一旁的镜子望去。在民间传说中，一般都认为镜子有灵，能映出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镜子中的人数和在场的人数对等，并没有多也没有少。 现在这些人应该都是人类，或者传说并不靠谱，镜子照不出鬼怪的样子。 任意正准备从镜子上收回目光，却忽然看见一个气质干净的少年也在看镜子，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撞。任意转头去找那个少年，他站在不远处，眉头微皱，然后忽然转身去推身后的大门。 门没有落锁，却没有动。 少年又推了推，还是没有动。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里了。 既然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其余的人还未曾意识到他们已经深陷险境，已经有胆大的人往楼梯、走廊上走了。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探险，就算有临时退缩的，也会被伙伴拉着一起走。 和任意同行的两个男生也道：“我们上去看看吧，总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郑凝虽然很害怕，却也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情，犹豫了一下，拉着任意道：“小柔，我们走吧，反正来都来了。” 留在大厅里的确也没什么用处，在大楼里寻找一下也许还能找到一些出去的线索。任意道：“先在一楼转转吧。”原身和郑凝是死在二楼的，还是先避开为好。 男生连连应声，其中一个站到任意身边，目光灼灼不加掩饰：“小……苏柔，别怕，我站在你旁边。” 可惜不管是任意还是苏柔，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苏柔并不关心这次探险，她只是听郑凝说一个女生跟两个男生出来不太好，才陪郑凝出来，既没有问过他们要去哪里，也没有问过同行人的名字。 不过很明显，两个男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比起探险，他们更在意的是和苏柔、郑凝这样的漂亮女生一起出来探险。能约出来玩就算是认识了，如果路上在有点吓人的小意外，说不定能顺利擦出爱情的火花。 任意对站在她身边的男生点了点头：“谢谢。” 苏柔一向安静，少言寡语，男生不过是得了谢谢两个字便觉得受宠若惊了，嘿嘿地笑着。 还挺可爱的，可惜她看脸。任意被郑凝拉着向前走了几步，拐弯时顺势看了一眼大门前的位置。刚刚推门的少年正和同伴说着什么话，同伴的脸色惨白，不死心地又推了推门，大门当然还是纹丝不动。 有一个娃娃脸的俊秀少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们，似乎有些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越过拐角，大厅也被墙壁挡住，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了。 走廊上的灯光暗淡，照映着惨白的墙壁，间隔三米才有一盏极为昏暗的灯，只能勉强看清楚走廊的布置，尽头埋没在黑暗中，仿若潜藏着一只吞噬人的可怕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旁边的房间并没有灯光，从走廊上望过去，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另一边通往外面的窗户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连月亮都看不见。 几人路过两间屋子后，站在郑凝身旁的男生道：“我们进房间里看看吧，走廊也没什么东西好看的。” “但是里面看起来好可怕……”郑凝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户，“罗安宜，不然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很好，任意总算知道了第三个人的名字，这个围着郑凝转、也是最初劝郑凝不要怕的男生叫做罗安宜。 “只在走廊里走怎么能算探险。”罗安宜鼓动道，“要进去看才刺激。” 只怕过一会儿刺激太过，他会受不了。 郑凝仍在迟疑，任意望着窗内的一片黑暗道：“进去看看吧。” ------------ 第三十二章 请不要回头（三） 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上，能看得见的只有三个房间，尽头应该还有一间，只有隐藏在黑暗中。 任意四人站在自左向右数的第三间房间前，门上方钉着一张铜色的门派，用黑色数字写着“106”。 刚刚走过的房间分别是“104”、“105”，也就是说在大厅另一侧的走廊里应该还有三间房间。 因为闲置已久，铁质的门把手上已经锈迹斑斑，陈旧不已。罗安宜上去握住斑驳的门把手，往下一按。伴随着“吱呀”他一声轻响，房门被打开了。 一间陈设简单的办公室映入四人的眼帘，跟在走廊上向房间内看的一片漆黑不同，房间内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有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房间内的陈设。 两张办公桌在窗边相对而放，靠墙的位置放着暑假和会客用的简单沙发。 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却氤氲着黑暗，似乎有盆景之类的东西摆放在那里，和黑暗融为一体。 罗安宜显然是胆子比较大的人，他率先走进去，好奇地环视四周。郑凝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拉着任意的手。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啊……”罗安宜转了一圈，一脸失望地说道。 “诶，这是什么？”他用余光扫过角落，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罗安宜好奇地探头过去。 “你不要……”郑凝出声试图阻止他作死。 “啪。” 在罗安宜看清角落之前，明亮的灯光笼罩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的东西自然也能看清了，那只是一盆假花。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任意站在电灯开关的位置对他们微微一笑：“慢慢看吧。” 罗安宜悻悻道：“原来是灯还能用啊。”随即又嘟囔道：“我刚刚明明看见这里有东西在动，是假花晃了一下？” 郑凝抱怨了一句：“大厅的灯都亮着，这里的灯当然也能用。” 另一个男生却道：“要是假花动了一下就更吓人了，窗户关着，哪里来的风？” 罗安宜正好背对着假花，正对着任意等人和大开着的房门。走廊上灯光灰暗，墙壁惨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罗安宜打了个冷颤，觉得背后的假花上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恐惧油然而生。 他瞪了一眼说话的男生：“你少吓我，刘波。不就是我刚刚眼花了。” 被唤做刘波的男生哈哈一笑，调侃道：“你不是什么都没看到，觉得失望吗？” 罗安宜顺手就给了他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刚刚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郑凝看着两人，也抿唇轻轻笑了起来。 任意在几人开玩笑的时候，走到办公桌前轻轻翻找了起来。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怎么动过，笔筒、台历和一些印着“伍阳轻工有限公司”的稿纸还叠放在桌子上，只是纸张已经发黄，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般来讲，大楼废弃之前都会搬空。就算是公司突然倒闭，也不会像这样把所有东西都留下来，仿佛昨天还有人上班，今天公司里就一个人不剩了。 任意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张陈旧的报纸，日期是2003年4月5日，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年之久。 台历翻开的那一页也是2003年4月份，这座大楼废弃的时间不会早于2003年4月5日，很可能就是那一天出了什么事，造成这座大楼的废弃。 任意把报纸从抽屉里拿出来翻开，神色一凝，这一天报纸的头版赫然是伍阳轻工公司员工自杀事件。 报道只略微讲述了案发现场和自杀员工的身份，自杀员工是一名年轻女性，被发现于二楼的办公室，结尾是自杀原因仍在调查，报社记者会继续跟进云云。 抑郁自杀或者他杀伪装成自杀？是年轻女性的话，也有被蹂躏后自杀的可能。任意一面猜测着死因，一面把手中的报纸折好，放到了包里。 郑凝走过来问道：“小柔，你在看什么？” “一张报纸。”任意答道，“很有年头了。” 郑凝好奇她为什么把报纸拿走，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罗安宜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闹鬼？” 他问的是“你们”，却只盯着刘波一人，很明显是因为刘波刚刚吓了他一次，他要吓回去。 刘波不屑道：“不就是废弃太久了吗，所以闹鬼了吗？” 罗安宜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那只是后来的传言，我小时候家就住在这附近，这里原先是一家很赚钱的公司，还受过市里表彰呢。后来有员工在公司里自杀了，听说是个女员工被强｜暴之后在公司喝药死了，怨气极重。然后这公司的老板莫名其妙就死了！公司也就倒闭了。” 这是标准的老古鬼故事，受辱自杀的女鬼回来复仇作祟，凡是听过鬼故事的人都听过类似的故事。 刘波毫不害怕，还道：“我听过的版本可不是这个，比你这个真实多了。” 任意看了两人一眼，这一次八成还真是罗安宜讲的版本，可能只是细节有所出入罢了。 她没有直接把报纸上写的东西告他们，说出来也只是增加恐怖的氛围罢了，心底也不会相信这里真的有鬼。尤其是罗安宜这种，明显是个无神论者，胆子大敢作死。 想当初任意也是个无神论者，不过她死了一次后就把自己的科学观粉碎重组了。 “出去吧。”任意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这才一个房间，去别的房间看看。”现在已经离她们进来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了，根据苏柔原本的记忆，再过去10分钟，鬼魂就开始动手杀人了。 越早知道越多的真相，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几人还有些发愣的时候，任意首先走了出去。郑凝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小柔，你胆子怎么变这么大了……” 紧接着刘波就跟了上去，开玩笑，暗恋的女孩出去了，他当然要赶紧跟过去，难不成还在这里等罗安宜一起走？ 转眼间，房间里就只剩下罗安宜一个人了。罗安宜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又打了一个寒颤，赶紧也出去了。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也没有再看角落里的那盆假花一眼。 人都会有一种直觉，即便是自己没有发现，这种直觉也会让人下意识地避开危险。 ------------ 第三十三章 请不要回头（四） 任意接连查看了“104”、“105”，里面的陈设和“106”差不多，除了一些工作日志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柔，你到底在找什么啊？”郑凝看着她翻找的动作问道。 任意道：“有点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这里才废弃了。” 她抬头看向三人，提议道：“我们去最里面的房间看看吧。” 她好像确实把这一次探险当成了一场游戏来玩，表现一直很从容镇定，连带着把其他三人的紧张恐惧也驱散了不少。 罗安宜的心神也定了定，刚刚的恐惧感也就忘记了:“啊?行啊。” 最后一间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又没有灯，显得有些渗人，罗安宜本来不想过去，但是连女生都说要过去了，他再说不要就太丢人了。 从“104”出来后，他落在任意和刘波两人身后，对身旁的郑凝道：“苏柔……胆子挺大的哈。” 郑凝的脸色略有些古怪：“小柔她……一直都是很镇定的人。” 最后一间房间所在的位置没有灯光，连走廊上都是一片黑暗。任意伸手把手机翻出来，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 手电筒的光莫名闪了闪，仿佛第一束光线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停了两秒才稳定下来。 没见过智能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电压不稳的任意当即就停下来了。她在脑海里和233对话:【你能不能监视鬼魂的行动?】 233:【抱歉，系统只提供基本的监控功能，无法在这种已形成特有磁场的地方监控鬼魂。】 任意:【啧。】 肯定又被宿主嫌弃了……233赶紧补了一句：【不过积分商场有护身符可以抵御鬼魂的攻击，保护宿主的安全。】 【多少积分?】 【500。】 任意言简意赅:【换。】 【好哒～】 任意捏着出现在她包里的护身符，狐疑道：【你们不会是卖东西有提成拿吧?】 【……才不是！】它只是终于能帮上宿主太开心了而已！ 逗了一下233娱乐身心之后，任意转头对身后当即三人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郑凝本身就不想进去，连忙点头，只是留她一个人也不放心，罗安宜表示要留下来陪她。 刘波则坚持陪任意进去，任意无所谓：“那就一起去吧。” 灯光打在门把手上，任意轻轻地握上去，沁凉之感从手心处蔓延开来。 任意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推开门。 宽大的玻璃窗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微微的蓝色，窗帘半拉着，似乎有风吹过，带起了窗帘的一角，也露出了藏在窗帘后的纤瘦身影。 任意霎时屏住了呼吸，她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在半开着的门前。 窗户前的身影动了动，似乎转头向门口望来。 它在看她，任意清晰地感觉到。她甚至看不清那道身影是正对着她还是背对着她的，却能感觉到它在注视她。 用一种阴冷、漠然的目光，也许还夹杂着些许的兴味――看待猎物的兴味。 时间一瞬间被拉长，不知过去了几秒还是几分钟。刘波的声音从任意身后响起来：“苏柔，苏柔?你怎么了？” 任意回过神来，答道：“没什么。”目光重新落到窗前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窗帘也恢复了平静。 任意走进去，伸手把灯打开。这间房间和其他的三间都不一样，这一间更像是一间卧室，窗户旁边甚至还摆着一张床，东边的墙壁旁边则摆放着办公桌之类的物品。 看起来像是能临时休息的办公室，任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停在了办公桌前，上面摆着一只相框，里面的照片却被取走了。 总体来说，这间房间的布局很奇怪。休息的位置摆在最中央，办公桌却摆在了一侧。而且，有资格在办公室里放床的人会在一楼办公吗? 不过早些年公司的格局都有些混乱，像这种偏远城市的小公司没那么多讲究，老板喜欢在底层办公也说不定。 任意站在刚刚那道身影的位置，看着窗户眯眸沉思，刚刚这扇窗户是关着的吗? “啊啊啊――――”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大楼，紧接着又有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在任意的头顶响起来。 鬼魂开始杀人了。 刘波疑惑地抬头，望着天花板:“怎么了?” 任意反倒松了口气，在苏柔的记忆力，第一个死的人就是郑凝，如果这一次鬼魂的选择还是郑凝的话，她也没什么办法。 知道的越少，她在鬼魂面前越被动。手上的信息多起来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找出生路。 “出去吧。” 郑凝和罗安宜也听见了上面的声音，看见任意两人出来后，郑凝道：“上面好像出了什么事。” 刘波不甚在意地道：“可能是吓到了吧。” 任意道：“正好这边也看完了，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是走了这么多房间都没有出事的关系，郑凝也没有显得很害怕，点了点头。 一行人顺着走廊回到大厅的楼梯出，对面的走廊也走过来一行人，其中一个是在大厅时试图推门的少年，另外两个人应该是跟他同来的伙伴。 任意看了他一眼，他也恰巧看了任意一眼。只这一眼，大抵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这不是过来玩乐的眼神，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任意看着向上的楼梯，楼梯上没有灯，只能借着大厅的灯光才能勉强看清一二，最让人觉得可怖的是楼梯的拐角处还安着一块整衣镜。 在灵异故事，镜子一直扮演着有些神秘的角色。在这种场合，难免让人生畏。 罗安宜率先上了一节台阶，然后和少年搭话：“你们听见喊声了吗?” 少年点头道：“听见了，好像是在二楼。” “听起来是女声，应该是吓到了。我们上去看看?” 话音一落，少年身边的两人脸色就是一变，面容满是恐惧之色。 少年又看了任意一眼，还未来得及表态，楼梯上就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恐惧的哭泣声。 没过几秒钟，一行急匆匆下楼的人就出现在任意等人面前。 六男三女，女声脸上还挂着泪珠，男生的脸色也不好看，惊恐又慌乱。 他们看见任意等人还稍微镇定了些，一个男生结结巴巴地道：“死，死人了。” ------------ 第三十四章 请不要回头（五）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一个开关，站在她身旁的女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桃桃、桃桃她……”没有人去安慰她，所有人都惊惧或不安地互相望着，被恐惧牢牢抓住了心脏。 尸体的模样太过诡异了，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喉头一阵反酸。即使没人说出来，所有人都已经往非人的方向猜测了。 一片沉默之中，有人声音颤抖地说话：“这地方，真的有鬼……” “胡说什么！”又有人尖声打断他。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又几个人慌忙地往大门处走去。不管是人是被什么东西杀的，他们都不能继续在这个地方待着了。 “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我们得快点走。” 走在最后的人回头提醒任意等人：“快点走吧。” “你们报警了吗？”推门的少年皱眉问道。 “电话打不出去……”其中一个男生拿着手机，面容上闪过一丝茫然：“手机没有信号。” 有人抱怨了一句：“这破地方太偏了。”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答案，少年还是心中一沉，他们恐怕真的没有办法出去了。 他没有再去看急着出门的这些人，而是拿出手电来拾阶而上。 罗安宜一脸惊悚，忍不住提醒道：“兄弟，上面刚死了人……”这心得有多大，还敢往上走? 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任意也在往上走。 “苏柔。”郑凝带着哭腔叫道，“上面死人了。” 任意没有回头：“我知道，但是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出不去了。” 她望着黑森森的整装镜，握紧了藏在手中的护身符：“那就只剩这一条路能走了。” 二楼现在很危险，但比起坐以待毙地等待着危险到来，她更愿意主动出击。 好在，她还有一张保命的护身符。任意面无表情地转过楼梯的拐角，走上未知的二楼，希望这张护身符不要给她掉链子。 整装镜中映照着任意逐渐消失的背影，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和楼梯上的漆黑截然相反，整个二楼都亮着明亮的灯光。站在楼梯口就可以一眼望到走廊的尽头，尽头的墙壁上涂满了血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血迹之下。 任意停下来，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一层一共有九间屋子，格局很简单。”同样停在一侧的少年说道。 任意回过头来看他：“你知道?” 少年道：“大厅里有整座大楼的安全通道指示图。” 任意：“……”好吧，是她傻了。 “我看见你在镜子里数人了。”少年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任意一面往走廊的另一端走，一边答道：“没有，当时大厅里站了37个人，镜子里的人数也是37人，不多不少一个不差。”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叫何简飞，你叫什么名字?” 【何简飞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 原来他就是何简飞，任意回道：“我的名字是苏柔。”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浓郁强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呼吸。 任意用一只手遮住口鼻，目光落在地面上的尸体上。 那是一个清秀的女生，身体匀称而修长，脖颈处却被深深割出一道伤口，露出里面的血管和组织。她的手放在身侧，无意识地屈起抓着光滑的地面，身体也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弧度，似乎在临死之前经历了莫大的痛苦，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 奇怪的是，无论是她倒下的位置还是被割断的喉咙都没有留下一丝的血迹。 所有的血都被涂在了尸体上方的墙壁上，被涂成一个诡异又神秘的图案，未干的血液顺着墙壁流淌，最后凝固干涸。 女生还睁着浑浊涣散的眼睛，因为伤口的关系，头颅后仰，仿佛也在望着墙壁上的图案。 任意不是没见过血腥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觉得一阵反胃。 何简飞也捂着口鼻，眉头紧锁，几秒钟之后，他突然转身背对着任意，吐了。 任意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心里升起了一种扳回一局的快感。 没有去管一旁喝水漱口的何简飞，任意拿出手机对着墙壁和图案拍了两张照片。 “你拍这个做什么?”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在任意身后响起来。 任意拿着手机的手一僵，不是何简飞。 任意没有回头，缓慢地将手机偏转，借着灯光的反射，手机屏幕映照出身后的情形。 娃娃脸的少年站在她身后好奇地望着她，偶尔分出余光看一眼一旁的何简飞。 任意戳了戳233：【是人吗?】 233不确定地说道：【是……吧?】 【……】 任意把手机放下来，干脆转身直面少年。 少年脸上好奇的表情换成了略带羞涩的笑容，他指了指后面的墙壁：“你照这个做什么?” 任意不动声色：“案发现场，留个证据。你怎么上来了?” 任意隐约对他有些印象，最初的时候他在大厅里看着何简飞推门，应该是知道大门打不开了。刚刚从二楼跑下来的那些人里，也有他一个。 少年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大门打不开了，他们在下面砸门，我就上来了。”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奇怪道：“和你们一起的那几个人也上来了，他们人呢?” 郑凝上来了?任意第一反应就是去问233：【郑凝他们还在下面吗?】 233：【不在了，其他楼层也看不到。】 任意皱起眉，她以为以郑凝的胆量是不敢上来的，可既然上来了，人去哪儿了? 233道：【我刚刚检测了一下，整座大楼的磁场十分混乱，系统监控到的也可能是扭曲的幻象。很可能郑凝还在一楼，而宿主以为自己在二楼实则并不是二楼。】 这么一说就更吓人了，任意轻轻吐了口气：【你把监控关了吧。】反正留着也没用。 何简飞已经收拾干净走了过来：“除了你没看到有人上来，这地方不对，他们很可能被困在哪里了。” 他顿了顿才说道：“鬼打墙。” ------------ 第三十五章 请不要回头（六） 任意的目光越过少年落在漆黑的楼梯口：“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再想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何简飞小心地避开尸体，靠近了墙壁上的血痕，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由皱起了眉：“我们一进来门就锁了，楼里的……”他想了想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只好道：“楼里的东西根本就没想放我们出去。” 任意扫了一眼身旁腼腆的少年，即便听到何简飞称呼大楼里的鬼魂为“东西”，他的表情也没有起什么变化。如果他不是人的话，想必不会喜欢何简飞的称呼。 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任意的打量，他还提醒了何简飞一句：“我觉得你不要靠那里太近，也许还有东西留在那里。” 何简飞本来就是强压着恐惧上前的，闻言便有些撑不下去了，赶紧退开了。“这个图案有点像某种信仰的图腾……” 任意挑眉：“鬼也信教？” “噗。”不等何简飞回答，一旁的少年就笑出了声，“兴许呢，谁说鬼就不能有信仰的。不过我总觉得这图案很眼熟……”他抓了抓头，做冥思苦想状：“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何简飞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两个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不小心失言了，不过我觉得它应该更不喜欢东西这个称呼。”任意道，“你说你看过这个图案？”她后面这一句是对娃娃脸的少年说的。 少年道：“我平常对神秘学很感兴趣，收集过许多相关的资料，中外都有，我应该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嗯……”他指了指地面上的尸体：“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我有点害怕。” 可真是一点都没看出他有害怕的情绪，任意指了指楼梯的方向：“我们去那边。” 三人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少年凑到任意跟前，白嫩的脸有些红：“你是叫苏柔吗？我听见那个女生喊你的名字。” 任意点头：“紫苏的苏，温柔的柔。你呢？” 少年在楼梯口站定，羞涩的笑道：“我是萧墨。” 任意的脚步一顿，两个攻略对象都出现了。她笑了笑：“名字很好听。” 何简飞插话道：“现在怎么办？大门打不开，我试过了窗户，也推不开，跳窗出去也不可能。”他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现在终于露出了烦躁的神色：“出不去的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股寒意在三人之间涌现。明明走廊上亮着灯，连角落都清晰可见，却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任意望着何简飞：“你好像说对了。” 何简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好一会儿才觉得身边的寒意散去了。他苦笑道：“我不敢再说话了。” “未必没有出去的办法。”任意道，“我们至少要弄清楚，是什么把我们困住了。”她伸手把包里的报纸翻出来，给对面的两人看：“我在一楼的办公室看到了这张报纸，上面有一篇报道说的就是这座大楼曾经发生的一场案件，有一个女员工在办公室自杀了。” 何简飞接过报纸，扫了几眼，道：“我在一楼找到了一篇随笔，也提到了这件案件，而且……”他的声音放轻：“在案件发生后，又有人死了。” 萧墨盯着报纸上放大的标题：“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只自杀的女鬼？”他咽了下口水，也小声道：“自杀的鬼都很凶的，尤其是女鬼。” 何简飞诧异地问道：“你懂这个？我是说捉鬼。” 萧墨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喜欢神秘学，也了解过许多阴阳风水之类的东西。捉鬼辟邪的法子倒是看过不少，不过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不过我来之前，听过关于这座大楼的传闻。”他接着说道，“这座大楼绝不止死过一两个人那么简单，据说当时在这件企业上班的人都死于非命，包括公司老板一家。之后市里也想把这块地卖掉，但每次都会出现各种事故，所以这栋大楼才到现在都没人接管。” “后来市中心南移，这里就变成了老城区，渐渐和郊区相连，这座大楼就更没有人管了。” 萧墨叹了口气：“我之前也去过很多闹鬼的地方，但没有一个地方是连出都出不去的。” “显然，这一次的鬼是真的。”任意道。不过大楼里的鬼魂把他们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单纯的杀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第二个人被杀？ 而且在“107”室，她看到了它，它却没有选择直接攻击她，杀掉她。一个猜测在任意的脑海里隐隐成形，她问道：“说起这个，你们都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三十多个人在同一时间跑到闹鬼的大楼里，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在苏柔的记忆里，这里并不是传闻很广的闹鬼地点，甚至在网上都搜不到，如果不是郑凝提起，她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至于萧墨和罗安宜等人提到的传闻，更是闻所未闻。 就算是有喜欢刺激的人喜欢到灵异地点探险，一般也不会选择这种地方。 这样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却有三十多人同时凑到一起，实在很奇怪。 萧墨的回答干脆利落：“我经常到有闹鬼传闻的地方来，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灵异的东西存在。” 任意看了他一眼，视线移到了何简飞的身上。微黄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沉静又美丽，何简飞的目光闪了闪，回答道：“我是打赌输了，陪同学一起过来的。” 他略有些不安，薄唇紧抿：“他们平常对这种地方也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过来玩。” “我是陪朋友一起过来的。”任意道。 也就是说，除了本身对这种地方感兴趣的萧墨，他们两个都是本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甚至连何简飞的同学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或者可以称之为神秘的力量引导我们来这里。”任意用手指无意识地在挎包上画着圈，声音平稳中带着冰冷的质感，“它需要有人过来，而且需要足够多的人。” “但是我们这些人能给它什么呢？” 走廊尽头的尸体还静静躺在那里，无言地诉说着一个事实。 大楼里的东西，需要他们死。 ------------ 第三十六章 请不要回头（七） 漆黑冰冷的整装镜，融进黑暗的扶手，还有模糊不清的台阶。一阶又一阶，仿佛永远都走不完。明明已经走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阶台阶，整装镜也近在咫尺，转眼间却又回到了最下面，永远都走不到。 脚步声一直回响在楼梯间，落在郑凝耳中不亚于一下下落在恐惧不已的心头。她双手环胸，半低头往上走，整装镜的边框出现在她眼前，只要再往上一步，就可以站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 下一秒，整装镜的边框就变成了延伸向上的台阶。郑凝终于承受不住恐惧，崩溃地跌坐下去：“我们走不到了，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罗安宜一直走在她左手边，连忙上前扶她，却也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们不过是想从一楼走到二楼，却在这里整整走了二十分钟的台阶。不止郑凝觉得崩溃，他也感到绝望。 他哄了两句郑凝，索性靠在扶手上道：“算了，我们别往上走了，反正也走不出去了。兴许等到了明天早上，就能走出去了。” 刘波却犹豫道：“可是苏柔还在上面……” 罗安宜靠在扶手没说话，也没有接着往上走的意思。他说不出不要管苏柔的这种话，但是也很明显不想再往上走了。 郑凝依旧跪坐在地上，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默不作声。她看着台阶上的大理石花纹，咬着下唇。 如果，如果不是苏柔要上来的话，他们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 ―――――― 得出自己是被鬼魂引入陷阱的猎物这样的结论后，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萧墨与何简飞看起来都是心理素质极好的人，此时也都显得惶恐无措。 何简飞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清俊的眉拧成一个死结。萧墨则双目放空地对着黑暗的楼梯口发呆。 最后任意提议进二楼的房间找一找有没有当年案件的后续报道，三人分头进了二楼的房间。 任意随便挑了一间走进去，里面的布局和一楼的办公室差不多，桌子上的工作日志也只记录了工作事宜。 任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在窗户前站定。窗框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被人触碰过的痕迹。窗户上的锁扣并没有扣死，任意伸手推了推，窗户却纹丝不动，大抵是和一楼的大门一样被大楼里的东西锁死了。 推不开不见得就砸不开，这时候就没必要爱护公物了。任意顺手就拎起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她就停住了动作，窗户的玻璃上倒映着她拿着椅子的身形，和身后冰冷地注视着她的女子。 任意保持着拿椅子的姿势没有动：【鬼？】 233肯定道：【宿主放心，这个世界里人是不会脚不沾地浮在地面上的。】 很好，三十六分之一的几率让她中彩了。 窗子里的女子缓缓伸出手来，接近了任意的脖颈，手指苍白，乌青的指甲尖锐锋利。阴冷的气息就在她耳后徘徊，只要再近一点，女子的指尖就会搭在她的脖颈上，轻而易举地划开她的咽喉。 任意盯着那一点乌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在阴冷的触感出现在她皮肤上的那一瞬间，把手上的椅子甩向身后。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身后传来沉闷的相撞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任意此时已经跑到了门口，扫了一眼门上的玻璃窗，只看到了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 听刚刚的声音应该是打到了，所以消失了？或者，是已经跟上来了。没有时间给任意深思，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走廊，然后向右边的楼梯口跑过去。 三步，两步…… 楼梯口漆黑如初，只是有一张苍白的脸慢慢浮现出来，若有若无的身形也逐渐在黑暗中凝聚。女子的眼睛依旧冰冷无神，冷冷地注视着任意。 惯性使然，任意几乎跟她打了一个照面，好在及时止住了脚步，才没撞到她怀里去。 任意僵着身体看着女鬼，女鬼也静静地看着她。 “……” 事实证明，人是跑不过鬼的。 女鬼没有动，任意也没敢动。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挎包上，里面有从积分商城换来的护身符，只是现在看来，这只女鬼并没有打算伤害的。 还是说，有什么条件没有达成，所以她没办法动手？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将近十秒钟，任意忍不住和233说道：【她想干什么？】、 233猜测道：【也许是想和宿主打招呼？】 【……当我没问。】 233觉得十分委屈：【是宿主问我的。】它只是个攻略系统，怎么分析出鬼想干什么？ 任意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女鬼并没有打算动的意思，尖锐的指甲也温顺地垂下，给任意一种她只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的感觉。试探地后退了一步之后，任意便一面盯着她一面缓慢地后退。 终于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后，任意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右肩。 任意想都没想，直接往后踹了一脚。随后她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一脸好奇的萧墨。萧墨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险险避开了这一脚，然后余惊未消地问道：“你干什么？” 任意受的惊吓比他大多了，她白了一眼萧墨，一只手按在快速跳动的心口。 还好苏柔没有心脏病。 萧墨也发现她似乎受到了惊吓，不大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你一直盯着楼梯口看，就想问一句你在干什么。” 任意这才响起来，楼梯口还有一只盯着她看的女鬼呢。然而等她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楼梯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脸色苍白，悬浮于地的女子，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任意的心脏慢慢恢复了平稳，更为冰冷的感觉却涌上了心头。她盯着刚刚女鬼出现的地方，缓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 萧墨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他问道：“看到什么？”很快他就意识到任意话中的意思，也顺着任意的方向望过去：“我只看到你站在这里……”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 第三十七章 请不要回头（八） “我好像看到那个自杀的女员工了。”任意指了指虚无的黑暗，“就在这里。” 萧墨摇头道：“我只看见你站在这里。” 何简飞这时从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里走出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任意拢了拢因为跑动散落的头发，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答：“我刚刚看到她了，她好像把我当成了下一个目标。” 不用明说，何简飞也知道任意口中的“她”指的是哪一位。他的呼吸变得有些乱，好一会儿才道：“它没能杀掉你？” 任意道：“我从房间里逃出来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她不是完全的虚体，我刚刚用椅子砸到她了。”“结果就在这里，”任意指了指脚下，“她直接瞬移到我面前，之后萧墨叫住我，她就不见了。” “我有个猜测，”任意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她出现在我面前后没有立刻动手，我猜测她想要动手杀人是有限制的。如果没有达成必要的条件，她是不能杀人的。” 何简飞若有所思，猜测道：“萧墨叫住你之前，肯定已经看到你了。这个条件会不会是只能杀死单独的人？” 萧墨也赞同道：“我拍了你的肩膀后，她就消失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的确是个说得通的理由，任意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好做罢：“有这个可能，那我们一起行动，不要分开？” 萧墨想都没想就点了头，何简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小心不要落单。” 任意在脑海里感叹了一句：【真是好人啊。】 233：【嗯？】 【我是说何简飞和萧墨，我刚刚被鬼盯上了，他们居然都没想要离我远点。要知道，他们两个一起行动也不算落单。】 233：【宿主想的真多……】 任意笑了笑：【这是人性，还没完呢，我心里还有个猜测，希望不要成真才好。】 何简飞环视了四周一圈，没看到什么异样，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低声道：“它真的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吗？” 任意背靠在墙壁上，确保自己既能看见何简飞两人，又能瞥见楼梯口的情形。“或许。”她声音很轻，藏着劫后余生的轻松，“也或许她并不需要杀那么多的人，只要她杀够了就会放过剩下的人。” 那样的话，能活到最后的人就能活着出去。 何简飞和萧墨对视了一眼，心下骇然，如果任意的猜测是真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会变成互相竞争的关系。 毕竟谁都想当那个活到最后的人。 “这只是猜测。”任意接着道，“现在能确定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栋大楼里的鬼魂，的确是那个自杀的女员工。” 何简飞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纸来，晃了晃：“我找到了一本日记，这是4月5日之后的内容，日记的主人只写了两天，不过里面提到了‘这是报应’。” “也就是说，”萧墨接过何简飞手中那张日记，“那个女员工的死的确和其他人有关系？” 那是一张略微泛黄的笔记纸，开头简单地记录了日期天气，后面便是一些恐惧不安的自述，最后一句字迹甚至有些扭曲：“秦晴回来了，这是报应。” 但上面并没有提到秦晴究竟是因为什么自杀的。 “我只找到这个。”何简飞道，“你们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任意和萧墨纷纷摇头，何简飞拧了拧眉，自我安慰道：“至少我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 “先不说这个……”萧墨犹疑地伸出一根手指，“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任意和何简飞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走廊的尽头空荡荡的，只有墙壁上干涸的血痕还在。 “尸体，不见了。” 不等任意深思，上面又响起一声尖叫，这一次是三楼。 被称为“桃桃”的女生死后，二楼的人都纷纷跑了下来，但上面的楼层似乎根本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下来察看。 也有可能，他们根本无法下来，就像郑凝他们无法上来一样。 任意目光微垂，落在手腕上银白色的表盘上，不知道这一次是出现了新的受害者，还是桃桃的尸体被移到了三楼。她问233：【看得到吗？】 233道：【能看到，不是刚刚的尸体，是一具男性尸体。】 【和桃桃死法一致？】 【一致，而且墙上也画了一模一样的图案。宿主，郑凝上来了。】 233话音刚落，楼梯处就响起了脚步声。何简飞警惕地望过去，没过多久，郑凝等人便出现在了楼梯口。 郑凝似乎刚刚哭过一场，眼圈有些红，衣衫上也沾染了些灰尘。她看到任意就扑了过去，抱着任意的手臂道：“小柔，我上来找你了。” 她半咬着下唇：“我们在楼梯上走了好久，一直都没能上来，你是怎么上来的？” 任意本来安抚地拍了她两下，闻言收回了手，淡淡道：“走上来的。你们可能遇到什么东西了，所以才走不上来。”她看向罗安宜：“你们应该在下面等着的。” 罗安宜道：“小凝想要上来找你。” 一旁的刘波看了他一眼，往任意的身旁走了一步，窘迫道：“我本来想和你一起上来的，可……” 任意打断了他的话：“没事，是我自己要上来的。” 刘波的表情显得更为失落了。 萧墨用黑亮的眼睛望着他们两个，一会儿看看任意，一会看看刘波。他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任意扫了他一眼，他对任意一笑，笑容干净明澈。 他看起来比何简飞还要小一些，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却表现得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镇定自若。至少现在还能笑出来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萧墨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20。】 【唔，挺大方的。】任意评价了一句，她并没有和萧墨说过几句话，这20的好感度估计大部分都是看在苏柔的脸上给的。 233怀疑道：【宿主还记得攻略任务吗？】 【当然。】任意道，【我刚刚不是和攻略对象成功组队了吗？】 ------------ 第三十八章 请不要回头（九） 【不过我会优先保住郑凝的性命。】任意扫了一眼神色不安的郑凝，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恐怖电影里能活到最后的女主。 多了三个人，气氛多少了缓和了一些。他们也不敢乱走，就都靠墙坐着。郑凝坐在任意身边，低声问道：“我门听到了尖叫声，又死人了吗？” “很可能是。”任意道，“大家在一起会安全一点，不要乱走。” 郑凝点点头，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她的确和苏柔十分亲密，只要任意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她便会紧挨着任意坐着。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恐惧，人们都会更想要靠近温暖的肉体。 任意任由她靠着，心神却都放在了何简飞和萧墨身上。仿佛约好了一般，除了告诉郑凝等人最好不要独自行动，谁都没有提起任意遇到了秦晴的事情。何简飞心细如发，不想将任意置于险境，刻意隐瞒了这件事也不出奇。萧墨似乎也把这件事忘了，郑凝等人上来之后他就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看一眼任意。 任意如果碰巧和他对视，他就对她一笑。 何简飞则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图案下，盯着地面看，仿佛能从地上把桃桃的尸体看出来。 任意思索一二，轻轻挣脱开郑凝的手：“我过去看看。” 郑凝怔怔地望着她走向何简飞的背影，往墙壁上缩了缩。 任意走到何简飞身旁，原本摆放着尸体的地方空无一物，干干净净。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地上没有血，也没有拖动的痕迹。”何简飞疲惫地站起身，“你说秦晴把尸体带走是为了什么？” 血腥味渐渐淡了些，任意用视线勾勒着墙壁上诡异的图案，忽而一笑：“也许是拖回去吃了。” 何简飞当即瞪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任意一摊手：“你问我的，我怎么知道她把尸体带回去做什么？” “也许真的吃了呢。”没有一点预兆，萧墨的声音从后面想起来，“鬼真的会吃人的。”他说话的语调带着一股诡异的平静感，不亚于恐怖电影里刻意配出的音效。 若不是听出是他的声音，任意又要反身给他一脚了。她略感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转身看见萧墨，他勾唇一笑，身上雪白的衬衫更衬得他气质干净透明。 他其实也是任意喜欢的类型，只是她现在实在不想看到他了。她今天整整被萧墨吓了三次，他总是悄声无息地出现在别人身后，然后突然出声说话。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233：【他跟着宿主走过来的。】 任意搓了搓手指：【我现在看见他手痒。】 233：【……宿主，5000积分。】它突然对萧墨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敬佩感，他这算不算成功引起了宿主的注意？ 任意呵了一声，然后也对萧墨一笑，笑容阴森至极，吓得萧墨往后退了一步，眼巴巴地望着她。 【萧墨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40。宿主还是放过他吧……】233看在好感度的份上，决定为萧墨说一句话。 【他值5000积分，我能把他怎么样？】 任意收敛了笑意，反问道：“鬼会吃人？”玩笑归玩笑，她没有忽略萧墨话中的意思，比起对灵异毫无了解的她和何简飞，他应该知道更多的东西。 萧墨小心地瞟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才开口道：“一般来说，鬼会以同类为食，被它杀掉的人的鬼魂也是食物的一种。更为强大的鬼，甚至会以血肉为食，吃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尸体被秦晴吃了也不奇怪。她没有直接吃掉尸体可能是因为吃掉的鬼魂没有消化干净，所以才把尸体留了下来。鬼魂消化掉了，自然要把尸体接着吃掉。” 任意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挎包，一直处于食物链顶端，她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她分神去问233：【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掉，魂魄又被秦晴吃掉的话，我还能回去吗？】 233的回答十分干脆：【我会想念宿主的。要不，宿主你多换两个护身符？】 真是……任意面无表情地把粗话咽了下去，转而对何简飞道：“这一层没有有用的线索了，我们要不要去三楼看看？” “三楼……”何简飞看着她，“你不害怕？”上面刚刚传来了尖叫声，很可能刚刚死了人。 任意直视着他，坦然道：“说实话我害怕极了，腿都是软的。” “但是，”她微微侧头，眉梢在灯光下染上了几分冷意，“我不想站在这里等秦晴来找我。” 她轻轻笑了笑，语调缓慢而优雅：“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如果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危险，我就会选择先下手为强，把危险除掉。既然秦晴想要杀我……” “那就想办法先弄死她好了。”少女柔和的面容混杂着冷厉的杀意，展现出一种和她周身气质截然不同的艳丽。 她就是这样的人。 何简飞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明明少女看起来柔弱又沉静，他却感觉自己看到了无害表皮之下隐藏的刀刃。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她手中的刀刃就会先一步刺出，披荆斩棘。 他奇异地没有感觉到害怕，望着少女的侧颜道：“那就上去看看吧，我也不想等着她来找我。”只有他自己能听出这句话中隐藏的兴奋。 【何简飞好感度+35，当前好感度45。】 【萧墨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60.】 任意挑眉：【你看，我有在认认真真地刷好感。】 233好一会儿才从茫然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宿主刚刚吓死我了，请宿主不要突然给自己加奇怪的人设。】它刚刚听到宿主说的话还以为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会直接降到底。 【他们居然还涨好感度了……】虽然涨了好感度很让人高兴，但它看着宿主的操作就觉得心惊好吗？ 【不是奇怪的人设。】任意道，【相信我，在这种时候，冷静又凶狠的小姐姐更能给他们安全感。】 【真的吗？】233疑惑道，【所以宿主刚刚是故意演戏给他们看的吗？】 【那到不是。】任意把护身符从包里抽出来，捏在指间，【我就是这样的人。秦晴要杀我，我想杀掉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叹了口气：【我为了活下去，都和你这种系统绑定了。要是被她吃了，不就太可惜了？】 233：【？？？】什么叫它这种系统？ ------------ 第三十九章 请不要回头（十） 三楼在响起了一声尖叫声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传下来了，也没有人从三楼下来。 任意提出要上三楼看看后，郑凝和刘波也不肯留在二楼，坚持要和她一起上去，罗安宜自然不肯一个人留在二楼。于是一行人便一同上了三楼，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诡异的事情。 踏过最后一阶台阶，明亮的灯光落在众人身上，所有人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的三楼空无一人，笔直的走廊上一览无遗，诡异的图案印在雪白的墙壁上，一具尸体躺在暗红色的血痕下，头颅后仰，涣散的瞳孔直视着众人。 郑凝身体一软，几乎是在看到尸体的同时倒了下去。任意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目光仍然落在尸体的身上。 就算已经见过一次桃桃的尸体，她还是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只是这一次的尸体并不是桃桃的尸体，而是一个男生的尸体，同样是喉咙被整整齐齐地割开，所有的血都被绘成墙壁上的图案。 刻意把尸体放在走廊上让人看到，然后再把尸体带走，真是一只恶趣味的鬼。 一楼窗边的那道身影的注视让任意印象深刻，它不是毫无神智、只知道肆意杀人的厉鬼，它在杀戮的同时还在享受着追逐猎物的乐趣。 或许还在享受着他们的恐惧。 “又是这样……”何简飞低声喃喃。 任意把郑凝放在墙边，示意罗安宜照看她，然后走到尸体前，又拍了两张照片。 【三楼的人不见了？】 233：【监控中看不到了。】 【它可以把我们隔开了。】 也许它正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兴致盎然。 萧墨盯着墙壁上的血迹，眼睛眨都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意在郑凝身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多时，郑凝悠悠转醒，目光由懵懂变为了委屈，红着眼圈望着任意：“那是……鬼干的吗？那个叫秦晴的女鬼。” 任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一笑，安慰了一句：“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郑凝茫然地看着她的笑容，不安地往后靠了靠：“小柔……”她总觉得，苏柔的眼神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眼神，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任意站起身，目光有些冷淡。何简飞走过来，低声问道：“我们去房间里看看吧。” 任意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到远处盯着墙壁的萧墨道：“我好像想起来从哪里看过这个图案了。”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萧墨白嫩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腼腆地抓了抓头发：“我记得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图案，似乎是可以让鬼魂通过一种仪式获得力量，除了需要新鲜的尸体，还需要绘制这种图案。” 他声音里藏着诧异：“我从旧书摊上买到的书，我还以为是假的……” “就这样？”何简飞追问道，“你确定是这种图案？” 萧墨肯定道：“就是这种，当然还有其他的条件，但是我不记得了。” 多少算一个好消息，只是萧墨是因为对神秘学的兴趣才回去收集这种资料，秦晴又怎么会知道这种明显不符合科学的仪式？从在一楼看到那道身影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处处透露着不合理。她略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而对何简飞道：“走吧，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郑凝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抿唇道：“还要进去吗？小柔，我们在这里等好不好？等到天黑我们就能出去了。” 任意摇头，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只要我们还在这栋大楼里，就是它的猎物。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具尸体。” “可是进去的话，可能会更危险……” “所以你在这里等着。”任意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乖。” 没有等郑凝再说话，任意便转身，直接往其中的一扇房门走去。苏柔的愿望等于直接塞给了她一件大型易碎物品，任意拧开门把手，余光瞟了一眼正在和罗安宜说话的郑凝。 希望这件大型易碎物品能乖一点，不要乱跑。 打开电灯的开关，办公室的样貌便映入任意的眼帘。和走廊带给任意的压抑感觉不同，这间房间并无阴森可怖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任意走进去，熟稔地打开抽屉，试图从里面的杂物里找到报纸或者日记这样的东西。一张桌子翻找完，任意抬起头，发现刘波正站在门口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后，连忙道：“这里不安全，我陪你一起找。” 少年的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期待地看着任意，等待着任意的回答。少年恋慕的情愫被小心地隐藏起来，又在一言一行之前透露出来。 任意忍不住勾唇一笑，她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欣赏的。然而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她却道：“那正好，房间挺多的，你去隔壁找找看吧，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拿过来。” 刘波的神情迅速黯淡下来，他低头沉闷地嗯了一声：“好吧。”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任意平静地收回目光，拉开了另一只抽屉。她不是真正的苏柔，真正的苏柔也永远不会回来了，没有必要再做多余的事。 最后一只抽屉里放满了杂物，印泥下面压了一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是烫金的字母和花纹，充满了中二的气息。任意的目光一顿，把它从印泥下抽出来。 这是一本日记，却不是企业员工的日记，反而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日记，充斥着校园生活和平常的琐事，日记中间被撕下了几页。任意对了一下前后的日期，日期中间没有间隔，被撕下的两页并不是日记。 日记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直到最后的几页才出现了几句奇怪的话语。 “我看到她了，原来都是真的。” “她似乎很喜欢待在阴影里。” “原来她害怕阳光。” 日记到此便戛然而止，任意扫过最后一页的日期，是4月12日。她把日记拿在手里，转身出了门。何简飞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直直地望着房门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任意心底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没有说话直接走到何简飞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房门大开着，原本靠在墙壁上的办公桌被仍在了一边，墙壁上则被画上了熟悉的诡异图案，未干的血液还在缓缓地往下流淌。少年的尸体扭曲地躺在地上，头颅后仰，面容犹带着惊愕的神情。 刘波死了。 ------------ 第四十章 请不要回头（十一） 任意盯着刘波涣散的瞳孔，很久都没有说话。 233担忧地问道：【宿主？】它家宿主是不是被鬼魂俯身了？ 任意：【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233乖乖闭上了嘴。 短暂的沉默之后，任意走了进去。房间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她在隔壁也没有听到任何挣扎的声音。刘波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的，死前的表情十分惊愕。 他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亡。 任意低头看了一眼银白色的表盘，黑色的指针刚好指向数字“5”，现在是两点二十五分。 距离上一具尸体被发现刚好隔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而桃桃也是在十二点二十分左右被人发现的。 在任意走进来之后，何简飞等人也走了进来。认识的人的死亡远比陌生人的尸体带给他们的冲击更大。 郑凝掩着唇，眼泪无声地落下来，她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如此之近。罗安宜和刘波的关系更好，神色更为悲戚。 何简飞有些不忍，走过去把窗帘扯下来，把刘波的尸体盖住了。即便他知道这样做没有用，他们没办法从鬼魂的手中抢夺一具尸体。 做完这一切，何简飞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他是看着刘波去找苏柔的，也看出了刘波对她的感情，她心中想必不会好受。 “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是她的错？”罗安宜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任意，声音嘶哑而尖锐。 “刘波是陪着她进去的，又被她赶了出来。如果不是她要找东西，又让刘波独身去隔壁，刘波怎么会死？” 何简飞拧眉道：“谁都没想到他会死，苏柔也是独身一人在房间里的。” 罗安宜冷笑：“你们都知道不要独身，你和萧墨一起，却让刘波一个人去房间里找东西。” 萧墨小声插嘴道：“我中途也出来去了其他房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嘟囔声：“既然你看到他是独自进去的，你为什么不陪着他进去？” 罗安宜一时语塞：“我……”曾经让他毛骨悚然的注视感让他不敢再进这些房间，即使是看到刘波进去了，也没有打算和他一起进去。 他近乎恼羞成怒：“那刘波死了是他运气不好，活该吗？” 何简飞把萧墨拉到一边，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他放缓了声音，对罗安宜说道：“别把罪责推到人身上，杀人的是鬼。” 罗安宜冷哼了一声：“你们都为她说话，小心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简飞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什么话都说。”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死人的大楼里说这种讽刺的话，不亚于诅咒他们去死。 萧墨幽幽开口：“祸从口出，闹鬼的地方尤其忌讳死字，你小心被鬼盯上。” 他看起来腼腆无害，刺起人来却毫不口软。 何简飞头疼地又把他往后拉了一把，这时候闹起内讧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罗安宜正欲反驳，忽然间脸色一变，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分明感觉到有一只阴冷的手在他后颈上拂过，寒意刺骨。 何简飞看见他脸色变化便猜到他是感觉到了什么，顺势便道：“别乱说话，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罗安宜脸色惨白，没有再开口说话，默默地走了出去。郑凝看了一眼一直没开口的任意，也跟着走了出去。 任意依旧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表。 她很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的时候，233忍不住劝慰了一句：【只是个路人罢了，宿主不要让他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系统以后会提醒宿主不要单独行动的。】 任意从被窗帘勾勒出的模糊轮廓上收回了目光：【不是因为独身。】 233：【嗯？】 【你忘了吗？郑凝是当着苏柔的面被杀死的，并不是聚在一起就很安全，只是它这几次恰巧选择了独身的目标罢了。】 只是苏柔的记忆并不能作为证据向罗安宜他们证明鬼魂不是寻找独身的人作为目标的。从秦晴在她和萧墨面前的收手来看，的确很像是选择独身的人为目标的。 但任意更倾向于她是因为没有达到其他的条件，所以才收了手。 譬如，时间。 何简飞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一只手抵在下唇上沉思。 萧墨则站在任意身边，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任意：“你很伤心吗？你喜欢他？” 任意回过神来，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眸好像都是清澈明净的，不夹杂任何特别的情绪。 任意顿了顿，斟酌道：“不是喜欢。说伤心也谈不上，只是心情不太好。” 萧墨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解开了一个很大的疑惑。 任意听到233机械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来：【萧墨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5，请宿主继续加油~】 任意若有所思，知道她不喜欢刘波后很高兴？ 即便心理强大如任意，站在刘波的尸体前说这样的话题也觉得尴尬。站在人家的尸体前发好人卡，实在过分。 萧墨似乎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得到答案后就走开了。 何简飞从沉思中醒过来，他没有提刚刚和罗安宜的争执，而是对任意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但是并不确定，需要下一个……需要试验。” 任意几乎一瞬间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词语：“时间。” 何简飞一怔：“你也发现了？” 任意道：“听到三楼的尖叫声的时候我看了时间，是一点二十五，而刘波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两点二十左右。桃桃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点二十左右。前后出入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考虑到死亡到被发现还会有一段时间的间隔，秦晴应该是每隔一小时就会杀一个人。” 何简飞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只有三个人的死亡时间，还不能肯定这条规律。” 而要验证这条规律，就需要下一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 这也是何简飞话语停顿的原因，需要下一个死者的验证方式听起来太过残酷了。 ------------ 第四十一章 请不要回头（十二） 秦晴没有让他们等的太久，在任意他们在三楼徘徊了又一个小时后，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 面色惊惶的少年和少女们小心地踏上了三楼，紧张得犹如惊弓之鸟，仿佛一丝异动都会让他们如鸟兽散。 在看到三楼走廊上的任意等人后他们明显松了口气，有一个女生甚至虚脱一般地靠在了墙上。 其中有几张面孔十分脸熟，任意回想起来，是从二楼跑到一楼的那几个人。显然，他们没有砸开楼下的门。 任意也找过机会，试图把窗户砸开，但是椅子看起来脆弱无比的窗玻璃结实无比，连挨了几下椅子，也没有一丝裂纹。想来鬼魂既然把门窗封死了，就不会让他们以科学的办法把门窗打开。 任意数了数上来的人数，一共七个人。除去萧墨，还少了一个人。再算一算时间，没有出现的那个人可能凶多吉少了。 果然，一个稍微镇定些的男生解释了他们上来的原因。在发现大门打不开之后，他们就开始找各种方法出去，但无论是砸门还是砸窗户都没有用。 他们找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能打开的窗户。最恐怖的是在他们寻找出去的方法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死了，跟死去的桃桃一样，喉咙割断，尸体被摆在了鲜血绘制的图案下。 “我们太害怕了，窗户和门都没有上锁，却怎么都打不开。”男生苦笑道，“一楼和二楼都死了人，我们不敢留下所以就上来了。” “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何简飞侧身让他们看见走廊尽头的血痕，刘波死后他们就发现走廊上的尸体不见了，“三楼也死了人。” 而且还死了两个。 任意则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人死了的？” 男生答道：“没有多久，发现有人死了之后我们就上来了，也就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任意和何简飞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鬼魂杀人是有时间规律的。它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杀一个人，也许是仪式需要，也许是多了会消化不良。 何简飞将他们的发现告诉其他人，并且对刚刚开口的男生道：“这栋大楼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目前看来，聚在一起反倒安全一些。” 男生点了点头，和后面的几个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和何简飞他们一起待在三楼。 “我们在一起，总要安全一点。”男生勉强笑道。 任意靠在墙壁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很明显，在高压之下求存的少年少女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何简飞他们算一个团体，刚刚上来的这些人算另外一个团体。 他们没有进任何一个房间，全都留在了走廊上，或站着或坐着。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但在恐惧的情绪之下，没有一个人有睡意。 刚刚和何简飞对话的男生叫做于高阳，何简飞询问了他有没有看到和他同来的两个同伴。 于高阳茫然地摇头，一楼的人全被他带了上来，二楼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何简飞的眼中又添了几分担忧，默默走回了任意身边坐了下来。 任意侧头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没有消息也是好事。”总比听到死讯要强。 “三十三分之一的机率，不一定能遇得上。”任意补充道。 何简飞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目光放空：”希望吧。” 233道：【攻略对象看起来好像很失落，宿主再安慰安慰他，刷一下好感度？】 任意：【比如？】 233道：【比如告诉他，你会一直在他身边！】 任意：【……】 她没有再听233之后的建议，而是对何简飞道：“担心的话，去找不就好了？” 何简飞把手盖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灯光，声音低沉含糊：“这种时候怎么去找？” 独自一人下去找人无异于作死，这种时候和其他人商量一起下去找人，估计也不会有人愿意。 任意淡淡道：“我陪你去找不就好了？” 何简飞把手拿开，看向任意的目光诧异中夹杂着复杂的光芒：“很危险。” 任意看了看表：“它刚刚杀了一个人，下一次杀人应该在四点二十分左右，我们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她站起身，低头俯视着何简飞：“走不走？” 何简飞有些怔愣地望着她，随即站起身道：“走。” 【何简飞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75。】 任意：【我觉得比起“一直在你身边”这种空话，还是做点事实比较好:)】 233：【……宿主说得对。】它还能说什么？ 任意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再加上她站起了身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很多人都听到了她和何简飞的对话。 有些人疑惑地望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郑凝却听到了两人完整的对话，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在任意身边，而是挨着罗安宜坐着。 她抿唇看着任意：“小柔，你还要下去吗？刘波，刚刚死了。” 她语气中有着连她自己都听不出的怨怼。她心底藏着一些不愿意触碰的想法：如果不是苏柔要上上下下地找人和找东西，她也不会遇到鬼打墙，刘波也不会死。 任意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怨怼，从她不愿意在靠近自己的时候，任意就看出她的情绪了。 任意也懒得去开导郑凝，她本身对郑凝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出于苏柔的心愿才要保护她，只要郑凝不被鬼魂弄死就行了。至于郑凝心底是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 她仿佛没听出郑凝话语中的指责一样，对她笑了笑：“我和何简飞去下面找人，遇到了就把人带上来，找不到的话就再下一次鬼魂杀人之前回来。” 罗安宜在一旁讽刺道：“你管她做什么？她死不了的，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一个人上来，告诉我们某人不见了。” 他倒是学会了避讳，没有再提“死”字。 何简飞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任意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理罗安宜。 何简飞盯着罗安宜，没有说话。 任意半蹲下来，从包里拿出护身符，放到了郑凝的手心上：“开过光的护身符，家里人给我求的，据说能挡灾，你拿着吧。” 手中的护身符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郑凝本想退回去，感到温暖之后却又舍不得了。她捏着护身符道：“那你……小心点。” 任意点点头，和何简飞下了楼。 ------------ 第四十二章 请不要回头（十三） 萧墨站在楼梯口的斜对面，看着两人并肩消失在黑暗里，墨色的眼眸干净纯粹，如同精心雕琢的黑曜石一般。 233在任意耳边激动非常：【宿主把护身符给她了，宿主怎么办？任务完不成扣1000分而已，在宿主的承受范围之内。宿主如果灵魂死亡，就真的死了。】 任意道：【再花500积分换个护身符就好了。】 233明显呆了一下：【啊？哦……】它就说宿主怎么会突然间这么舍己为人了，果然是不存在的…… 【护身符只要500积分，如果完成任务的话可以拿到2000积分，也算赚了。】任意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沿着楼梯缓慢向下。 【可她刚刚还用那种语气和宿主说话。】233抱怨了一句。 任意笑了笑：【任务对象而已，没必要夹杂个人情绪，我记得这还是你提醒我的。】 话是如此没错，但是这种忍让由宿主做出来，就让它有一种宿主受了委屈的感觉。233口气听起来十分大义凛然：【就算是任务对象，也不能让宿主牺牲。不过攻略对象的话，宿主还是牺牲一下吧……】 黑暗中，任意的眼眸微眯：【攻略对象这么重要吗？】 【当然了。】233根本没察觉出任意语气中细微的变化，解释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攻略的。】 一切为了攻略，真想知道它们能从中获得什么。二楼的灯光触手可及，任意便没有继续和233对话。 何简飞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任意，直到两人都走到了灯光明亮的二楼，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强行把心底的不舍忽略掉。他只是害怕两人在楼梯上被鬼魂分开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走廊上并没有人在，何简飞喊了几次同伴的名字，也没有人应声。喊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更显得走廊清冷无比。 何简飞很快就收了声，目光又下意识落在身边少女的侧颜上，干净白皙，透着柔和的光芒。他恍了恍神，才问道：“我们进去找吧。喊他们的名字，他们可能也不会出来。” 任意点点头，推开了第一扇门。二楼的房间已经被他们搜查过一遍，只需要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在。一连走过了数个房间，任意又推开了“204”的门。 她把灯打开，简单地扫了一眼，便对身后的何简飞道：“没有人……” 她突然止住了话语，因为身后没有何简飞，连刚刚打开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任意盯着紧闭的门往后退了一步，她记得233说过的话，在这栋大楼里，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她试探地往门口处喊了一句：“何简飞？”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轻响――灯被关上了。 清淡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房间内陈设轮廓模糊。阴冷的气息从任意身后拂过，又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掠了过去。随即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有风自外面吹进来，卷走了房间内沉闷的气味。 它正站在窗户旁看着她，任意清晰地感觉到。任意低头，借着月光看手腕上的表盘，还不到四点。她心中并没有感到有多害怕，除了时间未到和手上的护身符给了她安全感外，她莫名觉得，它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她试探地转过身，看向空无一人的窗边：“你想做什么？” 阴冷的气息环绕在她身侧，仿佛轻轻拥住了她一般。秦晴的身影从窗边浮现，目光无神，身形在清冷的月光下似有似无。 任意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秦晴？” 秦晴没有理她，而是在靠窗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似乎在忙着什么工作一样。 任意这才发现，这个秦晴并没有乌黑尖锐的指甲，除了目光无神外，她就像一个年轻且正常的活人一般。四周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有说话的声音，纸张翻动的声音，既真实又虚无。 任意屏住了呼吸，看着秦晴在敲门声响起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和外面的人交接着工作。 几句简单的交流后，秦晴关上了门，门外的话语却已经飘了进来：“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待着？” “就是啊，呵，被人强|奸还有脸出来，要是我就老实在家里面待着，连门都不敢出。” 秦晴僵硬地靠在门上，办公室内静了一瞬，随即又响起了说话声，隐约还有着笑声。秦晴的脸色惨白，推开了房门，转身出门。房门还未关严，办公室内的说话声便大了起来。 “天天被这样说，还能来上班，听说她还报警了呢，也不嫌丢人。”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被这样说？说不定就是她勾引人家的，转过头却说人家强|奸。” “你还别说，你瞧她每天都穿的那么漂亮，指不定背后都做了些什么呢？” 有人插嘴道：“天天就打扮得这么漂亮，活该被强|奸。” “啪！”门被重重地推开，秦晴从外面走了进来。 办公室又静了一瞬，秦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走了一份文件。门被关上后，办公室内有充满了嘲讽的说笑声。 任意抿了抿唇，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能猜到后面都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绝望，只需要四个字――人言可畏。 随即房间内仿佛换了一个场景，变成一个装修豪华的办公室，秦晴拿着一份文件交给办公室后面的人。还是几句模糊不清的话，然而在秦晴打算离开的时候，办公桌后面的人拉住了她。 秦晴大惊失色地想挣脱开那只手，手的主人却牢牢地钳制住了她，另一只手在她的屁股上揉了一把：“你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你也不用装干净。你陪陪我，我给你涨薪怎么样？” 秦晴挣扎间打碎了办公桌上的镜框，惊动了办公室外的人。男人只要悻悻地松了手，骂了她一句装。 场景再次变换，却变成了秦晴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的场景。她把桌子收拾整齐，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似乎是下班了。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说话的声音陆陆续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你听说没有，她今天趁着送文件的机会在办公室里面勾引老板呢。” “是吗？” 秦晴收拾东西的手逐渐缓慢下来，最后静止不动了。 良久，她拉开了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白色的药瓶。 ------------ 第四十三章 请不要回头（十四） 三楼。 少年少女围坐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走廊上静得落针可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有一个男生忽然道：“我想去厕所了。” 于高阳皱了皱眉：“不能再忍忍吗？”恐怖影片的剧情里，洗手间一般都是鬼魂出没的地带。危险程度明显要高于人群聚集的走廊。 男生一脸痛苦的表情，欲哭无泪地道：“我已经忍了快两个小时了。” 于高阳一时无言。 有人插话道：“我们一直出不去，也不能一直不去厕所啊……” 也是这个道理，于高阳环视四周，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便道：“有没有人也想去厕所的，你们一起去，安全些。” 很快就有人起身表示要和男生一起去，两人并肩往楼梯另一边的厕所走去。 于高阳叹了口气，提了一个不算建议的建议：“尽量少喝水吧。” 有个女生低声道：“也要有水啊……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出不去的话，就算女鬼不来杀我们，我们也要饿死渴死了。” 走廊上又恢复了寂静，气氛却显得更加沉重了。 于高阳只好鼓励道：“等天亮我们就能出去了，没听过大白天有鬼作祟的。”然而他心中也没有底，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出去。 二楼。 之后的场景就如同循环一般，秦晴被辱骂与自杀的情节不断上演。在第三次秦晴拉开抽屉的时候，任意问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只是已经过去了十年，”任意斟酌着语句，不想激怒它，“很难再向那些人追责了。” 她没有看自杀的秦晴，而是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月光之下，任意自己的倒影后，依稀有一道纤瘦的影子紧紧相连。 鬼，也是有影子的吗? 没有声音回答任意。房间里的画面已经再一次回到了秦晴交接工作的时候，秦晴的举止行为与之前一般无二，脸色惨白，笑容勉强。 任意忽然灵光一闪，这也许就是秦晴自杀的那间办公室。现在看到的秦晴只是因为秦晴的怨念残留的影像，才会这样不停的循环。 那么她身后的东西是秦晴的鬼魂吗？ 任意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她试图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东西，却发现她并动不了。 阴冷的感觉在她胸腹前环绕，像是有一双手臂，轻轻把她禁锢住了。 “好，我不转身。”任意尽量让身体放松下来，用柔和的口气问道：“如果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没有回应。 任意轻轻吐了口气，感觉身上的阴冷感觉并未离开，于是她接着道：“也许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帮你复仇。你放我们出去，我们愿意帮助你。”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表盘：四点十五分。 良久，久到任意以为它不会回话的时候，阴冷的气息氤氲在她耳侧，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轻声道：“已经报仇了。” 四点十七分。 任意悄悄把新兑换的护身符捏在了手心里。“那你想做要什么呢？”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办公室内重复上演的剧情消失了，只留下清冷的月光。 “月光很美。”它说道。 它立在窗边的模样在任意脑海中打了个转儿，她当即对着惨淡的月光回应道：“是很美。” 至于今天晚上昏暗惨淡的月光是不是真的很美一点不重要。 她好奇道：“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吗？我打不开……” 它似乎轻轻笑了笑，语气笃定：“你想砸开它出去。” 任意收了声。 四点十八分。 一阵风轻轻吹了进来，卷起任意耳边的长发。地上的影子伸出一只手把凌乱的发丝别在了她耳后。 任意心里升起一阵极其怪异的感觉，她叫了一声233：【看看三楼怎么样了？】 几秒后，233回答道：【三楼磁场混乱，什么都看不到。】 任意垂眸，心底有了推算。 黑色的指针划过数字“11”，走向了数字“12”。四点十九分。 任意伸出一只手在腰腹间摸索，不出意外地在腰间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它在抱着她。 任意的举动似乎惊扰了身后的鬼，它受惊一般地松开了手，随即又重新拥住她，顺便把任意的手压在了自己手下。 秒针缓慢地向后移，逼近了最上方的“12”。 任意感觉阴冷的气息逐渐在她四周消退，地上的影子也不见了。她听见它道：“别做多余的事。” 任意顿了顿，在它彻底消失的瞬间大喊道：“何简飞！” 片刻后，何简飞的声音在门口处传来：“苏柔？” 灯应声打开，照亮了房间内的一切。何简飞站在开关处，看到任意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我忽然就找不到你了，我还以为……” 他薄唇抿平，眼底是后怕与庆幸：“如果你陪我下来后出了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刚刚开灯的手指都是颤抖的，生怕打开灯之后看到的是苏柔毫无声息的尸体。 幸好不是她。 即便知道现在必定有另外一个人被鬼魂杀害，他心中还是止不住庆幸――还好不是苏柔。 任意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怀疑的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了轻松的神情。 “还好你没出事。”她往何简飞的方向走过去，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抱住了他。 少年身体上的温暖在拥抱间传递到了任意的身上，是人的温度。 何简飞呆怔了一瞬，便也轻轻拥住了怀中的少女，唇边浮现出一丝压抑的狂喜。苏柔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如果他们最后能离开这里的话，他一定要告诉她，他喜欢上她了。 【何简飞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 在何简飞看不到的地方，任意的眉头拧紧。她刚刚怀疑何简飞是鬼魂假扮的，然而温暖的触感实在不像是鬼魂，手下的皮肤也有着活人应有的弹性。 可不是何简飞，又是谁呢？鬼魂特意把他们隔开，就为了和她说“今夜月色真美”？ 她问道：【何简飞是人吗？】 233道：【宿主，我只是个攻略系统……】并没有鉴鬼的功能。 任意从何简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眼神闪烁，耳尖微红：“我们……去找人吧。” 少年也面容微红：“好。” 任意在心底啧了一声，她好像被人耍了。 ------------ 第四十四章 请不要回头（十五） 哦，不对，是被鬼耍了。它故意在临近杀人的时间点把她和何简飞隔开，却既没有杀害何简飞也没有杀她，引导她怀疑何简飞并不是人。 但何简飞的表现毫无破绽，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太像活人了，温暖、有活力，甚至充满了少年的鲜活感。 任意心底对何简飞的怀疑打消了大半，表面上却没有一丝的异样。 两人出了“204”，并肩走到了“203”的房门前。任意的左手刚刚搭上了门把手，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她侧头看了一眼何简飞，少年平静的解释道：“免得我们再被分开。” 任意微微一笑：“好。” 这一次的运气十分好，任意推开门便看见两个男生瑟瑟发抖地靠在窗户前，用异常惊惧的眼神盯着门口。 任意：“……”要不要告诉他们，鬼其实很喜欢站在窗户旁边吹风赏月？ 两人看到何简飞后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简飞，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何简飞：“……”他解释道：“我去三楼了。一楼上来的人里没有你们，所以我和苏柔就下来找你们了。” 任意点了点头道：“我们上去吧。”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语气中有一丝叹息：“应该已经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 “什么意思？” 何简飞道：“边走边说。” 他示意两个人跟上，却一直没有松开任意的手。 任意也没有松开的意思，装作看不见何简飞偷瞄她的眼神，淡定地往三楼走去。 少女的侧颜平静自然，何简飞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无管是情绪还是感情都鲜少有波澜，如果不是在这座攸关生死的大楼里，他也不会喜欢上苏柔。 但是没有如果，他来到了这里，遇到了苏柔。她是他欣赏的类型，而在危险的境地里，本来只是萌芽的好感迅速发，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感情。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让自己遇到了苏柔，让自己索然无味的人生突然有了开始期待的事物。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 到了三楼之后，任意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把手从何简飞的手里挣脱出来。如果那只鬼在他们中间的话，姑且就让它相信它的离间计成功了。 三楼的走廊里却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萧墨依旧在出神，郑凝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脸色却更差了。 任意心中了然，必定是有人又死了。她走过去问道：“于高阳他们呢？” 有一个声音纤细的女生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有人去洗手间上厕所，结果死……在里面了。高阳他们去过去确认了……” 何简飞皱眉道：“为什么要在鬼魂杀人的时间去厕所？” 女生道：“你们刚走没多久，他们就去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回来。结果刚刚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他说出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忽然不见了，等找到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安又恐慌，就算是他们聚在一起，鬼也有办法把他们分开，那么究竟怎样才能安全呢？ 任意抿了抿唇，走到郑凝身边坐下。萧墨看见她，弯了弯唇，往她身边靠了靠。 罗安宜看在眼里，当即嘲讽道：“喜欢她小心死的早。” 他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四周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任意难得正眼看了他一眼：“生死当前，你想的倒是多。” 说话间，于高阳等人远远地走了过来，面色沉重。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目光纷纷落在了于高阳身上。于高阳轻轻摇了摇头，默默靠在墙边坐下了。 其余人也都没有说话的心情，纷纷沉默。没过多久，有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来：“我们怎么办啊……” 啜泣声不止，有人烦躁地呵斥道：“哭什么哭！鬼才知道能怎么办，你不如去问问鬼？” 啜泣声止住了，却有另外一个女生盯着呵斥的人道：“你跟陈宁逞什么威风，撒什么气？有本事你去问鬼啊。” 活音刚落，说话的男生便站了起来，眼睛赤红：“她一天就知道哭，不烦吗？”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于高阳赶忙过去劝架，几个人分别拉住了两人，劝慰了几句，总算安静了下来。 何简飞走到任意身边，低声道：“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即便鬼不来杀他们，这些人都要被未知的恐惧逼疯了。刚刚那个男生的情绪明显不对，若是稍有刺激，他恐怕都要冲过去打那个女生了。 压力越大，越想用暴力释压。 任意扫了一眼情绪各异的众人，忽然道：“也许这才是它想要的。” 何简飞一愣：“什么意思？” 任意道：“按照规律杀人，看似给了我们逃生的机会，却也加大了我们的心理压力。每过一个小时，就会有一个人死，但是你不会知道下一个死掉的人会不会是你自己。” 逃过了当然是狂喜，但是下一次死亡时间又很快到来，这样的压力下，很难有人保持平静的心态。 何简飞喃喃道：“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任意道，“它一只鬼久了，可能有点无聊。” 何简飞苦笑道：“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他可不想成为鬼取乐的玩具。 萧墨冷不丁地在旁边插了一句：“鬼和人的乐趣是不一样的。” 他一只手撑着下颔，黑曜石般眼眸中倒映着灯光：“人的乐趣对鬼是没有意义的。” 任意挑眉道：“那鬼的乐趣是什么？” 萧墨指着走廊尽头的墙壁道：“他们一般都很喜欢血。” 何简飞语气疲惫：“所以特意把我们抓过来放血画画？” 萧墨摇了摇头：“那是一个仪式。我想不起来更多的，但是那个仪式可能需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于高阳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闻言反驳道：“胡说些什么，你知道鬼是怎么想的，想要做什么？” 他皱着眉，对任意等人摇了摇头。 任意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萧墨说的话是真是假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没有意义，徒增恐慌罢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众人安静地等待着五点二十的到来的时候，楼梯口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 第四十五章 请不要回头（十六） 这一次却是从楼上下来的人，两男一女，女生走在两个男生中间，脸色苍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两个男生却警惕地望着三楼走廊上的众人：“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比起恐惧，他们的表情更像是惊慌失措。 于高阳反问道：“你们从几楼下来的，上面还有人吗？” 女生没有血色的唇轻轻颤动，却被身旁的男生一把拉住，他回答道：“没有人在上面了。” 女生沉默了数秒后，也说道：“没有人在上面了。” 无论是于高阳还是何简飞，都是心思缜密之人，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异样？于高阳正色道：“这栋楼十分诡异，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而且暂时还没有出去的办法，你们如果看到什么就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男生一愣，眼底浮现出狂喜之色，随即被他掩盖了下去：“这样吗，我们在楼上也看到了一具尸体……” 任意和何简飞对视了一眼，这三个人如果没有猫腻就奇怪了。 任意唤233：【看看楼上的尸体。】 233轻咦了一声，道：【尸体和之前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任意顿了顿，略有些无奈地说道：【画面转给我，积分解锁。】 【扣除1000积分，监控转播权限开放。】 任意道：【告诉你们领导，我投诉这个转播权限需要积分解锁，严重影响了我进行攻略。】 233：【好的，我会和领导说的。】 任意：【你们还在真有领导啊。】 233：【……】它是不是被宿主套话了？ 转播的画面在任意眼前展开，是一间办公室，只是十分混乱，桌椅都倒在地上，一个人躺在散落的杂物之中，衣服凌乱隐有血迹，头颅微偏，喉咙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墙壁上也没有用血绘制的诡异图案。 他不是被鬼杀死的。从那两个男生的惊慌和警惕来看，这个人很可能是被他们杀死的。 于高阳奇怪道：“但是还没有到时间啊……” “什么时间。”男生问道。 “鬼魂杀人的时间。”于高阳把已知的线索和规律告诉了他们。 男生紧张地扯着衣角，茫然道：“我们不知道……真的出不去了吗？” 于高阳安慰道：“等天亮了我们再去门口试试看。” 三人点了点头，在于高阳对面坐下了。那个女生依旧被他们夹在中间，将哭未哭的模样。 银色表盘上指针逐渐指向数字“4”，众人紧张地等待着这一次鬼魂的选择，也许是一声尖叫，也许是一具不认识的尸体，只希望不要是自己。 然而在五点二十分到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人还是那些人，一个不少，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好像……没有死人？”良久，有人开口道。 于高阳道：“大概这一次鬼魂没有杀我们中的人，只是不知道原本在三楼的人去哪儿了。” “那是不是我们只要像这样聚在一起，就不会死了？”有人饱含希望地问道。 于高阳又怎么知道答案，只好道：“或许吧。” 任意心中却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又一次让233把监控的画面转给她。 办公室内的情景和之前一般无二，唯有墙壁上多了暗红色的诡异图案。 果然，她猜对了。虽然人不是大楼中的鬼魂杀的，它却依旧把这具尸体作为了仪式的一部分，绘制了图案。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鬼魂才没有再次杀人。 它已经有了可以食用的灵魂和血肉。 最让任意心惊的是，每隔一个小时杀一个人的规律和只能杀害独身的人的规律，都是鬼魂刻意让他们推算出来的规律。 实际上，它并没有严格的时间规律需要遵守。 或许它只需要每个小时都有一具新鲜的尸体做仪式和食用，就已经足够了。 她抿了抿唇，难得在面容上外露了几分压抑的情绪。 萧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任意对上他墨色的眼眸，露出一个自然无比的笑容：“没什么。” 萧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眸中光华沉淀，最后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明澈。 【萧墨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5。宿主棒棒哒`】 任意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疑惑，萧墨的好感度是不是加的太快了？ 何简飞一直在旁边听着任意和萧墨说话，看到任意对萧墨一笑的时候，清俊的眉微微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何简飞暗自懊恼，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吗？然而在他如此自我反省的时候，却依旧忍不住开口道：“苏柔。” “嗯？”任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何简飞耳梢“腾”地一下子就红了，他倒不是因为任意望他这一眼红的脸，而是因为他唤的这一声背后的目的不纯。 他不想让她看着其他的男生，鬼使神差地就叫住了她。 “怎么了？”任意瞟到了他耳尖的那抹红，唇角微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何简飞清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出来：“……我觉得好像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 “楼上死的那个人。”何简飞压低了声音，不想让从上面下来的三人听到，“时间不符合鬼魂杀人的时间，而且，他们的神色太过慌张了。” 任意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只是不像任意可以通过233看到尸体的模样，他虽然猜测到了，却不敢肯定地推算是楼上的三人杀了人。 任意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随便猜测。” 何简飞一怔，隐约感觉这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却配合地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于高阳正勉强笑着安慰其他人：“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他望着对面一片漆黑的窗户，心中却充满了不确定。鬼魂真的会让他们轻易地出去吗？ 任意却感觉真正让他们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发生，如果她是那只鬼，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更加恐惧？ 思虑间，又有其他人来到了三楼。 ------------ 第四十六章 请不要回头（十七） 这一次是并不熟识的面孔，三三两两地从楼梯口走上来。 “我们真的上来了？”有人喃喃道，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一直被困在楼梯上，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本以为在也走不出去的时候，居然走出来了。 “这是二楼吗？”一个清秀的女生问道。 她目光落在了距离她最近的何简飞身上，何简飞便摇了摇头：“这是三楼。” 女生脸色一白：“我们又回来了？” 何简飞侧头，示意于高阳给他们解释，他们大抵是从三楼下去后便一直被靠在楼梯上，所以还没什么都不知道。于高阳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上前把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解释了一番。 他扫视了一圈：“你们人好多啊，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他回头去问从四楼下来的那个男生：“孟辉，上面是不是没有人在了？” 孟辉肯定地回答道：“没有了。” 于高阳数了数人数：“一共三十一个人……”他皱了皱眉：“我们最开始有多少个人？”他说话的方式很有技巧，“我们”把所有人都包括了进去，让刚刚上来的人有一种他们确实是站在同一边的感觉。 “三十七人。”何简飞的声音清越镇静，“到现在为止，应该已经有六个人被秦晴杀害了。”他忽然一顿，低声道：“不对……”四楼的那具尸体不是按照时间规律死亡的，如果秦晴遵循时间规律杀人的话，现在应该有七个人被杀害了。 但是他们现在却有三十一个人在，也就是说，只有六个人被杀害了。 于高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奇怪道：“鬼魂没有在五点二十的时间点杀人吗？” 他自然而然地就将视线转向了孟辉等人：“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孟辉被问得一阵慌乱：“就是、就是看到了，一转身就看到他死在那里了……对吧，小芊？” 被换作“小芊”的女生低头坐在他身边，并没有答话。 孟辉盯着她，加重了语气，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是吧，小芊？” 这下连于高阳的感觉出不对了：“你吓她做什么？” 孟辉道：“她不说话，就好像我说的话是假的一样。” “是真是假，恐怕只有自己最清楚。”何简飞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他望着半低着头的小芊，淡淡道：“你要想好，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姑且不论。但如果最后活着出去了，你什么都不说，是想一辈子都背负着一条人命吗？” 任意一直靠在墙壁上出神，闻言在心底叹了口气：何简飞是个很正直的人。 孟辉猛然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大声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背着一条人命，你觉得人是我们杀的吗？” 何简飞微微一笑：“我可没这么说过，是你自己说的。” 然而孟辉强烈的反应已经让大部分人侧目，很多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于高阳也变了脸色，他看着慌乱的孟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和鬼杀人不同，如果是他们杀的人，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犯了。 一直低着头的小芊这时候抬起了头，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嗓子因为哭泣而嘶哑：“不是我做的，跟我没关系。” “是孟辉和许正豪杀了方润，他们吵起来了，动了手。然后、”她抽噎了一下，用手掩着唇，“孟辉用椅子砸死了方润！” 一片哗然。 原本坐在他们身边的人几乎在小芊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便连忙起身退离了他们几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免孟辉他们不会狗急跳墙，祸及他们怎么办？ 小芊却还坐在孟辉和许正豪的中间，捂着嘴哭。孟辉眼睛都红了，一把把她扯起来：“贱人，你不是说不会说的吗？早知道就应该把你也杀了！” 于高阳本来想上前阻止，闻言却止住了脚步。现在的孟辉，恐怕什么都做的出来。 何简飞站起身，想上前拉住孟辉。然而在他过去之前，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已经拉住孟辉。任意不知何时起身，站在了孟辉身边，左手紧紧握住了孟辉的手腕。 她道：“这里没人能治你的罪，你急什么？”她手上用力，在孟辉反应之前，用巧劲让他松开了拉着小芊的手。 孟辉没想到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生阻止了他，他只怔愣了一瞬，便抬手想要给任意一巴掌。 何简飞瞳孔微缩，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想把任意救下来。 任意早就防备着孟辉动手，刚把小芊从他手中拉过来就连退了几步。她从来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这一次也亦然。小芊还在懵懂之间，便被她拉着退离了孟辉。 之后何简飞便挡在了她们和孟辉中间，他冷声道：“你现在还想动手？” 任意看着少年并不算宽阔的背影眨了眨眼：【还算可靠？】 233却惊恐道：【攻略对象不会被杀掉吧？】 【……】任意道，【怎么可能，只要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人站出来。何况我这样柔弱的小女生都过去救人，他们不会好意思继续看着的。】 几乎是在她和233对话的同时，于高阳和几个男生便上前和孟辉对峙了起来。 于高阳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许正豪道：“我们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苏柔说的，这里没有人能治你们的罪。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这栋大楼里的鬼魂，其他的事情是我们活着出去之后才能计较的。” 他口气带了点暗示的意味：“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方润的死也不奇怪不是吗？” 孟辉捕捉到了他的暗示，稍微冷静了一些：“你什么意思？” 于高阳道：“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们两个肯定打不过。但我们也不想和你们动手，不如这样，我们就当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先从鬼魂的手里活下来再说。” 他心知就算是把孟辉两人制住也没有什么用，这里也没有绳子之类的能把他们捆起来，更不可能一直看着他们，不如息事宁人。 “怎么样？”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许正豪。 许正豪低声和孟辉商议了几句，孟辉最后点了点头：“好。” 只是于高阳虽然说了把刚刚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也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孟辉和许正豪坐在走廊最里面的位置，所有人都坐在离他们数米远的位置，不敢靠近。 何简飞上下打量了任意一番，确定她没有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道：“你刚刚吓死我了。” ------------ 第四十七章 请不要回头（十八） 任意道：“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做什么？” 何简飞摇了摇头：“在这栋楼里面，有没什么不能做出来的。”他们现在完全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任意看了他一眼，少年薄唇微抿，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她叹了口气：“你其实早就想到了吧。” 一旦揭露出孟辉等人杀人的事实，也就同样说明了只要有人死亡，鬼魂在这一小时就会停止杀人。在死亡的压力下，未必不会有人想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只要把一个人推出去，就可以换取其他所有人的安全，在这种时候，有着极大的诱惑。 何简飞低声道：“未必会有人想到那里。如果什么都不说，对于死去的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任意笑了笑：【就说他是个好人。】 233：【总觉得宿主又给攻略对象发了一张好人卡。】 任意道：【我是真心夸他的，他如果不是好人，我在这个世界会很难。毕竟，我的任务对象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郑凝依旧和罗安宜坐在一起，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灰尘。任意望过去的时候，她也在望着任意，漂亮的眼睛里已经不仅仅是怨怼了。 任意却毫无芥蒂地对她笑了笑。郑凝的目光触及这个微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既对她有怨，又害怕她。 罗安宜适时地看了过来，又是一声冷笑。 任意的手指蜷起，轻轻在膝上叩了叩。没道理郑凝会这么害怕她，这其中罗安宜大概功不可没。 233道：【宿主要不要去安抚一下任务对象？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任意不可置否：【她不要死在鬼魂手上就可以了。】 人多了起来，众人也稍微安心了一些。有几个人已经因为过度的疲惫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 任意倒不觉得困倦，她对问她要不要休息的何简飞摇了摇头，低头扫了一眼银白色的表盘。 五点五十七分。窗外还是无尽的黑夜，惨淡的月光为景物蒙上一层了黯淡。 临近六点二十的时候，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任意注视着漆黑的楼梯口，这一次会是谁呢？ 像是回应众人的紧张，走廊上一直亮着的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任意只来得及再看一眼表盘，六点十七分。随即慌乱的喊声就响了起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胡乱地奔跑，似乎撞到了人。 任意从地上站起来，侧耳分辨着这些声音。忽而黑暗中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干燥温暖。 何简飞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来：“我在这里，苏柔。” 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感觉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环绕在她身侧。一只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而易举地将将她扯了过去。 “苏柔！”何简飞的声音淹没在了喧闹声中。 于高阳在远处喊道：“不要乱，别乱走……” 而任意却从这一片杂乱中听到了血肉被切割的声音，随即浓郁的血腥味从她身侧散发出来。 它刚刚在她身侧杀了一个人，也许还画了一幅画。 任意皱起眉，它想做什么？ 冰冷的气息从她唇畔擦过，鬼魂在她的耳畔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怪异如初：“送你一件礼物。” “啪。” 灯再一次亮起，走廊上一切重新映入任意的眼帘。所有人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在她不远处吵闹着，有人被绊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于高阳站在正中央，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乱”。 何简飞站在人群之中焦急寻找她的身影。萧墨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位置，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但是灯亮起来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望向了任意所在的位置。 任意侧头，看向她身侧的地面。罗安宜肢体扭曲地躺在她的身侧，双目涣散地瞪大，喉咙被割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任意身后的墙壁上，绘制着诡异的图案，缓缓往下流淌的血液散发着尚且温热的气息。 任意收回了目光：【我不太喜欢这件礼物。:)】 233：【……宿主要不要喝瓶舒缓药剂压压惊？】 任意：【不用，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而且现在没有给我压惊的时间。】 233疑惑道：【嗯？】 【你不会以为它把我特意拉到罗安宜身边，是真的只是送我一具尸体吧？】任意回头和众人惊恐的目光对视，【它真正的礼物，还没开始拆封呢。】 她距离众人几步远，然而横在中间的罗安宜却成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把她和其他人分隔开来。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在灯光消失的短暂时间里，她是不可能从走廊的另一端，穿过混乱的人群，跑到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于高阳怔愣地望着她，声音因为刚刚大声喊叫变得嘶哑：“苏柔，你怎么跑过去的……”他随即便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合时宜，便收了声。 何简飞神色肃穆，沉默地分开人群，试图在众人多想之前把任意拉回来。 然而在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郑凝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跑出来，她看着地上的尸体，声音哽咽：“罗安宜……” 任意叹了口气，估计这个人头又要算在她头上了。 果然，郑凝哭了一会儿之后抬头道：“苏柔，罗安宜是怎么死的？” 好嘛，连小柔都不叫了。 她顿了顿道：“他不是故意说你的，只是刘波死了，他一时接受不了。” “你什么意思？”何简飞反驳道，“鬼魂杀的人，苏柔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可是小柔她不是这样的。”郑凝咬着下唇，“你怎么知道她还是不是真正的苏柔？” “刘波去找她，结果刘波死了。罗安宜不过是说了她两句，罗安宜就死了。”她语气越说越激动，“下一个……”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于高阳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略带歉意地看了任意一眼，开口道：“罗安宜肯定是鬼魂杀的，但是苏柔，你总要解释一下。” 他用手比了一下楼梯口和任意之间的距离：“刚刚没有灯，又那么乱，你是怎么走到那里的？” “否则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真和她说的一样，”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郑凝，“并不是真正的苏柔。” ------------ 第四十八章 请不要回头（十九） 任意：【你看，真正的礼物拆封了。】 她拉住何简飞，对于高阳摇了摇头，平静道：“抱歉，我解释不了。如果我说是鬼魂把我拉过来的，恐怕你们也不会相信。” 于高阳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否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的确，他并没有办法相信是鬼魂把她拉过去的。鬼魂为什么不杀她，反而把她放到尸体旁边，这说不通。 任意笑了笑，转而对郑凝道：“小凝，你真的觉得我不是真正的苏柔吗？” 她走过去，在郑凝警惕的目光下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你告诉我，这是鬼魂应该有的温度吗？” 触碰脸颊的手十分温暖，让郑凝想起了那张护身符。苏柔一直是个很温暖的人，性格好，长相好，什么都好，对她也很好。就连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她也能从容镇定，吸引住其他人的目光。 郑凝眼中闪过挣扎之意，随即又被压了下去。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刘波死了、罗安宜也死了……” 她看着罗安宜的尸体：“他骂过你，和你有过节，所以你杀了他。如果真的是鬼魂杀人的话，你为什么会站在他的尸体旁边？除了鬼魂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于高阳也道：“苏柔，你总要解释一下。不然……”他说话的口吻包含歉意，话语中的含义却是质问的意思。他又对何简飞道：“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全，你应该能理解。” 何简飞冷静道：“我不太能理解，如果苏柔是鬼魂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在杀完人之后要自己留在尸体旁边？” “这的确说不通，但是……”于高阳环视了一周，示意何简飞去看其他人防备的姿势，“但这一个想当然的理由，我们都无法信任苏柔。” “她不是苏柔。”一旁的郑凝忽然道，“小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了解她。她是很柔弱的女生，她不是这样的。你从进来之后就表现得很奇怪，总是引导我们去房间里，你不是苏柔！” 她一改之前犹豫的口气，十分肯定指定任意并不是真正的苏柔。任意的确不是真正的苏柔，但她口中的意思明显是任意不是真正的苏柔，而是鬼魂。 “你是说，”于高阳顿了顿，语气变重，“现在的这个苏柔不是人，是鬼？” 任意：【好吧，我现在获得了新身份‘鬼魂’，这还要多谢真正的鬼魂送给我的礼物。】好像说的也不算错，她还没有自己的身体，的确算是鬼魂。 233：【请宿主不要自我吐槽了！现在是不是自救比较重要？】 【放心，不会出事的。】任意笃定道，【相信我，就算这里的人都要死光，我也是最后死的那个。】 233：【……】它的宿主时常淡定得让它觉得自己的慌张是个笑话，就算它只有一个系统，也是要尊严的好嘛？ 【请宿主保住攻略对象好吗？至少攻略成功之后再让他们去死，那都是业绩……不，积分。】 【我知道那是你的业绩。】任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尽量。】 和233只是在脑海里简单的对话，任意的脸上却早已换了表情，她之前一直很包容地望着郑凝，和她说话的口气也很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现在却变成了心伤的神情，面色苍白，眸中盈水，双唇微颤，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她依旧看着郑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能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想让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去……” 随即她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轻轻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哭腔：“这不怪你，你太害怕了……”话还未完，她便说不下去了。 何简飞拉住她的手，以保护的姿势把她护在了身后，面色冷峻地对着众人：“凭郑凝的一面之词，你就认定苏柔是鬼？” 任意半靠在少年不算宽阔的后背上，一只手盖在双眼上：【真的是可靠啊，愿意为你挡在全世界之前……完美的初恋情人，满分。】 233：【只有二十多个人……】哪里来的全世界？ 任意把手放下来，双眸清明，没有一丝泪痕：【在这栋楼里，已经算是全世界了。这次的攻略对象果然是个好人。】 【……】233听着自家宿主又给何简飞发了一张好人卡，默默收了声。 另一边于高阳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在进入到这栋大楼里才认识苏柔的吧？现在这里最了解苏柔的人就是郑凝了，她说的话，我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 何简飞扫了一眼其他人，除了郑凝和于高阳之外，其他人也都怀疑地望着他们。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他没有办法说服其他人。 郑凝说的话只是一个引子罢了，真正麻烦的地方是苏柔没办法解释她是怎么站到罗安宜的尸体旁边的，他相信苏柔说的话，不代表其他人也会相信。 他握着苏柔的手加重了力道。“你想怎么做？”他问于高阳。 于高阳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大家觉得呢？我其实觉得苏柔不见得就是鬼魂……” 有人打断了他：“连她的好朋友都这么说，高阳你帮她说什么话？” 原本沉寂的人群瞬间活跃了起来，有人附和道：“就算她可能不是，也可能就是啊。我不想和鬼待在一起……”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嘟囔。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他的话。 “如果她是鬼的话，那我们就太危险了。” “是啊，她莫名其妙就站到了尸体那里。” “让她离开好了，反正按她说的，鬼拉了她都没有杀她。” 于高阳皱了皱眉，似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略微尴尬地看向任意，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赶一个女生离开。 任意此时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听着众人的提议，忽然道：“要我离开是吗？” 于高阳道：“大家只是太害怕了……” 何简飞冷声道：“你们让她一个人离开，如果她不是鬼，反而被鬼魂杀害了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如果苏柔死了，当然就说明她不是鬼了。 ------------ 第四十九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 半晌沉默，最后还是于高阳开了口：“我也知道这个提议不太好……但是苏柔也证明不了她是清白的。” “现在看来聚在一起鬼魂也有办法杀人，即使苏柔离开也不见得有危险。”他歉意地望着苏柔：“苏柔你觉得呢？” 任意显得十分平静，她道：“我知道了。” 233：【宿主都不争取一下吗？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离开的话，我怎么去四楼和五楼看看？从这里干坐着只能等死。】 【而且……】任意的目光落在人群后面的少年身上，【谁说我是一个人的？】 233：【还有一只鬼？】 任意没理它。 她如此平静，反而让于高阳显得更不好意思了。他犹豫片刻，说道：“不如还是留在三楼吧……” “不用了。”任意打断他，勉强笑了笑，对神色各异的众人道：“我留在三楼，你们也不会安心。” 有脸皮薄的人闻言便觉得脸皮有些发热，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任意。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光彩。但是……有人小心翼翼偷眼望了一眼任意，如果郑凝说的话是真的怎么办？ 像苏柔自己说的那样，她离开才是最保险，最让人安心的。 “我去四楼，祝你们好远，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任意的声音逐渐放低。她看向郑凝，勾唇笑了笑，笑容中隐着疲惫：“我知道你是太害怕了，算了，护身符收好。” “我一直，都很想你能活下去的。” 从头至尾，郑凝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一直都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罗安宜的尸体。 苏柔的记忆中的画面在任意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地闪过。郑凝面带惊慌地向后退去，苏柔伸手去拉她，却被狠狠推开：“别过来！” 苏柔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就看见飞溅的血液在她面前落下，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 几步远之外，郑凝躺在地面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喉咙处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最后的画面是无尽的黑暗，和低低的笑声。 一瞬间的恍神之后，任意从记忆中挣脱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郑凝，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身后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任意站住，回头望过去。何简飞快步走过来，呼吸为乱，有些喘息：“我跟你一起。” 任意早料到他会跟过来，也不劝他，只是笑了笑：“那就走吧。” 两人并肩走上楼梯，黑暗涌过来的那一刻，何简飞抓住了任意的手，十指交握。 萧墨微微歪着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墨色的眼眸中光芒沉淀。 233问道：【宿主是不是早知道何简飞会跟过来了，所以才说不会是一个人？】 任意道：【我的确知道他会跟过来，不管我说我不会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会跟过来。】 【那还有谁？】 任意淡定道：【你不是说了，还有一只鬼吗？】 233：【宿主……】逗它很有意思吗？ 任意心情颇好地笑了笑：【我有个猜测，不过现在现在还不太肯定。唔，再等等就知道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任务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233：【那个郑凝还怀疑宿主是鬼，宿主是不是不小心崩了人设？】 任意叹了口气，有种想帮它升级更新的冲动：【我在郑凝面前，一直是按照苏柔记忆中的性格扮演的。特别亲密的人或许会发现异样，但是郑凝不大可能。】 【但是她发现了宿主并不是苏柔，她之前还救了苏柔，现在却认定宿主是鬼……】 任意淡淡道：【说我不是人只是个借口而已，她无非是听了罗安宜的话，觉得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罢了。况且，你觉得以郑凝的表现，她像是有勇气在鬼魂来袭的时候救人的人吗？】 233：【啊？】 任意：【苏柔的记忆里，郑凝在鬼魂来袭的时候推开了苏柔。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能是郑凝把苏柔推向了鬼魂。只是鬼魂一开始就选定了她，根本没有理被推过来的苏柔。而且，我在二楼再见到郑凝的时候，她已经对我有了怨怼。如果是单纯发现我不是苏柔的话，她也应该是警惕试探，而不是怨怼。她和苏柔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在觉得和我在一起会有危险的时候，把我推出来也不出奇。】 虽然她说的是另一种可能，心中却几乎已经肯定郑凝并没有救苏柔的意思，而是苏柔误会了。枉费苏柔付出了身体，只想救她一命。 233：【所以宿主其实早就发现郑凝不对了？】 任意不甚在意地道：【她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护身符，还加了那么多善良人设的戏？】 233：【为什么？】 【因为害人者，人恒害之啊。】 233：【……】它还是不太懂。 任意道：【人类太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想想系统这么傻也挺好的，好就好在好套话。 和明亮的二楼、三楼不同，四楼的灯光十分黯淡，连一侧延伸至尽头的房间都显得模糊不清。 任意其实怀疑维持走廊上灯光的并不是电力，而是鬼魂的力量。这栋废弃的大楼早就应该不通电了。 何简飞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昏暗的灯，问道：“你是不是想过来看看有什么线索？” 和何简飞交流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很多你没有说出口的事，他都能猜出来。 任意拿出手机，把手电筒打开，光束在昏暗的走廊上晃了晃。“总在那里坐着也不是办法。鬼魂如果真的要杀你，不管你在哪里，都是逃不脱的。” 而且，从鬼魂的恶趣味来看，也许人越多才会越危险。在人群中杀人，更能让它享受他们的恐惧。 “你那个朋友……”何简飞顿了顿，又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并不是一个擅于安慰人的人，但是苏柔现在应该很伤心，他应该安慰她。 任意偏过头来看他：“嗯？” 何简飞动了动唇，满腔的心疼化为了一句话：“你别太伤心。” 虽然话语简单，但少年心底的担忧却是显而易见的。任意眼帘微垂，并未在这个时候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我没有很伤心。这种时候，她会选择这么做也不出奇。”她开口，语调缓慢：“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 第五十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一） 她这样的口气，更像是自嘲自己识人不清。何简飞抿了抿唇，更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手机的光束打在黄铜色的门牌上，任意在何简飞的微怔中岔开了话题:“进去看看吧。我们不主动的话，恐怕很难出去了。” 她意有所指：“现在已经快要到早上七点钟了。” 何简飞一怔，顺着她的视线从房门上的窗户望过去，只能看到地面上隐约的月光。早上七点钟，太阳早该升起来了，怎么还会有如同夜晚时的月光呢？ 任意推开门，接着道：“我们应该等不到天亮了。”她回想起拿到的那一本日记最后也提到过，秦晴是害怕阳光的。如此推算，可能所有的鬼都是害怕阳光的。 就因为害怕阳光，所以就让整栋大楼都处于夜晚？任意若有所思，这鬼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四楼和下面的楼层稍有不同，陈设都要豪华一些，只不过这个豪华是对于十年前来讲的，放在十年后的现在，也只能称为老旧。任意扫视了一圈，看到斜对面有一只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她走过去看了看，出乎意料，里面的书既不是专业书籍也不是文学作品，而是一排一排的教科书，大多都是高中的教材。 再联想到她找到那本日记，大概可以肯定，这栋大楼里曾经存在过一个高中生。从日记的口吻来看，是个男生，应该是员工的儿子，说不定就是老板的儿子，才能在大楼里留下如此多的痕迹。 而这个少年，他看到了秦晴，甚至还观察了她，得出了她害怕阳光的结论。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于了秦晴的报复。 “嗯？”何简飞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任意的思绪，他从办公桌下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本书。封面看起来极为夸张，黑色、金色、绿色拼凑出一个十分辣眼睛的图案，最上面写着几个字《诡运推算》。 任意走过去看了看，除了封面夸张以外，纸质也极为不好，像是地摊上十块钱三本的盗版书籍。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离谱，都是些测算命运的方法和转运仪式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被鬼困在这里了，这书上东西可能也没有那么不靠谱。 何简飞把书从头翻到尾，然后迟疑道：“所以秦晴真的是个神秘学爱好者，死了之后直接把看到的仪式用上了？”他又翻开第一页打算仔细看看内容：“那么是不是我们找到那个仪式的举行方式，就能找到对付她的方法了？” 然而他把每一页都仔细看过，也没有找到和墙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的仪式图案。 任意眨了眨眼：“我觉得如果这本书真的有那个仪式的话，鬼魂绝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地找到的。” 何简飞：“……”好像是啊。他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太疲劳，有点智商下降的趋势。 任意笑了笑：“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到了时间我会叫醒你。”她看了一眼手表：“还可以再睡二十分钟。” 何简飞顺势就靠在了办公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叫不叫我都一样，她如果真要杀我，我也躲不掉。” 任意却道：“总有办法的。” 何简飞张开眼睛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任意不容置疑地遮住了眼睛：“睡吧。” “你呢？” “我昨天来之前睡了觉，现在还不困。” “嗯。”何简飞低低地应了一声，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他的确太累了，即使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能如此之快地入睡。 任意倒是的确不困，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还格外的精神，感觉再熬一个夜。 【因为苏柔是夜猫子属性吗？】她顺口问了一句233。 233：【不，只是因为有了系统绑定，宿主现在精神力比较高，硬撑着而已。】 【好吧。】精神力高也算一件好事。 任意站起身，打开了另一边何简飞没有翻找过的柜子看了看，随意翻了两下，又关上了。 233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问道：【宿主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任意：【找到我不就出去了，还留在这里和鬼魂做游戏？】 233：【……那宿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还和何简飞说总有办法出去的。】 任意随口道：【其实就算我慌的不得了，你也看不出来啊。】 233：【……】好像是的，虽然宿主一直宣称她不会演戏，但是宿主的想法它一直都看不透。它是不是应该回去升级一下程序了？ 【当然是有办法出去的。】任意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只要它还愿意和我们玩游戏，就是有机会的。】真正的没有机会，是它连游戏都不屑玩，干脆利落地把所有人都杀了，才叫无解。 她趁着何简飞睡觉的工夫，把整个办公室都翻找了一遍，最大的收获就是何简飞找出的那一本《诡运推算》了。不过，任意顺手把它仍在办公桌上，不过这本书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她叹了口气，斜靠在办公桌上，抬头望向窗外。下一秒，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 三楼。 任意离开之后，于高阳又耗费了一番口舌安抚剩下的人，随后心烦意乱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看着这群只知道害怕和惊慌的人也觉得烦躁，但只有让他们依靠他，他才能更好地活下去。鬼魂杀人的规律已经逐渐明确，只要有人先死掉……于高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把手慢慢握紧，遮住了手心。 他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而且，他的目光扫过身旁的众人，这群人太傻了，也不能怪他。也多亏那个叫郑凝的女生，把苏柔赶走了，顺带也把何简飞带走了。不然有何简飞在，他还不敢做的太过明显。 郑凝缩在人群的边缘，感受着偶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听着他们压低的讨论声。 “苏柔是不是真的是……啊，我看她对郑凝蛮好的。” “不知道，不过我早就上了三楼，她对郑凝还真是挺好的，我还看见她把据说很有用的护身符给了郑凝……鬼都存在了，开过光的护身符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啧，可惜了……” 郑凝低着头，手指纠在了一起。是啊，苏柔很好，对她也很好。但是只要有苏柔在，她永远都是陪衬。 不，不是这样的。郑凝在心底反驳自己，她只是想保证大家的安危而已。苏柔她已经被鬼魂盯上了，靠近她会很危险。 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并没有错。郑凝避开四周探究和狐疑的目光，往角落里缩了缩。 ------------ 第五十一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二） 任意僵硬着身体，目光落在了窗户玻璃上的某一处。 玻璃上清楚地倒映着秦晴漂浮的身形，无神的双目冰冷地注视着任意。 任意盯着她，慢慢站直了身体。她并没有像上一次见到秦晴那样慌乱，上一次秦晴就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这一次似乎也没有。或许秦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是另有目的。 秦晴的神情十分木然，和在二楼不断重复自杀的秦晴截然不同。鲜活的气息在她身上全然殆尽，只余冰冷。明明活着的时候，是个漂亮且自信的姑娘的。任意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死去多年的同情心有了复苏的迹象。 当然复苏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秦晴应该是她完成任务的关键。任意尽量让声音平稳：“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并不出乎意料，秦晴注视着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任意的身体放松下来，她问道：“你想说什么呢？你已经复仇了吧，这栋大楼里应该已经没有你的仇人了。” 秦晴没有说话，还是木然地从玻璃中望着她。 玻璃的倒映中，面容惨白的女子悬浮于空。任意在玻璃中和她对视，神色冷静，如水的眼眸深邃幽暗。后面的办公桌旁，隐隐露出少年的半个身子，似乎还在沉睡。 这样的场景保持了一会儿，任意不想再僵持下去，她必须引导秦晴开口。 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护身符滑落在指间，习惯于有备无患，任意并不想毫无防备地对上秦晴。 她可不指望靠着和鬼讲道理来求生。 任意做完这一切，挪动脚步，试图转头直面秦晴。然而她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秦晴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动作十分轻柔，甚至带着被灼伤的畏缩。 从玻璃的倒影中，从秦晴手上逸散而出的黑烟袅袅而升。虽然看起来很飘逸，但那些黑烟应该是秦晴被护身符灼伤之后冒出来的。 任意停了下来，依旧保持着面对玻璃的姿势，耐心道：“你不想让我转身？” 秦晴点了点头。 又是点头。任意只好又问道：“好，我不转身。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这一次秦晴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任意隐隐抓住了什么，她确认道：“你不能说话？” 点头。 果然，一直和她说话的那只鬼，并不是秦晴。任意却觉得事情棘手了起来，一只鬼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她又不会说话，这要怎么办？ 任意迟疑了一下：“你能写吗？” 秦晴终于摇了一次头。 “那你怎么告诉我？”任意反问她。 又是沉默。 任意转了转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忽而问道：“你不能说话是因为魂魄太弱，还是因为有‘人’让你不能说话？” “如果是因为魂魄太弱，你就点头。如果是有‘人’控制你，你就摇头。”她补了一句。 玻璃中的秦晴又一次摇了摇头。 “你想摆脱它，需要我帮忙？”任意按着应有的思路接着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任意又问道：“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秦晴又没反应了。 任意一阵头疼，她叹了口气：“那你究竟想说什么呢？我愿意帮你，或者说是和你合作。我们应该有共同的敌人，你想摆脱它，我想从它手中逃生。” 秦晴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们的确有共同的敌人。但是任意的第一个问题，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任意皱起眉，半低着头沉思。白皙的手指以相同的频率在手臂上轻轻敲打着。 秦晴看起来神智正常，至少是有正常人的智商的。这样的话，她不至于做出只望着她不说话的事情。她可以做出一些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她没有。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秦晴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敲打着手臂的手指停了下来，任意抬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想说的话，已经告诉我了？” 玻璃中女子的倒影点了点头。 “是想要我帮你？” 不是。 不止是需要她帮忙的话，那就是想帮她。任意瞥见秦晴被灼伤的双手，忽然福至心灵：“你是想告诉我不要转身，不要回头？” 秦晴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总算弄懂了秦晴的意思，任意松了口气，借着机会继续追问道：“为什么？条件限制，它只能杀看到它的人？” 秦晴却没有再回答她，本就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玻璃中。 这就走了？好歹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再走啊。任意无奈地低头，扫了一眼表盘，七点零五分。 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可以把何简飞叫醒了。她这样想着，再抬头时却看见玻璃的倒影中又多了人。 萧墨静静地站在门口，借着玻璃上的倒影和她对视。如同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而成的眼眸纯粹干净，似乎还夹杂着好奇。 任意：【神出鬼没的。】 233：【这就是宿主不攻略他的理由吗？】 相比于备受任意关注的何简飞，萧墨在233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小可怜，没人疼没人爱。 任意道：【我攻略一个就行了，两个容易翻船。】 233：【但是萧墨值5000积分，5000积分啊，宿主你想想你要兑换的新身体……】 任意在脑海里轻轻笑了笑，不可置否：【我不喜欢被人用胡萝卜吊在前面走路，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的智商被看低了。】 233早就查过任意口中胡萝卜的意思，一阵心虚。算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几个宿主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它没敢再说话，暗搓搓地把这件事记在了小本本上，准备和宿主的投诉一起递到领导面前。 见233没在说话，任意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萧墨身上。她十分轻松地转了身，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话音刚落，萧墨的背后又出现了两人，是跟何简飞在一起的那两个同伴。 萧墨回答道：“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上来和你们一起比较好。” “是啊。”何简飞的同伴也附和道，“反正在哪里都会被鬼找上，何必跟于高阳他们混在一起。” ------------ 第五十二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三） 说话的人叫宋元，和另一个叫程清的都是何简飞的同学，两个人倒是很讲义气，何简飞上来之后商量了一下决定也跟上来。 程清也道：“哪里都不安全，在哪里也无所谓了。” 何简飞此时已经被吵醒了，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就算程清如此说，他也清楚他们之所以会上来，也是为了他。他动了动唇，心中酸涩和暖意交替：“或许还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明明只是毕业后一次玩闹，却走到了生与死的地步。就这样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这里，连同自己的好友被鬼魂在这栋大楼中杀害。 他不甘心。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任意勾了勾唇。明明刚刚还垂头丧气，现在却起了斗志。被人依赖、被人支持，总能给人以力量。 【看到没有，真正的感情深是这样的。何简飞一定要跟着我这种高危人物行动，他们也没有怨过何简飞。而郑凝对待苏柔……啧。】 233顿感这任务实在有些坑，立即道：【宿主放心，我会一直相信宿主的。】 任意：【……我又不是苏柔。】而且她早就过了需要别人支持的年纪了。 “诶？”程清看到了桌面上的书，好奇道，“这什么东西，骗人的吧？” 稍微受过高中教育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程清领着那本《诡运推算》，在任意面前晃了两晃。 任意道：“连鬼都有了，你怎么知道这本书是骗人的。” 程清的动作一顿，乖顺地把书放下来摆好：“这东西……是真的？” “不知道。”何简飞回答道，“但是鬼魂画在墙壁上的图案，并不在这本书了。” 萧墨却很感兴趣地把书拿了过去，翻了两页道：“这本书我看过。” 旁边的程清兴致勃勃地追问他书里的东西是真是假，任意的目光扫过萧墨握着书的手，岔开了话题：“要到七点二十了。” 鬼魂又要杀人了。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等吧。”何简飞闭了闭眼，“希望这一次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程清和宋元都神色恹恹，没有再说话的兴致了。 银色的表盘上，指针逐渐接近数字“4”。任意抚摸着略带凉意的表盘，思考如何才能避开这一次鬼魂的袭击。 她倒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不管是秦晴还是未知的那只鬼都没有立即杀她的意思。她想要保住的是他们这几个人的性命，尤其是何简飞的性命。 但是她只有一个护身符能在鬼魂面前拿得出手，给了郑凝之后，也就不能再给其他人了。 到时候要怎么说？这护身符是从高僧那里批发的，来一人一个？ 真正能依靠的，只有秦晴给她的信息。 时间流逝，秒针圆满地划过一整个周圆。几乎是在七点二十分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灯骤然熄灭，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连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都不见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月光，那不过是鬼魂制造出来的幻想罢了。 三楼。 于高阳低头盯着手机上的数字。十八、十九、二十…… 要来了吗？他紧靠着墙壁，屏住了呼吸，然而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早已在“20”停留已久，预想中的黑暗却没有到来。 鬼魂放过他们了吗？于高阳心中涌上来一阵狂喜，它去找何简飞他们了。 ―――――――― 任意下意识想要去抓何简飞的手，何简飞却比她更快，直接反握住了她的手。 任意：“……”省事了。 时间似乎静了一秒，任意望着眼前的黑暗，感觉在某一处角落里，它在注视着她。 她偏过头，目光落在黑暗中的那一处。随即阴冷的气息从她耳畔卷过，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略过了她。 任意瞳孔猛缩，转头看向何简飞的位置，然而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不要回头。”她沉声道，“何简飞。” 身旁的气息变得更阴冷了一些，好在没有血肉被切割的声音响起来。 黑暗中，何简飞咳了一声，艰涩地回答道：“我没办法……它在让我动……” 任意：“……”这算什么？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破绽，结果鬼魂能强行把身体扭过去，太作弊了吧？ 何简飞低着头，手放在脖颈处，抓着某只看不见的手，不愿意顺着它的力道转过去。 在他感觉到阴冷无比的气息出现在他身后时，出于生物防备的本能，不想把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想要立即转身面向未知的恐怖。 然而苏柔的喊声却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苏柔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他当即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从鬼魂手中逃脱的方法。 阴冷的气息却依旧在他身后环绕不去，一只冰冷的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强硬的力道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扭转过去。 何简飞抓着那只冰冷的手，以相反的力道抵抗着，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到，还好它不是直接把他的脖子扭过去。 脖子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话，估计断的都不能再断了。 任意唇角抿平，眸色清冷。她没有想太多，干脆利落地将那只一直没有用上的护身符塞到何简飞手里，然后靠近了何简飞的身后。 任意不知道护身符能有多大的用处，不过从秦晴被灼伤的双手来看，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何简飞的喘息声还清晰可见，冰冷的轮廓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连呼吸出来的气息似乎凝结出了水汽。 任意的手最终放在了它的手臂上。 她极为冷静地在脑海里对233道：【积分商城第13页，那只银匕兑换出来。】 233很快地回答道：【好的。但是宿主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你可能打不过鬼……】 任意：【好啊，那我和它讲道理，让它不要杀何简飞，你觉得它会不会答应？】 233：【……】请宿主不要大意地上吧。 银色的匕首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据说能刺伤灵体的刀刃锋利无比。任意低头看着手中的武器，心情十分复杂。 这么亮的一个武器，除非对面的鬼魂瞎了，不然不可能看不到。 偷袭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就在任意拿着武器纠结的时候，怪异的声音贴着任意的耳边响起来：“真是胡闹……”继而任意手下的冰冷散去，何简飞猛然倒地，不断咳嗦着。 ------------ 第五十三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四） 阴寒的气息从任意身后席卷而过，看不见的手指在任意的脖颈处摩挲了一下：“都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下一秒，一切寒冷散尽，灯应声而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任意微眯了眼睛，房间里萧墨和程清等人茫然地环视四周，何简飞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脖子，止不住地咳喘着。 二楼。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成功跳过了数字“20”，于高阳顿时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了，他想。 像是相应他心中的想法一般，走廊上的灯一闪而灭。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氤氲在一侧。于高阳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随即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来，让他想起过年时杀鸡发出的切割声。 他忍不住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步，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不止。 好在这样的声音只响了几秒，随即灯就亮了。于高阳怔怔地望着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原本坐在他身侧的人，此时喉咙被割断，面容扭曲，头颅无望地后仰着，凸出的眼珠刚好和他对视，倒映出他此刻苍白的脸色。 ――――――― 任意伸手把何简飞拉起来，问道：“怎么样？” 何简飞喘过气来，摇了摇头：“没事。”他脖子上有一圈乌黑之色，隐隐还能看见指印，一碰就回钻心地疼，但这点伤势总比丢了命要好。 宋元一眼就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忙也过来扶住他：“这是……鬼做的？” 很明显，他们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何简飞简单地把刚刚在黑暗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叮嘱道：“我觉得它想要杀人可能需要相应的条件，如果你们被他盯上了，也不要回头。”他却没有提这个条件是任意告诉他的，表现得仿佛只是他在刚刚的经历中推算而出的。 任意已经和鬼魂牵扯太多，若非必要，不能再让人把她和鬼魂联想在一起了。 任意并不奇怪他的选择，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喝口水吧。” 何简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接过了水，声音沙哑：“谢谢。”一只泛着温暖气息的护身符随着水的交接，重新回到了任意手中。 他说的“谢谢”不是为了这瓶水，而是为了任意刚刚的帮助。 任意笑了笑，语气轻松：“不用谢，你愿意相信我，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何简飞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接着喝水平稳自己现在的心情。 【何简飞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0。】 宋元和程清两个人靠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促狭，看着何简飞口中啧啧声不断。这种时候也能谈恋爱，也是没谁了。何简飞轻咳了一声，在任意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两人一眼。 任意用手托着下巴，思绪有些飘散，这一次它放过了何简飞，但是下一次呢？看起来护身符虽然能灼伤秦晴，却不能抵挡它的伤害，至少不能阻止它伤害何简飞。 而那把银匕似乎对它的威胁更大。 任意的视线从房间里转了一圈，掠过一直沉默的萧墨，最后落在了何简飞身上：“现在应该安全了，我们接着去其他房间看看？” 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几人一连找了好几个房间也一无所获。程清蹲在柜子前把东西翻得噼里啪啦：“我们到底要找什么东西，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找一看就很特别的东西，譬如报纸、笔记之类的。”任意翻着手上的工作日志，顺口道：“如果你能找到鬼魂留下的东西当然也很好。” “鬼魂留下的东西？” 任意抬头一笑：“比如尸体。” 程清：“……”害怕.jpg “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何简飞这时道，“不如我们分头，你们先去隔壁房间找找，我和苏柔留在这里找。” 宋元正在摆弄抽屉，闻言脱口道：“为什么是你和苏柔留下……” 一旁的程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干脆上前捂住他的嘴，一面把他往外脱，一面对任意笑道：“我们这就出去找，你们留在这里慢慢找……萧墨，走了。” 萧墨扫了扫了两人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唇角像是压着嘲讽，又像是带着冷意，只是墨色的双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纯净，不染波澜。他什么都没有说，跟着程清走了出去。 233迟疑道：【宿主，你不会翻船吧？】 任意：【翻什么船，他那最多叫失恋。】 233咬着小手绢：【5000积分，宿主真的不试试吗？】 任意把工作日志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扔回了原本的抽屉里，漫不经心地道：【看情况吧。】 另一边何简飞走过来，清俊的眉眼间有一丝凝重：“苏柔，你怎么会知道不能回头呢？” 没等任意开口，他就赶忙补充道：“我不是怀疑你是鬼魂，我知道你刚刚救了我，但是……”他放低了声音，神色有些黯淡：“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任意微微侧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想笑，不过笑意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收敛了起来，变成了歉意的目光：“我只是没来得及说，刚刚在你睡觉的时候，秦晴出现了。” 何简飞诧异道：“秦晴？” “对，我之前在二楼看见过她一次。她那时候没有杀我，这一次也亦然。” 任意接着道，“杀人的鬼并不是她，在这栋大楼还存在着另一只比秦晴还要强大的鬼。秦晴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因为她需要我们的帮助，摆脱那只鬼的控制。不要回头的告诫，也是她告诉我的。” 何简飞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些事情，他喃喃道：“这样啊……”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苏柔的解释却也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包括在二楼的时候她为什么能从秦晴手里逃脱，为什么秦晴会懂得神秘学的仪式。 不过是因为，秦晴根本不是那只杀人的鬼。真正杀人的鬼懂得比秦晴更多的东西，有着比秦晴更为强大的力量，甚至还控制着秦晴。 “那么杀人的鬼究竟是谁呢？” 如果他们的敌人是秦晴，好歹还有报纸和笔记作为佐证，帮助他们了解当年的事情。但对于压在秦晴之上、肆意掠夺他们生命的哪一只鬼，他们一无所知。 任意却道：“你还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一本日记吗？写下那本日记的人看到过秦晴。” ------------ 第五十四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五） “他对秦晴很感兴趣，虽然提到的很少，但是他的确在观察秦晴。”甚至让他找出了秦晴的弱点。 何简飞回想起那本日记：“但是从日记的口吻来看，日记的主人还是个学生。” 隔壁房间还摆着一书架教科书呢，估计他不止是学生，还是个高中生，如果日记和教科书的主人是同一个人的话。任意道：“学生也有可能，秦晴死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员工，死后却成了厉鬼。” “但是没有更多的线索了……”何简飞叹了口气。 任意摩挲着下巴沉思。日记、《诡运推算》、教科书，这些是他们已经找到的所有线索，却都没有任何身份的信息。想来也是，如果她自己是鬼魂的话，也不会把能透露更多的东西摆在明面上。 等等，教科书？ 任意：【我好像傻了。】 233：【啊？】 任意没理它，自顾自地说道：【跟智商低的人待久了，就会变傻吗……】 233一脸蒙逼，宿主指的是它还是攻略对象？ 任意站起身，对何简飞道：“我想到一点儿东西，先去验证一下。”说罢，她转身出去，直奔上来后搜查的第一个房间。 房间内一切如旧，《诡运推算》还摆在桌子上，巨大的书架靠在墙壁上，陈列着密密麻麻的教科书。任意走过去，从书架陈列的书中抽出一本来。书的封面不算整洁，还有几道不小心划上去的笔迹。 她翻开了第一页，在扉页的正中央赫然写着：二年七班，萧墨。 233咦了一声：【这个人和攻略对象同名诶。】 自家系统太傻了怎么办？ 任意面无表情地将书重新塞了回去，自己绑定的，自己忍着。【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233：【这不是十年前的书？那萧墨都应该快三十岁了啊，他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 【所以他不是人啊。】任意挑眉，【死掉的人就不会再长大了吧？】 233：【惊恐.jpg】 任意眼眸微眯：【我一直都怀疑是他，只是没有铁证。他作为鬼魂出现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和我很亲近。我在这个世界亲近的人只有他和何简飞，何简飞的嫌疑又很小。而且每次秦晴消失之后，出现的人都是他，也是因为秦晴想要避开他。他喜欢神秘学的这一点也很符合鬼魂的身份，只是他毫不避嫌，还主动说他看过《诡运推算》，让我们把《诡运推算》那本书和他联系在一起，反而打消了一些我对他的怀疑。】 但也仅仅是打消了一些，她一直想验证萧墨是不是那只鬼，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任意：【本来想用好感度的增减来验证的，不过现在好像不用了。】估计萧墨也没想起来，摆在书架的教科书上写着他的名字。 所以，她一时想不到也是正常的，任意自我安慰了一番。 【宿主，】233弱弱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自我安慰，【有一件事……】 【什么？】 233：【萧墨正站在门口看着你。】 任意动作一顿，转头向门口看过去。 萧墨正倚在门边望着她，墨瞳幽深，唇边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之中点了两点，桌子上的书凭空悬浮起来，甚至还在空中转了两圈。 萧墨操控书籍上下移动，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你发现了吧？秦晴告诉你的？她总是不听话。” 任意：“……”她如果告诉她他是因为教科书上写了他的名字才让他身份暴露的，不知道萧墨会是什么表情。 总会比现在这样懒洋洋的欠打表情好得多。 任意掂量了一下萧墨对她的好感度，说道：“只要你一直出现在我面前，总会露出一些破绽的。” 萧墨头颅微偏，勾起一个邪异的笑容：“我不太舍得杀你。你这么聪明，应该留到最后。” 他自我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嗯，留着才好。” 何简飞也挺聪明的，怎么不见你留到最后？任意懒得吐槽他的逻辑，不过这也代表着75的好感度的确起了一些作用。 有周旋的余地当然最好。 任意抿了抿唇，装作面色镇定的模样，唯有微抖的唇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她看着萧墨问道：“你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吗？” 萧墨苦恼地皱了皱眉：“你们的人数刚刚好，我也不想杀你的……”她留下来，鲜鲜活活的样子也很好。 说到这里，他强调道：“你不要总是和何简飞走在一起。”妖异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近乎血色。 他冷声道：“他很烦。” 半空中的书突然掉落下来，像是响应他的话语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 任意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情绪泄露，唇角抿平，不去看萧墨：“我跟不跟他走在一起你都要杀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少女赌气一般的话语反而让萧墨笑了起来，他分不清心中的雀跃的感情究竟是出于某种情愫还是狩猎的喜悦――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智就已经完全停留在了那里，如同他的魂魄永远停留在了这栋大楼里。 但是他能捕捉到任意语气中的亲近，他莫名觉得心情不错，连笑都少了几分邪气。 【萧墨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78。】 他走过去，冰冷的手触及少女的长发，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他道：“你不要总是不听话，你拿刀对着我，我都没有生气。” 任意心想，要不是那把匕首太亮了，我就直接捅你了。 当然跟萧墨肯定不能这么说，她没有躲开萧墨的动作，只是低着头问他：“你一定要杀我吗？”语气平稳下藏着一丝恐惧，却又不愿意露出怯弱。 萧墨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闻言目光下移。灯光下，少女的面容柔和温暖，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轻轻颤动了一下。萧墨却感觉被颤动的睫毛挠了一下，有些心痒。 如果她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但是这样的柔弱和温暖都是假象，少女从来不是乖乖听话的猎物，她只是小心地把爪牙隐藏起来。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点破绽，她就会立刻反击。就像她已经在他的陷阱里，却依旧能和秦晴交流，抽丝剥茧地找出他的身份和弱点。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注意到她。她每一次沉思时微皱的眉和冷静的面容都让他觉得兴致盎然，乐于继续进行狩猎的游戏。 ------------ 第五十五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六） 然而现在……萧墨的眼底情绪沉淀，她如果愿意对着他露出脆弱的神色就好了。 就像她拥抱何简飞时的表情，脆弱又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萧墨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0。】 这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其他的想法压了下去。他歪着头笑起来：“这样好了，我可以先不杀何简飞，但是你不可以和他靠那么近。” “不可以拉手，更不能拥抱。” 他的手指依旧在任意的颈间流连，在柔顺的长发间穿插着：“你会喜欢这个交易的。” 任意从他手中把头发扯出来，伪装出来的柔弱从脸上褪去，她道：“因为你找到更有趣的玩法了？” 萧墨不甚在意地放下手：“我觉得跟你玩更有意思一些，这么久了，只有你发现了我。而且……” 任意扯了扯唇角，那是因为你总在我面前浪。 萧墨指了指地面，眼眸漆黑纯粹，带着孩童般的纯真：“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动手了。我种下的种子，就快要收获了。” 任意瞬间领悟他的意思，手指骤然攥紧，艰涩道：“你是故意的。你定下了其实并不需要遵循的规则，让他们觉得只要每一个小时里有人死亡，这一个小时里就不会再有人死亡。故意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可以称之为‘献祭’。”萧墨纠正道，“我只是把他们打晕的人作为祭品献祭了，他们就以为是自己杀了人，以为成功摸到了规则，我也没办法。” 他颇为无辜地说道：“这叫顺水推舟吧。如果他们主动献上祭品，的确就不会有人再死了。而且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害其他人，也是他们自己的错吧。” 只是他需要的祭品，包括了这栋大楼里的所有人。就算把其他人作为祭品杀死，也只是延缓了自己走向死亡的脚步罢了。 任意：“……”所以孟辉他们根本没有把人杀死，只是把人打晕之后太害怕了，以为自己把人杀了……她就说两个根本没有杀人经验的人，怎么那么容易用椅子把人砸死。 这就很尴尬了，任意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略带惊恐的表情。她赶紧侧过头避开萧墨的视线，淡淡道：“就算是他们自己的错，里面也少不了你的推动。如果不是你给予了他们死亡的压力，才会迫使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 “人类总喜欢找这样的借口。”萧墨道，“承认为了自己杀人很难吗？鬼魂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是被人迫使。” “我想要获得力量，想要享受乐趣，所以杀了他们，仅此而已。” “所以你是鬼，我们是人类。”任意压下心底的恐惧，略带讥讽地说道，“我们可没办法从杀戮中获得乐趣。” 萧墨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只是从中得到的东西不一样罢了，终归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有什么区别？” 任意总是能让他感觉到不舒服，明明只是猎物罢了，然而她一旦说出她和他的不同，把自己归为人类的那一方，就让他觉得格外的不满。 他皱了皱眉，把心中的不悦归结于任意的不听话，然后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记住我的话，离他远一点。” 说罢，他的身形消失在了任意面前，与此同时，何简飞出现在了门口。他注意到任意苍白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紧接着程清和宋元两人也从门口进来，还奇怪道：“萧墨呢？他说他先过来找苏柔……” 任意怜悯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啥？” “萧墨他根本不是人。” ―――――――― 三楼。 原本安静的走廊上此刻吵闹不休，孟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便携的水果刀，刀刃窄小，在灯光下闪着锋利的光芒。 他身前瘫倒着那个叫做小芊的女生，看着他手中的刀不断摇头，泪流满面：“你们不能这样，不能……” 他红着眼睛，整个人状似癫狂地笑着：“你们害怕什么呢？只要她死了，等到八点二十就不会再死人了，难道不好吗？” 他忽然抬手，用刀指着窗外：“别再想等着天亮了，天不可能亮了，我们只能自救！” 他这幅模样，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开口对话。最后还是于高阳开了口：“这是犯法的……” 孟辉打断他：“我们不说出去，谁知道？我已经杀了人了，怎么说都是杀人犯了。” 他阴鸷地逼视着众人：“再杀几个也都无所谓。我不想被鬼杀，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把你们也杀了，兴许满足了鬼魂，它就不会杀我了呢。” 所有人都站在于高阳身后，此时低声地问着于高阳：“高阳，现在怎么办？这就是个疯子……” “只能先顺着他来。”于高阳低声道，语气镇定可靠，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却闪过了计划得逞的得意。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缓声对孟辉道，“但是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孟辉冷笑道：“过分？我不过是把你们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你难道不想活命吗？别说没用的，你就说同不同意我的法子吧。” 于高阳叹了口气，偏过头不忍和小芊的目光对视：“那就这样吧，我们每一个人都动手，一人一刀。这样谁都是从犯，出去后谁都不会泄露秘密。” 孟辉笑起来，他身后的小芊却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痛苦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走廊。 萧墨悬浮在楼梯处的黑暗中，意兴阑珊地收回了目光，还是苏柔比较有意思。 另一边，宋元和程清相对而坐，还没从萧墨不是人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程清带着哭腔道：“我还勾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身体这么凉……” 宋元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他没怎么和萧墨说话。 任意靠在门旁出神，萧墨答应了她不会杀何简飞，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过来了。而且萧墨正期待于高阳他们的自相残杀，估计也不会突然把郑凝拉出来杀了。 攻略对象和任务对象暂时都很安全，她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找出更多的东西。 任意：【所以我们去搞点事儿吧。】 233：【去哪儿？】 任意道：【五楼啊。五楼一直没有人上去过，你的监控又看不到，萧墨没在上面动手脚就怪了。】 她转身对房间里的人道：“我上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尤其不要下去。” 三楼现在是血案现场，某种角度来讲比萧墨还可怕。 ------------ 第五十六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七） 何简飞当然不肯让她一个人上去，当即便道：“我跟你一起。” 任意摇头：“如果遇到萧墨怎么办？他现在还不会杀我，你就不一定了。” 何简飞的脖颈上还缠着一圈乌青之色，昭示着他刚刚从萧墨手上经历过的生死。和他脖子上乌青相反的却是他唇色的惨白，他明白任意说的话是对的，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喜欢的女孩子要独自面对鬼魂，他却懦弱地躲起来，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他坚持道：“他现在对你感兴趣，不代表这种兴趣会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任意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你也没办法啊。 她打断了何简飞的话：“但是我不想你出事。” 何简飞一怔，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任意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雪白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目光躲闪：“我想要和你一起，活着出去。如果能有这个机会的话……能一起就好了……” 她一改一向冷静和条理清晰，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何简飞在她混乱的话语中听出了她的意思，狂喜的情绪席卷了他全部的思绪，让他问出了一句懊悔至极的话语：“你……什么意思？” 少女闻言瞪了他一眼，脸颊上的淡红变成了深红，抱怨道：“这种话，你要我说清楚吗？” 何简飞的脸也红了，他当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只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就脱口而出了。 他尴尬道：“我……” 任意看着他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靠过去，轻轻擦过了他的唇。她伏在何简飞的耳畔轻声道：“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她站直了身体，笑了笑：“等我回来，不会太久的。” 说罢，她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唇间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有残留，何简飞忍不住用手在嘴唇上按了按，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之后才猛然惊醒过来。 他没有去理身后宋元和程清的揶揄，不管不顾地往任意消失的方向跑过去。 【何简飞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5。】 任意从安静的走廊走过，步伐不缓不急，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随着动作偶尔跳动。白皙的面容上略显凝重，却没有太多的不安。 她来到其中一间房间前，手搭上门打手，想要推门进去，却忽而转头，向尽头的黑暗中望去。 她皱了皱眉，又收回目光，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的时候，却勾了勾唇。 尽头的黑暗在任意进门的刹那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走廊。 任意打量着眼前的房间，这间办公室比之前所有的房间都要大，装饰也豪华许多，还有专门用来会客的沙发。 任意反手关上门，照例去办公桌前翻找有用的东西。她刚刚把抽屉打开，就听到门锁发出一声轻响“啪嗒”，锁住了。 随即萧墨半透明的身形就出现在了任意的面前，他半眯着眼睛，慵懒的表情中带着餍足的意味。 任意看了眼时间，估计他确实是“饱餐”之后过来的。 他笑了笑：“你在找什么？” 任意合上了抽屉，掩饰道：“没找什么。” 萧墨却直接走过来，把抽屉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其中有几页撕下来的笔记纸，上面用铅笔描绘着那个任意看过无数次的图案。 “这应该是你要找的东西。”他道，顺手把纸放在了任意面前，还是十分贴心地平整了一下。 “但是你阻止不了我。”他恶意地笑起来。 任意几近厌恶地撇开头，不去看他。以苏柔的性情，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好感。 任意：【但其实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233：【我知道宿主只看脸……】 任意道：【肤浅一点没有坏处的，还说是你想要一个跟攻略对象生死情深、不肯离开的宿主？】 233：【我就是欣赏宿主的肤浅！】 萧墨不太高兴地把她的头扭过来，冰冷的手让任意打了个激灵。 他道：“我看到了，你根本没有听我的话，你亲了何简飞。”他俯身贴过去，和任意鼻尖对着鼻尖，眼底占有欲和嫉妒清晰可见，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固执地道：“你没有遵守约定。” 他本来可以直接杀了何简飞，想了想可以用这件事和任意交换一些东西，就没有动手。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交换什么东西。 任意被强迫着看他，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冷声道：“我怎么没有遵守约定？我既没有和他拉手，也没有和他拥抱。” “但是你亲他了。”萧墨按在她脖颈的手骤然收紧。 任意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眸色清冷、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你要杀了我吗？” 萧墨松开了手，看了看她脖子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道：“我说了会把你留到最后的。我不杀你，我去杀了何简飞。” 要杀你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任意心中一哂，表面上却仿佛收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一把抓住了萧墨的手臂：“你不能去杀他。” 随即她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道：“八点二十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没必要再杀人吧？” 萧墨理所当然地道：“他碍眼。” “他怎么碍你的眼了？”任意皱眉道，“他……” 她还未说完，萧墨的神情忽然就变了，墨瞳像染上了一层血色，一字一语地道：“他就是很碍眼。” 任意被他吓了一跳，没敢再接着说下去。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太平易近人，几乎都让她忘了，这是一只视活人为祭品的鬼。但无论无何都不能让他杀了何简飞，她放柔了口气，揣测着萧墨的用意：“那你想怎么样？你特意来和我说这个，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萧墨虽然喜怒无常，在某些方面偏执又幼稚，但所做的事都十分有条理，利用人性的手段也毫不稚嫩。他没有杀何简飞，自然是想借此换取什么。 萧墨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他的手指迷恋地流连在任意的脖颈上，看着少女因被触碰要害而向后仰去，粉嫩的唇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好像，突然想到要什么了。 作为一只任性久了的鬼，萧墨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直接低头，用冰冷的唇覆上任意的唇，还颇为着迷地磨蹭了几下。任意最开始还很震惊，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萧墨在做什么，赶忙扯开他的手，用手在唇上狠狠擦了两下：“你干什么！” ------------ 第五十七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八） 萧墨的唇贴上去的时候，感觉冰冷的身体里盈满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他变成鬼之后，就也没感受过的感觉，仿佛触及到了温暖的阳光。他似乎比刚刚“吃”东西之后更为满足，说道：“你亲了他也要亲我。” 他舔了舔唇，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你让我亲，我就不杀他好不好？” 他说话的语气近似好言好语的商量，甚至带着诱哄的口吻，和之前的喜怒无常截然不同，更像一个熟练地诱惑猎物的猎人。 任意用手掩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她刚刚被萧墨吓到了，不敢轻易回答他。而且她也很清楚，她和何简飞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萧墨宰割。但让她答应萧墨，她又觉得屈辱。她吻何简飞是因为她喜欢他，但是眼前这只鬼…… 只要想到那些扭曲的尸体，她就觉得一阵反胃。 这个言笑晏晏、看起来纯粹干净的少年手上已经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任意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亲我干什么？” 萧墨眯起眼睛：“因为很舒服，像阳光。” 任意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从萧墨的日记中可以看出来，秦晴是惧怕阳光的，以此类推，萧墨也应该是害怕阳光的。 但也不一定，就好比护身符对秦晴有用，对萧墨却没什么用处。 萧墨又一次问道：“好不好？” 任意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好。”不过就是亲一下而已，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在了手心里，靠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亲一下当然没什么，如果真的能活下去，她愿意付出更多的东西。 真正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这份委屈求全，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的屈辱。 萧墨却丝毫不在意她的不情愿，笑眯眯地道：“那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任意咬紧了牙齿，缓慢地仰头把自己送了上去，在萧墨的唇上印了一吻，冰冷的触感徘徊不去，让她的指甲在肉里陷得更深了。 萧墨却十分满足，他抱着任意蹭了蹭，居然没有升起对人类血肉的渴望。 【萧墨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5。】 任意让他抱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地偏过头，藏起眼底的厌恶：“下面谁死了？” 萧墨想了想：“那个女生，叫小芊的，你还帮过她的。” 任意回想起来了那个女生，神情有些黯淡：“她是……被谁杀的？” 萧墨平静道：“所有人。” 任意身子一僵，慢慢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干净的，出去之后才能更好的保守秘密。 萧墨看着她：“你很难过？” 鬼魂是没有活人共情的能力的，他对于任何死去的人都没有丝毫的怜悯。 任意不想和他说太多，只道：“有些惋惜罢了。” 萧墨当然不觉得惋惜，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亲昵地揉了揉任意的长发，道：“我要下去了，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任意巴不得他赶紧走，敷衍地点头。在萧墨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又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郑凝她……怎么样了？” 萧墨道：“能怎么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她想要害你，下一个就杀她怎么样？” 他把杀人说的轻描淡写，让任意白了脸色：“你不能杀她。” 萧墨的笑容褪去，黑沉沉的眼眸毫无生机：“何简飞不能杀，她也不能杀，为什么都不能杀？” 任意：“……”他怎么和川剧变脸似的。 “她是我朋友，你现在不是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吗？不管她就行了……”她低着头，焦急地解释着，试图给郑凝争一条生路出来。 “她和我一起来的，我不能她死……”任意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近似呜咽。她和郑凝是十年的好友，就算她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她也不希望她被萧墨杀害。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了桌面上，绽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萧墨翻涌的情绪凝固了下来，他盯着桌面上那滴眼泪，有些手足无措。 任意仍旧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她一只手挡在眼睛上，低低地抽泣着。 自己掐自己，真是太疼了，疼中还带着点心酸。 萧墨愣了一会儿，慌张地触碰任意的脸颊，在摸到泪水之后有猛地缩回了手：“你不要哭。”他眉头拧在一起，不明白怎么说的好好的，任意就哭了，明明他刚刚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任意不理他，她不止是为了郑凝哭的，她进到这栋大楼之后就一直担惊受怕，只是一直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不能乱了阵脚。但时间越久，她就越发地感觉恐惧和绝望。尤其是，在她看到萧墨的力量有多么不可战胜之后。 萧墨的翻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她情绪崩溃了。 “我哭不哭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都要死的。”任意抹着眼泪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哭吗？” “是郑凝要死，不是你要死……”萧墨只说了半句就止住了话语，的确，苏柔也是要死的。他等了十年，才把有机会把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才有机会举行那个仪式，才有机会离开这栋束缚着他的大楼。 他难道要就此放弃吗？ 墨色眼眸又泛起了血色，萧墨伸手按住其中的一只，指缝中隐有鲜血的痕迹。 而任意低着头哭，完全没看到他的变化。 良久，萧墨才无奈地开口：“我不去杀她了还不行吗？” 任意懵懵懂懂地抬头，抽噎了一下：“什么？” 萧墨眉宇间满是不耐之色，墨瞳漆黑如初，唇角抿平，重复道：“让她自生自灭去，你不要哭了。”他说罢，就飞快地在任意面前隐去了身形，消失在了房间里。 任意抽噎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刚刚哭过的眼睛清明无比。 任意：【换瓶水给我，哭久了眼睛不舒服。】 233：【成功兑换，花费积分1。宿主，攻略对象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任意用水冲洗了一下脸，回答道：【作为一只鬼，他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 第五十八章 请不要回头（二十九） 任意用水冲洗了一下脸，回答道：【作为一只鬼，他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但是他跟精分一样……】 【你要是在少年时惨遭横死，又作为厉鬼活了十年的话，你也会精分。他死的时候应该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所以有些方面还很稚嫩，死后又不断杀人，长点有点扭曲也正常。】 233：【听着还挺可怜的。】 任意：【被他杀掉的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她叹了口气：【他到现在还没发现他喜欢我呢，闹着杀这个、杀那个，掉两滴眼泪就全变卦了。】 【心真软。】她评价道。 233：【……被他杀掉的人估计不会这么觉得。】 走廊里，萧墨靠在墙壁上，眼眸鲜红，面容痛苦又狰狞，狂乱的黑气失控地在他身周乱窜。他变成鬼后，无论是控制秦晴还是吞噬魂魄，都是按照自己浅薄的神秘学知识和厉鬼的本能进行的。在他不断成长的同时，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稍有差池，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过了很久，他才平复下来，所有的混乱都在他身上退去，他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无害干净的少年。 萧墨舔了舔唇，他饿了。 房间内，任意把所有能放物品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找出了几本名字诡异、一听就是封建迷信的神秘学书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把柜子合上，转头便看见秦晴悄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旁。 秦晴依旧是悬浮在空中的，身形和萧墨相比也更接近虚体，只是这一次更为凝实了一些。 任意有些惊讶：“你能上来？”萧墨在五楼放了这么多神秘学书籍，她还以为他不会让其他人或鬼上来。 出乎意料，这次回答她的不是秦晴的点头和摇头，而是她干涩的声音：“鬼打墙……对我没有用。” “你能说话了？” 秦晴没有回答，而是飘到了书桌前，指了指桌面上那几张纸。那是萧墨翻出来给任意看的那几张纸，上面记载的内容正是关于他正在进行的那个仪式的。 秦晴再次开口：“这种仪式可以让他拥有真正的实体。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离开这栋大楼，甚至走在阳光之下。” 任意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点：“你们不能离开这栋大楼？萧墨他也害怕阳光？” 秦晴的语调缓慢又清晰：“没有鬼会不害怕阳光，就算是他，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我们都不能离开这里，但是萧墨他一直想离开。” 任意简单地浏览了一遍桌面上的那几张纸，果然和萧墨说的那样，上面没有记载任何阻止仪式的方法。 “有什么办法阻止他进行这个仪式吗？”她问秦晴，“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不止我们会死，你也再也摆脱不了他的控制了吧？” “有。”秦晴回答道，“杀了他。” “但是我们没办法和他抗衡。”任意凝眉，语气中暗含着焦虑，“我们只是人类，你也打不过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杀的人。” 秦晴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向了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月色惨白，枝桠交错。 “我会出手的，只要你帮我就可以。”她说道。 任意追问道：“你要怎么做？” 秦晴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消失了。任意回身面向门口，秦晴会离开就说明是萧墨回来了。 果然，门锁轻响，萧墨从外面以活人的方式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桌面上摆放着的书籍，笑了笑：“那些都是真的。”类似于《诡运推算》那种瞎编的书都被他随手放在下面了。 任意本来还在担心他发现秦晴来过，听他口气轻松顿时松了口气，道：“只是在找东西的时候顺手翻出来的。” “你想看也没关系。”萧墨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放在了任意手上，“这上面的东西很有意思。” 任意却不感兴趣地将书放在了一边：“我不想看。” 萧墨似乎有些失望：“那就算了。” 任意心中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起来：“你是怎么死的？” 萧墨歪了歪头：“这种话题对鬼来说是禁忌。” “不能说吗？”任意试探地问道，萧墨对她很包容，她想试一试这种包容能到什么程度。 少女用疑惑探究的眼神望着他，像一只过分好奇的小鹿。明明知道她只是在想办法找到对付他的方法，萧墨还是忍不住道：“但是对我来说，并不算禁忌。” “我是被秦晴杀死的。”他坐在任意身边，像讲故事那样说起自己的死因，“我爸爸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也就是秦晴的上司。因为某些原因，你应该是知道的，秦晴对他也十分怨恨。” 在秦晴不断循环的记忆里，萧墨的父亲试图对秦晴图谋不轨，最后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却都在指责秦晴，秦晴也是因此绝望，选择了自杀。 “所以她杀了我父亲和公司里的很多人，后来时间久了，每一个留在公司里的人都会被她杀死，也包括我。只不过她太弱了，杀了我之后却又没办法吞噬掉我的魂魄，反而被我所掌控了。”再后面发生的事他就不愿意讲了，只道：“就是这样。” 任意默然，秦晴作为一只冤死的厉鬼，能在大楼里不断杀人，当然不会太弱。她没办法吃掉萧墨不是因为她太弱了，而是萧墨太强了。如果任意不出现的话，萧墨就是拿了一手男主升级文的剧本，仪式成功之后就可以出去大杀四方了。 可惜了，任意心想，这剧本要变成言情剧了，还是相爱相杀、虐恋情深。 “我说完了。”萧墨道，“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要讲一讲你的事？” 任意冷淡道：“我没死过，没什么可讲的。” 萧墨眯了眯眼睛，在任意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笑起来：“我也不想听你讲这个，你说说你喜欢什么好不好？” 他甚至无法想象任意死去的模样，更不愿意听她说关于死亡的事情。 “我喜欢……”苏柔从小到大的爱好就是弹钢琴，她正打算说出口，看见萧墨微亮的眼眸之后却停住了。 她想起萧墨吻过她之后说的话，他说很舒服，像阳光。 任意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很喜欢阳光。” ------------ 第五十九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 就和任意所预料的那样，萧墨微弯了唇角，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惊喜:“我也很喜欢。” “它总是很漂亮，也很温暖。”就和苏柔一样。 萧墨侧头望着窗外，仿佛外面不是一成不变的夜色，而是阳光明媚的白天一样。 【萧墨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0。】 但喜悦的神色很快就从他脸上消失了，他早已无法再沐浴在阳光下，甚至对它避之不及。而任意却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阳光，她是活人，她本来就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 任意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她是按照他的喜好回答的问题。 而萧墨……任意不是情商为零，什么感情都看不出的人。她隐约已经猜到了，萧墨是有些喜欢她的。不是狩猎者对猎物的兴趣，而是像她和何简飞之间的那种喜欢。 如果能利用这份喜欢，他们说不定能或者出去。任意低下头，不敢直视萧墨。这种做法很卑鄙，但萧墨并不无辜，他杀了那么多人，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他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没什么。”萧墨道。 任意也不想再继续追问他，转而问道：“你把门锁上，是不想让我出去吗？” “五楼你可以随便走，但是不能下去。”萧墨苦恼道：“如果你下去的话，肯定会去打乱我的计划。” “我不会。”任意唇角压着自嘲的苦笑，“你轻易就能把我们都杀光，我怎么敢冒着惹怒你的风险去破坏你的计划？”而且这种情况下她也无能为力，就算她下去告诉于高阳他们这一切都是萧墨故意所为，只是为了让他们亲手献上祭品，他们也不会停止杀人的行为，反而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人性使然，他们只会用尽一切办法延缓自己的死亡，不会在乎这是不是鬼魂的诡计。 只希望何简飞他们几人不要下去，在于高阳的团队内耗到崩溃之前，他们应该都不会冒着风险上来找何简飞等人。任意在心底为何简飞和郑凝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活到最后，至少等到秦晴动手的时候。 萧墨听见她讽刺的话语，也不生气，凑过去轻轻抚摸着任意的脸颊，指尖一路向下流连在她柔嫩白皙的脖颈上。好像只要这样用力一握，少女就会失去生息。这种轻易就能掌控住眼前人一切的感觉，让他着迷，甚至分不清手下细腻的触感和血肉的味道哪个更让他着迷。 他用鼻尖蹭了蹭任意的侧脸，然后在任意的唇上印下了一吻，随后仍不满足地舔舐着柔软的双唇。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满足自己的渴望，只凭着本能掠夺亲吻。 冰冷潮湿的舌尖探过来时，任意毫无防备，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她从萧墨并未用力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理智让她克制住自己擦拭唇部的欲望，警惕地观察着萧墨的反应。 萧墨也在看着她：“你不喜欢？” 任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随便什么人什么鬼上来亲我，我都要喜欢吗？”唇上潮湿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眉宇间的冷色又加重了几分。虽然说为了活下去，她愿意付出更多的东西，但她的定力还远远不够让她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萧墨眼底暗潮汹涌，少女擦过别的男人的唇，伏在别人耳边轻语的模样不断在他眼前浮现，挥之不去。她明明是喜欢的，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他轻声道：“只有何简飞可以吗？” 任意的脸上红白交错：“你胡说些什么！”自己的感情被拿到台面上讨论让她觉得羞耻无比，萧墨阴寒的语气又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不是这样吗？”生前的记忆距离萧墨太远了，他甚至不记得活人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但是他听到了任意对何简飞说的话，“你喜欢他。” 任意没有说话，这种事跟喜欢的人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如果不是这只鬼的要挟，她根本不用忍受他的亲吻。 鲜红的色彩慢慢爬上萧墨的眼眸，“没关系，这根本就不重要。”萧墨歪了歪头，血色覆盖了整只眼瞳，“反之他早晚要死掉的。” 任意心底一惊，放缓了口气：“我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我们做了约定，我会遵守的。”说着她急切地上前走了几步，眼一闭牙一咬，重新覆上了萧墨的双唇，学着他刚刚那样，生涩地讨好。 鬼魂的唇冰冷无比，阴寒的气息在任意身侧环绕。或许是太冷的缘故，任意的手都在抖。 少女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青涩地奉上自己的吻。萧墨微微怔愣，血色飞快地从他眼底褪去。他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苍白修长的手忍不住触及到任意裸露在外的皮肤，属于活人的、温暖的触感让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像受到惊吓一般飞快地收了回来。 萧墨往后连退了数步，比最开始被他亲吻的任意反应还要剧烈。他看着任意，所有的情绪都在他脸上消失殆尽，墨瞳冰冷无光，只余幽深。 任意扫了一眼他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也不行吗？”话语出口，却是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惧怕与厌恶。 萧墨垂下眼帘，头一次觉得身体里翻涌的鬼气那么冷。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再看任意一眼，身形由实转虚，最后化为一片虚无。 【萧墨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92。】 任意呆怔地望着萧墨原本站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会客的沙发。 233：【宿主，你把攻略对象吓跑了。】 任意：【……你看了那么多经验贴就看出了这个？】 233：【不是……我看宿主很难过的样子想安慰一下宿主。】它只是想讲个冷笑话，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任意：【我那是不知道他到底走没走。】 说着她走到沙发旁坐了下去，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瑟缩成一团，然后闭着眼睛继续和233对话:【他现在没地方可去，也许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我也不一定。】 233：【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啊？】光明正大地看不好吗？ 任意换了一个略微舒服点的姿势，露出半张脸来，半明半暗。 【他很喜欢苏柔，既然是真心的喜欢，就不会想要这种强迫而来的亲吻和讨好。更何况我对他的排斥变现得那么明显，他能留下来就怪了。说实话，只不过一个吻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很惊讶。】她顿了顿道，【真算起来，萧墨在感情这方面应该还是一个孩子。】 相反，他在杀戮和狩猎上却十分得心应手，整个人宛如割裂一般，一半仍是童真，一半如浸黑暗。 233犹记得她在上个世界突然的良心发现，赶紧提醒道：【本世界所有攻略和任务都未完成，请宿主谨慎行事。】 任意笑了笑：【我的良心哪有那么不值钱。】 ------------ 第六十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一） 萧墨悬浮在半空中，以活人无法看见的形态俯视着房间内的场景。 纤弱的少女依偎在沙发的一角，似乎已经因为太过疲惫陷入了沉睡。只是她的睡姿仍保持着防备的蜷缩姿态，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说不定是梦到他了，萧墨想。 他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然后以缓慢地速度靠近，俯身盯着沉睡的任意。 伸出的手指在触及任意的面容前便停了下来，在虚空中描绘着她的眉眼。 萧墨仔细地分辨着自己的情绪，愤怒、杀意、不悦…… 这是厉鬼应有的情绪。 但是难过、畏缩和欣喜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了，也许有十年，甚至更久。在他用生搬硬套的秘法从控制住秦晴之后，他就感觉他在某些地方改变了。 从来不会有白吃的午餐，邪异又强大的秘法会有副作用是很正常的事。萧墨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生前一切的情感都和成为厉鬼后的他剥离开来，记忆仍在，但活着时的感情和情绪都在不复存在了。 对于活下来的他，那些代价都不重要了。 但是现在……萧墨半蹲下去，一点点贴近任意的身躯。现在它们又回来了――因为苏柔。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心口徘徊不去的喜悦总是让他忍不住去靠近苏柔。 即使苏柔偶尔的神情会让他很难过。 萧墨的目光落在任意拧紧的眉头上，也皱了皱眉，伸出手在她的眉心点了点，一丝黑气缠绕而入。 任意的眉心舒展开来，甚至连身体都放松下来，自然而然地向地上滑落。 萧墨托住她，想就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却又停了下来。犹豫过后，双唇落在任意的眉心，轻柔小心。 活着的人，究竟是怎样看待鬼的呢？ 【萧墨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7。】 任意是在阴冷的气息中悠悠转醒的。 她眯着眼望了一会儿天花板，才适应了刺眼的灯光。 233：【宿主！你总算醒了！】 任意坐起来：【阴沟里翻船……算了，我睡了多久？】她没想到萧墨会突然贴心地帮她睡个好觉，完全没有防备地睡了过去，最后的记忆便是萧墨好感度增长的提示。 233道：【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11点了。】 任意松了口气：【还不算久，何简飞还活着吧？】 233:【监控里看不到他，但没有接到攻略失败的提示，他应该还活着。】 任意：【他肯定要来五楼找我，估计被萧墨困在鬼打墙里了。】 任意没再和233说话，坐起来后用手搓了搓手臂，一片冰凉。这房间里阴冷得不正常，任意试探地喊了一句：“秦晴。” 几乎是话音刚落，秦晴的身影渐渐从办公桌后浮现出来，身形凝实清晰。 任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力量又增强了。秦晴生前也不哑，没有变成鬼就不能说话的道理。 她之前不能说话，必然是萧墨让她无法说话。而从她不断凝实的身形来看，她在一步步挣脱萧墨的控制，甚至做到了无视萧墨束缚的地步，所以才能一次次出现在任意面前，和任意交流。 这也说明，萧墨的力量在削弱或者是把这么多人困在这里分散了他的力量，让他无暇顾及秦晴。 “在这里等他上来。”秦晴这一次说话要比上一次流畅许多，不再断断续续，连声音也不再干涩：“不要让他离开这里。” 任意却有些犹豫：“你成功了的话，会让我们离开这里吗？”她始终都没有忘记，秦晴也是一只厉鬼。 秦晴道：“我已经没有执念了，我想要是，只是一个解脱。” 任意：“从萧墨手中解脱？” 秦晴漠然的面容上忽而浮现出一丝笑意：“从这一切中解脱。” 那一瞬间，如果不是任意看到她乌青的指甲，几乎以为她是一个真实又温暖的活人。 任意道：“我会尽力。”除了相信秦晴，她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 三楼。 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他们或站在楼梯附近，或站在走廊的尽头，没有人愿意留在走廊中央。那里躺着一具无数伤痕的尸体，暗红色的血迹溅满了墙壁，如同地狱。 这里又跟地狱有什么分别呢？郑凝躲在人群背后，不愿意让别人注意到她。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就会挑出一个人来，把人杀掉来安抚鬼魂。已经有三个人了，马上就会有第四个人了。 郑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纤柔白嫩。就在三个小时前，她握着那把在众人手中传递的水果刀，刺进了奄奄一息的小芊身体里。只要她回想起那副场景，就感觉手指上仿佛仍旧沾着粘稠的血液，流满了整只手，再也洗不掉了。 已经全部都毁了，他们全都疯了，她也疯了。郑凝恍恍惚惚地想着，他们这些人全是杀人犯，就算能活着出去，也再也不是之前的自己了。 恍惚之间，她看见于高阳站起来环视四周，声音平静得像是提起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已经十一点了，投票吧。”没有人说话，又过几秒，抑或是更长的时间，有人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她。 一只、两只，无数只手抬起来，指向了她。 于高阳的目光看过来，惋惜地叹了口气：“抱歉。”孟辉狞笑着走上来，手中雪亮的刀上仍带着血迹。 郑凝这才惊醒了过来，第四个人是她，他们要杀了她。她惊恐地向后退，直到触及到墙壁，退无可退。“为什么会是我？不会是我的！”郑凝贴在墙壁上，声音嘶哑。 于高阳看着她摇头：“很遗憾，全票通过。”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再投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郑凝茫然地抬头，所有人都站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和身边的人一同，冷漠地注视着她。 没有人为她说话，没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不，应该是有的，她也有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对了，苏柔。郑凝终于想了起来，她也是有同伴的，怎么会全票通过呢？苏柔是绝对不会选她去死的。 郑凝习惯性地看向身侧，寻找苏柔的身影。然而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墙壁。 苏柔已经被她逼走了。 她现在是一个人了。 郑凝软软地贴着墙壁滑落下去，看着冰冷的刀锋逼近。 ------------ 第六十一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二） 十一点二十分。 诡异的图案在萧墨的指尖成形最后烙印在墙壁上，他盯着脚下的尸体，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郑凝死了，他要不要告诉苏柔？ 另一侧，任意的耳边响起了提示音：【任务对象郑凝确认死亡，任务‘保护郑凝不被鬼魂杀害’已完成。】 任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喃喃道：“果然……”每一个世界的任务都是有空子可以钻的，系统下发的任务描述通常都很简洁，只要能达成结果，过程是无所谓的。就像这一次的任务，保护郑凝不被鬼魂杀害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杀掉郑凝。 她死在了活人的手里，自然就不会在被鬼魂杀害了。 苏柔和233背后的组织所定下的交易处处都是陷阱，只是不知道这种陷阱是刻意达成的，还是系统本身检测机制的漏洞。 233小心翼翼地开口：【宿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任意：【猜到一点儿，三楼的那些人没一个玩得过于高阳，跟着于高阳不会有好下场的。】 233：【所以宿主早就知道郑凝的下场，所以才会任由她陷害吗？】 任意摇头：【我哪有那么神？我只是猜到她肯定会被人排挤罢了。连处处照顾她的好友她都不回护，反而开口陷害，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和她深交的，一旦她和其他人产生冲突，不可能会再有人维护她。】 郑凝会成为众矢之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任意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夜色，淡淡道：【她会死是她运气不好罢了。】 233：【……】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看着宿主觉得更害怕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任意道，【你们是如何与身体的原主人做交易的？总不会是生前有遗憾的人都能和你们做交易吧？】 233道:【当然不是，宿主所使用的身体必须能和攻略对象产生一定的交集。就像苏柔，按照她的生命轨迹，她在这栋大楼必然会遇见何简飞和萧墨，即使没有和他们说过话，也是有机会相识的，这样才能保证宿主能对攻略对象进行攻略。这样的身体其实并不好寻找，毕竟愿意付出自己的身体让其他人去改变命运的人并不多，所以只要原主人的要求合理，我们都会答应。只有超出了身体的价值时，我们才会让原主人重新考虑要求。】 【不过这些都不在系统的处理范围，我们的任务是帮助宿主进行攻略。寻找身体一般是信息部的工作。】 【这样啊。】任意含笑问道，【那你是什么部门的？】 233脱口而出：【我是业务部的。】 【那……】任意本来还想问一些东西，但是感觉身后又传来熟悉的阴冷气息后便停止了和233的闲聊。 玻璃中浮现出萧墨的身影，他站在任意身后，静静地看着任意。 任意低头扫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二十已经过去了。她转过身来面对萧墨，抿唇道：“这次又是谁？” 萧墨开口想说是郑凝，话到嘴边却来了个急转弯，面色如常地道：“是个女生，不知道名字。” 任意：【啧，总算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萧墨看着她：“你要下去看看吗，也许你知道名字？” 任意其实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她只是想讽刺一下萧墨又逼死了一个人，但显然这种讽刺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她听到萧墨的问话后不疑有他，皱了皱眉道：“不用了。” 萧墨从善如流：“好，那就算了。”他走过去和任意并肩站在一起，问道：“你在看些什么？” 任意站在这里是为了能第一时间在玻璃中发现他和秦晴的到来，萧墨问起来她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既然不能出去，就只能站在窗户旁边看看了。” 萧墨没有接话，即使任意这么说，他也不会放她出去的。就算他最后没办法杀掉她，他也不可能放她离开这里。只是他不喜欢任意用那种略带冷漠的口气和他说话，想了想道：“等晚上好不好，我可以把窗户打开。” 任意的手按在玻璃上，一片沁凉。她勾起一个微讽的笑意：“那也要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不能总是这么和我说话，试探我。”萧墨道，“我会生气的。”血色在他的眼瞳上闪了闪，不过很快就消退了。 任意默然，萧墨有时候聪明得过分，她不过稍微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他就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 萧墨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忽然道：“我无法离开这里。” 任意有些分神，闻言随口反问道：“所以？” “如果你离开的话，我就无法再见到你了。”萧墨盯着她，一字一语地道。“如果这一次仪式失败的话，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出去了，直到消散。”他等了十年才等到这一次举行仪式的契机，下一次契机更不知是何年何月。他或许还可以等，但这栋大楼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再过十年，这里可能会拆迁、会推平，依附于这栋大楼的他，很可能会消散。 任意没有说话，对于萧墨来说，他无法离开这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对于她来说，却是幸好如此。她无法想象像萧墨这样的厉鬼可以自由地在外面行动，会造成怎样的惨剧。 萧墨垂下眼帘，冰冷质感的双眸望着脚下的地板。他能预料到苏柔的反应，如果他消散了，她或许会很高兴。他所做的一切，都和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如果她现在知道郑凝死了，甚至不可能这么安静地站在这里听他说话。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苏柔，她会用怎样的眼神来看他呢？ 萧墨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徘徊了一会儿。等他在抬起头时，黑色的瞳孔旁隐隐泛着红光。 任意一直在看着他，见他这副模样当即往后退了两步，叫他的名字：“萧墨，你……” 萧墨对着她歪头笑了笑，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随即任意便感觉背后一阵阴冷，萧墨的手臂亲昵地覆上了她的脖颈，他的手却比任何一次触碰她的时候都要冰冷。 “看我。”萧墨语气怪异又轻柔。 放在脖颈间的手猛地收紧，一道不容拒绝的力量驱使着任意回头。在她的腰间的挎包里，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护身符已然化为了齑粉。 看玩笑，回头看他不就死了吗？任意的手按在腰间，只考虑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她把手从藏在腰间的银匕上移开了，转而无力地攀上萧墨的手臂，勉强在急促的呼吸中用微弱的声音道：“不要……萧墨，咳……” ------------ 第六十二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三） 话音刚落，禁锢着任意脖颈的手指便微微一滞，迫使任意向后的力量也为之一停。 任意借着这个机会喘了两口气，心底一松:赌对了。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打不过萧墨的，向他示弱反而是一条出路。以萧墨对她的好感度，成功的几率很大。 萧墨的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以一种半拥抱的方式钳制着任意。任意说话的时候，萧墨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情绪的失控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严重到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行为了。 任意就着他的姿势仰着头，经历了生死的瞬间后，她居然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感，对萧墨的恐惧也伴着这种释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多也就一死，事情也不会更糟糕了。 她哑声道：“萧墨，你要杀了我吗？” 脖颈间的手指明显颤了颤，萧墨如梦初醒般地把力道放松了。 任意跌坐在地上，雪白的脖颈上印了一圈清晰的指印。 萧墨盯着那一圈指印，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没办法杀掉苏柔。连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她一句话都能让他停下动作，更遑论其他的时候了。 他根本就没办法做和她意愿相反的事，他甚至都不想看到她难过。 任意轻轻揉按着脖子上的伤痕，等了许久不见回答之后她回头望过去。萧墨也在低头望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幽深无光，情绪莫名。他伸出手触及任意脖颈间的指印，指尖黑气凝聚，一言不发地帮她揉按着。 “我杀不了你。”他说道。 杀不了她是什么意思？不想杀还是做不到？ 沁凉的感觉驱散了火辣的疼痛感，任意的身体放松下来，回想起萧墨泛红的瞳孔，低声道：“你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 萧墨沉默良久才道：“偶尔。”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被失控的情绪直接影响到行为。 “鬼都会这样，还是只有你会这样？” 萧墨道：“可能只有我吧。”说罢，他收回手，任意脖颈间的指印已经淡了许多，不仔细看都难以察觉。他接着道：“我刚死的时候走了许多弯路，很多增强力量的方法都有隐患，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对他而言，这种情绪的失控也不算什么大事。 萧墨看着那一圈淡不可见的指印，毕竟他之前根本不会觉得不能伤害到某个人。他又碰了碰任意洁白的耳垂，忍住想要更靠近她的冲动，低声道：“你在这里休息，我不会再上来了。”至少在他把下面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之前，他都不会再过来了。 他要好好想一想，要怎样和她相处，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活人相处过了。 任意却想起了秦晴说过，不能让萧墨离开这里。她来不及细想，在萧墨起身之前便抓住了萧墨的手：“别走。”她手腕上挂着一只银色的腕表，时针和分针开了一个极小的锐角，指向了十一点五十七分。 任意从来都是巴不得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让他不要走还是第一次。萧墨第一个反应就是：“秦晴和你说了什么？” 任意：【我想要一个傻一点的boss，有没有那种一谈恋爱就掉智商的，下个世界给我安排一下。】 233：【宿主醒醒，我们不能自己挑选世界。】 任意：【我知道你做不到，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懂？】 233：【哦……】 任意的手心有些发凉，她不敢回头看萧墨：“我只是想问一下，郑凝她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在下面，又是一个女孩子，我担心……” 萧墨皱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乎郑凝：“她想害你，你还要管她。难道你真的相信她只是太害怕了才会把矛头指向你吗？” 任意抿了抿唇，解释道：“她和我是十年好友，就算她现在变了，我也不希望她死在这里。” 任意：【你看，他现在就忘了问秦晴和我说什么了。】 233：【……】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但是郑凝现在已经死透了，萧墨的眉拧的更紧了，他肯定不能告诉任意郑凝已经死了。但谎话只能瞒得住一时，他不可能变出一个活的郑凝给任意看，她早晚会发现郑凝已经死了，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萧墨蹉跎了数秒，语气平静地道：“放心，她没有事。” 任意察觉到他的停顿，狐疑道：“真的没事吗？” 萧墨站起身，反问道：“我骗你做什么？”他理了理任意因挣扎变得凌乱的发丝，道：“好好休息。” 任意却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心底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他再留一段时间，她开口道：“你……” 刚刚吐出一个字，秦晴的身形就忽然出现在了萧墨的身后，身侧的黑气蔓延，缠绕上萧墨的身体。萧墨早有预料，手指轻动，已经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就被挥散了。他任由任意抓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在等她？” 任意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抓着萧墨，目光落在一边不敢去看他。 萧墨轻轻笑了笑，转身面对秦晴，黑色的鬼气从他身体上逸出，瞬间就驱散了秦晴身侧的黑气。秦晴的身形霎时淡了几分。 “你打不过我。”萧墨平静道。 秦晴却忽然诡秘一笑，转头看向身侧宽大的落地窗。被萧墨驱散的黑气重新聚集起来，不管不顾地涌向落地窗。玻璃发出一声脆响，蜘蛛网般的裂纹从中心蔓延开来。 萧墨游刃有余的镇定终于被打破了，他当即舍弃了对付秦晴，想要去阻止秦晴的动作：“你疯了吗？” 秦晴神色微敛，没有再看已经摇摇欲坠的落地窗，身形闪现靠近了萧墨，乌青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膀，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啪！” 这时候，玻璃窗彻底碎裂，随着飞溅四散的碎屑，温暖又炽烈的阳光自外面落入，充盈了整个房间。 萧墨身侧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他一只手捂在眼睛上，表情痛苦又狰狞。秦晴的模样却比他更为凄惨，整只鬼在阳光下如同蒸发一样消散，本就虚无的身形越来越透明，仿佛随着都要消失。 她却依旧没有放开抓住萧墨的手，她说要摆脱这一切，是要以自己的死亡结束这一切。她没有办法杀掉萧墨，却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 第六十三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四） 然而阳光对秦晴造成的伤害远远要大于对萧墨造成的伤害。萧墨身上的黑气散尽的时候，秦晴的身形已经如同透明又易碎的冰，在阳光下一碰即碎。 萧墨却仿佛适应了阳光造成的痛苦，他把手从眼睛移开，露出鲜红欲滴的瞳孔，另一只手抓住秦晴的手臂，猛地将秦晴整只鬼都甩了出去。 秦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和任意擦肩而过，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 任意一惊：“秦晴！”她想过去扶一下秦晴，却在萧墨的注视下动也不敢动。 萧墨站在破碎的玻璃间，一黑一红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阳光灼烧着他的身体，黑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逸出又消散。萧墨却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只站在原地盯着任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清楚站在她对面的是一只杀人无数的厉鬼，任意却有一种心虚窘迫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她，萧墨是不会留下的。即使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的作法没有错，却觉得难以面对萧墨的目光。 摔落在地的秦晴虚弱无比，她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根本无法做到，阳光对她的伤害太大了。 她勉强抬头，声音嘶哑尖厉:“别让他走，郑凝死了！他害死了郑凝！” 任意的瞳孔猛缩：“你……” 萧墨却笑了起来，轻声道:“瞒不住的果然瞒不住。” 他看着任意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鬼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就连伤害过任意的人也能得到她的在意，而他在任意心中永远都是敌人。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杀你的。”他轻声道。 少年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神情安静又哀伤，像一幅绝美的画作。 任意垂在身侧的手一颤，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动了动唇:“对不起……” 但她无法不这么做，他的确不会杀掉她，但他会杀掉所有其他的人，何简飞、宋元、程清……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死在这里。 秦晴唯恐她心软，咬牙喊道：“如果他没有死，你们就全都活不成了，你也不要想出去了，苏柔！” 萧墨对秦晴的的话恍若未闻，他往前走了几步：“你其实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活着的人想杀掉厉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忽然一笑，红色的眼眸妖异非常：“她说的对，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就杀了我。” 他俯下身，双手握住任意的肩膀，力道轻柔到虚无:“我一直想不好要怎么和活人相处，现在也不用想了。” 他和任意额头相抵，说出的话却带着别样的残忍：“阳光还没那么容易杀死我，你要不要亲自动手？如果让我喘过气来的话，所有人都活不了。” 他明明虚弱得厉害，却依旧带着一种步步逼人的压迫感，让任意忍不住想要往后退。 秦晴尖厉的催促声回荡在房间里，任意的手握着那只银色的匕首，微微发抖。她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杀了萧墨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墨低头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被她握在手里的匕首，勾唇一笑：“对就是这样。” 任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萧墨他是什么意思？他要她杀了她？ “你……” 萧墨保持着笑容，让匕首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腰腹上，然后拥抱住了任意。 不远处的秦晴合上了双目，微笑着在阳光中化为虚无。 刀刃刺入灵体是没有声音的，任意只感觉萧墨给了她一个冰冷的拥抱，和他之前对她的亲昵一般无二。 她怔怔地道：“萧墨？” “嗯。”萧墨的下颔抵在任意的肩上，匕首上净化的力量让他的身体散落成微光，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反而有了一丝温暖。他微眯着眼睛，问道：“你讨厌我吗，苏柔？” 任意没有回答，她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之中，她想过杀了萧墨，想要能成功离开这里，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萧墨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一个人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吗？任意茫然地想着。 萧墨感觉着怀中僵硬的身体，意料之中地没有等到答案，他又笑了笑，却充满了难过的意味。 他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指，忽然道：“你别忘了我。” 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只鬼。他杀不了苏柔，也留不住她。比起在未来的岁月里，在这栋大楼中不断怀念和她的相遇，不如让她永远记住他。 他还是没有等到任意的回答，就在他以为任意不会再回答他的时候，任意的手轻轻环住了他。 少女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些微的苦涩：“我不讨厌你。” 萧墨一愣，鲜红的血色慢慢褪去，右眼又重新化为了纯粹的黑色。 阳光果然很温暖，他想。他侧头望着窗外，视线中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看见一片微白的光亮。 【萧墨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我其实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 任意的耳边响起萧墨极轻的话语，随即感觉怀中一轻，只余一片缓缓下落的光点。 她闭上了眼睛，唇角压着一抹苦笑：“不会忘的……” 她不喜欢萧墨，却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了。 少女跪坐在地上，对着一只躺在地上银匕，表情似悲似喜。温暖又明亮的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宛若油画中的天使，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 何简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何简飞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他慢慢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任意的头发，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半蹲下来唤她的名字：“苏柔，发生了什么？”他一直被困在楼梯上，直到刚刚才能从楼梯跑上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隐隐猜出萧墨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这座大楼的怪异现象才会全部消失。 任意对他摇了摇头，勉强勾了勾唇角，却只扯出一个更为苦涩的笑容：“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能出去了。” 何简飞安抚地拥住她，嗯了一声：“没事了。”他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我没有陪着你。” 任意却低声道：“他做到了，我现在的确没办法忘记他。” “何简飞，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好像做不到了。” 她现在没办法再轻易地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何简飞心中的预感仿佛成了真，他把任意抱得更紧了些，清俊的面容上有几分难过，更多地却是心疼。他低声安慰着任意：“没关系，我们活下来了。”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他可以一直陪着她。 【何简飞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0，攻略已达成。】 ------------ 第六十四章 请不要回头(三十五) 接下来发生的事一片混乱，有人报了警，有人在混乱中离开了大楼。 何简飞护着任意走下了楼，外面已经停了几辆警车，见有人下来，立刻就过来询问情况。 有一位女警察看任意的表情不对，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倒也不急着询问，给了她一瓶水，低声安慰了几句。 任意对她摇了摇头，在脑海里对233道：【脱离世界吧。】 【世界脱离倒计时10，9，8，7……】 另一边也有人在问何简飞话，何简飞斟酌地回答了几句，没有说萧墨和秦晴的事，只说看到了尸体。他知道的也不多，更何况这种灵异鬼怪的事情说出来也难以让人信服。 他再回头时却发现任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连忙去找刚刚和询问任意的女警察追问。 女警本来忙着去问其他人的话，见他一脸焦急才耐着性子道：“刚刚那个小姑娘晕倒了，被抱上车了。别急，她是受了惊，身体虚弱才晕倒了。” 她往最后面的警车指了一指：“等腾下手来，就送她去医院检查。你先跟我过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何简飞略微放了心，跟着她去做笔录。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苏柔再也没有醒过来。 三日后。 废弃的大楼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四周停着几辆车。一个年轻人从面包车上跳下来，一身休闲服，却留着长发。他懒洋洋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楼，奇异道：“现在居然还有这样聚阴的地方……” 他后面跟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对他道：“三天前在这栋楼里死了九个人，连尸首都没留下。有个女生出来后就昏倒了，器官持续衰竭，昨天去世了。” 年轻人道：“阴气这么重，体质太弱的话受不住。”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在门口处停了下来，眯着眼盯着门看。他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低声喃喃道：“有点吓人啊……” 男人挑眉道：“怎么样？” 年轻人摇了摇头，道：“这地方我管不了，得让我师父来。我师父现在闭死关，怕是有得等了。” 男人看着大楼苦笑：“那这地方要怎么办？” 年轻人道：“封起来吧，别让人过来，也别拆。这里面鬼气似死似活，强拆怕是要出事。” “也只能这样了，等令师出关，务必向他老人家提上一句。”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放心，都是分内之事。” 两个月很快过去，大楼闹鬼的传闻愈演愈烈，却又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有人不经意间路过的时候看到大楼的门窗都落了重锁，还贴了封条。 转瞬到了九月底，西城大学的篮球场上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奔跑笑闹，挥汗如雨。散场的时候，一个男生把篮球扔给于高阳：“明天就放长假了，高阳你回不回家？” 于高阳抹了一把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离得这么近，当然要回去了。”他家所在的县城是西城的一个附属县，坐两个小时的客车就能到家。 男生遗憾道：“我离家远回不去，本来想约你出去玩的。” 于高阳拿着篮球从他身边路过，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下次的吧。” 旁边有同系的女生路过，于高阳碰巧抬头也对她们一笑算是打招呼，笑容毫无阴霾，看起来阳光亲切，仿佛暑假在大楼里发生的那些黑暗从未发生过。 夜晚。 微白的月光从窗间落入，照亮了地面上杂物和暗红色的血迹。平静的走廊上，忽然有一丝黑气从地面上升起，随后一丝丝黑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缠绕汇聚，化成了一个黑色长发、面容苍白清秀的少女。 她眸色极深，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有着和死去的小芊一模一样的面容，气质与身形却又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她赤足在走廊上走动，最后在窗前站定，让白色的月光笼罩全身。 “于高阳、孟辉……还有谁呢？” ―――――――― 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中放着一张床，床上铺着蓬松的羽绒垫，一看就舒适无比。任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她回来后用积分兑换了床和几样家具，还有一些必要的用品，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才刚刚醒来没多久。 任意一目十行地扫了这一页，听见消失了一段时间的233在她耳边道：“宿主，你醒了啊。” 任意嗯了一声，顺手又往后翻了一页，兴致缺缺的模样：“你做什么去了？” 233道：“我们领导开会，按规定给系统做引导培训。” 任意一笑：“你们规章制度还挺全。”说着又往后翻了一页，竟然没有多问什么。 233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想起今天培训听到的课程，觉得有必要给宿主做一下心理辅导：“宿主要不要去其他世界度假散心？有一些不需要做任务的世界，只需要花费积分就可以暂住……” 任意正看得兴起，没有心思和它说话：“没兴趣。” 233看着她觉得更难过了，它劝道：“萧墨只是一个攻略对象，宿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攻略对象的。宿主没有必要为他伤怀，虽然他为了宿主自杀，确实有点感人……宿主其实可以选择不杀他的……”233的声音越来越小，它也不明白宿主为什么把攻略对象捅死了，现在又这么伤心，它当时差点以为要攻略失败，吓死了。 任意：“……”这书今天是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把书合上放在一边。 “我不杀他的话，何简飞剩下的五点好感度要怎么刷？还有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为他伤怀了？” 233道：“我两只摄像头都看到了。宿主回来就休息，话也很少，不是因为太难过了吗？” 任意眨了眨眼：“就算我精神力高也是需要休息的，应付萧墨也是很费脑力的。至于萧墨死了这件事，老实说他不该死吗？不要因为爱情就觉得他可以原谅啊，他杀掉的人可能比你开过的会还多。要真觉得对不起的话，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何简飞多一些。这孩子刚和喜欢的人死里逃生，觉得生活一片美好的时候，喜欢的人就死了才是真的惨。” 233道：“是宿主主动脱离世界，按规定宿主可以在该世界停留一段的时间的……” 任意：“你要明白，我很愧疚和我要补救是两码事。”她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白茫茫的一处，淡淡道：“不用给我做一些奇怪的心理辅导，我接受绑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可能会遇到什么，已经做好了优先选择自己利益的决定。” “如果我承受不起这种心理压力的话，也不会和你绑定。” ------------ 第六十五章 来自深渊的你（一） 233的心情十分复杂，它刚刚安装心理辅导程序又没有用了…… “不过还是谢谢关心。”任意微微一笑，“去逛论坛吧，你不是在写帖子吗？” 233：“这个世界的也可以写吗？！” 任意含笑道：“当然可以。” 233：“好的！” 233走后，任意重新拿起床头的那本翻开，却良久都没有翻到下一页。 “跟一个公司似的，这么有序，也许还有平行、或者更高的组织……” 任意的手指在页角无意识地点了点，翻到了下一页。 ―――――― 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微风轻拂，抚弄过树梢。繁茂的月桂树和精致牢固的铁制栅栏拥簇在一起，在朦胧的月光下影影绰绰，为深夜里偷偷幽会的情侣提供了绝佳的遮掩。 银灰色长发的少女穿着一身精心裁剪的贵族长裙，上面点缀着珍贵的宝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然而再闪耀珍贵的宝石都比不上少女清澈的浅绿色眼眸，里面像是有一汪水，让看到它的人沉醉在其中。 她对面的男子也毫不例外，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深情。他望着少女的眼睛，用咏叹的语气道：“阿瑞西亚，你有着世界上最美的眼睛，让我想把它永远珍藏起来。” 这是任意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的第一句话，随即233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任务已开启，让埃尔维斯尝到悔恨的滋味。】 【攻略对象埃尔维斯出现，积分奖励5000。】 埃尔维斯，就是眼前说情话的这个男人吗？ 阿瑞西亚，也就是现在的任意微红了脸颊，却又带着贵族少女特有的矜持：“埃尔维斯，你总是能把这种腻死人的甜言蜜语轻易说出口。” 埃尔维斯露出受伤的神情，辩解道：“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想到这样的称赞，因为这一切都是出于我的真心。” 埃尔维斯有着不同于帝都贵族的黑发黑眸，每一处五官都精雕细琢，举手投足间都风度翩翩，却又不同于一般贵族刻意表现出来的矜傲。 总之，是一个足以吸引任何贵族少女的男子，对于阿瑞西亚这样久居帝都，渴望自由的少女更为致命。 他低下头，修长有力地手抚上任意的眼角，痴迷道：“就像这双眼睛，正是因为它属于你才会如此迷人。” 任意在心底轻啧了一声，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可不是这么说的。 任意和埃尔维斯四目相对，心神似乎都被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吸了进去，她微微失神，低声道：“你才拥有世界上最迷人的眼睛，埃尔维斯，我在里面看到了星河。” 任意：【他刚刚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233回答道：【根据西幻资料库的查询结果，他应该用了魅惑术，深渊恶魔常用来欺骗人类的一种法术。不过因为宿主精神力过高，又有系统保护，法术并没有生效。】 任意：【有点意思。】 这个世界的文明类似于中世纪的欧洲，却又有一些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世界里拥有神灵、恶魔，还有魔法。 人类久居大地，光明的神灵居于天界俯视着一切，而在地面之下存在深渊，无数的深渊恶魔居住在那里，时刻想将爪牙伸向人间。它们通过各种方法来到地面上，和经不住诱惑的人类做交易，或者欺骗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很不巧，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阿瑞西亚就遇到了一个名为埃尔维斯的恶魔。和她看到的课本上描述的那种丑陋的、散发着硫磺味道的深渊恶魔不同，埃尔维斯像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青年，而且十分英俊，进退得体。 他声称自己来自帝国东部的多德平原，是极富底蕴的希尔家族的后代，但是不愿意一直留守在家族的产业中，喜欢在外面独自冒险。 这样浪漫的人设和他自身的魅力成功俘获了渴望爱情的阿瑞西亚，而在两人相爱之后，埃尔维斯说要让光明神见证自己的爱情，想和阿瑞西亚一起去帝都的圣光大教堂中向光明神祈祷。 圣光大教堂一直是光明神教神圣的标签，供奉着光明神的神像和神迹，除非有重要的祭典一般都是不开放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身份高贵的贵族想要进去祈祷，阿瑞西亚身为公爵之女，她的姐姐爱莉安娜又是光明神教的圣女，这样的身份想要进去当然是没问题的。 她对于恋人的要求也没有起疑，当然是满口答应。结果在两人进入圣光大教堂之后，埃尔维斯借用空间魔法成功偷走了供奉在圣光大教堂的光明圣典，而且全身而退逃出了圣光大教堂。 阿瑞西亚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随后深渊和人类爆发了一场大战，她被指为和恶魔勾结，她的父亲艾顿伯爵为了家族的政治地位和圣女爱莉安娜的名声不得不舍弃了她。 阿瑞西亚被剥夺了姓氏，驱逐出了艾顿家族，最后死于深渊和人类战争引起的混乱中。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天真的贵族少女被恶魔欺骗利用的血泪史。 “阿瑞西亚？”埃尔维斯唤了一声，关切地问道，“你好像走神了，怎么了吗？” 任意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眼神躲闪，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仿佛刚刚是因为看着埃尔维斯的眼睛失了神。 她紧张地扯了扯裙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没、没什么。”但是脸上的红晕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埃尔维斯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低沉。他给了任意一个礼节性的吻，说道：“如果阿瑞西亚是看我失了神的话，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心思被轻易点破，任意恼怒地瞪了一眼他，却充满了撒娇羞涩的意味。正巧庄园内传来了几分狗吠，月影也已经微斜。 任意往庄园里望了一眼，不安地道：“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如果让女仆发现我不在卧室中就糟了，我必须要回去了。” 埃尔维斯当然适当地表示了不舍，临别时却又深情地道：“我想回去告诉父亲我对你的心意，然后和艾顿家族定下我们的婚事。在这之前，我们去一次圣光大教堂，在光明神面前立下誓约吧。” 任意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露出甜美羞涩的笑容：“好，那我们明天在圣光大教堂见面，你知道时间的。” 埃尔维斯面露喜悦，克制地在任意的手上落下一吻作为告别。 任意转身，小心地避开树枝，偷偷回到了庄园之中。233机械的报告声在她耳边响起来：【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0。】 “只在乎利益的恶魔吗……”任意勾起唇，脚步未停。 ------------ 第六十六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 第二天一早，任意在女仆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来到餐厅。 阿瑞西亚的家人已经在餐厅坐好了，任意按照记忆和他们对话，然后安静地用餐。 用完早餐后，公爵夫人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任意：“阿瑞西亚，你明天有安排好的行程吗？” 任意回答道：“并没有，母亲。” 公爵夫人温柔地笑道：“那就和奥兰多家的小少爷见一面吧，奥兰多夫人明天会带着他过来拜访。” 任意好不容易才把这段记忆从阿瑞西亚的记忆中翻找出来，这样的见面等于相亲，原身也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公爵夫人开始考虑相亲也是正常的。只是在记忆中，阿瑞西亚这时候已经迷恋上埃尔维斯，自然不愿意再去相亲，用借口推掉了这一次的见面。公爵夫人宠爱她，奥多兰家族也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强求她，而是重新开始考虑人选。 这一次……任意回以一笑：“好的，母亲，我会好好招待客人的。” 公爵夫人满意地点头，任意转身下楼，吩咐车夫去圣光大教堂。恢宏堂皇的教堂外，相貌英俊、气质出众的深渊恶魔早已等候在那里，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带着艾顿家族家徽的马车停下来时，他面容飞快划过一丝喜悦的笑意，主动上前握住任意伸出的手，温柔绅士地扶着她走下马车。“阿瑞西亚……”他像惋叹一般唤着她的名字，深情缱绻。 任意觉得他应该是透过她看到了即将到手的光明圣典。她对埃尔维斯一笑，十分配合地道：“我们进去吧。” 守卫着教堂的圣光骑士常年和贵族接触，对于艾顿公爵的小女儿也是认识的。任意提起裙摆行了一个礼，轻声说明了来意。骑士打量了一眼埃尔维斯，虽然没怎么见过他，但的确听说过有希尔家族的人来了帝都，不疑有他，便让开了道路。 “艾顿小姐，您和您的朋友不能在里面停留太久。” 任意表示体谅：“理应如此。”光明神教给予贵族的特权并非是出于对他们身份的忍让，教皇的身份极高，连皇帝陛下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光明神教当然也不用对贵族忍让。他们愿意给予贵族特权其实是一种拉拢，这是政治上的博弈。 任意同埃尔维斯向里面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圣女阁下现在在里面吗？” 骑士以为她想念自己的姐姐，回道：“圣女阁下和圣子阁下今日一早便出城了。” “这样啊……”和阿瑞西亚记忆中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圣子和圣女都不在圣光大教堂，连同圣光骑士团的成员都离开了大半，才让埃尔维斯有机可趁，偷走了光明圣典。想来光明神教会派出这么多人离开帝都也不是巧合，十有八九是埃尔维斯的手笔。 和随后便爆发的战争联想起来，埃尔维斯必定是筹谋已久，为之后的深渊和人类的战争做准备。失去光明圣典这样的神器，对于光明神教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任意看了一眼身侧一脸温柔的贵族青年，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光明神教的圣地，他的身份和力量绝不会低，或许是个恶魔领主也说不定。 埃尔维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笑道：“你在看什么，阿瑞西亚？” 任意在距离供奉神像和圣典尚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收敛了笑意，露出不安的神色：“今天母亲和我提起了奥兰多家族的小少爷，家里似乎想要我和他订婚，我没办法反抗。埃尔维斯，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等到你回了多德平原和希尔公爵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可能已经……” 埃尔维斯轻叹了一声，拦住任意的肩膀，抚弄着她泛着光泽的银灰色长发。 在任意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口中却安慰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阿瑞西亚。我是光明神教虔诚的教徒，只要我们在光明神面前立下誓约，我绝不改变心意。我下午就去拜访公爵夫人，向她表明我的意愿。我的阿瑞西亚，你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任意对上他深情的目光，神情重新坚定起来，心中却是一晒：你是光明神教虔诚的教徒？也不怕光明神听见后降圣光劈死你。 任意余光瞥见回廊上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圣光骑士，对埃尔维斯道：“我只是有些担忧，神爱护我们，也会给我们考验。” 埃尔维斯作为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当然表示没有关系，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大厅中央被圣光结界守护着的光明圣典，笑着道：“你要相信我们的爱情经得起神的考验，我们现在过去？” “当然。”任意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往后退离了一步，意有所指地解释道，“神在看着我们。” 人类的贵族小姐真是麻烦，埃尔维斯在心底抱怨了一步，深渊的魔女可不会在乎这么多繁琐的礼节。他表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以保护者的姿态走在任意的身侧。 距离光明圣典越来越近，埃尔维斯心底升起了些许紧张的感觉，更多的却是刺激的兴奋感。在圣光大教堂，把光明神教的神器光明圣典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简直是可以载入深渊史诗的举动！如果深渊有这种史诗的话。 在神像前站定，埃尔维斯扫了一眼走在不远处的一行圣光骑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最前面的那个骑士身上光明元素很浓郁，现在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此时任意的耳边响起了新的提示音：【可攻略对象艾伦出现，积分奖励5000。】 任意抬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过道上为首的圣光骑士，他的着装和其他的骑士稍有不同，面容英俊，堪称一脸正气。阿瑞西亚的记忆中有他的存在，他是圣光骑士团的骑士团长艾伦。 这真是来的巧了。 任意心底一笑，精致美丽的面孔上却换上了慌张惊恐的神色，她突然甩开站在她身侧的埃尔维斯，飞快地跑向了艾伦。在一众骑士疑惑的目光下喊道：“骑士长阁下，有恶魔胁迫我，他想偷光明圣典！” 艾伦本来疑惑的目光一凝，略过跑过来的任意，落在神像前的埃尔维斯身上。 埃尔维斯几乎在任意开口的那一刹那便反应过来，抬手便打向了圣光结界。他来不及去思考任意是如何发现他的目的的，想要赶在圣光骑士反应过来前把光明圣典拿到手。 艾伦却没有丝毫的犹疑，他在察觉到埃尔维斯身上流露出的邪恶气息之后，便微微动唇，使用神术加持了结界，然后欺身上前，攻向了埃尔维斯。 其他的骑士也纷纷反应过来，加入了战斗中。 埃尔维斯只能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光明圣典，应对圣光骑士们的攻势。 任意保持着慌乱的神色，看着混乱的战场：【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 第六十七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 233：【惊喜、刺激、意外。但是攻略对象被打死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宿主！】 【放心，不会的。】任意观察着战局，对于这个世界的神术和魔法十分感兴趣，【他不是还有空间魔法吗？打不过总能跑掉的。】深渊恶魔应该没有为公捐躯的美好品质，做不出为了一件神器把命搭上这种事。 战场中埃尔维斯随手拨开刺向他眼睛的长剑，飞快地念了一串咒文，淡蓝色的光幕凭空出现抵御住艾伦裹挟着圣光的攻击。对于其它的攻击，他却显得毫不在意。事实上也的确不需要他在意，那些攻击落在他身上如同落在最坚硬的矿石上一般，连划痕都留不下。 用游戏术语来解释的话，就是连破防都做不到。 作为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宿主，任意用赞叹的语气说道：【真想把他的身体解剖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成……】 233：害怕.jpg 在战斗中的埃尔维斯莫名打了一个冷颤，来源于本能的危险预警让他下意识地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眼前这个圣光骑士长虽然有些棘手，但还远远谈不上威胁。帝都内的厉害人物现在大部分都在城外，总不至于为了对付他把光明神教的教皇搬出来吧？ 短暂的思虑后，埃尔维斯对纠缠不休的艾伦一笑：“下次再见了，骑士长阁下。”他的确计划着在深渊入侵地面之前搞一次大事情，但还犯不上为它冒更大的风险。 圣光大教堂到底是光明神教的地盘，在这里缠斗是极为不智的选择，这种时候当然还是走为上策。 英俊的恶魔后退两步，手一抖展开一张卷轴，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毁。 无视圣光结界禁锢的空间魔法悍然发动，埃尔维斯站在繁复的魔法阵中央，对怒视着他的骑士长道：“期待和阁下再次相遇，在深渊与人类的战场上。” “还有……”他移开视线，看向在远处看戏的任意。 任意对他勾唇一笑，提起裙摆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用口型说道：“这是回礼。” 除了埃尔维斯所有人都背对着她，任意也不怕被其他人看见。 埃尔维斯眯起眼睛，果然，她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清楚，把他当成小丑一样愚弄。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魔法却已经完成，魔法阵与他的身形一同消失在了大厅中央。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 233：【居然还涨好感度了。】 任意倒觉得是意料之中，玩笑道：【看来我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另一边圣光骑士长把长剑归鞘，走到任意面前，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艾顿小姐，您恐怕要留在圣光大教堂一段时间了。” 他顿了顿又道：“您必须要对把恶魔带进教堂这件事做出解释。” 任意望着埃尔维斯消失的方向，脸色微微发白：“当然，我必须向光明神忏悔我的罪行。” 她对艾伦深深低下头：“我愿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您，请您相信，我是被恶魔胁迫的。” 艾伦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其实并没有怀疑任意和刚刚的恶魔有勾结，否则她也不会揭发他。 就像她所说的，她应该是被恶魔胁迫的。 艾伦看着眼前紧张不安的少女，仿佛他只要说一句重话，她都会哭出来。他叹了口气，用粗鲁的态度对待一位小姐可不是骑士所为，他说道：“那么，请和我去忏悔室吧。” 忏悔室中。 “我不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他自称自己来自多德平原，是希尔家族的后代。他很有风度，也非常有魅力。”任意在昏暗的烛光下低声道。 艾伦皱了皱眉，那可是一只恶魔。 任意抬起头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他内心所想，解释道：“我知道那是一只恶魔，但风度和魅力用来形容他并不为过。他……” 少女想了想，省略了一些不好描述的话语，接着说道：“他会对我说很多好听的情话，许诺会回到多德平原向希尔公爵请求和我订婚。我差点就相信了他。” “但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断地提起光明圣典，又迫切地想要来圣光大教堂引起了我的怀疑。” “于是我开始调查他，却发现希尔公爵并没有一个名为埃尔维斯的儿子。”任意的声音很低，语气里带着一丝脆弱，仿佛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艾伦心底却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位艾顿小姐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否则……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光明圣典在圣光大教堂被恶魔偷走，对于光明神教不止是失去了一件神器那么简单，很可能会让底层民众的信仰动摇。 他想到这一点，看向任意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他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您很聪慧，不是谁都能洞悉恶魔的目的的。” 任意苦笑道：“我只希望这一切都未发生过。我发现了他另有所图之后却不敢轻举妄动。” “骑士长阁下，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敢惹怒一只不知实力深浅的恶魔，只能和他周旋。直到他昨天提出要来圣光大教堂我才想到，把他带到圣光大教堂，在神的俯视下，有您这样的圣光骑士阻止他，他必然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 任意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艾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您和圣光骑士们阻止了他。” 艾伦有些脸红，倒不是任意崇拜的目光让他羞涩，而是刚刚那一场战斗，他们几乎是被那只恶魔耍着玩，没有能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这份称赞实在受之有愧。 “嗯……艾顿小姐，您已经很勇敢了，不用如此妄自菲薄。”艾伦略带尴尬地说道，“不过那只恶魔已经逃走了，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暂时留在这里。等主教大人回来，会帮您驱除恶魔的影响，给予您祝福的神术的。” “就这样吧。”骑士长站起身，步伐极快地往门外走去。 任意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尴尬，忍着笑意，在他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又突然叫住了他，诚恳地说道：“十分感谢您，骑士长大人。我一直以来都十分担惊受怕，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摆脱那只恶魔。”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愿神保佑您。” 艾伦背对着她，回答道：“守护帝都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愿神保佑你，艾顿小姐。” 【艾伦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5。】 ------------ 第六十八章 来自深渊的你（四） 还不如埃尔维斯给她的基础好感度高，看来这位骑士长对于阿瑞西亚的观感一般。 任意对着桌面上昏暗的烛火出神，这个世界很合她心意。阿瑞西亚的底牌很好，她身份很高，这就代表着她说的话有一定的分量。就比如说，只要她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带埃尔维斯来到圣光大教堂，在并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光明神教就不会执着于给她治罪。 只要光明神教的人不傻，就不会在即将开战的情况下，给任意定罪，将原本倾向于光明神教的艾顿家族推开。另一方面，阿瑞西亚的亲姐姐是光明神教的圣女，没有必要给自己教中的圣女平白添上一个污点，更何况这还可能让圣女与教会心生嫌隙。 同样因为身份的原因，就算真的开战了，任意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被埃尔维斯报复的可能性也很小。光明神教大概率会派人保护她这个破坏了恶魔计划的无辜少女。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合任意心意的地方，就算阿瑞西亚的底牌差上一点，只要能知道足够的信息，她也有办法完成任务。真正让任意觉得满意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有魔法。 第一个世界结束后，任意就开始考虑学习一些保命的技能。综合考量下，她选定了“魔法”和“精神攻击术”。 然后……因为价钱太贵了不得不放弃了。 5000积分的火球术性价比太低，就算她有足够的积分也不想把积分花在这种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法术上。然而在这个世界，她可以不需要积分就接触到魔法，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只不过这个世界里，只信奉知识的魔法师和光明神教相处得不是很好。和光明神教交好、又出了一位圣女的艾顿家族和魔法师们一向很疏远。 不过现在都要和深渊开战了，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忏悔室门被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打断了任意的沉思。一个金发绿眼的少女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纯白的衣衫，上面绣满了繁复的花纹。一双浅绿色的眼眸和任意如出一辙，只是十分清冷沉静。 就算阿瑞西亚的记忆中没有她的模样，任意也能猜出来，她是阿瑞西亚的姐姐爱莉安娜。 任意茫然地看向她：“姐姐？” 爱莉安娜走进来，白色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展露出全貌，上面花纹描绘的是战争与神迹，充满了宗教的气息。“我听艾伦说过了。”她在任意面前站定，声音清冷疏离，“你怎么会遇到恶魔？” 她自幼在圣殿长大，和这个妹妹、乃至于整个艾顿家族的感情都不深。但是她姓艾顿，就算她已经打算把自己的所有献给神灵，她的名字也和艾顿家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任意遵循着阿瑞西亚原本的记忆答道：“我在舞会上遇到了他，我以为他只是一位贵族……”她一向对这个姐姐有几分生疏畏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收了声。 爱莉安娜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大概能猜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伸出手，柔和的白色光芒出现在她手中，笼罩了任意整个身体。 任意感觉一阵温暖的气息包裹了她，这股气息和她在上个世界兑换的银匕十分相像。 片刻后光芒散去，爱莉安娜似乎松了一口气：“没有邪恶的气息，那只恶魔并没有对你施法……”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有些奇怪为什么恶魔没有对任意施展魅惑术，明明一个魅惑术能解决很多问题，至少不会让他被任意揭发出来。 也许是那个恶魔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不过也好在如此，阿瑞西亚并没有被他迷惑神智。 “我会和主教大人说明，然后放你回家的。”爱莉安娜嘱咐道，“你这些天最好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要随意乱走。”从今天的战况来看，那只恶魔很可能是领主级别的恶魔，惹怒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想到今天在城外感受到的邪恶气息，眉宇间染上了一丝肃杀之意。那群恶魔已经打算光明正大地爬上地面，吞食灵魂了。 任意瞥见她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冷意，心中感慨，虽然是亲生姐妹，但是爱莉安娜已经走上了和阿瑞西亚截然不同的道路。 路途上或许荆棘遍布，却通往更广阔的天地。 任意：【所以我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了，我必须向姐姐学习。】 233：【！！！】宿主又要干嘛！ “他会再来找我吗？”任意抬头仰望着爱莉安娜，像一只依赖母亲的幼鸟，“姐姐？” 爱莉安娜对上任意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双眸，放缓了口气：“恶魔的乐趣来源于欺骗，不要和他做任何交易，如果他真的回来的话。” 感觉到了她态度的变化，任意低下头，在少女错愕的目光下拥抱住她。 “我很害怕。”任意语气脆弱，隐约有着哭泣的意味，仿佛一直以来的担忧与惊惧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要维护家族的名声，维持住自己的风度，就算害怕，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失态。 爱莉安娜的到来终于给了她些许安心的感觉，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一根浮木，有了依靠。 爱莉安娜在任意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僵硬无比，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如此亲近了。 “阿瑞西亚……”她无措地低下头，入目是一头银灰色的长发。让她恍惚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她好像也这样抱过任意。 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任意的后背：“已经没事了。” 在安静的忏悔室中，金发少女低声安慰着怀中的少女，面容柔和。 爱莉安娜摸了摸任意银灰色的长发，有个妹妹似乎也不错。 如果爱莉安娜的好感度有提示音的话，任意大概能听到好感度+20这样的提示音。 “如果你觉得不安，可以继续留在圣光大教堂。”爱莉安娜说道，“我也可以和主教大人商议，派圣光骑士保护你。” 在正式开战之前，应该还可以匀出人手来保护任意。 任意则道：“我昨天答应了母亲招待客人，如果不回去的话，母亲可能会担心。” “那就回去吧。” 于是任意离开的圣光大教堂的时候，看见了艾伦站在门口，似乎等候着谁。 ------------ 第六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你（五） 任意：【我马上就会拥有一个骑士长做保镖了。】 233：【就可以和攻略对象更近了！等等，那不就见不到埃尔维斯了？】 任意：【我相信他会想办法找到我的，我对深渊恶魔抱有充分的自信。】 233：【……宿主这种信徒会被光明神开除的。】 任意：【我已经自己把自己开除了，在我内心我已经是知识虔诚的信徒了。】 任意整理了一下精美繁复的裙摆，然后才走向门口的艾伦。即使有阿瑞西亚的记忆在，她依旧觉得贵族少女的衣裙太不方便了。 “骑士长阁下。”任意打了声招呼。 艾伦回礼：“艾顿小姐，这段时间我会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十分感谢，”任意停顿了一下，对艾伦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您称呼我为阿瑞西亚就好。” 艾伦微微一怔，分神想到，恶魔会找上她并不奇怪――它们一向喜欢纯洁的少女灵魂。 任意带着一脸严肃防备的骑士长回了家，向公爵夫人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隐去了埃尔维斯可能是个恶魔领主、还亲自下场来引诱她的部分，只说她遇到了恶魔，好在有圣光骑士的帮助才能脱险。 公爵夫人受惊不小：“怎么会有恶魔出现呢，已经数百年没有关于恶魔的记载了。” 等过段时间，还会有更多的恶魔出现的。任意在心里说道，她装作心神不宁的样子摇了摇头：“母亲，我先上去休息了。” 公爵夫人以为她今天受了惊吓，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上去休息了。而艾伦则住在了距离她不远的房间里，确保如果有邪恶的气息出现在任意的房间，他能第一时间发现。 深夜。 今夜是满月，厚重的窗帘遮挡住月光，只有一丝光亮从缝隙中遗落进来，能够窥探到房间内的情形。 任意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睡容安静平和，深红色的绒被半搭在她身上，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极强的反差。银灰色的长发随意散落着，能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起来一般。 黑暗中，被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祖母绿耳坠闪烁着微光。片刻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床边。 埃尔维斯低头看着床上的少女，目光中带着几分兴味的打量。他已经褪去了人类的伪装，黑眸变成了奇异的红色，本来空无一物的额头上冒出了两只角。 他好奇的俯下身，让自己离床上的少女更近了一些。明明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人类少女，她是怎么看出他的目的的、抵挡住他的魅惑术的？ 看了一会儿后，他又觉得兴致索然，打算站直身体，用恶作剧的方式叫醒沉睡的少女的时候，床上的少女忽然张开了眼睛。一双浅绿色的眼眸毫无睡意，相反它们清醒无比，好奇又热切地盯着埃尔维斯…… 头上的两只角。 不知道为什么，埃尔维斯生出了向后退的冲动。深渊知道，为什么她盯着他的角的眼神就像那些沉迷于研究的法师盯着实验材料的眼神！ “我该说晚上好吗？”任意克制住对恶魔身体构造的兴趣，从柔软的床榻上坐起来，银灰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下来。她顺手理了理微乱的地方，然后环视了一圈。“唔，有点暗。”她指着厚重的窗帘，客客气气地对床边的恶魔道，“能麻烦你把窗帘打开吗？” 埃尔维斯心情复杂地抬手，用了一个简单的移动法术，让银白色的月光散落进房间。 “月色不错。”任意语气愉悦地说道，“我猜你并没有让我的骑士长阁下发现，是吗？” “他现在应该睡得很熟。”埃尔维斯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耳坠上面，略带得意地说道，“我留了媒介在这里。”说罢他才猛然惊觉，他刚刚好像被这个人类少女控场了，完全在跟着她说话的节奏来走。 任意的目光也扫过那对漂亮的耳坠，所以她才会把恶魔送的礼物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梳妆台上，而不是送去圣光大教堂净化。 任意：【我为了能让他顺利出现，真是费尽了心思。】 233：【……】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它选择闭嘴。 “你知道？”埃尔维斯前后一联想就猜了出来，“你知道耳坠有问题？” 任意十分坦然地道：“正常人都知道不要把跟恶魔有关的东西放在身边，教堂才是它们的好去处，不是吗？” 不是，埃尔维斯在心底道，大部分人都抵制不住恶魔的诱惑，他们明知道有陷阱也会踏进去，只为了陷阱中宝物。不过一对祖母绿的耳坠，对于一个家世显赫的贵族少女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她们从不缺各种珍贵的首饰宝石。 对于她们来说，珍贵的是那些所谓的爱情，恋人送的礼物总是不想扔掉的。 埃尔维斯对上任意的眼睛，不得不承认，里面大概没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来自深渊的恶魔领主，曾经诱惑过无数人类和他交易灵魂的埃尔维斯成功地迎来了他第一次失败，他没有骗到这个看起来无害的贵族少女，反而被她给骗了。 他的兴致反而更高了，他后退了一步，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贵族礼节，在任意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我的阿瑞西亚，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有趣到他想要她的灵魂了。 任意靠在床头，任由他的动作，精致的面容上是慵懒的笑意。和她想的一样，埃尔维斯对于杀掉一个毫无力量的少女并不感兴趣，即使她破坏了他的计划。相反，她展露出来的特殊之处能让他对她的容忍度直线上升。 和典籍上的记载一样，恶魔这种生物行事真是随心。 任意从埃尔维斯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谢谢夸奖。” “那么你专程在深夜里等待我的到来，是为了什么呢？”寒暄过后，埃尔维斯开始切入正题，语气甜腻又充满诱惑，“任何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我从深渊中来，见证过无数历史与传闻，收藏过无数中古国家的宝藏。就算你想知道传奇法师一生都在追求的奥秘，得到最顶尖的冒险者都贪求的宝物，我也能满足你的愿望……”只要你付出你死后的灵魂，多划算的买卖。 任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兴致勃勃地问道：“想要什么都可以？” 埃尔维斯看着眼前的猎物，微笑道：“当然。” “哦，”任意摩挲着下巴，“那你头上的角能割下来给我吗？” 埃尔维斯：“啥？” ------------ 第七十章 来自深渊的你（六） 任意当然不会跟恶魔做交易，从阿瑞西亚对恶魔浅薄的认识来看，恶魔一般只会和人类交易灵魂。而对于现在的任意来说，除却那些积分，灵魂是她现在仅有的财富了。 任意死之前绝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穷到这个份儿上。但是现在…… 任意：【真是世事难料啊……】 233：【……】他觉得这句话应该由埃尔维斯来说，他明显已经开始怀疑魔生了！ 埃尔维斯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势，英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茫然，什么叫他的角能割下来给她吗？ 他的生命十分漫长，遇到过无数有趣或者无趣的灵魂，听到过想要无尽的财富这种贪心的要求，也见到过索取不老的青春这样天真的愿望。 但他还从没遇到过想要他的角的人类，如果对方是个强者，这无异于挑衅。但是任意只是一个精神力较高的普通少女，她要他的角干什么？ 任意似乎对他的茫然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追问道：“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埃尔维斯警惕地回答道，“你想用它做什么？”恶魔身上的部位可以作为施法材料或者作为打造武器的材料，价值并不算低。而头上的角也并非不能再生，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无限次再生，只要他不死。 但是恶魔身上的部位落在施法者的手里，也可能成为这只恶魔的追命符。他们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将这些部位和它们的主人产生联系，所以无论是什么品种的恶魔都不会让曾经属于自己的部分流落在外。 “做什么就无所谓吧？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亲手割下它们。”任意眨了眨眼，如果她没有说出这种完全和容貌不符的言语，甚至还能让埃尔维斯觉得有几分俏皮，“我很好奇恶魔的身体构造，如果你愿意给我解剖的话当然更好，听说恶魔都是肉身不死的……” 埃尔维斯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这可不是一位贵族淑女的作风，也许你可以提一个新的要求……” “你不是说任何愿望都可以吗？”任意反问他。 埃尔维斯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总算保持了风度：“就算是交易，也总要尊重你的交易对象吧？”他一点都不想被当做实验材料！ 任意托着下巴，笑着问道：“所以你们恶魔做交易的时候，都是尊重交易对象的？” “当然。”埃尔维斯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他在自己的心里补充道。 “好吧，那真遗憾。”任意摊开手，做了一个遗憾的姿势。 埃尔维斯：“……”这个姿势通常是由埃尔维斯对其他人做的，“那真遗憾”这种话也是由他对交易对象说的。 任意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十分自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休息了。” “等等，”埃尔维斯不死心地道，“如果你真的对恶魔……呃，很好奇的话，我可以抓一只恶魔给你，你可以对它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跟我签一份契约，把死后的灵魂给我，我保证绝不会提前来收取报酬，也不会把你的灵魂作为食物。” 这个提前收取报酬是指在实现契约要求之后，把交易对象杀死收取灵魂。很多恶魔都会这么做，埃尔维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十分厚道，从来不会提前收取报酬。至于不会把任意的灵魂作为食物这一条，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干，不然他何必要费心思和她签订契约？他有无数种办法强制她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恶魔。 他需要契约的约束，让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灵魂成为自己的藏品。 这个可以做任何事情听起来有些歧义啊。 任意已经重新躺了回去，没什么兴趣地回答道：“你能抓一个和你一样的恶魔吗？实力相当，相貌……相貌差不多英俊就行了，太丑了我下不去手。” 埃尔维斯：“……这恐怕不行。”如果只是挑剔相貌还好说，魅魔大多数长得都不差，他们要靠这个吃饭。但是实力相当就很难了，把一只恶魔领主把深渊带过来给她做实验，这恐怕连光明神都做不到。就像恶魔无法达到天界一样，光明的神灵也没办法莅临深渊。 “那就没得谈了。”任意对黑发红眸的恶魔一笑，目光未从他头上的尖角上移开，“说实话，不是你的话我都不太满意。” “晚安。”任意毫无防备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是你的话我都不太满意。 埃尔维斯看着沉睡的少女，一点也不觉得得到这种肯定值得他高兴。不过跟有趣的灵魂做交易，的确要比肆意地掠夺灵魂作为食物要有趣得多。 埃尔维斯对着床上的人行了一个中古时期的告别礼，厚重的窗帘伴随着他的动作合拢：我总会拿到你的灵魂的，阿瑞西亚。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0。】 恶魔的好感度是纯靠兴趣维系的吗？任意在床上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睡姿，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同一时间里。 本应在深夜沉寂的圣殿此刻灯火通明，光明神教地位最高，也是公认实力最强的教皇陛下坐在独属于他的位置上。 爱莉安娜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下首，圣光大教堂的主教埃里克则站在另一侧。 “爱莉安娜，你确定你看到的无误吗？”教皇打破了沉静。他虽然已经年迈，眼眸都不见丝毫的浑浊。里面有的，只要睿智和慈祥。 “我确定。”爱莉安娜答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深渊的恶魔们的确已经开始把触角伸到了地面。” “我也向艾伦确认过。”她身侧同样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接道，“那只潜入到圣光大教堂的恶魔曾明确说过在深渊与人类的战场上等着他。” 埃里克道：“这也许是恶魔的误导，圣子阁下。” 圣子的神情没有因为主教的质疑产生分毫的变化，他回答道：“但这对他并无好处，做好应对深渊的准备对于我们也并无坏处。” ------------ 第七十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七） “也许恶魔就是希望我们这样想。”埃里克说道，“自从上一次战争之后，深渊的恶魔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在地面上了。” “它们不出现，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更好隐藏自己的办法。”圣子说道，“不然要如何解释我们对埃尔维斯在帝都的出现毫无察觉？” 光明神教和深渊恶魔的争斗可以追溯到圣典记载的历史之初，他们有许多探测恶魔出现的方法，但是数百年过去了，这些方法还有没有用谁都说不准。 “可是……” “好了。”埃里克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教皇打断了。老人语气温和，却让埃里克立刻停下下来，恭敬地道：“教皇冕下。” “深渊恶魔一直对人间虎视眈眈，无论它们准备做什么。帝都外面存在深渊入口这件事毋庸置疑。”教皇说道，他望着大殿中描绘着恢宏史诗的立柱，仿佛在追溯久远的记忆。“我们必须着手封闭帝都附近的深渊入口，也必须要做出应对战争的准备。”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教皇命令道：“埃里克你负责镇守帝都外的深渊入口，卡尔负责搜寻其他的深渊入口。” “另外，爱莉安娜。”他看向白衣金发的圣女，“我们需要联系一下法师协会。” 埃里克忍不住抬头：“法师……”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止是他，连爱莉安娜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们和法师算不上是势同水火，但绝对是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你让一个法师去教堂参观，很可能会被他视为一种挑衅，被他作为装饰物挂在法师塔上。同样，如果有人在圣职人员面前赞美魔法的力量，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上一次光明神教和法师联手还是在千年前。 “想要封印深渊的入口，必须得到法师的帮助。”教皇站起身，金色的冕冠似乎有着柔和的光芒，“一节木头外表腐朽时，里面可能已经被蛀空。事态可能远远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 “在与深渊的战争面前，无论是贵族的骑士还是无信的法师都是我们的盟友。” 爱莉安娜等人躬身行礼，目送教皇的身影离开大殿。随后爱莉安娜和圣子卡尔对视了一眼，也同埃里克主教离开了大殿。 立柱上纹路栩栩如生，天使与恶魔相互争斗，人类的信徒双手交握跪着祈祷，一如圣典上描绘的战争。 而刚刚还被议论过的恶魔忽然从他在地面上暂时的居所中跳起来，语气古怪地喃喃道：“她是故意提这种要求忽悠一只恶魔的，她根本没想交易……” “她真是敢做。”埃尔维斯的手按在他用于伪装的帽子上，小声嘟囔道，“如果换成一个脾气不好的恶魔，萨西尔那种……一定把她摁在熔岩池里。” 随后他又大笑起来：“好吧，这样更有意思一些，总有她无法拒绝的条件的。” 收集灵魂的乐趣不正在于此吗？有趣的灵魂总能给你惊喜，轻易就能诱惑到手的灵魂反而黯淡无光。 【埃尔维斯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0。】 任意在睡梦中听到这样的提示音，她拧了一下眉，顺手把柔软的被子扯上去盖住了耳朵。 【吵。】 233：【他怎么自己长好感度了？】 任意闭着眼睛：【可能发现我忽悠他了吧。】直接拒绝恶魔的交易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如让他们自己拒绝交易。让他们觉得生意不是没得谈，只是价码不合适罢了。 逆向思维而已，埃尔维斯习惯了人类直接拒绝和他交易，一时间没有想到任意是故意刁难他。 不过只能骗过埃尔维斯一时也在任意的意料之内，如果恶魔那么好欺骗，人类现在就不需要为与深渊的战争发愁了。 【别吵我了。】任意警告道，【再有提示音也留到明天告诉我。】 233委委屈屈地关上了好感度提示音。 第二天是公爵夫人和奥兰多夫人约好的拜访时间，也就是任意和奥兰多家的小少爷戴利相亲的日子。 任意抿唇笑着，偶尔用余光扫一眼奥兰多夫人身边的男孩，做足了淑女的姿态。 老实说他太小了一点，简直像个孩子。虽然从年龄来看，这位小少爷要比阿瑞西亚大上一个月，但看起来却要比阿瑞西亚小，毕竟男孩要比女孩发育得晚一些。 如果真要和他订婚的话，任意还会有一种罪恶感。 公爵夫人和奥兰多夫人显然没有觉得有这方面的问题，两个人相谈甚欢，对彼此都十分满意。 而任意和戴利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任意分神想到，不知道其他世界的相亲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阿瑞西亚今天很迷人。”奥兰多夫人忽然把话题转到任意身上，唤回了任意的思绪。 任意一笑：“夫人也一如既往的美丽。” 对面的戴利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笑，目光沉沉，让本来明亮的蓝色眼睛染上了几分灰色。 这场谈话结束的时候，公爵夫人起身送客。任意跟在她身后，望见了庭院中的艾伦。 骑士长阁下无所事事，正想在庭院中寻一处角落练剑。 任意只是扫了一眼，他便十分敏锐地抬头望了过来。任意对他微微颔首，神情冷淡。 骑士长皱了皱眉，移开了目光。 【艾伦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2。】 233:【降了QAQ】任意没理它。 奥兰多家的小少爷注意到了这一幕，毫不掩饰地任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任意恍若未觉，只是在奥兰多夫人离开后对公爵夫人道：“奥兰多小少爷似乎不喜欢我，或者说礼仪欠佳。” 公爵夫人听她把事情说完，手中的扇子快速摆动了两下，然后说道：“奥兰多家的底蕴的确差了一些。” 任意:【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就不必为相亲烦恼了，母亲应该会开始考量新的相亲对象了。】 233:【……】宿主都掌握了一些什么奇怪的技能？ 任意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艾伦站在门口，一身圣光骑士的装束，表情肃穆。 “艾顿小姐。”他的语气冷淡又疏离，像是回敬任意之前的冷淡，“请允许我检查一下您的卧室是否存在邪恶的气息。” ------------ 第七十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八） 任意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淡，浅绿色的眸子微黯，低声道：“当然可以。” 房间内已经被女仆整理一新，毛绒地毯上不染一丝灰尘，梳妆台上散落的东西也被收了起来。 房间里清淡的香气让艾伦的脚步有一瞬的凝滞，如果不是对抗恶魔的需要，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一个贵族少女的卧室。 这不符合骑士礼节。 艾伦简单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没有感觉到属于深渊的气息，随后布置了一个圣光结界。 任意看着他的动作：“这可以挡住他吗？” “很难有结界能挡住一个恶魔领主，不过他进入房间的话结界会被触动。”艾伦回答道，“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谢谢您。” 艾伦道：“职责所在。” 说罢，他转身想离开这间让他感到浑身不适的房间，却又被任意叫住了。少女的声音清浅：“骑士长阁下。” 艾伦微微侧头，棱角分明的唇轻抿着，带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任意望着他，白皙的手指扯了扯繁复的裙摆，欲言又止。 艾伦的眉头微皱，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我很抱歉。”任意的唇动了动，最后下定决心开口道，“在母亲和奥兰多夫人面前，我不能流露过多的情绪。”她其实并不想那么冷淡地打招呼，只是害怕被人看到后多想。 艾伦没想到她会如此郑重地道歉，心中隐隐地不快很快散去了，还为自己同样的冷淡感到有些内疚：“不用道歉，艾顿……阿瑞西亚小姐。我……” 任意摇了摇头：“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阿瑞西亚的。”她低着头，声音压低：“贵族总是有很多礼节，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不管是这些礼节还是这种联姻……我都不太喜欢。” “你不想联姻，不喜欢奥兰多家的小少爷？”艾伦问道。 他理解年轻的少女总会渴望一些没有的东西，比如戏剧之中的爱情。 但是毫无疑问，艾伦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女，她还太年轻，她最后总会后悔的。 没有爱情还能生活，没有面包是活不下去的。 “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任意突然挑高了声音。 紧接着她又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好像也没有资格不喜欢，我的所有都来自于我的贵族身份。”她环视了一周，视线从床头精美的雕花移到梳妆台镶嵌的象牙上。 她能在这样的房间生活，有女仆服侍着一切起居也源于她的贵族身份。 “明明一切都源于此，我却渴望挣脱……“她喃喃道，“是不是很可笑？” 的确很可笑，艾伦想。但是她能想到这些，和帝都内看起来千篇一律的贵族小姐还是不一样。 任意还盯着地毯，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艾伦忽然有些心软，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说道：“神说过，你有接受和拒绝的权利。” 【艾伦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2。】 任意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浅绿色的眼眸依旧有几分灰暗：“耽误您的时间了，骑士长阁下，我只是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这些话。” “如果让母亲知道了的话，可能会重新请家庭教师教导我。” 她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的房门，很明显打算送客了。 艾伦当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对任意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房门前。只是在他转身关上房门时，忍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 穿着贵族长裙的任意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上面的宝石饰品发呆。她容貌美丽，衣裙精致，坐姿也符合贵族的礼仪，像一只漂亮的、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艾伦合上房门分神想到，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又想起了圣女爱莉安娜，她安静又清冷，有着不输于阿瑞西亚的美丽，但任何人也不会把她当做一只金丝雀来看待。 【艾伦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2。】 只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艾伦收回落在房门上的目光，快步离开了。 房间里任意把被女仆收起来的祖母绿耳坠拿出来，仔细端详。 【我们的骑士长阁下，好像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恶魔留下的媒介。】 233：【根据西幻资料库的显示，恶魔领主的实力一般要高于圣光骑士团。】 任意挑眉：【高于圣光骑士团？】 233一摊手：【就是说可以一个打一群。不过圣光骑士长的确给恶魔领主造成一些困扰。】 任意：【我明白你的意思，反正这是帝都，光明神教的圣殿所在之处，只要艾伦在埃尔维斯面前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好。】 任意把耳坠扔回了抽屉里，忽然问道：【你这个西幻资料库是哪里下载的？】 233道：【从论坛上下载的。好多宿主经历过无数世界后总结的经验！】 任意硬生生从它的机械音里听出了自豪的口气，她起了兴致，又问道：【那有没有一些其他的资料，比如魔法入门这种？】 233：【……宿主，我们只负责攻略，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这种事不归我们管。】 【所以？】 233:【我们不需要学魔法，也不需要力量……】 任意啧了一声：【这绝对是错误的想法，实力不对等怎么谈恋爱？】 233:【啊？】有这种说法吗？ 【当然。】任意把头发上装饰的宝石取下来，从衣柜里挑出一身不太显眼的衣裙，【就比如我也会喜欢可爱温顺的男孩子，喜欢他们依赖我、围着我转的感觉，但是我不会和他们谈恋爱，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我花钱买来的。】 233：【……这不是一回事吧？等等，宿主你还干过这种事情？！】 任意已经换好了衣服，随口回道：【都差不多的，当一方只能依附另一方的时候，很难产生爱情。】 233显得有些茫然：【真的吗？】 任意笑容纯良：【真的，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不依附于他人的方法。】比如想办法接触一位法师。 233一时沉默，为什么它总觉得宿主只是想找一个借口去学魔法？ 任意问道：【爱莉安娜回来了吗？】 233调出监控：【她在光明圣殿，刚刚见过教皇。】 【走吧，去找姐姐谈谈心。】希望爱莉安娜能给她想要的东西。 ------------ 第七十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九） 任意来到圣殿的时候，爱莉安娜刚刚从教皇那里回来。 她怀抱着一本书，匆匆走过圣殿中央的喷泉，喷溅的水珠在圣光之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与她金色的长发交相辉映。 她看见任意之后停住了脚步：“阿瑞西亚，出了什么事吗？” 任意摇了摇头，面容上是与她平常截然不符的郑重神色：“我有其他的事想和姐姐说。” 爱莉安娜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之前的恶魔，担忧地问道：“是不是那只恶魔又来找你了？” 埃尔维斯的确来找她了，不过这就不是应该告诉姐姐的事情了。任意否认道：“与恶魔无关。” 她顿了顿道：“今天奥兰多夫人来家中拜访了。” 常年在教会高层和贵族之间游走的爱莉安娜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母亲想要和奥兰多家族联姻？” 任意低声道：“和奥兰多家的小少爷。” 爱莉安娜对戴利有点印象，他的确不是一个能让阿瑞西亚觉得满意的对象，尤其是在见过埃尔维斯那样的恶魔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对任意道：“你跟我来。” 圣女的房间秉承着光明教会一贯宣扬的作风，简朴干净。爱莉安娜把怀中的书放在桌面上，让任意坐下。 任意乖巧地在桌子旁坐下，盯着桌角的花纹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爱莉安娜在她对面坐下，觉得自己应该跟闹情绪的妹妹谈谈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奥兰多，母亲应该不会勉强你。” 她口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居高临下的傲气：“艾顿家族也不是非奥兰多不可。” 她又放柔了口气：“你有很多选择，只要你和母亲说清楚。” “但是这些选择只在地位显赫的贵族之中。”任意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眼中是爱莉安娜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反抗之意。“我不想要这种选择，我想要更多的选择。” “你不可能嫁给一个平民，母亲不可能同意的。”爱莉安娜一阵头疼，她不知道任意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明明她之前是对婚姻的看法很符合一个贵族应有看法――这与对错无关，只是一个圈子的生存法则。 都是那只恶魔的错，她在心底嘟囔道，把这笔账记在了埃尔维斯头上。 “我也不想嫁给平民。”任意顿了顿，一字一语地说道，“我不想嫁给任何人。”她想要自己的人生。 爱莉安娜好一会儿才真正理解她的意思，她拧起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怎么可能不结婚？” 任意平静道：“姐姐就可以不结婚。” “那是因为我的一切都献给神灵！”爱莉安娜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诧异地看着任意：“你想加入教会？” 任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道：“我想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我不想永远依附于其他人，永远听从其他人的命令生存。” “漂亮的衣服，珍贵的首饰，精美的食物，这些都很好，我也很感激我能拥有这一切。但是……”任意的语气从迷茫变得坚定，“我更想要选择的自由。” “教会没有你想象中的自由。”爱莉安娜叹息道。她理解任意的想法，现在的她也绝不会愿意回到贵族少女看似轻松奢靡的生活。但是她必须要告诉任意，教会中的生活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好。 “我愿意接受。”任意站起身，走到爱莉安娜面前，恳求道：“姐姐，在知道埃尔维斯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对日后的伴侣就再也没有期待了。” “我现在每天都很害怕，即使骑士长阁下就在离我卧室不远的房间里，我夜里依旧觉得恐惧……”任意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苍白得可怕，“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我。” 果然是那只恶魔的错！爱莉安娜胸口涌上一阵火气，恨不得把立刻埃尔维斯杀掉泄愤。 她不忍心就这样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站起身把任意揽在怀里。她要比任意要高一些，正好可以看见任意头顶浅灰色的发旋。 爱莉安娜低声安慰道：“这是在帝都，没什么可怕的。你精神力比一般人要高一些，可能对恶魔残留的气息十分敏感。” 说罢，她连用了几个祝福神术，让任意处于圣光的沐浴之下。 任意仰头望着她，心底涌起一丝希望：“那我可以加入教会吗？” 爱莉安娜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顶着任意逐渐黯淡下来的目光说道：“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神术天赋需要光明神的眷顾。教会不会和贵族争夺一个没有天赋的修女……”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光明神教在笼络一切势力对抗深渊，必然不愿意和艾顿家族起冲突。如果任意有像爱莉安娜那样出众到足以担任圣女的天赋，教会或许还会一争，但是她没有。 早在阿瑞西亚年幼的时候，就同爱莉安娜一起接受过教会的检测，他们选走了爱莉安娜，留下了阿瑞西亚。 任意浅绿色的眼眸彻底黯淡无光，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爱莉安娜动了动唇，想要安慰她几句，如果精神力高的话，或许可以接触魔法，但是…… 她最终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化为了一声叹息。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圣女阁下！” 这么急切的呼唤声，一定不是一件小事。爱莉安娜当即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牧师装束的男子，看到爱莉安娜之后立刻气息不匀地说道：“守在帝都外的深渊入口的队伍被袭击了，埃里克主教重伤……” “我这就过去。”爱莉安娜说道。“让我的附属骑士团集合，召集所有其余的圣光骑士退守圣殿和教堂。” 牧师领命之后飞快的离开了。 任意问道：“是恶魔吗？” 爱莉安娜道：“不会有其他人了，你先回家，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任意点头，这种时候她当然不能再继续让爱莉安娜为她的事烦心了。 爱莉安娜不太放心地又给她加持了一个神术，叮嘱道：“艾伦不在，你不要离开家。” 任意应了一声，往门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说道：“你也要小心，姐姐。” 爱莉安娜凝重的神情柔和了一分：“我会的。” ------------ 第七十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 艾顿家族庄园外的月桂树繁盛如初，任意坐在马车上，看见艾伦一身骑士装束从庄园内策马而出。 任意示意让马车停下来给他让路，然后对艾伦轻轻点了点头。 艾伦颔首回礼，接着极好的耳力听见少女对车夫轻声解释：“骑士长阁下是应教会召集，守护帝都的安全，理应让他先行。” 艾伦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到少女轻声软语说话的模样。某些方面，她不愧为爱莉安娜的妹妹。 【艾伦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35】 任意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好感度增长的提示音，她懒洋洋地靠在丝绒垫子上，把手中的扇子展开又折起。 艾伦的心思格外地好猜，倒不需要她费多少心思。 真正麻烦的东西是另一样。任意伸手摸了摸耳朵上挂着的祖母绿耳坠。她在光明圣殿转了一圈，居然都没有圣职人员发现她带了一样出自恶魔之手的饰品。 不知该说是埃尔维斯的手段厉害，还是教会太过懈怠了。 手中的折扇又一次和合起，任意问道：【帝都外的深渊入口出了什么事？】 233打开监控画面，画面中神术与魔法相互绽放，宛如一场3D特效大片：【本来入口是被教会封锁起来的，而且叠加了神术封印，等法师协会的人到来还会重新叠加一道封印。但是今天上午的时候，驻守在入口处的埃里克主教和他手下的圣光骑士被恶魔袭击。初步估计，是恶魔领主干的。】 任意：【这个世界有多少个恶魔领主？】 233的回答秉承了它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人类叫得出名字的大概七八个吧，恶魔的晋升全看运气。运气好的话，领主的数量会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不过他们会自己打架，内战死掉几个也不奇怪。】 任意笑了笑：【真是随便长长。】 教会和深渊的战斗还波及不到帝都中的贵族生活，任意的生活一切如旧。直到夜色笼罩了帝都，才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体现出来。帝都北边的夜空隐隐透着红色。任意站在窗户旁，伸手把耳坠取了下来。 像是回应他的动作一般，宝石上闪过微光，恶魔的身形在她身侧显露出来。埃尔维斯向任意鞠躬行礼，口气温和又热切：“晚上好，阿瑞西亚。” 他勾唇一笑，露出一颗虎牙，看起来像个无害而且很有礼貌的青年。 “晚上好。”任意回道。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夜空：“那边的战斗还没结束吧，你不参与吗？” 埃尔维斯道：“那可不是我的战斗，我对跟教会敌对没有兴趣。要知道现在我的眼中全是你，阿瑞西亚。” 任意哦了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么你想好是否交易了吗？” “如果我答应交易，你就会真的交易吗？”埃尔维斯抱怨道，“和一只恶魔赌他对灵魂的渴望，你可真是胆量非凡。” 任意没有否认：“一点小伎俩，你总不会跟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柔弱女性计较吧？” “深渊可没有骑士礼节，不过我愿意为了你让步。”埃尔维斯面容上重新堆起笑意，让任意想起了珠宝店的推销员，“跟自己不爱的人结婚该有多难过啊，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交易，我给你挣脱家族束缚的机会，你的灵魂归我，怎么样？” 作为媒介的耳坠把任意和爱莉安娜的对话一句不落地传到了恶魔的耳朵里。只是任意和爱莉安娜的对话不过是作为自己性情变化的掩饰，以免惹人怀疑罢了。 任意无所谓地道：“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要是教会输了，我该担心的就是生命安全了。” 埃尔维斯道：“教会可没那么脆弱。”他往北边望了一眼，像是透过重重建筑看到了战斗的场景：“你的姐姐真是一位杰出的神术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位圣女合适。她日后一定会在教会的历史上留下名字，难道阿瑞西亚你就要嫁给一个普通的贵族，一直过着如囚禁般的生活吗？” 恶魔极为擅长挑拨离间，如果是真正的阿瑞西亚在受到并无神术天赋的打击后，在听到这样的话语难免会起动摇之心。 但任意丝毫不为所动：“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听从家族的联姻也挺好的。”至少他们只想要肉体，不想要灵魂。 “别惦记我的灵魂了，也许我们还可以谈点别的，我的前恋人。”任意走到床边坐下来，“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灵魂？” 埃尔维斯跟着她走过去，他弯下腰指尖点在任意的额头上，暗红色的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它很美，阿瑞西亚。你的灵魂比你的容貌还要迷人。” 随即他就像触电一样收回了手，语调有点扭曲：“你是用圣水洗了一次澡吗？” 任意一脸无辜：“那未免太奢侈了，我用清水加花瓣。”看来爱莉安娜的祝福神术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比艾伦的结界有用。 埃尔维斯悻悻地道：“这一代教会的圣女有些本事。” 任意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艾伦在房间里布置了结界，你进来会被他发现吗？”她说起“艾伦”的名字时微微分神，语调放低。 恶魔敏锐地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连带看着任意的目光都微妙起来。然而少女似乎自己并无所觉，姿态散漫。 埃尔维斯挑起任意手中的耳坠，小心地避开了任意的手指：“有它在，谁也不会发现我的到来。”他拿着耳坠笑了笑，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你总留着它，会让我多想的。” 任意现在对他的笑有点审美疲劳，用手掩着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我只是对恶魔很好奇。” 她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埃尔维斯的身体：“普通的刀剑都无法对它造成损伤，甚至连圣光骑士的攻击你也可以无视，反而神术对你的伤害大一点……” 埃尔维斯有种浑身被剥光的感觉，那一日在圣光大教堂的危险感又出现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夸张地说道：“别用这种目光，我会觉得你想脱光我的衣服，虽然我并不介意。” “但是我觉得你已经不想和我来一场浪漫的舞蹈了。” 任意眨了眨眼：恶魔耍流氓都这么文雅了吗？ ------------ 第七十五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一） 埃尔维斯含笑等着任意的反应，暗红色的眼眸微眯。 任意收敛了笑意和慵懒，淡淡道：“没这个兴致。” “这可真让人难过。”埃尔维斯说道，只是他的表情没有一丝难过的意思，“我本来以为我还有些魅力在的。” 任意道：“我最近换口味了。” 埃尔维斯挑眉：“比如那位骑士长，叫艾伦是吗？” “没有的事。”任意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否认道。“他是圣职人员。” 只是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眼底的情绪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埃尔维斯看着她，唇边压着笑意，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盯着它的猎物。 “好吧。”他没有接着追问，而是口气轻松地道，“圣职人员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 “只要给你灵魂。”任意打断了他的话，略感无奈地道，“你不觉得你的推销很生硬吗？” “那是因为我遵守等价交换的法则。”埃尔维斯嘟囔道，他想要把任意完整地带回深渊，这样就有很多办法都不能用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又要无功而返，行礼道：“我永远等着你上门交易，亲爱的阿瑞西亚。” 不过好歹有些收获，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任意目送着黑发红眸的恶魔伴随着深渊的气息消失。祖母绿的耳坠掉落在床上，只发出了轻微的闷响。任意把它们拿起来，随手放进了首饰盒的最上层。 鱼饵是放下去了，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要如何让一只活了千年之久，没有人类感情的恶魔觉得悔恨？ 这可真是个难题。 任意叹了口气，躺上了柔软的床榻，还是睡觉舒服一些。 第二天。 艾顿公爵一家都在早餐桌上聚齐了。，艾顿公爵沉默寡言，公爵夫人偶尔会开口说上几句话，总体来说公爵一家的早餐十分沉默。 今天却有些不同，艾顿公爵面容上有明显的忧愁，公爵夫人也忧心忡忡的模样，反倒是艾顿家的长子希瑞尔开口道：“帝都外出现了深渊入口，教会陷入了和恶魔的争斗。不知道爱莉安娜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公爵夫人闻言连盘子里仅有的食物也吃不下去了，她放下刀叉，眼底的担忧更重了：“神会保佑她的。” 希瑞尔配合地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然后道：“听说深渊恶魔袭击了圣光大教堂，骑士长艾伦受了重伤。也许深渊和我们马上就要开战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向艾顿公爵，似乎是想从父亲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 任意切割食物的手却是一顿，艾伦受了重伤。 她装作随口闲聊的模样问道：“恶魔怎么会去袭击圣光大教堂？骑士长受了很重的伤吗？” 希瑞尔没觉得妹妹的问题有什么不对，也随口答道：“听说到现在也没醒呢，不过有教会的牧师在，应该没什么事。” 任意还欲问些什么，另一边的艾顿公爵却站了起来，道：“我得去觐见陛下了。” 公爵夫人给了他一个拥抱：“再见，亲爱的。” 很快希瑞尔也起身出门了。任意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肉排，也离开了饭桌。她换了一身装束，坐上了前往圣光大教堂的马车。 街上的人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帝都还是如之前一般的热闹。只是靠近教堂的地方要萧索许多，任意下了马车，便看见圣光大教堂的墙壁甚至有些许的损坏。 这绝对是把光明神教的脸面扯下来扔在了地上，还顺手踩了一脚。 教堂外守着的圣光骑士脸色也都十分不佳，看在任意身份的份上才勉强好言好语地开口道：“艾顿小姐，想要祈祷的话，您恐怕要去其他的教堂了。” 帝都内还要其他四座教堂，作为信徒祈祷忏悔的地方。 任意摇了摇头，用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溢满忧色的浅绿眼眸：“我是来探望骑士长阁下的，听说他受了伤。” 对面的圣光骑士有些奇怪，他们骑士长受了伤，艾顿家的小姐为什么要来探望？他旁边的骑士比他想的要多一些，片刻的疑惑过后就变成了诧异，这位艾顿小姐不会对他们骑士长…… 任意察觉到他们眼神的变化，窘迫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骑士长阁下救过我，我理应过来探望他。” “骑士长现在还没有醒，如果艾顿小姐想要去探望他的话，可以在牧师的陪伴下进去。” 任意提裙行了一个屈膝礼：“谢谢。”她穿过大门，按照两位圣光骑士指的路线寻找艾伦所在的房间。身后传来两位圣光骑士的对话： “骑士长什么时候救过艾顿家的小姐？” “你傻吗？这是救没救过的事吗，艾顿家的小姐明显是对骑士长……” 任意折扇下的唇抿起一个笑，加快了脚步。 教堂内的伤员很多，任意在来往的牧师之间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并不忙碌的年轻牧师，请他带着她去艾伦的房间。 艾伦的伤却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多了，他躺在木床上，浑身的盔甲都被去掉了，身上缠满了绷带。他双目紧闭，坚毅的面容此刻全是灰败之色。 任意抓着折扇的手抖了抖：“他……” 身旁的牧师叹息道：“虽然我们用神术治疗了骑士长身上大部分的伤，但他胸口上的伤痕一直无法愈合，也一直无法醒来。” “他不会一直无法醒来吗？”任意说话的声音藏着恐惧的颤抖。 牧师的回答委婉又令人绝望：“也许教皇冕下能唤醒他。” 任意的唇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看着艾伦的面容，仿佛勉强才找回了说话的力气：“我能陪他呆一会儿吗，牧师先生。” “这……”牧师有些犹豫。 “我不会伤害他的。”任意展开手臂，“您可以让人来搜查我的身体，我没有携带任何利器。” 牧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床上的艾伦，忍不住多了些联想。拒绝一位心系所爱之人的可怜少女未免太残忍了，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爱人了…… 正巧门口过来一位修女说道：“伊达先生，我们需要一个治疗神术。” “好吧。”伊达牧师下定了决心，“我这就过去，蒂娜修女，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位小姐身上有没有危险的物品。” 简单的搜身过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任意一个人。 ------------ 第七十六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二） 任意走到木床旁边，仔细看了看艾伦，他看起来的确不太好，身上毫无生机。 233：【攻略对象要死了怎么办QAQ，我们就少了5000积分……】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亿呢！ 任意叹了口气：【你是多缺钱啊，之前的业绩提成不够花？】它们组织给系统的提成太低了？ 233：【钱多不烧手！】 任意：【……】好吧，无法反驳。 说话间，任意耳上的耳坠闪过微光，来自深渊的恶魔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圣光大教堂之中。 埃尔维斯穿着一身像极了冒险者的装束，长裤短靴，恶魔的特征被完美地隐藏起来。他环视一圈，略微嫌弃地说道：“教会现在这么穷吗？” 任意道：“教会宣扬简朴节俭。” 埃尔维斯道：“三百年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三百年前是光明神教世俗权力达到巅峰的时候，当然和现在不一样。 任意把折扇收拢，眉眼微冷，抿唇道：“外面全是圣职人员，你不怕被发现吗？” “圣职人员？”埃尔维斯斜着眼睛扫了一下木门：“他们可算不上，如果是在三百年前……好吧，不说这个了。” 他藏起眼底的轻蔑，又换上了热情无害的面具：“你现在好像需要帮忙？” 恶魔看了一眼木床上的艾伦，意有所指。 任意盯着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下唇颤了颤：“你做的？” 埃尔维斯笑道：“我听不懂你的话，阿瑞西亚。” 任意没有被他的掩饰迷惑，追问道：“袭击圣光大教堂的恶魔是不是你？”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5。】 真是敏感，埃尔维斯在心底啧了一声。 “这可真是冤枉。”他拉长了语调，笑意不减，“我对深渊发誓，我昨天晚上老老实实呆在我的居所呢。”当然他不保证他没有挑唆别的恶魔来圣光大教堂参观。 “但是深渊恶魔没必要突然袭击教堂。”任意冷静下来，分析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埃尔维斯摊手道：“我也没必要袭击圣光大教堂，我现在对光明圣典已经没兴趣了，阿瑞西亚。”他现在有了新的兴趣了，一个迷人的、狡猾的灵魂。 “因为你昨天知道我……” 任意调高了声音，说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急忙收住了声音。 “知道了什么？”恶魔好奇地俯下身，恶趣味地追问道，“发现阿瑞西亚你爱上了一位……呃，圣职人员？”他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木床上的艾伦。 任意偏过头，面色微冷：“你知道是什么。”竟然默认了埃尔维斯话中的意思。 埃尔维斯早就从她的眼神和动作中推测出了这个事实，然而任意的承认却莫名让他觉得兴趣消减，并没有得到逗弄宠物的愉悦感。 他明明离成功近了一步才对，难道他对阿瑞西亚不感兴趣了？ 埃尔维斯又看了看灰发绿眸的少女，确认了他的确想得到她。他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被人连着骗过两次，如果不能把她的灵魂骗到手的话，也太亏了吧？ 而且……隐藏了真实颜色的黑眸倒影着少女的身影，无论是清浅的眉眼还是柔嫩的双唇都烙印在恶魔的脑海里。 她那么美，埃尔维斯想，就算做成蜡像放在客厅做装饰品也很值得。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帝都还有很多不输于阿瑞西亚甚至更胜一筹的美人。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 “好吧，如果阿瑞西亚不想说的话，我就不追问了。”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后，埃尔维斯站直身体，装作十分体贴的模样说道。 任意扯了扯唇角，目光讽刺。 埃尔维斯浑然不觉，他走到木床旁边，用惋惜的口气道：“他的灵魂好像被困在深渊，唉，光明神都到达不了的地方。不知道人类的教会能不能救活他……” “也许困住他的恶魔会心软放他回来？”他抬起头，黑眸染上了艳丽的红，语调上扬，带着虚假的同情。 任意看着他冷笑：“装模作样，不是正和你意？”这样他就有了和她交易的筹码。 她目光下移，落在昏迷的艾伦身上，浅绿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他会永远醒不过来吗？圣典上说过，去过深渊的灵魂被深渊所拥有，就算是神灵也无法召回。 埃尔维斯没有错过她面容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勾起唇角：“他还这么年轻，你忍心让他永远留在深渊之中吗？也许日后还无法被教会接纳，不能葬入圣地。” 任意握着扇的手指收紧又放松，她良久才从艾伦身上收回目光，眼底冷静下痛苦之色隐现：“我不会和你交易灵魂的。” 她希望艾伦能醒过来，但这还不值得她付出自己的灵魂。自幼受着贵族思想教育的阿瑞西亚即便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也不会全然不自顾地去付出。 好感化为深情，总要一段时间酝酿的。 谁料埃尔维斯笑起来，反问道：“谁说要用灵魂交易的？” 任意一怔：“什么？” 埃尔维斯心情颇好，连语速也变快了：“阿瑞西亚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你不必付出灵魂就可以让他醒过来，需要付出的东西很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了任意的耳边；“只需要一缕头发，你亲手割下来交给我。”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黑眸中星光暗潮，蛊惑人心：“很简单，是不是？” 又是魅惑术。 任意失神了一瞬间，随即就警惕起来：“你要我的头发做什么？‘ 埃尔维斯坦然道：“就像你想要我的角一样。”语气里是扳回一城的得意。 任意：“……” 【你确定他活了一千多年？】任意有些不相信，【他连这种事都要报复一下，幼不幼稚？】 233道：【埃尔维斯这个名字在千年前的战争中出现过，他至少活了一千年。】 任意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眉头微拧：“只是头发？” “只是头发。”埃尔维斯肯定道，“我从来都不会在交易上耍手脚的。” 当然，交易对象自己蠢就不是他的错了。你总不能指望恶魔有良心这种东西，提醒交易对象契约有漏洞吧？ 任意犹豫了片刻，直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才道：“我要考虑一下。” ------------ 第七十七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三） “当然可以，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呼唤我。”埃尔维斯含笑俯身，执起任意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后才隐于幻象之中。 恶魔慢条斯理地退场，暗红眼底的笑意仿佛诉说着他的志在必得。 任意冷眼看着他消失在房间，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刚刚那位蒂娜修女委婉地请她离开。 任意开门，歉意地表示自己这就离开。 蒂娜瞧见她苍白的脸色，心生怜悯，同情道：“教皇冕下很看重艾伦骑士长，也许他会过来治好艾伦。” 任意勉强笑道：“希望吧。”她又想起了埃尔维斯的话，那是光明神都无法莅临的深渊。 和蒂娜修女告别后，任意从略显混乱的大厅里穿过。原本恢宏庄严的大厅此刻人来人往，有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也有来回奔走照顾伤员的牧师和修女。 一眼望过去，全是象征着光明的白色和金色。 然而在任意接近门口的时候，却望见了一抹不应属于这里的黑色。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冷漠的男子，黑发棕眸，鼻梁挺拔，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弧度。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长袍下的身体似乎很单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任意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一个十分不好接近，也不好相处的人。 随后机械的声音就如同响应她的想法一般响起来：【可攻略对象修出现，积分奖励8000。】 233：【8000积分呀……】 任意没有应声，修这个名字可没有在阿瑞西亚的记忆中出现过。 任意脚步不停，向着大门的位置，也就是修的方向走过去。 她一手拿着折扇，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了过去。然而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子却低头看了她一眼。 确切地说，是看了她身上的耳坠一眼。 任意停下来，疑惑地对上他的目光：“这位……先生？” 男子收回了目光，面容上似乎划过一丝嘲讽，走进了教堂。 他看出来了，任意摸了摸垂下来的耳坠，她好像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回到艾顿家族的庄园，任意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直到夜晚，她才从柔软的床榻上起来，对着镜子把耳坠摘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剪下一缕头发，保证不会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少了一缕头发。 233：【宿主真的要和埃尔维斯做交易吗？这明显是个陷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任意：【你现在改看电视剧了？】 233：【经验贴看完了，我看见有人发帖推荐电视剧……】 任意一时沉默，总觉得连AI的生活都比自己丰富多彩。 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儿之后，任意道：【总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他，不然这剧本怎么走？】 233：【宿主故意让他觉得你喜欢艾伦，就是为了给他点甜头？】 任意瞧着手心里银灰色的碎发，答道：【不然的话，他就要对阿瑞西亚的家人下手了。姐姐那么温柔心软，我有点舍不得，还是骑士长牺牲一下好了。为女士牺牲，也算符合骑士准则吧？】 233：【我觉得他不想这样牺牲……】 任意：【唔，他反对无效。我这不是要救他吗？骑士长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我怎么能不负责。】 233：【……】它好像想歪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说笑过后，任意把碎发和耳坠放在一起，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沾了点清水在眼圈一顿乱揉，做出眼眶微红，泪水未干的假象。 演技不够，道具来凑。 做完这一切，任意敲了敲桌子，对着耳坠道：“埃尔维斯。” 没有让她等太久，埃尔维斯就出现在她身后，他看见任意面前的碎发，勾起唇角：“考虑好了？” 任意站起来，一张精致的脸面无表情，她把碎发塞到埃尔维斯手里，语气生硬：“救他。” 埃尔维斯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未说出口的引诱之语也只能咽了回去。手中的头发颜色浅淡，水润光泽，他忍不住把发丝在手指上绕了一圈。 任意见他不说话，抿起唇角：“你想毁约？” 埃尔维斯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会呢？” 他用手在半空中一划，一张点缀着花纹的纸出现在任意面前，埃尔维斯把笔放到她手上：“签下名字，我们的契约成立。” 任意拿着笔，突然想到她现在是阿瑞西亚，但真正的名字是任意。她应该签哪一个？ 如果签了阿瑞西亚的名字，是不是可以耍赖说阿瑞西亚做的事，找我任意干什么？ 笔尖落在纸上久久未动。埃尔维斯挑起眉，走到任意身侧：“后悔了吗？” 现在后悔，到手的头发他可不会还了。 “没有。”和233确认过后，任意利落地在契约纸上签下了阿瑞西亚的名字。 按照233的说法，她代替了阿瑞西亚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默认她是阿瑞西亚。不管是神灵还是深渊都发现不了。 同样，如果违背契约，也是由任意付出代价。 契约上违约的代价也很符合埃尔维斯的期望，如果她违背约定，埃尔维斯就有权拥有她的灵魂。 埃尔维斯满意地把契约收起来，笑道：“各取所需，很好不是吗？” 任意冷声道：“不择手段的恶魔。” 埃尔维斯捂住心口，苦恼道：“让一只恶魔遵纪守法，也太过分了吧？”他只是为了想要的东西，用了一点小手段而已，比如在恶魔领主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多说了一句话，提了一句圣光大教堂。 他俯下身，想按照惯例以吻手礼退场，瞥见任意银灰色的长发，又回想起那一缕发丝的柔软后，埃尔维斯改变了主意。 他无视了少女冰冷的目光，挑起少女的长发，在发梢落下一吻。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5。】 任意把头发从他手中扯出来，压着火气问道：“你可以走了吗？” “当然。”埃尔维斯有点遗憾地看着发丝被抽走，“那么我去履行契约了。” 他后退了一步，用精神力触碰媒介，消失的瞬间目光落在少女浅色的唇瓣上。 看起来要更柔软一些，如果…… 呃，埃尔维斯分神想到，他最近是不是太久没有和深渊的魔女来往了？ ------------ 第七十八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四） 光明圣殿。 爱莉安娜依旧穿着光明神教圣女的服饰，白色的长裙上绣着圣典中的战役。她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神情冷漠，正是任意在圣光大教堂遇到的修。 两人一黑一白，相对而坐。爱莉安娜冷声道：“光明圣典是教会的神器，不能交给信徒之外的人使用。” “我没说要用它。”修说道，语气暗藏讽刺，“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而已。光明神教想让我帮忙，总不会这点东西都不想付出吧？” 爱莉安娜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加固封印不止是为了教会，也是为了所有人类，如果深渊和人类全面开战的话……” “关我什么事？”修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修长的眉挑起来，“人类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需要他们的信仰。就算地面被深渊占领，充斥着恶魔，它们也没办法踏进我的法师塔一步。也许我还多了不少实验材料，毕竟恶魔的身体比人类要有研究价值。” 他简直是个疯子，爱莉安娜在心里骂道。他已经不把自己当做人类看了，所有的东西在他眼里大概只有所谓的研究价值值得他在意。 “光明圣典不能轻易出借。”爱莉安娜试图为教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你使用或者……研究光明圣典必须接受教会的监督。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另一位传奇法师。” “说的好像你们能找到另一个有能力封印深渊的传奇法师一样。”修嘲讽道。不过他下一句话就表示了让步：“你们可以让派人看管光明圣典，我会给他开法师塔的权限。但他最好不是一个圣职人员，我的法师塔不欢迎圣职人员。” 教会除了圣职人员还有其他人吗？他这是在找茬！爱莉安娜咬牙道：“我会和教皇冕下商议的。阁下，您现在可以去加固封印了吗？” 他们现在需要修的帮助，就算他的要求再无礼也不得不答应。 修却没有动，他冷漠的眉眼微抬：“别拿商议来搪塞我，给我最后的结果，之后我会去加固封印的。” 爱莉安娜捏碎了手中用来搅拌咖啡的勺子。 “教会都是圣职人员，我必须花费时间……”爱莉安娜突然顿住了。 修出了名的无情冷漠，不受法师协会的管束，但是好在他是一个颇有契约精神的人。他不会不履行约定，也不会在约定中动手段，所以教会才会找上他合作。 同样，派去监管光明圣典的人也不会被他随手丢出法师塔或者挂在法师塔外。而在深渊与人类开战的时候，他的法师塔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爱莉安娜话锋一转：“我可以答应这个交易，但交易条件要换一下，你要收监管光明圣典的人当学徒。” “学徒……”修眯起眼睛，这个名词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耳边过了，“你的胃口真大。” 一个传奇法师学徒的机会，价值可不输于教会的圣子圣女之位。 “只是一个身份罢了。”爱莉安娜道，“教或不教，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好吧。”修站起身，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个新加上的交易条件，“但是我现在就要把光明圣典带走。” “成交。” 在修带着光明圣典离开之后，爱莉安娜虚脱一样地靠在了椅子上，疲惫地合上了双眸。 阿瑞西亚，我给你了选择的机会，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与此同时，躺在圣光大教堂的艾伦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他身旁响起了一声轻笑：“好好享受在世的时光吧，被深渊预定了灵魂的人。” 然而等他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那里空无一物。 ――――――― 翌日，艾顿庄园。 帝都外的战斗总算尘埃落定了，艾顿一家早餐的氛围也好了不少。只是公爵夫人还有一些担忧：“不知道爱莉安娜怎么样了？” 希瑞尔安慰道：“她没有受伤，教会不会连他们圣女都保护不好的。” “希望如此。”公爵夫人叹了一口气，“只要有恶魔出现她就要去战斗，深渊入口还是早点封上才好。唉，她本来应该已经嫁人了，现在坐在餐厅里用早餐，和丈夫孩子说话，调|教女仆……” 任意把盘子里的食物切成小块，觉得爱莉安娜应该不会想要过公爵夫人描述的生活。 “亲爱的，她有天赋是艾顿家族的荣耀。”艾顿公爵开口道。 公爵夫人不悦地回道：“是的，艾顿家族的荣耀。” 艾顿公爵耸了耸肩，没有在说话。 任意吃完盘子中的食物，站起身道：“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阿瑞西亚。”公爵夫人叫住了她，“我有话对你说。” 公爵夫人一如既往的温柔，言语中却带着命令的意味。 任意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来有人对母亲说了什么。】 233：【什么？】 任意：【当然是我和艾伦的爱情故事。唔，贵族圈子里谣言传的真快，她们每天闲得只能传八卦了吗？】她昨天上午才去了圣光大教堂，还以为公爵夫人今天下午才会知道这件事呢。 233：【宿主和艾伦有爱情故事？】 任意：【你要相信帝都贵妇们的脑补能力，作为一位贵族小姐，我昨天是不应该也没必要去圣光大教堂看望艾伦的。我为什么会去？当然是因为爱情。】 233：【……】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套路。 在艾顿公爵和希瑞尔离开之后，公爵夫人才对任意道：“你昨天去了圣光大教堂？” 任意低下头，避开了母亲的目光：“是的，艾伦……骑士长阁下保护过我，我……” “他保护你是因为教会的命令，阿瑞西亚。”公爵夫人的声音平稳冷淡，“你应该感谢艾顿家族和教会的亲密联系，而不是他。” “如果教会的骑士在保护一位贵族未婚少女的时候引诱了她，我恐怕要向教会要一个说法了。” 任意猛然抬起头，急切地解释道：“艾伦一直都很守礼。”不守礼的人是她。 “你要明白，阿瑞西亚。”公爵夫人皱起眉，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他是圣职人员。我已经很纵容你了，但是不能嫁给一个圣职人员，他的出身还是平民，就算他离开教会也不可以。” “不要再让我为你操心了，阿瑞西亚。” 公爵夫人的目光锐利，言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良久，任意低下头：“……是。” 这时候外面的管家走了进来，他表情有些奇怪，鞠躬道：“夫人，圣女阁下请小姐去光明圣殿。” 任意在脑海里悠悠叹息一声：【姐姐真是给力啊……】 233一脸茫然，宿主又背着它做了什么！ ------------ 第七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五） 任意站起身，用询问的语气对公爵夫人道：“母亲？” 公爵夫人沉吟了片刻：“过去吧，记住我的话。” 任意温顺地回答道：“我会的。”反正公爵夫人的话很快就会没有意义了。爱莉安娜现在找她过去，应该是她前些天埋下的引子起了作用，她应该能接触到一位法师了。 果不其然，到了圣殿之后，爱莉安娜就告诉她，有一位传奇法师打算收学徒，如果她愿意去的话，艾顿家族应该不会阻止她。 “一位传奇法师。”爱莉安娜淡淡道，“那是连恶魔领主都要忌惮的存在，他的法师塔十分安全。”就算不出于任意想要学习魔法的考量，只考虑安全问题，修的法师塔也是个极好的去处。 任意笑起来，浅绿色的眼眸极亮：“谢谢你，姐姐。” 爱莉安娜叹了口气：“希望你不会后悔。”她叮嘱道：“修十分不好相处，你不要惹恼他。监管光明法典这种事，做不到就算了。” 任意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修不就是她那天遇到的那个人吗？本来还打算另想办法找到他，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她眉眼微弯，依旧笑着道：“我知道了，姐姐。我不会惹恼他的，我什么时候过去？” “三天后。”爱莉安娜道，“你回去的时候直接和父亲说这件事，在艾顿家族的荣耀这件事上，他从来不会让步的，一定会同意的。”她说到“艾顿家族的荣耀”这几个字时语气微讽。 任意看在眼里，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道：“那我这就回去准备。” 她转过身，提着裙摆，像一只得了自由的鸟儿，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圣殿。爱莉安娜目送她离开，眼神复杂，到底没把那一句“你和艾伦的传闻是怎么回事”问出口。 她当然不会去和贵妇们喝茶聊天，但现在整个教会都知道艾顿家的小女儿阿瑞西亚去看望了重伤的艾伦骑士长，也许只有教皇冕下没听过这件事情。 任意从圣殿中出来，才放缓了脚步，不过她的确心情不错，就算不演戏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意，还对圣殿门口来往的修女点了点头。 那位修女明显是认识她的，也跟着笑起来：“艾顿小姐，您是知道艾伦骑士长醒过来了吗？” 原来艾伦已经醒了啊，任意面容上笑意不变，毫无异样地回道：“是的，他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仿佛她刚刚正是因为艾伦的醒来而高兴的。 “这是神的眷顾。”修女道，“当然里面可能也有爱情的作用。啊，骑士长阁下您在这里啊。” 任意的脚步一顿，侧头便看见艾伦站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仔细看的话，还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惊恐。 任意挑起眉：“骑士长阁下？”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艾伦就猛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任意抚了抚裙角，也带着羞涩的笑意上了马车。 任意：【他见了我跟看到恶魔领主一样，我真是倍感荣幸。】 233：【我觉得他见了恶魔领主也不会这么害怕……】 任意：【呵呵。】 三日后。 马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任意靠在马车的一侧，透过车窗看着周边的景色不断后退。这是帝都外的一条小路，隐于各种灌木之中。 据说修的法师塔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因为和教会的协定，他撤去了用来迷惑旅人的法术，让艾顿家族的车夫能成功找到这条小路。 没过多久，路边的景色为之一变，灌木和草皮消失不见，只有剩下石头和沙土，一片荒凉的景象。任意从马车上下来，望着不远处高耸的法师塔，略微有些感慨，一位传奇法师的法师塔啊。 据爱莉安娜说，这个世界仅有两位人类出身、站在施法者顶端的传奇法师，修就是其中一位。 车夫在任意身后问道：“小姐，要上去敲门吗？” 任意笑了笑：“你先回去吧。” 车夫犹豫道：“可是……” 任意已经往法师塔的方向走了：“你回去吧。” 车夫看了看高耸入云又缠绕着奇怪雾气的法师塔，心生畏惧，没有再坚持陪任意叩门。他在心底嘀咕着，也不知道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是怎么想的，会同意把阿瑞西亚小姐送到这种地方来。 并非身在贵族阶层的他当然不会明白，艾顿家族会为了交好教会把爱莉安娜送去教会做圣女，同样也会为了得到传奇法师的垂青，把任意送到传奇法师手下做学徒。 这可要比联姻更能体现她们的价值。 任意走到法师塔最底层的门下面，不出意外地发现大门自己打开了，想必法师塔内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 任意走进去，大门在她身后合拢，她环视了一周，发现大厅中十分冷清，除了墙壁上挂着几幅不知年代的画，只有一个炼金傀儡在角落里打扫卫生，它都快把那块角落的墙皮擦下来了。 任意：【看来我的老师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233：【为什么这么说？】 任意：【这么宽阔的大厅，别说沙发了，连张椅子都没有，显然不打算招待客人。】 任意打量过后，最初对法师塔的好奇已经消退了，连进法师塔的兴奋都消减了不少。她往前走了两步，正考虑着是在这里喊人，还是直接去上面找人的时候，一本散发着淡金色柔和光芒的书砸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 书上面花纹精美，用严肃的字体写着看不懂的字母，它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供奉在圣光大教堂的光明圣典一样啊…… 任意抬起头，在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上站着一个人，或者说是浮着一个人。他看起来刚刚睡醒，棕色眼眸像未曾清醒的凶兽一样微眯着，面容上压抑着烦躁的情绪，法师长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露出胸口的一片白皙。 任意：【哇，他们传奇法师都是这样子出来见人的？】 233：【呃……也许他根本没把宿主当人？】 任意：【你最近胆子大了啊。】 233：【我错了！】它下次还敢！ ------------ 第八十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六） 楼梯上的男人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衣着有任何问题，他沙哑着声音道：“把你们的神器拿好，下午再送到实验室。” 任意俯身把光明圣典捡起来，平静道：“好的，老师。”她不信仰光明神，对于修这种把神器扔来扔去的行为没有任何感觉。 修倒是挑了挑眉，肯定道：“你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他似乎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低头看见自己凌乱的长袍，皱着眉把它整理好：“爱莉安娜没有告诉你，学徒是没有资格叫老师的吗？” 任意抱着光明圣典，眨了眨眼，疑惑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修系扣子的手一顿，沉默了两秒后道：“你可以叫我阁下。” 任意从善如流：“好的，阁下。” 不管是从言语还是动作来看，她都是个十分乖顺的学徒。然而修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耳边，笑容微讽：“圣女的妹妹，带着恶魔的媒介出入教堂，教会真是越来越落没了。” 说罢，他也不看任意，转身就走：“除了最顶层，你可以去任何一个房间。不过你乱动东西的话，可能会变成一具尸体，看在协定的份上，我会把尸体给光明神教送回去的。” 就像爱莉安娜说的那样，这位传奇法师性格很不好，连提醒的话都说得这么难听。 “请等等。”任意叫住了他。 修不耐烦地回头，棕眸中的烦躁显而易见，仿佛只要任意说出一句废话，他就是砸下一连串的法术。 任意仰头看着他，一脸无辜：“阁下，您还没有告诉我实验室在哪儿。” 修：“……四楼。” 任意看着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掂了掂手上的神器：【所以所谓的监管光明圣典就是充当一个移动书架？】 233：【目前看来是的。】 任意一笑，悠悠道：【好在我是个会说话的书架。】 233：【……这很值得骄傲吗？】 任意：【当然，既然会说话就不能乖乖听话了啊。】 233:【……】这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被修这样抛在楼下，任意依旧显得很淡然。她走过大厅中央，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在二楼各个堆满施法材料的房间中找到了一个有床的房间。 然后带着光明圣典去死了四楼，不出意料地在实验室找到了忙碌的修。他弄了一堆任意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东西堆在桌子上，自己则对着它们沉思。在他身旁，一支笔悬浮在半空，笔尖正在同样悬浮在空中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任意站在半开的实验室门口，恰好可以看清他安静的侧脸，上面既没有焦虑也没有厌烦。比起传闻中怒则毁城灭国的传奇法师，他更像一个沉迷于自己研究的学者。 听说实力强大的法师都是学识渊博的学者，任意从阿瑞西亚的记忆中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学者就在她分神的时候转过了身，眼底闪过危险的光芒：“我记得我让你下午再过来。” 好吧，这是一个十分冷漠、不近人情的学者。 任意在他冰冷锐利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小声道：“我有事想请教您，老……阁下。” 她声音中有一丝畏惧，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镇定下来：“您知道这个东西？” 她把耳间的祖母绿耳坠取了下来，放在手心中展示给修看。 半空中的笔停下来，和纸张一起缓慢降落。修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少女手心中闪着微光的耳坠上。 上面的祖母绿成色上等，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但是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隐藏的、属于深渊的气息。 任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解释道：“这是一个恶魔给我的，我不敢拒绝他……” 修反问道：“所以就把它带在身上？” 他语气平板，却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听出里面的嘲讽:明知是恶魔的东西，也敢这么带在身上？ 就算任意刻意压制，还是涨红了脸，她咬了咬下唇，说道：“我以为教会的人会发现它有问题，就不算是我告发的了，恶魔也不会因此报复我。就算教会没有，有冒险者或者法师能发现的话，也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最初的窘迫从她脸上褪去，任意顺便恭维了一句：“您不就发现了吗？” “那是因为我对深渊的气息在熟悉不过，尤其是这种经常跑到地面上的恶魔，都是些老朋友了。”修依旧看着耳坠，口气却稍微缓和了一些：“知道不能惹恼恶魔还不算太傻，不过指望在大街上闲逛就能有人发现它有问题……你指望能在闲逛的时候能遇到一个传奇法师？” 巧了，任意想到，她不就是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他的吗？ 她每天带着耳坠乱晃倒不是为了找人把媒介的问题解决掉或者把埃尔维斯解决掉，而是想用耳坠“筛选”出实力强大的法师，以便能接触到魔法。 只是因为爱莉安娜的关系，她被直接送到了修面前，免去了一番波折。 任意试探地问道：“所以您能封印掉它吗，阁下？” 修终于把注意力从耳坠上移开，问道：“你和恶魔做过什么交易吗？” 任意动了动唇，话到唇边却换了意思：“没有，他一直想要我的灵魂，说过很多条件，但是我一直不敢答应。” 她言语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听说恶魔会在交易中欺骗人。” “是吗？”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好吧。” “如果你没有及时填补上交易漏洞的话，的确是这样。”他肯定了任意后面的话语，然后道：“我没兴趣管这些事情，这种事去找你们的教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乐于助人的冒险者。 任意抿了抿唇，把托着耳坠的手放下，低声道：“我并不信奉光明神，我是真的想过来做学徒的，阁下。” 修正面无表情地处理一样施法材料，闻言讽刺道：“看来光明神教是真的没落了，连圣女的妹妹也会背叛信仰。” 任意不理他的讽刺，看着他把一株株不知名的草捣碎，恭顺道：“至少现在，我觉得您需要一个助手？” ------------ 第八十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七） 实验室。 任意从一旁堆积成小山的植物中准确地抽出一株不断扭动的草，扔进了沸腾的锅里，然后淡定地看着那株草在锅里尖叫。 任意：【你说它算动物还是算植物？】 233：【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我算什么系统了……】它现在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了，自从攻略对象同意宿主担任他的助手后，它的数据库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明明它只是个攻略系统，为什么要在数据库中记入一大堆魔药的数据，甚至包括史莱姆的处理方法这种东西！ 任意安抚道：【乖，你看我已经成功地入住了攻略对象的家，还获得了5点好感度，你不高兴吗？:)】 233闻言更悲愤了：【宿主帮他干了一周的苦力，他才给宿主5点的好感度，还不如公爵夫人对庄园门口那只狗的好感度！】 任意：【……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骂我吗？】 233：【QAQ不是……】 看它卖蠢卖得多了，任意也生不起真气。她把这笔账算在了修的头上，顺手把想要跳出来的草按回了锅里：【人要知足。你看他对所有人好感度都是负的，比较起来，这5点好感度已经很高了。】 233道：【宿主还是去攻略埃尔维斯吧，艾伦也可以，这8000积分太难拿了……】 任意一笑，用勺子搅动了两下锅，她花费了这么多心力，可不是为了攻略。 【别急。】她说道，【先让我好好当一段时间学徒。】 不断翻滚的锅面上漂浮着热气，渐渐上升，模糊了任意的视线。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穿着黑色长袍的修站在门口，一只手捏着一只玻璃瓶，他扫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坩埚：“好了？” 任意也看了看坩埚，随后抬头笑道：“应该是好了。” 修和她四目相对，没有说话。少女笑意温和，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疾不徐，从骨子透出一种淡然镇定的味道来。这不是装出来的镇定，修能看到法师塔内发生的一切，包括任意的一举一动。 最开始的时候，她面对他还会有些紧张，不过两三天的工夫，她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有条不紊地融入了他的生活。 她一点也不像一个未谙世事的贵族少女，如果不是检测过她的灵魂的话，修都要以为她的灵魂被恶魔调了包。 任意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要装起来吗？” 修为自己的走神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坩埚面前，确定里面的材料调得一点无误。事实上这么多天以来，任意都没弄错过任何顺序和剂量，除了偶尔会把材料切得乱七八糟。 毕竟人脑再厉害，在记忆力这方面也比不上AI的直接输入。任意能做到没有错误，233功不可没。 教会给他送来了一个天才，修的脑海里划过这样一个念头。把有着这样天赋的少女像养金丝雀那样养了十几年，简直不可理喻。如果在她幼年的时候就能接受到法师的教育，不知会成长到何种高度？ 只要想到这点，修就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玻璃瓶放在桌子上，声音依旧冷漠：“装起来吧。” 任意一面把调制好的魔药装到瓶子里，一面道：“今天下午还要用圣器吗？” “把它放在实验室就行了。”修说道。 “好的。”任意把装好魔药的玻璃瓶在他面前晃了晃，瓶子里的液体粘稠晶莹，“今天的材料已经处理好了，那么我今天可以请假回家看看吗，阁下？” 修正在翻阅一本书，闻言翻页的动作一顿：“我给你的笔记你看完了？” 任意这几天已经摸清了他大半的脾气，估计他下一句就要开始嘲讽她懈怠了，连忙补救道：“已经看完了，我会再温习一遍的。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保证明天一早就回来！” 修要比她高一个头那么多，任意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浅绿色的眼眸如一汪清水，倒映着修的身影。 修手中那一页书一直都没有翻过去，良久他才把目光从任意身上移开，说道：“明天一早回来，如果明天你没能过我的考核的话……” 任意打断了他：“就送我去深渊一日游？” 被抢了话的传奇法师恼怒道：“就把你永远扔在深渊。”谁给她的胆子打断他的话的？ “那是恶魔的活计，您要和他们抢生意吗？”任意歪了歪头，在修说出更狠的威胁之前跑到门口，又回身看他，眉眼微弯：“谢谢准假，阁下。” 纵容学徒的下场，就是她越来越放肆。 修看着少女欢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冷着脸阅读下面的实验步骤。 【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 任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便走出了法师塔。外面依旧是黄色的沙石，数十米外才有着正常的灌木和树林。 任意拎着行李箱往来时的小路走去。修的法师塔坐落的位置并不算特别偏僻，只是布置了法术让路过的人发现不了它罢了，只要顺着小路走上数百米的距离就可以在搭上顺路的马车。 不过下一次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可以选定一个时间让艾顿家族的马车在小路的尽头等候。 在她离开后不久，树林中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冒险者，他盯着任意的背影，目光阴鸷。 233道：【宿主，你好像被人盯上了。】 任意扫了一眼监控，头也不回：【盯着他，八成是来找修的。】学徒这个身份有很多好处，也有一点不好。 就是在世人眼中，她已经是修的所属物了。这能给她一定程度的保护，也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这也在意料之内。 回到艾顿庄园，任意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公爵夫人没想到她还能回来，甚至想要办一场晚宴来迎接她，被任意以“太累了”为由回绝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变，人的价值越高就会越受欢迎。 【所以说阿瑞西亚的家族有一点不好，就算他们对阿瑞西亚有感情，也只会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任意感叹了一句，回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往事，又补了一句：【不过这算是贵族世家的特点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 第八十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八） 233：【……】不，它觉得很有问题。 任意用完晚餐，用借口避开了公爵夫人的谈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铺着温暖地毯的房间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桌子一角的插花都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任意进来之前，这里已经被重新布置过了。 任意也不怎么在意房间有没有变化，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然后躺上了床。 阿瑞西亚房间里的床可要比修法师塔中的木床要柔软多了。至少在前半夜，任意想到，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深夜降临，月影隐于黑暗之中，少女的房间一片漆黑。从窗外落下来的枝桠阴影在地面上缓慢爬动，最后汇聚成一个人形，仔细看的话，还能从它头顶上找到两只角。 埃尔维斯很是惊讶地看着床上的少女，往前走了两步，嘟囔道：“深渊在下，我今天运气不错。” 他走到床边，俯身行了一礼：“我觉得你应该醒了，阿瑞西亚。” 任意从深眠中醒过来，掩唇打了个哈欠：“因为有人吵醒了我。” 埃尔维斯摊开手，没什么歉意地说道：“作为夜行生物，我很抱歉，我猜你应该知道我会过来的。” 任意坐起来，淡淡道：“我记得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红眸的恶魔露出难过的表情，指责道：“我以为我们还会有第二次交易的，我是个诚实的商人不是吗？” “是啊，一个想让我把灵魂交易出去的诚实商人。”任意用手把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唇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 “但我也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啊。”埃尔维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交易十分公平。“难道艾伦没有醒过来吗？” 任意浅绿色的眼眸微眯：“没错，但是没有你的话，他也不会昏迷。” 埃尔维斯坚持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那天晚上可是连门都没有出。” 随后他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去了修的法师塔，我现在应该叫你法师小姐吗？恭喜你离挣脱家族的控制又近了一步，不过我可从未听说过圣职人员能和法师在一起。” 任意眼神微黯，淡粉色的唇抿平，平静道：“别拿这个引诱我，就算我不是法师，我也没办法和他在一起。”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能和艾伦在一起。 出乎埃尔维斯的意料，她居然亲口承认了她对艾伦的心意。艾伦心底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口中道：“这可真是伟大的爱情。” 语气中说不出的讽刺。 任意疑惑地抬头看他，这只恶魔从来都用热情引诱的口吻说话，她还未听到过他这样讽刺的口吻。 埃尔维斯似乎也感觉到他刚刚情绪的外露，难得变了脸色，过了数秒才重新换上温和热情的面具。 “这与爱情无关。”任意解释道，她目光落在床边紧闭的手提箱上，里面有着修给她的笔记和书籍，“我也有我自己想走的道路。” 埃尔维斯不太能理解她的话语，挑了挑眉：“自己的道路？” “很奇怪吗？”任意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浅绿色的眼眸中水色微漾，唇角挑起来，“我不想成为精致珍贵的摆设，而是想真正成为一个人，像姐姐那样。”得到足够的尊重。 埃尔维斯眼底划过诧异的神色，一个被底蕴深厚的贵族家族养出来的少女，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这可真是…… 埃尔维斯笑起来，真是让他觉得兴奋，一个想不断挣脱桎梏的天真少女，还有比这更耀眼的灵魂吗？ 就算撇开灵魂不提，她也足够美丽，埃尔维斯的视线又落在了少女柔软的双唇上。随即他猛然惊醒，他可从来没有对交易对象下手的习惯，果然是太久没有和深渊的魔女调|情了吗？ 【埃尔维斯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 “好吧。”恶魔保持着兴奋的笑容，“预祝你成功。”然后把灵魂双手奉上，唔，他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恶魔的祝福可不是什么好事，任意立刻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埃尔维斯叹了口气，委屈道：“我可是期待着你能成长起来呢。” 这样的灵魂才更有价值。 任意扫了他一眼：“是吗？” “当然。”埃尔维斯看了看窗外的昏暗，笑了笑，“虽然我很想和阿瑞西亚继续聊天，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任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窗帘的缝隙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抹微红。 她皱了皱眉，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发生了什么？” 埃尔维斯似乎很欣赏她的紧张和不安，愉悦道：“深渊的恶魔可不是来地面上旅游的啊，说实话，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修的法师塔连我都没办法入侵。”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些天都没有去找任意的原因，任何一个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法师本人的邀请，千万不要随意进入一个传奇法师的法师塔。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都在他的法师塔里布置了什么法术，设下了什么陷阱。 任意收紧了抓着羽绒被的手指，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深渊向人类宣战了？” 埃尔维斯道：“深渊和人类之间可从未和平过。不过按照光明神教的说法，应该是战争爆发了。” 他笑了笑，像说了一样极为普通的事情，只是暗红色的眼眸微亮，带着对即将到手的灵魂的渴求。 恶魔永远都是恶魔，能牵动他们的，永远只有利益。 任意看着他后退消失，神情一点点严肃起来。 任意：【姐姐要开始幸苦了啊，恶魔和人类的战争……】她翻了翻阿瑞西亚的记忆，却没有看到这场战争是如何结束的。 少女死在了战争伊始的时候，不要说战后的和平，她连希望都没有看到就死去了。 233的重点永远在攻略上：【埃尔维斯涨了5点好感度！】 任意没有接它的话，她用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让一只恶魔后悔，最直接的办法是把他已经叼在嘴边的肥肉抢过来吧？】 233：【呃……】宿主在说什么？ ------------ 第八十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十九） 帝都城外。 黑黝黝的洞口中翻腾着奇怪的雾气，宛如扭曲的触手一般向外伸展，在伸出半米的距离之后被透明的结界挡住，瞬间消散。 爱莉安娜站在洞口旁，神情肃穆，不断低语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她的附属骑士团站在她四周，警惕地盯着漆黑的洞口，唯恐其中跳出来一只散发着硫磺味道的恶魔。 随着低语，淡金色的光芒不断落下，爱莉安娜的长发与白裙都被金色的光芒包裹。她张开了双眼，原本浅绿色的瞳色染上了一层淡金，里面空无又清冷。 那已经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神了。 “神降！”她念道。 话音刚落，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一起，将与深渊相连的黑色洞口笼罩住。洞口虚化的边缘不断收缩，一点点露出地面的原貌。隐约还能从中听出另一个世界的嘶喊声。 直到洞口消失，爱莉安娜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支撑不住地往前一跌。身旁的骑士连忙去扶她：“圣女阁下！” 爱莉安娜摇了摇头，想说几句安抚的话，然而她还未开口，就发现东南方的天空一片殷红之色。 她猛然色变，本就苍白的唇一丝血色皆无：“那里是……” “圣女阁下！”有人从远处跑来，喘着粗气禀告道，“我们被恶魔欺骗了，这些入口已经被它们舍弃了！它们在巴亚建立了通道，通道……” “通道已经打开了。”爱莉安娜打断了他的话，她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在她视线的尽头，无数触手般的雾气扭曲着，一些生着黑色翅膀的生物围绕着黑雾盘旋，那是已经入侵到地面的恶魔。 爱莉安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冰冷：“要开战了。牧师以上的人全都去巴亚外围，用结界封锁巴亚。” 说罢，她转身向帝都赶去，她必须去觐见教皇冕下。 仿佛在一夜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任意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天空上的可怖景象。巴亚离帝都并不算远，也或许是因为深渊的通道过于庞大的缘故，在帝都的中心能轻松地看到那里发生了什么异变。 “看起来有点吓人啊。”任意眯眸望着红黑交织的那一点，低声喃喃道。 233弱弱地开口：【我觉得宿主应该担心另外一件事。】 它把监控的画面强行放到任意眼前，里面是一个颇为混乱的酒馆：【昨天那个冒险者找到了宿主的身份，正打算趁乱把宿主绑架然后不可描述！】 任意：【杀人抢劫而已……】不可描述是什么鬼，她家系统最近是不是学坏了？ 任意走到放在床脚的行李箱上，半蹲下来把行李箱打开，里面除了新放进去的几件衣服和用品，只有一本厚厚的手稿，还有一对祖母绿的耳坠。 “好像也足够让人杀人夺宝了。”一份传奇法师的手稿，虽然里面的魔法知识大多是入门级，也足够让很多人眼馋了。 不过从233转播过来的监控画面来看，那个冒险者是修的仇家，与其说是杀人夺宝，不如说是杀人泄愤。 任意把耳坠拿出来戴好，她没有穿贵族长裙，而是穿着一件和修如出一辙的法师长袍，边角烙印着银白色的花纹。 看起来她的确像一位法师，只是耳间的首饰有些不太相称。 任意重新把行李箱合上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任意拎着行李箱打开门，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是公爵夫人。 “母亲。” 公爵夫人端庄依旧，她看到任意手中的行李箱，微微皱眉，委婉道：“现在外面很危险，阿瑞西亚。” 任意只道：“如果我不回去的话，老师会生气的，他脾气不大好。” 脾气不好可以引申出很多意思，公爵夫人很显然想到了最坏的方向，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让家里的骑士护送你，阿瑞西亚。” “好。”任意微笑道。 公爵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觉得她陌生又遥远，她动了动唇，最后道：“阿瑞西亚，贵族的荣耀从来都是以此维系的，我们都是为了家族。” 联姻、交好、妥协、牺牲，从来如此。 任意目光淡淡：“我知道，母亲，我要出门了。” 公爵夫人叹息着让开，目送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女儿离开。 走下楼的任意按了按胸口，阿瑞西亚残留的感情让她胸口蔓延起一片酸涩。 她按了按额角，也叹了口气。 艾顿家族的骑士一路护送任意到了帝都外的小路上，任意却在小路上停了下来，以不能打扰修休息为由，让这群骑士返回艾顿庄园。 233惊恐道：【宿主，那个冒险者还在后面跟着呢！】 【我知道。】任意拍了拍身下的马，忽然问道：【如果这具身体死掉的话，会判定失败，那么我的灵魂会直接脱离这个世界吗？】 233道：【扣除惩罚积分后，宿主会直接返回到初始空间，直到下一次攻略开始。宿主不要作死，业绩会被扣光的QAQ】 任意：【那就祝我运气好一点，如果运气好的话，你的业绩不仅不会被扣光，还会增加。】 她语气一转，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帮我监控他的动作，把预判功能打开，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233本来还想哭诉两句，闻言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后面的冒险者身上，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它总算派上用场了！虽然又跟攻略没什么关系…… 任意驱马在小路上疾驰，计算着距离法师塔的距离，如果他再不出手的话，她可要进修的结界范围了。 隐藏在黑色袍袖下的手轻轻扣起一个复杂的手势，未出口的咒语压在舌尖。 她的确靠233开挂，搞定了许多需要记忆力的东西，但是修的笔记需要她自己的理解，法术这种东西也需要她自己去学习。 这不止需要任意本身的天赋，还需要阿瑞西亚这具身体的天赋。十分不巧的是，阿瑞西亚真的是一位天才。 一位一直被埋没在轻视和忽略下的天才。 233的声音机械且冰冷：【后方5点钟方向。】 任意俯身，以一种并不雅观的方式滚下了马，一直压在舌尖的咒语也脱口而出。 ------------ 第八十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 ------------ 第八十五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一） ------------ 第八十六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二) ------------ 第八十七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三） ------------ 第八十八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四） ------------ 第八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五） ------------ 第九十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六） ------------ 第九十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七） ------------ 第九十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八）（求首订！） ------------ 来自深渊的你 ------------ 第九十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九） ------------ 第九十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 ------------ 第九十五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一） ------------ 第九十六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二） ------------ 第九十七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三） ------------ 第九十八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四） ------------ 第九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五） ------------ 第一百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六) ------------ 第一百零一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六） ------------ 第一百零二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七） ------------ 第一百零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八） ------------ 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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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微有佳人（二十八） ------------ 第二十九章 凤微有佳人（二十九） ------------ 第三十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 ------------ 第三十一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一） ------------ 第三十二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二） ------------ 第三十三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三） ------------ 第三十四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四） ------------ 第三十五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五） ------------ 第三十六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六） ------------ 第三十七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七） ------------ 第三十八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八） ------------ 第三十九章 凤微有佳人（三十九） ------------ 第四十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 ------------ 第四十一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一） ------------ 第四十二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二） ------------ 第四十三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三） ------------ 第四十四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四） ------------ 第四十五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五） ------------ 第四十六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六） ------------ 第四十七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七） ------------ 第四十八章 凤微有佳人（四十八） ------------ 第一章 末世实验室（一） ------------ 第二章 末世实验室（二） ------------ 第三章 末世实验室（三） ------------ 第四章 末世实验室（四） ------------ 第五章 末世实验室（五） ------------ 第六章 末世实验室（六） ------------ 第七章 末世实验室（七） ------------ 第八章 末世实验室（八） ------------ 第九章 末世实验室（九） ------------ 第十章 末世实验室（十） ------------ 第十一章 末世实验室（十一） ------------ 第十二章 末世实验室（十二） ------------ 第十三章 末世实验室（十三） ------------ 第十四章 末世实验室（十四） ------------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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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实验室（四十八） ------------ 第四十九章 末世实验室（四十九） ------------ 第五十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 ------------ 第五十一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一） ------------ 第五十二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二） ------------ 第五十三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三） ------------ 请假…… ------------ 第五十四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四） ------------ 第五十五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五） ------------ 第五十六章 末世实验室（五十六） ------------ 第一章 二重人格（一） ------------ 第二章 二重人格（二） ------------ 第三章 二重人格（三） ------------ 第四章 二重人格（四） ------------ 第五章 二重人格（五） ------------ 第六张 二重人格（六） ------------ 第七章 二重人格（七） ------------ 第八章 二重人格（八） ------------ 第九章 二重人格（九） ------------ 第十章 二重人格（十） ------------ 第十一章 二重人格（十一） ------------ 第十二章 二重人格（十二） ------------ 第十三章 二重人格（十三） ------------ 第十四章 二重人格（十四） ------------ 第十五章 二重人格（十五） ------------ 第十六章 二重人格（十六） ------------ 第十七章 二重人格（十七） ------------ 第十八章 二重人格（十八） ------------ 第十九章 二重人格（十九） ------------ 第二十章 二重人格（二十） ------------ 第二十一章 二重人格（二十一） ------------ 第二十二章 二重人格（二十二） ------------ 第二十三章 二重人格（二十三） ------------ 第二十四章 二重人格（二十四） ------------ 第二十五章 二重人格（二十五） ------------ 第二十六章 二重人格（二十六） ------------ 第二十七章 二重人格（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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